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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真:梅洛· 龐蒂和他的存在現象論

莫里斯· 梅洛· 龐蒂的名聲與影響比起他的同代人讓· 保爾· 薩特要略遜一籌。這大概首先歸因於前者的早逝(53歲), 其次則是後者在文學、社會活動方面的成功大大提高了他的影響與知名度。但是實際上, 正如法國著名評論家完桑· 德貢伯所說,梅洛· 龐蒂才是法國現象學運動的真正代表,開創了法國存在現象論的道路,從理論意義上講,他是從3B(麥爾·德· 比朗、巴什拉、柏格森一代)到3H(黑格爾、胡塞爾、海德格爾一代), 然後再到三位懷疑大師尼采,馬克思, 弗洛伊德的承前啟後的重要人物。他的知名度不如薩特, 但從學術觀點看,無論在理論研究的深度上還是在理論建樹的系統化、科學性上他都勝過薩特一籌。應該說, 他是真正的哲學家。一梅洛· 龐蒂生於法國西部的羅舍弗爾。他從小喪父, 隨母長大。1926年進入巴黎高等師範學校學習。1930年獲哲學中學教師學街。之後在博凡任中學哲學教師。1935年起開始在巴黎高師任教。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 他積极參加抵抗運動。戰後,與薩特等人一起編輯《現代》雜誌。1952年登法蘭西公學講壇。1961年因發表《辯證法探險》一書與薩特及《現代》雜誌編輯部決裂。年, 正當他的思想引起人們越來越多的注意之時, 不幸因病泮然離世。梅洛· 龐蒂早年以極大的熱情研究過柏格森的哲學。柏格森的許多哲學概念強烈地吸引著年輕的梅洛· 龐蒂, 促使他從事對一種其正哲學、即具體哲學的研究, 這種哲學不能與科學相割裂,而是在科學中重新發現我們的經驗生活, 這種哲學不僅僅針對一個行動,而是最終要看到存在著的東西,但不是現成存在著的東西,而是正在造就著的東西。柏格森哲學對梅洛· 龐蒂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也決定他在以後逐漸對胡塞爾現象學產生濃厚興趣。二十年代末以來, 法國一些哲學家在巴黎大學開講當代德國哲學, 介紹胡塞爾、海德格爾等德國哲學家,胡塞爾本人也在1929年親臨巴黎開辦《超越現象學入門》的講座,梅洛·龐蒂雖不懂德語,但都參加這次系列講座。幾年之後,胡塞爾的一些著作陸續翻譯成法文,梅洛· 龐蒂認真地研讀這位現象學大師的大量著作。1938年, 他完成了第一部重要哲學著作《行為的結構》。也就是在這一年, 《國際哲學雜誌》出胡塞爾專號,他從中了解了胡塞爾的晚期思想。1939年3月, 他親赴比利時盧漢大學查閱胡塞爾未發表過的文章,包括《歐洲科學的危機和先驗現象學現象學哲學導論》的未發表部分及其它一些文章。梅洛·龐蒂是第一個不是盧議大學畢業而進行這樣研究的學者, 這對梅洛· 龐蒂的哲學體系形成起了決定性的作用。1944年, 印支學者唐· 杜克· 陶帶著一批胡塞爾的未發表的重要文章回到巴黎, 梅洛· 龐蒂後來充分利用這批材料,完成了他的最重要著作《知覺現象論》。梅洛· 龐蒂哲學的最突出的特點正如阿爾封斯· 德· 瓦埃朗斯所說的是「 模糊暖昧的哲學」 。他拋棄了薩特的反題,他的現象學旨在描述處在自為與自在之間、意識與物之間自由與自然之間的東西。二者之間的東西是梅洛· 龐蒂偏愛的研究領域。梅洛· 龐蒂反對古典哲學的交替理論實際存在的人既不是純粹的自在(物、科學意義上的物質體)也不是純粹的自為(思維、自主的自由)。這就決定了梅洛·龐蒂的風格,不管他論述什麼問題,都設想一個反題,然後再否認它,他慣用的公式是不是「……也不是」。因而, 梅洛· 龐蒂的各種反題的結論既不可能在重新聯繫兩個觀點的合題中, 也不可能在使反題誕生的對假設題的否定中找到, 結論應在「 二者之間」 中去尋找。薩特所認為的不可能實現的合題實際上在歷史事件中總是不斷地發生著。所以, 人既不是物也不是純粹精神,他總是作為產物一生產者顯現出來的,人本身就是必然性轉化為具體自由的場所。在這點上可以看出胡塞爾特別是後期胡塞爾對梅洛· 龐蒂的影響。梅洛· 龐蒂認為,現象學歸根結底是對歷史基礎的描述,即對人的實在經歷的存在的描述,這就意味著它永遠不完全是白的,也不完全是黑的而是雜色的,是混合的。梅洛· 龐蒂哲學的暖昧特點,體現了他受到的多方面的影響,他的哲學不單純地限於某一流派,而是面對他的時代的問題,特別是面對在現象學傳入法國之前,德國與美國提出的人文科學的重要內容它涉及格式塔心理學、行為主義、精神分析等等。二《行為的結構》是梅洛· 龐蒂的第一部重要著作。這部著作集中提出了梅洛·龐蒂關於物與意識的關係問題的觀點, 對行為的研究說到底就是為了研究意識與自然的關係。梅洛· 龐蒂沿用法國傳統的討論問題的道路即討論靈魂與身體的統一問題, 就是說, 意識與普通意義上的自然發生關係的那一點恰恰就是意識得以存在的身體。從這個基本點出發,梅洛· 龐蒂指出行為不能從分析觀點來解釋,而應從辯證觀點來解釋,分析的解釋只會把複雜歸於簡單因為分析的原則是從外部設定各部分的集合, 而失去了總體的總體性意義和複合體的複雜性。而梅洛· 龐蒂則希求把完形心理學與行為主義綜合起來。由此他得出這樣的結論任何行為都是一種結構化了的總體, 是一種有意義的總體它既不是物,也不是意識不是對一種刺激的反應,而是對一種處境召噢的回答,即使有機體把處境領會為他要回答的一個問題。任何行為都具有一種意義它們都回答著處境的有生命力的意義。於是, 意向從中放射出來的自我、承擔著這些意向的身體、意向趨之的諸物, 這三者是構成統一領域的三個部分,是在一種經驗的活生生的統一中的三個不可分割的項, 這意味著一個行為的結構。梅洛· 龐蒂在《行為的結構》中稱自己的哲學為結構的哲學。應把這裡指的結構理解為完形心理學中的格式塔結構。自然表現為一種「形式的宇宙」, 各種形式按有等級的次序排列著物理形式(惰性物質)只是不完整的形式, 活著的形式就是完全完整的形式。而人類就是完全完整的形式。正如梅洛· 龐蒂所說「 物質、生命和精神應是不平等地參與到自然的形式之中去, 它們代表著完整化的不同等縱,井且最終構成一種等級,個體性在其中總是越來越多地自我實現。」[1]在此, 梅洛· 龐蒂的概念是向心理學家借用的,他受完形心理學的影響是十分明顯的。他終於認識到心理學的任務就是要使從自然到意識的過渡成為可理解的。「格式塔的概念使我們導致黑格爾的意義上去, 即導致一種在變成自我意識之前的觀念。」[2]梅洛· 龐蒂從行為的結構出發,逐漸轉向他的哲學中的一個重要問題—知覺。什麼是被自然化了的意識和純粹的自我意識或按黑格爾的術語, 什麼是自在的意識和自為的意識傳統唯心論者認為, 純粹的自我意識就是還原為「 我思」的意識。而被自然化了的意識是「知覺的意識」 , 就是「 我知覺」 ,二者區別在於我思在任何情況的抽象化中是向自身表現的, 而我知覺則必然是肉身化的,我思與我知覺的關係可以類比於靈魂與身體的關係。梅洛· 龐蒂認為,指出我思是確立在我知覺的上面,就是在分析靈魂與身體的統一,即精神與自然的統一,最終也就是歷史的統一。而我知覺則必然是肉身化的, 我思與我知覺的關係可以類比於靈魂與身體的關係。梅洛· 龐蒂認為,指出我思是確立在我知覺的上面,就是在分析靈魂與身體的統一,即精神與自然的統一,最終也就是歷史的統一。[3]那麼, 一個物如何能「提供一種意義」 梅洛· 龐蒂認為物即要聽到的語言、要閱讀的文章。他實際把有機體與環境的關係等同於一種「爭鬥」:環境提出問題, 而有機體通過自己的一些動作作出回答。比如, 一種處境提供了危險的意義,有機體通過一些動作作出回答,這些動作的總體意味著「斗事」 或「逃避」。現象於是成為被陳述的東西。如果說「 對春天美好早晨」 的知覺經驗,即在現象學那裡就意味著「我幸福地體驗了天空的某些優點,或者相當干說天空「提供於我一種美好清晨的意義」 。向我表現出來的東西是由我可能談及它的東西所衡量的, 梅洛· 龐蒂所說的現象同一於可說物。這就說明現象學的本質就是描述它不解釋, 而是闡述。形式與結構成為意義的軌跡。意義在成為「 表達」 的意義之前,從根本上講就是這種經驗本身。經驗儘管是無聲的, 但它有許多可說的。梅洛· 龐蒂認為說話就是讓看起來不能說話的東西說話語言緊密地附著於經驗, 它將永遠是經驗上面的語言,而話語是隨後出現的。[4]他要運用現象學在知覺上面晚立我思,在語言中描述先於語言的東西。三哲學的任務是描述,不是解釋,也下是分析。科學也不應是一種解釋,也只一種描述。這是梅洛· 龐蒂在他最重要的著作一也是法國現象學運動中最出色的論著—《知覺現象論》的沉思所在。問題是要回到事情本身, 回到這個先於認識、認識又總是談論的世界。這樣, 知覺就成為釋放我們的行動的基礎。因為, 不存在內部的人,人總是在世界上的,他只有在世界中才能認識自己。世界存在著, 在我能夠對它進行分析之前就已存在。所以,只有在知覺中, 在對「 第二我」 的他人的發現中,我才能對他人有觀點,他人也一樣。自我與第二我都是被自身的處境決定的。梅洛· 龐蒂認為經驗主義與理智主義都因偏見而犯錯誤,「二者都把世界看作分析的對象, 不能表達知覺意識用以構成對象的特殊方式, 二者都與知覺保持距離,而不是參與進去。」 [5]而梅洛· 龐蒂則認為,「哲學的首要活動就是從客觀世界一邊回到經厲世界中去, 因為只有在經厲世界中我們才能理解到客觀世界的種種限制就是還物以其具體面貌, 給有機體分析世界的固有方法……並且重新找到現象, 活生生的經驗的層次(通過經驗的層次, 他人與諸物首先向我表現)以及正在產生的我一他人一諸物的體系。」梅洛· 龐蒂追求的是一種真正超越的哲學。他認為, 其正的超越物拜不歸結於一個「 我」甚至不是一個相對的、先人格的我, 更不是一種絕對的、透明的、尚沒有我的意識。只有主體的知覺才能從本質上說明世界上的問題。這個主體是真正的超越物。這是因為, 根據梅洛· 龐蒂的知覺現象學的觀點,不應該把主體與世界、主觀與客觀、主體與客體分開, 這就對立於薩特把存在分為自為與自在的二元論。另一方面, 物體與人是不同的,物體是沒有慾望,永遠是自身,所以它是清晰的,不會相混於精神而人對世界而言,既不是主體,也不是客體,是主——客體,同時是思維著的主體又是肉體我。人有肉體, 就必然有物質慾望,但由於又有自我意識,人的身體不能縱情地存在。所以人既是自由的, 又是被決定的,既是主動的,又是被動的。對人來講,不是意識、而是肉體促成了生存意向的主動性, 但這是主體的肉體,它深藏著慾望,充滿了意義,這就是真正的超越的主體。而人這個身體與思維不可分割的存在, 使得世界與人生都成為暖昧模糊、模稜兩可的。這種從對純粹的自在世界與純粹的自為世界的否定出發的思想貫穿著梅洛·龐蒂的整個哲學發展過程,並且由此繼續他對歷史、社會的現象學研究。四梅洛· 龐蒂的哲學表明,他的「我思」是在「我在」的超越運動中完整化,意識也是在存在的超越運動中完整化的, 這也就表達了梅洛龐蒂的存在現象論的意圖和界限回歸於存在。如前所說, 這井沒有脫離笛卡爾以來法國傳統的基本教益。但梅洛· 龐蒂的「新處」在於—他認為主體是受一種超越的運動影響的, 他在自身面前永遠是逃逸的。如果他知道, 他就不知道他知道,而如果他知道他不知道,也並不一定知道。這知覺的主體的定義與唯心主義的「 我-我」是不同的。那麼,在梅洛· 龐蒂看來,絕對意識或主體與他想的東西一致就是假我思。真正的我思是以內在距離為標誌的人的意識我永遠不完全是我, 它是未完成的。,就這樣, 梅洛· 龐蒂的知覺的哲學思想奠定了他的歷史哲學的起點因為「我」 轉向「 人們」(on), 有人稱主體轉向無人稱整體,這就有了「 我們」 ,這是無名的精神,集體的精神,但這就可能加深自在與自為之間的鴻溝, 而使歷史行為難以認識。在達種情況下,梅洛· 龐蒂求助於結構語言學。他認為符號理論, 比如語言學可能包含著一種歷史意義的理論, 而不涉及物與意識的交替。梅洛· 龐蒂大概是最早向語言學尋找哲學其諦的人。他要藉助結構主義建立自己的現象學的厲史觀。《辯證法的探險》就是系統闡述他的歷史現象學的重要著作。梅洛· 龐蒂對薩特的思想進行了批評他認為薩特只注意到人和物, 忘記了還有歷史、象徵。這種唯我主義認為全部意義來源於人, 為我的意義來源於我,這就不能正視歷史的真突存在。梅洛· 龐蒂則認為,歷史應是物中間的人與人的關係。他人與我之中還有一個世界間,每個人都全部投身其中。歷史井非無意義, 因為它並非不可思議。但它也並非有一種意義,就像河流那樣, 因為歷史摧毀我的行動,使之變成無用的,歷史總是處在行動之中的,它不斷地懸於未旅。歷史不能教給我們其理, 但可能告訴我們應避免的錯誤。正是基於此, 梅洛· 龐蒂抨擊馬克思主義,認為基督徒崇拜絕對的上帝猶如共產黨人信仰絕對的歷史, 這都是沒有真正理解歷史,絕對的歷史是不存在的。梅洛· 龐蒂希望保持歷史的未完成的開放的意義。可以看出, 他的歷史與政治的觀點也同樣具有暖昧的特點和折衷的傾向。梅洛· 龐蒂的哲學始終建立在暖昧性之下,他的思想以至政治態度要比某些同代人比如薩特溫和得多。他說過「 我只是要指出哲學不再應按照上帝、人、被造物的劃分來進行思考……」他的存在現象學理論不僅吸引了他的同代人, 而且對後來的法國重要哲學流派也有不同程度的影響。近年, 隨著人們對現象學的興趣及研究的日益深人, 梅洛· 龐蒂的哲學也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他所提出的問題也吸引了後來人去進行更深人的哲學思考。 【注釋】[1][2][3]《行為的結構》,大學出版社,1942年巴黎版,第143、227、215頁。[4]這種思想極大的影響了法國60年代以後的一些重要哲學家。當代著名哲學家德里達後來所說的原始的遲緩就是如此發展而來的。[5][6]《知覺現象論》, 伽俐瑪出版社, 1945年巴黎版, 第34頁、第6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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