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最喜歡中國愛情傳說中哪位美女?

魯迅最喜歡中國愛情傳說中哪位美女?

【聽故事的人,又無不盼望雷峰塔倒掉,其實是盼望白娘子重獲自由。魯迅就說過:「那時我惟一的希望,就在雷峰塔的倒掉。後來我長大了,到杭州,看見這破破爛爛的塔,心裡就不舒服。」雷峰塔終於在1924年9月25日那一天轟然倒塌。魯迅寫了《論雷峰塔的倒掉》,帶頭歡呼起來:「希望他倒掉。現在,他居然倒掉了,則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為何如?」】

            許仙與白娘子的愛情 洪燭

               1.

    西湖之美,首先美在歷史,其次美在傳說。第三甚至第四,才輪到山水。歷史與傳說,比真山真水之間的人工建築更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使西湖更美了,使西湖無限地趨近於完美。即使西湖幹了,西湖十景乃至百景都不存在了,歷史與傳說卻不會消失,也就是說,西湖之美仍然存在。

    因為有了歷史,才有了傳說。而傳說本身,似乎也構成西湖的另一種歷史,一種虛擬的歷史。它簡直是在口耳相傳中而一點點孕育出來的,而不斷生長的。在真實的西湖之外,還有另一個虛構的西湖,超現實的西湖。後者比前者更美,更有人情味,也更有詩意,能帶給人更多的惆悵或驚喜。它實現了無數的可能性,又滋生了更多的可能性。

    西湖的傳說,吸納了千萬人的想像與演繹。傳說中的西湖,就像碩大無朋的燕窩,由千萬隻燕子的唾液與心血攪拌而成。其中,又添加了古往今來聽眾的眼淚。

    今天,我先繞過岳飛墓、蘇小小墓、秋瑾墓等等真名士自風流的遺迹,到斷橋上走走,去雷峰塔下拜一拜。這兩個景點,都因為許仙和白娘子而出名的,蒙上一層夢幻的色彩。那兩位虛構的人物,卻給真實的西湖錦上添花了。至少在我眼中,他們快要成為西湖的形象代言人了。

     我從來就認為:西湖的傳說中,最煽情,最有魔幻現實主義特色,最能穿越陰陽兩界虛實兩境的,要數《白蛇傳》。它已是西湖傳說中的傳說。看見西湖,甚至只是說起西湖,我們就難免聯想到那一幕又一幕的人鬼情未了。

    《白蛇傳》已不局限於西湖,它加入了中國古代四大愛情傳說的行列。另外三個傳說,是《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孟姜女哭長城》。

    西湖超越了自身,跟銀河、長城一起,成為愛情悲劇的布景。西湖邊的雷峰塔,像銀河一樣在許仙與白娘子之間橫插了一杠子,使他們咫尺天涯,生死兩茫茫。而且,這一對苦難的情人,連每年一次的鵲橋都搭不起來。他們的橋早就斷了。他們在斷橋相遇時,根本沒想到橋的名字就是自身愛情的宿命?

    我記住那兩個故意使有情人天各一方的著名無情人:一個是法海,一個是王母娘娘。

    壓得白娘子抬不起頭的雷峰塔,最終還是倒了。不是被苦命的女人哭倒的,而是配合著千萬中國人(其中包括魯迅)的願望,由時間來推倒的。至少證明了:又豈止聽眾們同情敢愛敢恨的白素貞,連時間都站在她這一邊。

    長城是孟姜女的哭牆。白素貞比孟姜女勇敢得多,她是不會哭的。即使她可能對著許仙喜極而泣,也不會在法海面前哭的。讓敵人看見自己流淚,意味著示弱,白娘子不可能忍受這種恥辱。況且,雷峰塔比長城還要無情,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對著它哭是沒用的,光靠哭是哭不倒的。

    但是,即使雷峰塔,也抵抗不住失去愛情的女人永世的掙扎,也經不起死磕。

                      2.

    許仙與白娘子的相遇,發生在斷橋。其生離死別的標誌,則是雷峰塔。所有的情史都如一年四季的起承轉合,在人間百般輪迴。我的心目中,斷橋洋溢著早春的浪漫,雷峰塔籠罩著寒冬的肅殺。我不相信白娘子終將死於重壓,以為她蟄伏在塔下的地宮裡冬眠。她冬眠的時候,也會夢見許仙的。那九死而不悔的愛情,隨時可能醒來。

    如果非要把雷峰塔當成白素貞的墓碑,非要在塔身上刻一段墓志銘,我替白娘子設想著她的遺願:讓愛重來。讓愛再來一遍,再來一千遍。雷峰塔倒下之時,白娘子就該重見天日?冤假錯案得到平反,被打入冷宮的愛情,會像野草一樣復活吧。

    西湖凈慈寺一側的雷峰塔,原本由吳越王錢俶所建,民間傳說卻把它安到法海身上:那個頗有幾分法力且愛管閑事的大和尚,成了破壞別人愛情的始作俑者。人們也就把雷峰塔建造之日,宋開元八年即公元975年,當作許仙與白娘子所生活的那個年代。

    在各種繡像和插圖中,許仙總是宋朝的書生打扮,白娘子和小青,也跟李師師或梁山女英雄一丈青扈三娘穿著同一種時裝。畢竟,《白蛇傳》跟《水滸傳》講的是同一個朝代的事。

    西湖,沒有一百零八將,它只是兩個人的水滸,但同樣遭到圍剿與鎮壓。離經叛道的愛情,也相當於造反。法海這樣頑固不化的衛道士,看不慣人妖之戀的,容不下白娘子勾搭許仙進而在西湖邊卿卿我我的。他橫加阻擾,打著降妖伏魔的幌子,千方百計要把這一對神仙般的伴侶拆散。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白娘子破釜沉舟,水漫金山,也類似於被逼上梁山啊。法海藉助神權,使出霹靂手段,把自己認為的妖精打入十八層地獄,再壓上一座塔,使之永世不得翻身。

    許仙救過一白一青兩條蛇,白蛇化身為女人來報答,青蛇變作她的丫鬟相隨。《白蛇傳》的源起是一出報恩的故事,挺有人情味的。後來卻變成水漫金山的白娘子復仇記,怎麼回事?這都怪法海無事生非。白娘子想要有個家,愛上許仙,許仙也樂意娶這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為妻。兩情相悅,礙著誰了?法海為什麼要管別人的家務事?根據魯迅的猜測,法海害了紅眼病,眼紅於旁人的艷遇與幸福。

    棒打鴛鴦,僅僅為了心裡獲得些許平衡?這法海也太無聊了吧。事情可能並不那麼簡單。我覺得,是法海自己走火入魔了,總以為真理在握,高人一等,明明是在干涉別人的自由,還自認為是正義之師呢。《金剛經》白念了,他根本沒活明白啊。誰料,白素貞偏偏不吃這套。以牙還牙。你敢毀我的家,我就敢發大水沖了你的廟。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天下人並不都是好惹的。許仙的艷福,演變成了飛來橫禍。但白娘子是無辜的,禍根就埋在法海的心裡。他的心比雷峰塔下的地宮還要黑暗啊。

    法海這樣的人,無法充當人間是非的裁判,哪怕自作聰明。表面上,他擊敗了白娘子,使之成為雷峰塔下的囚徒。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在觀眾心目中,得出的是另一種裁判結果:法海在道義上輸了,白娘子卻贏了,贏得幾乎所有人的同情。

    偷愛而被罰的白娘子,好像並不如西方神話里盜火而被縛於高加索山的普羅米修斯那麼崇高,為什麼也獲得廣泛的尊敬呢?在世人眼裡,愛也是一種火呀,蒙昧年代的愛就跟黑暗世紀的火一樣,是人人都可望而不可即或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跡。尤其超凡脫俗的愛,是要冒風險才能實現的奇蹟。白娘子是在為自己而戰,也是在為捍衛愛的合法性而戰。她可能還想不到:自己正在為天下人爭取愛的自由而戰。或者說,那麼多人都在關注著她的勝敗,就像關注著自己的命運一樣。

    白娘子為愛付出巨大的代價,卻不孤獨。幾乎所有人都選擇站在這個失敗者一邊,就是對她最好的補償。而她的對立面,法海的勝利,卻無人喝采。在神話傳說中,連玉皇大帝也順應民心,認定白娘子無罪,要重罰肇事者法海。嚇得法海躲進螃蟹殼裡了。直到今天也不敢出來。編故事的人真機靈,把警戒埋伏於情節中:干涉別人自由者,先讓他失去自己的自由。法海,失去自由的滋味好受嗎?

    聽故事的人,又無不盼望雷峰塔倒掉,其實是盼望白娘子重獲自由。魯迅就說過:「那時我惟一的希望,就在雷峰塔的倒掉。後來我長大了,到杭州,看見這破破爛爛的塔,心裡就不舒服。」

    雷峰塔終於在1924年9月25日那一天轟然倒塌。魯迅寫了《論雷峰塔的倒掉》,帶頭歡呼起來:「希望他倒掉。現在,他居然倒掉了,則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為何如?」

    我原先以為其崩潰是自然風化的結果。讀了魯迅的《再論雷峰塔的倒掉》,才知道是被人不斷地挖塔磚而造成的。因為當時的鄉下人迷信那塔磚擺在家裡能逢凶化吉保平安。我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個借口。我多麼希望,他們是為解救那個受難的女人,而不懈地挖塔磚。至少,他們把對法海之類偽君子的厭惡,全發泄到雷峰塔身上了?雷峰塔,說白了是眾人推倒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大家聯手把那座道貌岸然的塔掏空了。

    白娘子,是否感到輕鬆一些了?是否真的獲得解脫?    

                                3.

    在西方,創世紀的神話里有蛇的影子:蛇是魔鬼的化身,誘惑夏娃偷嘗禁果,導致亞當與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園。在東方,《白蛇傳》的傳說中,蛇搖身變作美麗而善良的女人,要到人間去,相信真正的樂園在人間,因為人間才有愛情。愛情比天堂的禁果更有吸引力。但這同樣觸犯了教條,遭到衛道士法海的驅趕。白娘子自我營造的樂園被打碎了,她無羈的夢想被貼上封條,壓在沉重的雷峰塔下。

    夏娃承認犯有原罪,面紅耳赤地接受了懲罰。白娘子卻不信這個邪,即使追求越界的愛情,她也視為正當的權利。她勇於反抗,不惜水漫金山。雖然失敗了,卻無怨無悔。白娘子付出的代價,不比夏娃要小,但她比夏娃勇敢得多。為捍衛愛的自由,她真的豁出去了。

    跟這個覺醒的女人相比,作為男人的許仙,還是像承擔了連帶責任的亞當那樣怯懦,那樣溫馴。

    我喜歡《白蛇傳》,因為這是一個歌頌愛的自由的神話。

    我喜歡白娘子,因為這是一位有反抗精神的女人。她果斷地拒絕了法海的欲加之罪,她根本不認可自己是有原罪的:愛如果是一種罪,天理何在?白娘子就是要和那些自以為是的偽道學拼個你死我活,玉碎宮傾。

    即使遭到無情打壓,她仍然相信真理站在自己一邊,戰爭並沒有結束,雷峰塔會有倒掉的那一天。果然,在我們忘掉這個傳說之前,塔就垮了。那個女人飽受壓迫的影子,卻抖落滿身的灰塵與瓦礫,從原地重新站起。是的,她從來就沒有放棄掙扎。

    這是蛇變成的女人?蛇一點點地蛻皮,脫穎而出的是一個女人。當蛇隱退為傳說,女人就構成事實。她美得讓你無法懷疑。

    或者,她的前世是蛇,今生是女人?她本已丟失了遙遠的記憶,你們非要不斷地把她提醒。她的出身就那麼重要嗎?她已經死過一回了,難道不該獲得新生嗎?

    我更願意相信:她僅僅是個屬蛇的女人罷了。除了無法背叛自己的屬相,她什麼都拋棄了。她跟蛇幾乎沒有一點關係。她從空白中來,難道我們就不能讓她回到空白中去嗎?為什麼要把那些多餘的想像,全部安在她身上?難道嫌生活過於太平了嗎?非要灑一些恐怖的調料。她此刻是女人,她就永遠是女人。

    如果她身上多了幾分妖嬈,多了幾分神秘,只能說她比女人還女人。不,她並沒有進化,而是我們周圍的女人普遍退化了。她們幾乎忘了:原來女人可以這樣的。

   女人本來就該像她那樣的:有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為愛流過淚的女人才是女人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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