能搭配曲子的歌詞才是好歌詞,比如周杰倫遇到方文山

作曲最喜歡與怎樣的作詞合作?

小鹹魚AirS,職業音樂人

正好前段時間做歌曲製作人,自己也找了不少詞作老師溝通,算是攢了點經驗值,怒答一發。

單純分工的作曲人其實不太考慮需要怎樣的作詞,只要對製作人(對作品把關審核的人)說:你給我選個好一點的詞作啊!

然後這鍋就落到製作人頭上了……

所以說作曲人喜歡和怎樣的作詞合作,不如說最後把關的製作人喜歡和怎樣的作詞合作吧。

何況我自己也身為作曲人,能感覺到對好詞的要求,大家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詞力方面,文筆其實是排在最後考慮的。一個即使能寫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詞作,如果其他方面不達標,也並不會作為作曲人和製作人考慮的優先對象。

在製作人的眼裡,歌詞需要考慮的方面,大致有幾個點:

1.詞曲音調咬合

2.聽覺的識別度和風格適配度

3.主題性

這 3 點裡並沒有文筆,文字功力是加分項,但得過了合格線,加分項才有用。

押韻同樣也是。

這也是方文山在某些文字工作者眼裡「稍遜」,但依然受曲作和製作人們喜愛並屢獲金曲獎的原因。尤其對於先曲後詞的情況,方文山那樣足以讓作曲人感動得淚流滿面了。

先說音調咬合。

舉一個例子,周杰倫《最長的電影》:

再給我兩分鐘

讓我把記憶結成冰

別融化了眼淚

你妝都化了 要我怎麼記得

你說你叫我忘了吧

你說你叫我忘了吧

你說你會哭 不是因為在乎

第二句「讓我把記憶結成冰」由於曲調原因,很容易聽成「讓我把雞翼煎成餅」。因為「記」字的音調太低,對文字本身語調的扭曲較大。

而「再給我兩分鐘」和「你說你叫我忘了吧」的音調咬合就非常好,所以唱起來非常「順口」。

說話時的「忘了吧",通常」了「字是帶過的語氣詞,這點在曲調里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再說識別度和適配度。

舉例方文山《一路向北》:

我一路向北 離開有你的季節

你說你好累 已無法再愛上誰

風在山路吹 過往的畫面全都是我不對

細數慚愧 我傷你幾回

看起來很簡單很直白,都是高頻常用辭彙。也不刻意凸顯文筆。

換句話說,「看起來都像是小學生能寫出來的」。然而製作人偏愛這類歌詞,自有理由。

「季節」「好累」「愛上誰」都是在其他歌曲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辭彙。用得不好,很容易顯得俗氣。

但正因為用的是這些辭彙,才能更容易讓聽眾在完全不看歌詞時聽懂表述內容。

如果讓聽眾感覺「歌很好聽,但是聽不清唱的啥」;那這裡就會給歌曲整體扣分。

另外,在曲風的適配上,英式搖滾本來就是直抒胸臆,所以這裡寫得簡單直白很合適。

包括《不能說的秘密》也是簡單直白的情況:

你說把愛漸漸 放下會走更遠

又何必去改變 已走過的時間

你用你的指尖 阻止我說再見

想像你在身邊 在完全失去之前

當然了,詞風也要根據樂曲風格而定,並非所有風格都一定需要「簡單直白高頻辭彙」。到了《青花瓷》不就開始放詞藻了么~

需要直白能直白,需要意境能意境,需要天馬行空也能天馬行空;多變的風格,良好的適配性也是詞人功力的體現。

最後說主題性。

主題主要分「虛」(情緒)「實」(敘事)兩種。

虛的主題,情緒指向一定要明確,是失戀了就老老實實表達失戀的感覺。

如果寫成「我愛你但是你不愛我所以我好心痛」這樣的,看似表達情緒,其實還是在敘事,描述「我很心痛」這個事件,並沒有真正點出情緒內容。所以這樣的歌詞是失敗的。

反而陳綺貞的《魚》就是很明確地表達了情緒本身:

帶不走的丟不掉的

讓大雨侵蝕吧

讓他推向我在邊界

奮不顧身掙扎

如果有一個懷抱勇敢

不計代價

別讓我飛 將我溫柔豢養

實的主題,敘事類的,至少得把事情講清楚,不能一上來就失戀啊。

比如方大同《南音》(林夕老師作,謝指正)就寫得很好:

在他的墨鏡里

看不到二泉的月映

有多麼朦朧

只記得少年時

練習著二胡時

琴弦勒出了血紅

三十四歲後失明了

怎麼用他雙眼

尋找自己的光榮

小時候拉奏著浪淘沙

他們說他是個天才兒童

很明顯能看出,講述的是阿炳的故事,他的刻苦努力,悲慘命運,天賦異稟,甚至代表作名稱在詞里都有完整體現,信息量很足。

順便說一句,在「押韻的完整度上」,以上列舉的所有作品都是不完整的,但不妨礙它們成為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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