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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詞集【注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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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蘭花慢(恰芳菲夢醒)

  又(碧霄澄暮靄)

  又(覓梅花信息)

  又(塔輪分斷雨)

  又(軟塵飛不到)

  又(六橋春浪暖)

  又(疏鐘敲暝色)

  又(晴空搖翠浪)

  又(遊船人散後)

  又(碧尖相對處)

  失調名(商)

  浪淘沙(新雨洗晴空)

  浣溪沙(幾點紅香入玉壺)

  又(波影搖光碎錦鋪)

  又(淺色初裁試暖衣)

  東風第一枝(草夢初回)

  楚宮春(香迎曉白)

  大聖樂(嬌綠迷雲)

  三犯渡江雲(冰溪空歲晚)

  露華(暖消蕙雪)

  桃源憶故人(流蘇靜掩羅屏小)

  糖多令(絲雨織鶯梭)

  西江月(波影暖浮玉甃)

  菩薩蠻(霜風漸入龍香被)

  綉鸞鳳花犯(楚江湄)

  探春慢(彩勝宜春)

  瑤花慢(朱鈿寶玦)

  玉京秋(煙水闊)

  鷓鴣天(燕子時時度翠簾)

  夜行船(蛬老無聲深夜靜)

  采綠吟(采綠鴛鴦浦)

  解語花(晴絲罥蝶)

  曲游春(禁苑東風外)

  大聖樂(虹雨霉風)

  桂枝香(岩霏逗綠)

  杏花天(瑞雲盤翠侵妝額)

  又(漢宮乍出慵梳掠)

  南樓令(桂影滿空庭)

  又(攲枕聽西風)

  秋霽(重到西泠)

  齊天樂(宮檐融暖晨妝懶)

  憶舊遊(念芳鈿委路)

  一枝春(碧淡春姿)

  又(簾影移陰)

  點絳唇(雪霽寒輕)

  戀綉衾(粉黃衣薄沾麝塵)

  江城子(玉肌多病怯殘春)

  綠蓋舞風輕(玉立照新妝)

  玲瓏四犯(波暖塵香)

  謁金門(花不定)

  眼兒媚(飛絲半濕惹歸雲)

  拜星月慢(膩葉陰清)

  好事近(秋水浸芙蓉)

  長亭怨慢(記千竹)

  齊天樂(東風又入江南岸)

  月邊嬌(酥雨烘晴)

  宴清都(老去閑情懶)

  梅花引(瑤妃鸞影逗仙雲)

  瑞鶴仙(翠屏圍晝錦)

  倚風嬌近(雲葉千重)

  祝英台近(燭搖花)

  浪淘沙(芳草碧茸茸)

  浣溪沙(不下珠簾怕燕瞋)

  又(絲雨籠煙織晚晴)

  齊天樂(清溪數點芙蓉雨)

  大酺(又子規啼)

  霓裳中序第一(湘屏展翠疊)

  過秦樓(紺玉波寬)

  聲聲慢(瑤台月冷)

  又(妝額黃輕)

  風入松(柳梢煙軟已璁瓏)

  浪淘沙(柳色淡如秋)

  鷓鴣天(相傍清明晴便慳)

  夜行船(寒菊攲風棲小蝶)

  齊天樂(曲屏遮斷行雲夢)

  滿庭芳(玉沁唇脂)

  清平樂(吹梅聲咽)

  又(晚鶯嬌咽)

  乳燕飛(波影搖漣甃)

  掃花游(柳花颺白)

  龍吟曲(仙山非霧非煙)

  風入松(枇杷花老洞雲深)

  鳳棲梧(竹窈花深連別墅)

  少年游(松風蘭露滴厓陰)

  西江月(花氣半侵雲閣)

  清平樂(詩情畫意)

  朝中措(桐陰薇影小闌干)

  聞鵲喜(天水碧)

  浣溪沙(竹色苔香小院深)

  吳山青(山青青)

  祝英台近(步玲瓏)

  長相思(燈輝輝)

  清平樂(小橋縈綠)

  又(錦城春曉)

  又(靜香真色)

  柳梢青(約略春痕)

  又(萬雪千霜)

  又(映水穿籬)

  又(夜鶴驚飛)

  南樓令(開了木芙蓉)

  又(好夢不分明)

  聲聲慢(橙香小院)

  明月引(舞紅愁碧晚蕭蕭)

  又(雁霜苔雪冷飄蕭)

  六么令(痴雲剪葉)

  又(迴風帶雨)

  謁金門(芳事晚)

  好事近(輕剪楚台雲)

  聲聲慢(燕泥沾粉)

  憶舊遊(記花陰映燭)

  水龍吟(燕翎誰寄愁箋)

  又(舞紅輕帶愁飛)

  徵招(江蘺搖落江楓冷)

  酹江月(奩霏凈洗)

  夜合花(月地無塵)

  水龍吟(素鸞飛下青冥)

  天香(碧腦浮冰)

  珍珠簾(寶階斜轉春宵永)

  疏影(冰條未葉)

  齊天樂(槐熏忽送清商怨)

  滿江紅(秋水涓涓)

  玉漏遲(老來歡意少)

  西江月(萬壑千岩剡曲)

  杏花天(金池瓊苑曾經醉)

  四字令(殘月半籬)

  醉落魄(寒侵徑葉)

  祝英台近(殢餘酲)

  甘州(漸萋萋)

  又(信山陰)

  齊天樂(護春簾幕東風裡)

  憶舊遊(記移燈剪雨)

  聲聲慢(瓊壺歌月)

  踏莎行(結客千金)

  夷則商國香慢(玉潤金明)

  一萼紅(步深幽)

  掃花游(江蘺怨碧)

  三姝媚(淺寒梅未綻)

  獻仙音(松雪飄寒)

  高陽台(照野旌旗)

  慶宮春(重疊雲衣)

  高陽台(小雨分江)

  探芳訊(步晴晝)

  四字令(眉消睡黃)

  西江月(綠綺紫絲步障)

  江城子(羅窗曉色透花明)

  少年游(簾消寶篆卷宮羅)

  好事近(新雨洗花塵)

  西江月(情縷紅絲冉冉)

  醉落魄(憶憶憶憶)

  朝中措(彩繩朱乘駕濤雲)

  醉落魄(餘寒正怯)

  浣溪沙(蠶已三眠柳二眠)

  踏莎行(遠草情鍾)

  ●周密詞

  木蘭花慢①

  西湖十景尚矣。張成子嘗賦《應天長》十闋誇余曰②:「是古今詞家未能道者。」余時年少氣銳,謂:「此人間景,余與子皆人間人,子能道,余顧不能道耶?」冥搜六日而詞成。成子驚賞敏妙,許放出一頭地。異日霞翁見之曰③:「語麗矣,如律未協何?」遂相與訂正,閱數月而後定。是知詞不難作,而難於改;語不難工,而難於協。翁往矣,賞音寂然。姑述其概,以寄余懷雲。

  蘇堤春曉④

  恰芳菲夢醒,漾殘月、轉湘簾。正翠崦收鍾⑤,彤墀放仗⑥,台榭輕煙。東園。夜遊乍散,聽金壺⑦、逗曉歇花簽。宮柳微開露眼,小鶯寂妒春眠⑧。  冰奩⑨。黛淺紅鮮。臨曉鑒、競晨妍。怕誤卻佳期,宿妝旋整⑩,忙上雕??⑾。都緣探芳起早,看堤邊、早有已開船。薇帳殘香淚蠟⑿,有人病酒懨懨⒀。

  【注釋】

  ①陳允平《西湖十景跋》云:「周公謹以所作《木蘭花慢》示予,約同賦,因成。時景定癸亥(1263)歲也。」據此可知這十首詞作於是年。

  ②張成子:《絕妙好詞》卷五:「張龍榮,字成子,號梅深。」

  ③霞翁:即紫霞翁楊纘。《浩然齋雅談》(下):「楊纘字嗣翁,號守齋,又號紫霞。」周密師事楊纘似甚早,但問學記載之始則為此序。

  ④蘇堤:《西湖志》:「宋元祐間,蘇軾築堤湖上,自南山抵北山,夾道植柳,林希榜曰:"蘇公堤』。」

  ⑤崦(yān):山的別稱。⑥彤墀放仗:彤墀:即丹墀,古代宮殿前的石階。仗:儀衛。《新唐書·儀衛志上》:「凡朝會之仗,三衛悉番上,分為五仗,號衙內五衛。」「朝罷,皇帝步入東序門,然後放仗。」

  ⑦金壺:銅壺,古代計時器具。

  ⑧「小鶯」句:化用孟浩然《春眠》:「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詩意。

  ⑨冰奩:晶瑩潔白的梳妝台。此則特指鏡子。

  ⑩宿妝:隔夜留下的殘妝。

  ⑾雕??(pián):婦女乘坐的刻有花紋的、裝有帷蓋的車。

  ⑿薇帳:李賀《昌谷詩》:「愁月薇帳紅」。清王琦注云:「薇帳,薔薇交延,叢遮若帳也。」

  ⒀懨懨(yānyān):精神不振貌。

  又

  平湖秋月①

  碧霄澄暮靄,引瓊駕②、碾秋光。看翠闕風高,珠樓夜午,誰搗玄霜③。滄茫。玉田萬頃,趁仙查④、咫尺接天潢⑤。彷彿凌波步影,露濃佩冷衣涼。  明璫⑥。凈洗新妝。隨皓彩、過西廂。正霧衣香潤,雲鬟紺濕⑦,私語相將。鴛鴦。誤驚夢曉,掠芙蓉、度影入銀塘。十二闌干佇立,鳳簫怨徹清商。

  【注釋】

  ①《西湖志》:「平湖秋月,蓋湖際秋而益澄,月至秋而逾潔,合水月以觀,而全湖之精神始出矣。」

  ②「瓊駕」句:化用蔣防《中秋對月》「銀漢無聲轉玉盤」詩意。

  ③玄霜:仙藥。《初學記》卷二引《漢武帝內傳》:「仙家上藥,有玄霜、絳雪。」

  ④仙查(chá):即仙槎。劉禹錫《和僕射牛相公》詩有「仙查歸路望回旅」句。

  ⑤天潢(huáng):天河。

  ⑥明璫:用珠玉串成的耳飾。曹植《洛神賦》:「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

  ⑦紺:天青色。

  又

  斷橋殘雪①

  覓梅花信息,擁吟袖、暮鞭寒。自放鶴人歸,月香水影,詩冷孤山②。等閑。泮寒晛暖③,看融城④、御水到人間。瓦隴竹根更好⑤,柳邊小駐游鞍。  琅玕⑥。半倚雲灣。孤棹晚、載詩還。是醉魂醒處,畫橋第二,奩月初三。東闌。有人步玉,怪冰泥、沁濕錦鶴斑⑦。還見晴波漲綠,謝池夢草相關⑧。

  【注釋】

  ①《西湖志》:「出錢塘門,循湖而行,入白沙堤,第一橋曰斷橋,界於前後湖之中,水光瀲艷,橋影倒浸,如玉腰金背。」《武林舊事》:「斷橋又名段家橋,萬柳如雲,望如裙帶。」

  ②「自放鶴人歸」句:暗用林逋事。《夢溪筆談》:「林逋隱居孤山,常蓄兩鶴。縱之則飛入雲宵,盤旋久之,復入籠內。」

  ③泮(pàn)寒晛(jiàn)暖:冸、泮通畔,水濱。晛,日光。《詩經·小雅》:「雨雪,見晛日消。」

  ④融城:杜甫《晚出左掖詩》:「樓雪融城濕,宮雲去殿低。」

  ⑤瓦隴:屋頂的瓦楞。

  ⑥琅玕:美石。《尚書·禹貢》:「黑水西河惟雍州……厥貢惟球琳琅玕。」

  ⑦錦鶴斑:鳥紋綉履。

  ⑧「謝池」句:化用謝靈運《登池上樓》「池塘生春草」詩意。

  又

  雷峰落照①

  塔輪分斷雨,倒霞影、漾新晴。看滿鑒春紅,輕橈占岸②,疊鼓收聲。簾旌。半鉤待燕,料香濃、徑遠趲蜂程。芳陌人扶醉玉③,路旁懶拾遺簪。  郊坰④。未厭游情。雲暮合、漫消凝。想罷歌停舞、煙花露柳,都付棲鶯。重闉⑤。已催鳳鑰⑥,正鈿車、綉勒入爭門⑦。銀燭擎花夜暖,禁街淡月黃昏。

  【注釋】

  ①《西湖志》:「浮慈寺北有山,自九曜峰來,逶迤起伏,為南屏之支脈,昔郡人雷就居之,因名雷峰。吳越王妃建塔於峰頂,每當夕陽西墜,塔影橫空,此景最佳。林逋《雷峰》詩云:"夕陽前村見』,故十景有雷峰夕照之目。」

  ②輕橈(ráo):小船。

  ③醉玉:醉酒的玉人。

  ④郊坰(jiōng):郊野。

  ⑤重闉(yīn):城曲重門。

  ⑥鳳鑰:鳳形門鎖。

  ⑦鈿車:雕花車。綉勒:華麗的馬勒,即馬籠頭。

  又

  麯院風荷①

  軟塵飛不到,過微雨、錦機張②。正蔭綠池幽,交枝徑窄,臨水追涼。宮妝。蓋羅障暑,泛青蘋、亂舞五雲裳③。迷眼紅綃絳彩,翠深偷見鴛鴦。  湖光。兩岸瀟湘。風薦爽、扇搖香。算惱人偏是,縈絲露藕,連理秋房。涉江。采芳舊恨,怕紅衣④、夜冷落橫塘。折得荷花忘卻,棹歌唱入斜陽。

  【注釋】

  ①《西湖志》:「九里松旁,舊有麯院,宋時取金沙澗之水造麯以釀官酒。其地多荷花,舊稱麯院風荷。」

  ②錦機:彩虹。

  ③五雲裳:道裝,喻荷花。

  ④紅衣:荷。

  又

  花港觀魚

  六橋春浪暖②,漲桃雨、鱖初肥。正短棹輕蓑,牽筒荇帶③,縈網蒓絲④。依稀。岸紅溯遠⑤,漾仙舟、誤入武陵溪⑥。何處金刀膾玉,畫船傍柳頻催。  芳堤。漸滿斜暉。舟葉亂、浪花飛。聽暮榔聲合⑦,鷗沉暗渚,鷺起煙磯。忘機。夜深浪靜,任煙寒、自載月明歸。三十六鱗過卻⑧,素箋不寄相思。

  【注釋】

  ①《西湖志》:「蘇堤第三橋曰望山,與西岸第四橋斜對,水名花港。通花家山,山下有盧園,為宋內侍盧允升別墅。景物奇秀,鑿池甃石,引湖水其中,蓄異魚數十種,稱花港觀魚。」

  ②六橋:即西湖的映波、鎖瀾、望山、壓堤、東浦、跨江六座橋,乃宋蘇軾所建。蘇軾《次趙德麟》詩:「我在錢塘拓湖淥,大堤士女爭昌豐。六橋橫絕天漢上,北山始與南屏通。」(《蘇軾詩集》卷三十五)

  ③荇:水生植物,又名接余。《詩經·關雎》:「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④蒓:水生植物,又名水葵、鳧葵。

  ⑥武陵溪:即武陵源。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世外樂土。又用東漢劉晨、阮肇入天台山採藥故事。

  ⑦榔(láng):漁人驅魚的用具。柳永《夜半樂》詞:「殘日下,漁人鳴榔歸去。」此詞化用其意。

  ⑧「三十六鱗」句:鯉魚的別名。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十七:「鯉,脊中鱗一道,每鱗有小黑點,大小皆三十六鱗。」《唐詩紀事》五十七段成式《與溫庭筠雲藍紙詩序》曰:「予在九江,多意造之,分送五十。」詩云:「三十六鱗充使時,數番猶得裹相思。」

  又

  南屏晚鐘①

  疏鐘敲暝色,正遠樹、綠愔愔②。看渡水僧歸,投林鳥聚,煙冷秋屏。孤雲。漸沉雁影,尚殘簫、倦鼓別遊人。宮柳棲鴉未穩,露梢已掛疏星。  重城。禁鼓催更。羅袖怯、暮寒輕。想綺疏空掩,鸞綃翳錦,魚鑰收銀③。蘭燈④。伴人夜語,怕香消、漏永著溫存。猶憶迴廊待月,畫闌倚遍桐陰。

  【注釋】

  ①《西湖志》:「南屏山在凈慈寺右興教寺之後,正對蘇堤。寺鐘初動,山谷皆應,逾時乃息。蓋茲山隆起,內多空穴,故傳聲獨遠。」

  ②愔愔(yīnyīn):和悅、安閑貌。陸遊《枕上口占》:「小室愔愔夜向分,幽入殘睡帶殘醺。」

  ③魚鑰:魚形的門鎖。唐丁用晦《芝田錄》:「門鑰必以魚者,取其不瞑目守夜之義。」

  ④蘭燈:又稱蘭釭。蘭膏油所燃之燈。

  又

  柳浪聞鶯①

  晴空搖翠浪,晝禽靜、霽煙收。聽暗柳啼鶯,新簧弄巧②,如度秦謳③。誰④。翠絲萬縷,金梭、宛轉織芳愁。風裊餘音甚處,絮花三月宮溝⑤。  扁舟。纜系輕柔。沙路遠、倦追游。望斷橋斜日,蠻腰竟舞⑥,蘇小牆頭⑦。偏憂。杜鵑喚去,鎮綿蠻、竟日挽春留。啼覺瓊疏午夢⑧,翠丸驚度西樓⑨。

  【注釋】

  ①《西湖志》:「柳浪橋,宋時在清波門外,聚景園中。」

  ②新簧:雛鶯鳴聲。

  ③「如度」句:度(duó):歌唱。秦謳:又稱秦聲,秦地(今陝西一帶地方)的歌曲。《史記》李斯《諫逐客書》:「夫擊瓮、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鳴快耳者,真秦之聲也。」

  ④(chōu):抽引。宋玉《高唐賦》:「大弦而雅聲流,冽風過而增悲哀。」

  ⑤宮溝:即御溝。暗用御溝題葉事。

  ⑥蠻腰:白居易歌女小蠻腰,語出孟棨《本事詩》。喻風中搖擺的柳枝。

  ⑦蘇小:即蘇小小。有二人:一為南齊錢塘歌妓,一為南宋錢塘歌妓。

  ⑧瓊疏:石窗。《史記·索引》:「疏,謂窗也。」

  ⑨翠丸:黃鶯體小羽翠故稱翠丸。

  又

  三潭印月①

  遊船人散後,正蟾影②、印寒湫③。看冷沁鮫眠④,清宜兔浴⑤,皓彩輕浮。扁舟。泛天鏡里,溯流光、澄碧浸明眸。棲鷺空驚碧草,素鱗遠避金鉤。  臨流。萬象涵秋。懷渺渺,水悠悠。念漢皋遺佩⑥,湘波步襪⑦,空想仙游。風收。翠奩乍啟,度飛星、倒影入芳洲。瑤瑟誰彈古怨⑧,渚宮夜舞潛虯⑨。

  【注釋】

  ①《西湖志》:「東坡留意西湖,極力浚復,於湖中立塔以為標表,著令塔以內不許侵為菱盪。舊有石塔三,土人呼為三塔基。」又《名勝志》云:「舊湖心寺外,三塔鼎立,相傳湖中有三潭,深不可測,故建浮圖以鎮之。」

  ②蟾影:月光。張衡《靈憲》曰:「姮娥奔月,是為蟾蜍。」

  ③湫(qiū):深潭。

  ④鮫眠:潛鮫。《山海經·中山經》郭璞註:「(蛟)似蛇而四腳,小頭細頸,頸有白癭,大者十數圍,卵如一二石瓮。能吞人。」

  ⑤兔浴:月印水中。《五經通義》曰:「月中有兔,與蟾蜍何?兔陰也,蟾蜍陽也,而與兔並明,陰系陽也。」⑥漢皋遺佩:用鄭交甫事。《初學記》卷二十六引《列仙傳》云:「江濱二女者,不知何許人。步漢江濱,逢鄭交甫。挑之,不知神人也,女遂解佩與之。交甫悅,受佩而去,數十步,空懷無佩,女亦不見。」(案:今本《列仙傳》缺文)

  ⑦湘波步襪:用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事,後多用來形容女子神情體態。

  ⑧「瑤瑟」句:用湘靈鼓瑟事。晉皇甫謐《列女傳》:「舜陟方死蒼梧,二妃(娥皇、女英)死於江湘之間,故謂之湘君。」唐錢起《湘靈鼓瑟》詩曰:「善撫雲和瑟,常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逸韻諧金石,清音發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⑨「渚宮」句:虯,傳說中的無角龍。用蘇軾《赤壁賦》「舞幽壑之潛蛟」句意。

  又

  兩峰插雲①

  碧尖相對處,向煙外、挹遙岑②。記舞鷲啼猿,天香桂子,曾去幽尋③。輕陰。易晴易雨,看南峰、淡日北峰雲。雙塔秋擎露冷,亂鍾曉送霜清。  登臨。望眼增明。沙路白、海門青。正地幽天迥,水鳴山籟,風奏松琴。虛楹。半空聚遠,倚闌干、暮色與雲平。明月千岩夜午,溯風跨鶴吹笙④。(以下共缺四十二行。按原本每半葉九行,行十七字)

  【注釋】

  ①《西湖志》:「南高、北高兩峰相去十餘里,中間層巒迭嶂,蜿蜒盤結,列峙爭雄,而兩峰獨以高名,為會城之巨鎮。山勢既峻,能興雲雨,故其上多奇雲。山峰高出雲表,時露雙尖,望之如插。」

  ②岑:山尖。

  ③「天香桂子」句:白居易《留題天竺、靈隱兩寺》詩有「宿因月桂落」句,自注云:「天竺嘗有月中桂子落。」又《憶江南》詞有「山寺月中尋桂子」句,「曾去尋幽」即化用其意。

  ④跨鶴吹笙:用王子喬事。舊題漢劉向《列仙傳》(上)《王子喬》條:「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凰鳴……乘白鶴駐山頭。」唐許渾《緱山廟》詩:「王子求仙月滿台,玉笙清轉鶴徘徊。曲終飛去不知處,山下碧桃春自開。」

  失調名

  (前缺)商,西風只在垂楊外。(按此詞缺文,以行格句調求之,當是《踏莎行》歇拍。)

  浪淘沙

  新雨洗晴空。碧淺眉峰①。翠樓西畔畫橋東。柳線嫩黃才半染,眼眼東風。  繡戶掩芙蓉②。帳減香筒③。遠煙輕靄弄春容。雁雁又歸鶯未到,誰寄愁紅。

  【注釋】

  ①「碧淺」句:指雨後晴空碧色淺如眉黛。

  ②芙蓉:芙蓉帳。白居易《長恨歌》:「芙蓉帳暖度春宵。」

  ③香筒:香囊,盛香料的袋子。古詩《焦仲卿妻》:「紅羅覆斗帳,四角垂香囊。」

  浣溪沙

  幾點紅香入玉壺。幾枝紅影上金鋪①。晝長人困鬥樗蒱②。  花徑日遲蜂課蜜,杏梁風軟燕調雛。荼〈艹縻〉開了有春無。

  【注釋】

  ①金鋪:銅製鋪首,門環上獸面飾物。杜牧《過勤政樓》詩:「惟有紫苔偏得意,年年因雨上金鋪。」

  ②樗蒱(chūpú):古代的博戲。《世說新語·方正》:「王子敬數歲時,嘗看諸門生樗蒱。」

  又

  波影搖光碎錦鋪。竹風清泛玉扶疏①。畫屏紋枕小紗櫥。  合色麝囊分翠綉②,夾羅螢扇縷金書③。十分涼意淡妝梳。

  【注釋】

  ①扶疏:花草繁茂分披貌。陶淵明《讀山海經》詩:「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

  ②紗櫥:一作紗廚。紗帳。李清照《辭花陰》:「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③麝囊:麝香囊。

  ④縷金書:用金線縷字。

  又

  淺色初裁試暖衣。畫簾斜日看花飛。柳搖蛾綠妒春眉①。  象局懶拈雙陸子②,寶弦愁按十三徽③。試憑新燕問歸期。

  【注釋】

  ①蛾綠:婦女畫眉用青黑色顏料。即螺子黛,又稱螺黛。

  ②雙陸:博戲名。宋高承《事物紀原》卷九:「陳思王曹子建制雙陸,置骰子二。」

  ③十三徽:琴徽。《漢書》卷八十七下《揚雄傳·解難》:「今夫弦者,高張急徽。」註:「徽,琴徽也,所以表發撫抑之處。」後稱七弦琴面十三個指示音節的標誌為十三徽。

  東風第一枝

  早春賦

  草夢初回①,柳眠未起②,新陰才試花訊。雛鴛迎曉偎香,小蝶舞晴弄影。飛梭庭院,早已覺、日遲人靜。畫簾輕、不隔春寒,旋減酒紅香暈。  吟欲就、遠煙催暝③。人慾醉、晚風吹醒。瘦肌羞怯金寬④,笑靨暖融粉沁。珠歌緩引。更巧試、杏妝梅鬢⑤。怕等閑、虛度芳期,老卻翠嬌紅嫩。

  【注釋】

  ①「草夢」句:用謝靈運「池塘生春草」事。鍾嶸《詩品》引《謝氏家錄》云:「康樂每對惠連,輒得佳語。後在永嘉西堂,思詩竟日不就,寤寐間忽見惠連,即成"池塘生春草』。」此處「草夢初回」即謂春草初生。

  ②柳眠:《說文》:「檉柳,一名三眠柳。」《三輔故事》記載漢武帝苑中有人形柳,「一日三眠三起」。此指柳樹尚未發芽。

  ③暝:日暮。

  ④金:首飾的泛稱。

  ⑤杏妝梅鬢:入時的穿著與打扮。杏妝:紅妝。梅鬢:用南朝宋景陽公主梅妝事,謂妝扮入時。

  楚宮春

  為洛花度無射宮

  香迎曉白。看煙佩霞綃,弄妝金谷①。倦倚畫闌,無語情深嬌足。雲擁瑤房翠暖,綉帳卷、東風傾國。半捻愁紅,念舊遊、凝佇蘭翹,瑞鸞低舞庭綠。  猶想沉香亭北。人醉里,芳筆曾題新曲②。自剪露痕,移取春歸華屋。絲障銀屏靜掩,悄未許、鶯窺蝶宿。絳蠟良宵③,酒半闌、重繞鴛機④,醉靨爭妍紅玉。

  【注釋】

  ①金谷:金谷園,位洛陽西谷澗,晉石崇建,有清泉茂樹。後多用以泛指貴族園林。

  ②「沉香亭北」三句:用李白《清平調》「沉香亭北倚闌干」事。

  ③絳蠟:紅燭。

  ④鴛機:綉具。

  大聖樂

  東園餞春即席分題①

  嬌綠迷雲,倦紅顰曉,嫩晴芳樹。漸午陰、簾影移香,燕語夢回,千點碧桃吹雨。冷落錦宮人歸後,記前度蘭橈停翠浦②。憑闌久,漫凝想鳳翹③,慵聽金縷④。  留春問誰最苦。奈花自無言鶯自語。對畫樓殘照,東風吹遠,天涯何許。怕折露條愁輕別,更煙暝長亭啼杜宇⑤。重楊晚,但羅袖、暗沾飛絮。(單煞)

  【注釋】

  ①東園:《七修類稿》:「東花園,宋之富景園也。內有百花池,相傳舊矣。」按:非是。據夏譜,東園乃楊纘居地。

  ②蘭橈(ráo):蘭木船槳。

  ③鳳翹:婦女首飾,用以代人。

  ④金縷:即《金縷曲》,一名《賀新郎》,詞調名。

  ⑤杜宇:杜鵑鳥。唐李中《途中聞子規》詩:「暮春滴血一聲聲,花落年年不忍聽。帶月莫啼江畔樹,酒醒遊子在離亭。」

  三犯渡江雲

  丁卯歲未除三日①,乘興棹雪訪李商隱、周隱於餘不之濱②。主人喜余至,擁裘曳杖,相從於山顛水涯松雲竹雪之間。酒酣,促膝笑語,盡出笈中畫、囊中詩以娛客。醉歸船窗,紞然夜鼓半矣③。歸途再雪,萬山玉立相映發。冰鏡晃耀,照人毛髮,洒洒清入肝鬲,凜然不自支,疑行清虛府中,奇絕境也。朅來故山④,恍然隔歲,慨然懷思,何異神遊夢適。因竊自念人間世不乏清景,往往汨汨塵事,不暇領會,抑亦造物者故為是靳靳乎。不然,戴溪之雪⑤,赤壁之月⑥,非有至高難行之舉,何千載之下,寥寥無繼之者耶。因賦此解⑦,以寄余懷。

  冰溪空歲晚,蒼茫雁影,淺水落寒沙。那回乘夜興,雲雪孤舟,曾訪故人家。千林未綠,芳信暖、玉照霜華。共憑高,聯詩喚酒,暝色奪昏鴉⑧。  堪嗟。澌鳴玉佩⑨,山護雲衣,又扁舟東下。想故園、天寒倚竹,袖薄籠紗。詩筒已是經年別⑩,早暖律⑾、春動香葭。愁寄遠,溪邊自折梅花。

  【注釋】

  ①丁卯:宋度宗趙咸淳三年(1267)。

  ②李商隱、周隱:《歷代詩餘·詞人姓氏》:「李彭老字商隱,號篔房。有《篔房詞》。李萊老字周隱,號遯翁。彭老之弟,有《秋崖詞》。」餘不:《宏治湖州府志》:「餘不溪出天目山,經德清縣至峴山,漾入安定門,至江子,匯為苕溪。」

  ③紞(dǎn):鼓聲。

  ④朅(qiè)來:猶言去來。司馬相如《大人賦》:「回車朅來兮,絕道不周。」

  ⑤靳靳:吝惜的樣子。戴溪之雪:用王子猷雪夜訪戴事。見《世說新語》下卷第二十三《任誕》。

  ⑥赤壁之月:用蘇軾泛舟游赤壁事。見蘇軾《赤壁賦》。

  ⑦解:同闋。

  ⑧暝色:暮色。

  ⑨澌:解凍時的流水聲。

  ⑩詩筒:以竹筒盛詩,便於郵遞,稱詩筒。白居易《醉封詩筒寄微之》:「為向兩川郵吏道,莫辭來去遞詩筒。」

  ⑾暖律:古代以時令合樂律。暖律,指溫和的節候。唐羅隱《歲除夜》詩:「厭寒思暖律。」

  露華

  次張〈穴上由下〉雲韻①

  暖消蕙雪②,漸水紋漾錦,雲淡波溶。岸香弄蕊,新枝輕裊條風。次第燕歸將近③,愛柳眉、桃靨煙濃。鴛徑小,芳屏聚蝶,翠渚飄鴻。  六橋舊情如夢,記扇底宮眉,花下游驄。選歌試舞,連宵戀醉珍叢。怕里早鶯啼醒,問杏鈿、誰點愁紅。心事悄,春嬌又入翠峰。

  【注釋】

  ①張〈穴上由下〉(zhòu)云:《浩然齋雅談》:「〈穴上由下〉雲,張樞,字斗南,又號寄閑。忠烈循王五世孫也。」《全宋詞》收詞九首,《露華》原詞佚。

  ②蕙雪:蕙草上積雪。

  ③次第:頃刻。

  桃源憶故人

  流蘇靜掩羅屏小①。春夢苦無分曉。一縷舊情誰表。暗逐餘香裊。  相思漫寄流紅杳②,人瘦花枝多少③。郎馬未歸春老。空怨王孫草④。

  【注釋】

  ①流蘇:帷帳的垂飾物。羅屏:床前的遮蔽物。

  ②流紅:用紅葉題詩事。見唐孟《本事詩》。

  ③「人瘦」句:化用李清照《醉花陰》:「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詞意。

  ④王孫草:用王維《山中送別》「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詩意。

  糖多令

  絲雨織鶯梭①。浮錢點細荷。燕風輕、庭宇正清和。苔面唾茸堆綉徑,春去也,奈春何。  宮柳老青蛾②。題紅隔翠波。扇鸞孤、塵暗合歡羅③。門外綠陰深似海,應未比、舊愁多。

  【注釋】

  ①鶯梭:狀鶯飛往來如梭。

  ②青蛾:喻柳葉。

  ③「扇鸞孤」二句:用合歡扇之被棄,喻女子之失寵。

  西江月

  波影暖浮玉甃①,柳陰深鎖金鋪。湘桃花褪燕調雛。又是一番春暮。  碧柱情深鳳怨②,雲屏夢淺鶯呼③。綉窗人倦冷熏爐。簾影搖花亭午。

  【注釋】

  ①甃(zhòu):井壁。

  ②鳳怨:笙聲。宋《陳氏樂書》:「笙為樂器,其形鳳翼,其聲鳳鳴。」

  ③雲屏:雲母屏風。

  菩薩蠻

  霜風漸入龍香被①。夜寒微澀宮壺水②。滴滴是愁聲。聲聲滴到明。  夢魂隨雁去。飛到顰眉處。雁已過西樓。又還和夢愁。

  【注釋】

  ①龍香:香名。《唐詩紀事》卷六二鄭嵎《津陽門》詩:「玉奴琵琶龍香撥。」自註:「貴妃妙彈琵琶,其樂器聞於人間者,有邏逤檀為糟,以龍香柏為撥者。」

  ②宮壺水:宮漏。

  綉鸞鳳花犯

  賦水仙

  楚江湄,湘娥乍見①,無言灑清淚。淡然春意。空獨倚東風,芳思誰寄。凌波路冷秋無際②。香雲隨步起。謾記得,漢宮仙掌③,亭亭明月底。  冰弦寫怨更多情,騷人恨,枉賦芳蘭幽芷④。春思遠,誰嘆賞、國香風味。相將共、歲寒伴侶。小窗凈、沉煙薰翠袂⑤。幽夢覺,涓涓清露,一枝燈影里。

  【注釋】

  ①湘娥:喻水仙。

  ②凌波:形容女性走路時步履輕盈之狀。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③漢宮仙掌:事見《史記·封禪書》:「其後則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後多用來詠仙家故事。

  ④冰弦寫怨:古琴曲有《水仙操》。「騷人恨」二句:用屈原寫《離騷》事。

  ⑤沉煙:沉水香木所燒之煙,一名沉香。

  探春慢

  修門度歲,和友人韻

  彩勝宜春①,翠盤消夜,客里暗驚時候。剪燕心情②,呼盧笑語③,景物總成懷舊。愁鬢妒垂楊,怪稚眼④、漸濃如豆。盡教寬盡春衫,畢竟為誰消瘦。  梅浪半空如綉。便管領芳菲,忍孤詩酒。映燭占花,臨窗卜鏡,還念嫩寒宮袖。簫鼓動春城,竟點綴、玉梅金柳。廝句元宵⑤,燈前共誰攜手。

  【注釋】

  ①彩勝:舊時正月初一婦女所戴的像彩結一樣的首飾。參閱陳元靚《歲時廣記》卷八「賜春勝」條。

  ②剪燕:燕尾如剪,故稱。燕為候鳥,春社來,秋社去。「剪燕心情」,春回大地的意願。

  ③呼盧:古時的一種博戲,又稱樗。

  ④稚眼:即柳眼,初生柳葉。用唐元稹《生春》詩之九「何處生春早,春生柳眼中」詩意。

  ⑤廝句(gōu):廝,一作;句:一作勾、夠。相接近之意。趙令畤《清平樂》:「春風依舊,著意隋堤柳。搓得鵝兒黃欲就,天氣清明廝勾。」(《全宋詞》四九一頁)言時近清明。

  瑤花慢

  后土之花,天下無二本。方其初開,帥臣以金瓶飛騎進之天上,間亦分致貴邸。余客輦下①,有以一枝(以下共缺十八行)

  朱鈿寶玦。天上飛瓊,比人間春別。江南江北,曾未見,謾擬梨雲梅雪。淮山春晚,問誰識、芳心高潔。消幾番、花落花開,老了玉關豪傑。  金壺剪送瓊枝②,看一騎紅塵③,香度遙闕。韶華正好,應自喜、初識長安蜂蝶④。杜郎老矣⑤,想舊事、花須能說。記少年,一夢揚州,二十四橋明月。(按此首原缺,朱祖謀據江昱注所載補,原出《草窗詞》。)

  【注釋】

  ①后土之花:《齊東野語》卷十七:「揚州后土祠瓊花,天下無二本,絕類聚八仙,色微黃而有香。仁宗慶曆中,嘗分植禁苑,明年輒枯,遂復載還祠中,敷榮如故。淳熙中,壽皇亦嘗移植南內,逾年,憔悴無花,仍送還之。其後,宦者陳源命園丁取孫枝移接聚八仙根上遂活,然其色香則大減矣,杭之褚家塘瓊花園是也。今后土之花已薪,而人間所有者,特當時接木彷佛似之耳。」天上:皇宮,皇上。輦下:京城。

  ②金壺剪送瓊枝:即指「帥臣以金瓶進之」事。

  ③一騎紅塵:「用杜牧《過華清宮》「一騎紅塵妃子笑」詩意。

  ④長安,代指南宋都城臨安。

  ⑤杜郎:指杜牧。此下數句,均從杜牧《遣懷》詩:「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中化出。

  玉京秋

  長安獨客,又見西風。素月丹楓,凄然其為秋也,因調夾鍾羽一解(調名三字原本缺,朱祖謀補)。

  煙水闊。高林弄殘照,晚蜩凄切①。碧砧度韻,銀床飄葉。衣濕桐陰露冷,采涼花、時賦秋雪。嘆輕別。一襟幽事,砌蛩能說②。  客思吟商還怯③。怨歌長、瓊壺暗缺。翠扇恩疏④,紅衣香褪,翻成消歇。玉骨西風,恨最恨、閑卻新涼時節。楚簫咽。誰倚(案「倚」原作「寄」,從《知不足齋叢書》本《蘋洲漁笛譜》)西樓淡月。

  【注釋】

  ①晚蜩(tiáo):秋蟬。

  ②蛩(qióng):蟋蟀。

  ③吟商:《醉吟商》之縮語。姜夔《醉吟商小品》序云:「石湖老人(范成大)謂予曰:"琵琶有四曲,今不傳矣,曰《濩索梁州》、《轉關綠腰》、《醉吟商胡謂州》、《歷弦薄媚》也。』予每念之。辛亥(1191)之夏,予謁楊廷秀(楊萬里字)丈於金陵邸中,遇琵琶工解作《醉吟商胡謂州》,因求得品弦法,譯成此譜,實雙聲耳。」周密以姜夔在金陵調倚《醉吟商小品》之事比喻自己客長安調此「《夾鍾羽》一解。」

  ④翠扇恩疏:用班婕妤《怨歌行》「棄捐匣筍中,恩情中道絕」(《文選》卷二十七)詩意。

  鷓鴣天

  清明

  燕子時時度翠簾。柳寒猶未褪香綿①。落花門巷家家雨,新火樓台處處煙,  情默默,恨懨懨。東風吹動畫鞦韆。拆桐開盡鶯聲老②,無奈春何只醉眠。

  【注釋】

  ①香綿:柳絮。

  ②拆桐:刺桐。宋陳翥《桐譜》:「刺桐文理細密,性喜拆裂。」

  夜行船

  蛬老無聲深夜靜①。新霜粲、一簾燈影。妒夢鴻高,烘愁月淺,縈亂恨絲難整。  笙字嬌娥誰為靚。香襟冷、怕看妝印。繡閣藏春,海棠偷暖②,還似去年風景。

  【注釋】

  ①蛬(gǒng):一作蛩。《古今注》卷中:「蟋蟀,一名吟蛩。」

  ②海棠偷暖:形容女子睡態。用《太真外傳》玄宗之「豈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語意。

  采綠吟

  甲子夏①,霞翁會吟社諸友逃暑於西湖之環碧②,琴尊筆研,短葛綀巾,放舟於荷深柳密間,舞影歌塵,遠謝耳目。酒酣,採蓮葉,探題賦詞。余得《塞垣春》,翁為翻譜數字,短簫按之,音極諧婉,因易今名雲。

  采綠鴛鴦浦,畫舸水北雲西。槐薰入扇,柳陰浮槳,花露侵詩。點塵飛不到,冰壺裡、紺霞淺壓玻璃。想明璫、凌波遠,依依心事寄誰。  移棹艤空明③,蘋風度、瓊絲霜管清脆。咫尺挹幽香,悵岸隔紅衣④。對滄洲、心與鷗閑⑤,吟情渺、蓮葉共分題。停杯久,涼月漸生,煙合翠微。

  【注釋】

  ①甲子夏:宋度宗趙禥咸淳元年(1265)夏日。

  ②霞翁:前《木蘭花慢》注③。吟社:據陳允平《西湖十詠》跋,謂楊纘與周密、張樞等人結西湖吟社於環碧園。《咸淳臨安志》:「環碧園在豐豫門外、柳州寺側。」

  ③艤(yǐ):泊船。

  ④紅衣:荷花。

  ⑤鷗閑:用鷗鷺忘機典,喻指隱居自樂。事見《列子·黃帝》。

  解語花

  羽調《解語花》,音韻婉麗,有譜而亡其辭。連日春晴,風景韶媚,芳思撩人,醉拈花枝,倚聲成句。

  晴絲罥蝶,暖蜜酣蜂,重檐卷春寂寂。雨萼煙梢,壓闌干、花雨染衣紅濕。金鞍誤約,空極目、天涯草色。閬苑玉簫人去後①,惟有鶯知得。  餘寒猶掩翠戶,梁燕乍歸,芳信未端的②。淺薄東風,莫因循、輕把杏鈿狼藉③。塵侵錦瑟。殘日綠窗春夢窄。睡起折花無意緒,斜倚鞦韆立。

  【注釋】

  ①閬苑:閬風之苑,仙人居地。

  ②端的:實情。

  ③「淺薄東風」三句:化用韋莊《思帝鄉》「春日游,杏花吹滿頭」詞意。因循:輕易,隨便。

  曲游春

  禁煙湖上薄游①,施中山賦詞甚佳②,余因次其韻。蓋平時游舫,至午後則盡入里湖,抵暮始出,斷橋小駐而歸,非習於游者不知也。故中山極擊節餘「閑卻半湖春色」之句,謂能道人之所未雲。

  禁苑東風外,暖絲晴絮,春思如織。燕約鶯期,惱芳情偏在,翠深紅隙。漠漠香塵隔。沸十里、亂弦叢笛。看畫船,盡入西泠,閑卻半湖春色③。  柳陌。新煙凝碧。映簾底宮眉④,堤上游勒⑤。輕暝籠寒,怕梨雲夢冷,杏香愁冪⑥。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滿湖、碎月搖花,怎生去得。

  【注釋】

  ①禁煙:寒食節。《荊楚歲時記》:「去冬節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之寒食,禁火三日。」案《武林舊事》卷三云:「都城自過收燈,貴游巨室,皆爭先出郊,謂之探春,至禁煙為最盛。」

  ②施中山:即施仲山。《武林舊事》卷五:「虎頭岩施梅川墓:名岳,字仲山,吳人,能詞,精於律呂。楊守齋為樹梅作亭以葬,薛梯飆為志,李篔房書,周草窗題蓋。」施中山原詞載《全宋詞》第五冊三一三五頁。

  ③「沸十里」五句:《武林舊事》卷三:「都人士女,兩堤駢集,幾於無置足地。水面畫楫,櫛比如魚鱗,亦無行舟之路。歌歡簫鼓之聲,振動遠近,其盛可以想見。若游之次第,則先南而後北,至午則盡入西泠橋里湖,其外幾無一舸矣。弁陽老人有詞云:"看畫船盡入西泠,閑卻半湖春色』。」

  ④宮眉:代淑女。

  ⑤游勒:游騎,代士子。

  ⑥冪(mì):深厚濃郁之狀。

  大聖樂

  次施中山蒲節韻①

  虹雨霉風②,翠縈蘋渚,錦翻葵徑。正小亭、曲沼幽深,簟枕夢回,苔色槐陰清潤。暗憶蘭湯初洗玉,襯碧霧籠綃垂蕙領。輕妝了,裊涼花絳縷,香滿鸞鏡。  人閑午遲漏永。看雙燕將雛穿藻井。喜玉壺無暑,涼涵荷氣,波搖簾影。畫舸西湖渾如舊,又菰冷蒲香驚夢醒③。歸舟晚,聽誰家、紫簫聲近。

  【注釋】

  ①蒲節:端午。

  ②霉風:茂草香氣。

  ③菰(gū):俗名茭白,野生植物。其實如米,稱雕胡米,可以作飯。

  桂枝香

  雲洞賦桂①

  岩霏逗綠。又涼入小山,千樹幽馥②。仙影懸霜粲夜,楚宮六六③。明霞洞窅珊瑚冷④,對清商、吟思堪匊⑤。麝痕微沁,蜂黃淺約,數枝秋足。  別有雕闌翠屋。任滿帽珠塵,拚醉香玉。瘦倚西風,誰見露侵肌粟⑥。好秋能幾花前笑,繞涼雲、重喚銀燭。寶屏空曉,珍叢怨月,夢回金谷。

  【注釋】

  ①雲洞《咸淳臨安志》:「雲洞園在錢塘門外。」又《西湖遊覽志》:「雲洞園培土為洞,屈曲通行,圖畫雲氣其旁。」

  ②幽馥(fù):樹木茂密,香氣濃郁。③六六:指三十六,泛指虛數,極言其多。

  ④窅(yǎo):深遠之狀。

  ⑤匊(jū):同掬,滿握。

  ⑥肌粟:肌膚觸寒所生顆粒。這裡喻桂花。

  杏花天

  賦莫愁①

  瑞雲盤翠侵妝額。眉柳嫩、不禁愁積。返魂誰染東風筆。寫出郢中春色②。  人去後、垂楊自碧。歌舞夢、欲尋無跡。愁隨兩槳江南北。日暮石城風急③。

  【注釋】

  ①莫愁:古代女子名。《舊唐書·音樂志》二:「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謳。」

  ②郢中春色:用宋玉《對楚王問》陽春白雪、郢中絕唱事。

  ③石城:今湖北鍾祥,莫愁居地。一謂今南京,又名石頭城,今仍有莫愁湖。

  又

  賦昭君①

  漢宮乍出慵梳掠。關月冷、玉沙飛幕。龍香撥重春蔥弱②。一曲哀弦謾托。  君恩厚、空憐命薄。青冢遠③、幾番花落。丹青自是難描摸④。不是當時畫錯。

  【注釋】

  ①昭君:王嬙,秭歸(今屬湖北)人,又稱明君、明妃。漢元帝宮女,嫁匈奴。

  ②龍香撥:以龍香柏做的琴撥。春蔥:喻女子手指。

  ③青冢:王昭君墓,在今內蒙呼和浩特市南。相傳冢上草色常青,故名。

  ④丹青:圖畫。

  南樓令

  次陳君衡韻①

  桂影滿空庭。秋更廿五聲②。一聲聲、都是消凝③。新雁舊蛬相應和,禁不過、冷清清。  酒與夢俱醒。病因愁做成。展紅綃、猶有餘馨。暗想芙蓉城下路,花可可、霧冥冥。

  【注釋】

  ①陳君衡:陳允平字。《絕妙好詞》卷五:「允平,字君衡,一字衡伸,四明(今屬浙江)人,著有《西麓詩稿》一卷、《繼周集》一卷、《日湖漁唱》二卷。」《全宋詞》陳允平詞有《唐多令·桂邊偶成》一闋(案:《南樓令》一名《糖多令》),當即周密「次韻」原作。

  ②廿五:即念五,二十五。

  ③消凝:黯然神傷狀。

  又

  又次君衡韻①

  攲枕聽西風。蛬階月正中。弄秋聲、金井孤桐②。閑省十年吳下路③,船幾度、系江楓。  輦路又迎逢④。秋如歸興濃。嘆淹留、還見新冬。湖外霜林秋似錦,一片片、認題紅。

  【注釋】

  ①君衡:陳允平字。

  ②金井:砌有雕欄之井。井的美稱。

  ③吳下:今江蘇蘇州一帶地方。

  ④輦路:帝駕常經之路,此當指臨安。

  秋霽

  乙丑秋晚,同盟載酒為水月游。商令初肅,霜風戒寒。撫人事之飄零,感歲華之搖落,不能不以之興懷也。酒闌日暮,憮然成章①。

  重到西泠②,記芳園載酒,畫船橫笛。水曲芙蓉,渚邊鷗鷺,依依似曾相識。年芳易失。段橋幾換垂楊色。謾自惜。愁損庾郎③,霜點鬢華白。  殘蛬露草,怨蝶寒花。轉眼西風,又成陳跡。嘆如今,才消量減,尊前孤負醉吟筆④。欲寄遠情秋水隔。舊遊空在,憑高望極斜陽,亂山浮紫,暮雲凝碧。

  【注釋】

  ①乙丑:宋度宗趙禥咸淳元年(1265)。同盟:指西湖吟社成員。商令:秋令。

  ②「重到」句:夏承燾《周草窗年譜》:「謂去年自宜興返杭也。」

  ③愁損庾郎:南齊庾杲之為尚書駕部郎,家貧以雜菜為食。事見《南齊書·庾杲之傳》。

  ④孤負:虧負。

  齊天樂

  紫霞翁開宴梅邊①,謂客曰:梅之初綻,則輕紅未消;已放,則一白呈露。古今誇賞,不出香白,顧未及此,欠事也。施中山賦之,余和之。

  宮檐融暖晨妝懶。輕霞未勻酥臉。倚竹嬌顰,臨流瘦影,依約尊前重見。盈盈笑靨,映珠絡玲瓏,翠綃蔥蒨②。夢入羅浮③,滿衣清露暗香染。  東風千樹易老,怕紅顏旋減,芳意偷變。贈遠天寒,吟香夜永,多少江南新怨。瓊疏靜掩。任剪雪裁雲,競誇輕艷。畫角黃昏④,夢隨春共遠。

  【注釋】

  ①紫霞翁:楊纘,見前《木蘭花慢》序注③。

  ②蔥蒨:青翠濃郁貌。

  ③羅浮:羅浮山,廣東境內,此用羅浮夢事。唐柳宗元《龍城錄》:「隋開皇中,趙師雄遣羅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間」遇一女子,淡妝素服,又一綠衣童子,笑歌戲舞。醒後「乃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顧,月落參橫,但惆悵而已。」

  ④畫角:原為樂器,後用以橫吹,發音哀厲高亢,古時軍中多用以警昏曉、振士氣。參閱《通典》一四四《樂》四。

  憶舊遊

  落梅賦

  念芳鈿委路,粉浪翻空,誰補春痕。佇立傷心事,記宮檐點鬢,候館沾襟。東君護香情薄,不管徑雲深。嘆金谷樓危,避風台淺①,消瘦飛瓊②。  梨雲已成夢,謾蝶恨凄涼,人怨黃昏。拈殘枝重嗅,似徐娘雖老③,猶有風情。不禁許多芳思,青子漸成陰④。怕酒醒歌闌,空庭夜月羌管清⑤。

  【注釋】

  ①避風台:相傳漢趙飛燕身輕不勝風,漢成帝為築七寶避風台。事見漢伶玄《趙飛燕外傳》。

  ②飛瓊:許飛瓊,西王母侍女,後用喻雪花之神,此喻落梅如雪。

  ③徐娘:原指梁元帝妃徐氏。《南史·后妃傳》下:「徐娘雖老,猶尚多情。」後稱年老而尚有風情的婦女。此則比喻落梅殘枝。

  ④「青子」句:化用杜牧《嘆花》「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詩意。事見《唐詩紀事》卷五十六。

  ⑤羌管:羌笛。

  一枝春

  寄閑飲客春窗①,促坐款密,酒酣意洽,命清吭歌新制②。余因為之沾醉,且調新弄以謝之。

  碧淡春姿,柳眠醒③、似怯朝來酥雨④。芳程乍數。喚起探花情緒。東風尚淺,甚先有、翠嬌紅嫵。應自把、羅綺園春,佔得畫屏春聚。  留連綉叢深處。愛歌雲裊裊,低隨香縷。瓊窗夜暖,試與細評新譜。妝梅媚晚⑤,料無那、弄顰佯妒⑥。還怕里、簾外籠鶯,笑人醉語。

  【注釋】

  ①寄閑:見前《露華》(暖消蕙雪)注①。

  ②吭(háng):咽喉。清吭,指喉音清亮的歌者。

  ③柳眠:見前《東風第一枝》(草夢初回)注②。

  ④酥雨:用韓愈《早春呈水部張十員外》「天街小雨潤如酥」詩意。

  ⑤妝梅:用壽陽公主梅花妝事。

  ⑥弄顰佯妒:撒嬌作態之意。

  又

  越一日,寄閑次余前韻,且未能忘情於落花飛絮間,因寓去燕楊姓事以寄意,此少游「小樓連苑」之詞也①。余遂戲用張氏故實次韻代答②,亦東坡錦里先生之詩乎③。

  簾影移陰,杏香寒、乍濕西園絲雨。芳期暗數。又是去年心緒。金花謾剪,倩誰畫、舊時眉嫵④。空自想、楊柳風流、淚滴軟綃紅聚。  羅窗那回歌處。嘆庭花倦舞,香消衣縷。樓空燕冷,碎錦懶尋塵譜⑤。么弦謾賦,記曾是、倚嬌成妒。深院悄,閑掩梨花,倩鶯寄語。

  【注釋】

  ①「因寓」二句:張寄閑次草窗原詞已佚。「寓去燕楊姓事」:乃指北魏楊華事。楊華名白花,北魏(處燕地)胡太后迫與有私,楊華懼而降梁,胡太后因思念他作《楊白花歌》,中有「拾得楊花淚沾臆」之句。見《梁書·神念傳》。少游「小樓連苑」之詞:曾慥《高齋詩話》:「秦少游在蔡州,與營妓婁琬字東玉者甚密,贈之詞云:"小樓連苑橫空。』」寄閑詞中的「寄意」或即此類「未能忘情」之事。

  ②戲用張氏故實:此由秦觀的《水龍吟》(「小樓連苑橫空」)言及蘇軾的《永遇樂》(「明月如霜」)。《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二:「(坡)又問別作何詞,秦舉"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綉轂雕鞍驟』。坡云:"十三個字,只說得一個人騎馬樓前過。』秦問先生近著,坡云:"亦有一詞說樓上事。』乃舉"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晁無咎在座云:"三句說盡張建封燕子樓一段事,奇哉!』此即草窗詞中所「戲用張氏故實。」

  ③錦里:四川成都的別名,蘇軾故鄉,故稱東坡為「錦里先生。」

  ④「倩誰畫」二句:用張敞畫眉事,見《漢書》卷七十六《張敞傳》。

  ⑤「樓空燕冷」二句:化用白居易《燕子樓》詩「燕子樓中霜月夜,秋來只為一人長。」「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十一年」詩意。

  點絳唇

  雪霽寒輕,興來載酒移吟艇。玉田千頃①。橋外詩情迥。  重到孤山,往事和愁醒②。東風緊。水邊疏影。誰念梅花冷。

  【注釋】

  ①玉田:澄碧的水面。

  ②「孤山」二句:用林逋隱居孤山事,見沈括《夢溪筆談·人事二》。

  戀綉衾

  賦蝶

  粉黃衣薄沾麝塵。作南華、春夢乍醒①。活計一生花里,恨曉房、香露正深。  芳蹊有恨時時見②,趁遊絲③、高下弄晴。生怕被春歸了,趕飛紅、穿度柳陰。

  【注釋】

  ①「作南華」二句:用庄生化蝶事,見《莊子·齊物論》。

  ②芳蹊:花香四溢的小路。③遊絲:飛揚於空中的蟲類吐絲。

  江城子

  賦玉盤盂芍藥寄意①

  玉肌多病怯殘春。瘦稜稜。睡騰騰。清楚衣裳,不受一塵侵。香冷翠屏春意靚②,明月淡,曉風輕。  樓中燕子夢中雲。似多情。似無情。酒醒歌闌,誰為喚真真③。盡日瑣窗人不到④,鶯意懶,蝶愁深。

  【注釋】

  ①芍藥:本作勺藥,觀賞植物,花大且美,名色繁多,供觀賞,根可入葯。

  ②靚:通靜,閑雅。

  ③真真:杜荀鶴《松窗雜記》:「唐進士趙顏得神女真真畫障,呼其名則下障,歡愛異常並生一子。范成大《去年多雪苦寒梅花至元夕猶未開》詩:「花定有情堪索笑,自憐無術喚真真。」此則化用其意。

  ④瑣窗:鏤刻成連瑣圖案的窗欞。

  綠蓋舞風輕

  白蓮賦

  玉立照新妝,翠蓋亭亭,凌波步秋綺①。真色生香,明璫搖淡月②,舞袖斜倚。耿耿芳心,奈千縷、情絲縈系。恨開遲、不嫁東風③,顰怨嬌蕊。  花底謾卜幽期,素手採珠房,粉艷初退。雨濕鉛腮④,碧雲深、暗聚軟綃清淚。訪藕尋蓮,楚江遠、相思誰寄。棹歌回,衣露滿身花氣。

  【注釋】

  ①「凌波步」句:見前《木蘭花慢》(遊船人散後)注⑦。

  ②明璫:見前《木蘭花慢》(碧霄澄暮靄)注⑥。

  ③「恨開遲」二句:用張先《一叢花令》「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詞意。

  ④鉛腮:塗有鉛粉的面頰。

  玲瓏四犯

  戲調夢窗①

  波暖塵香,正嫩日清陰,搖蕩清晝。幾日新晴,初展綺枰紋綉②。年少忍負韶華,盡占斷③、艷歌芳酒。看翠簾、蝶舞蜂喧,催趁禁煙時候。  杏腮紅透梅鈿皺。燕將歸、海棠廝句④。尋芳較晚,東風約、還在劉郎後⑤。憑問柳陌舊鶯,人比似、垂楊誰瘦。倚畫闌無語,春恨遠、頻回首。

  【注釋】

  ①夢窗:吳文英,字君特,號夢窗。

  ②綺枰:繡花用具,亦名綉床。

  ③占斷:完全佔有。

  ④廝句:見前《探春慢》(彩勝宜春)注⑤。

  ⑤劉郎:指劉晨、阮肇至天山採藥遇仙故事。事見劉義慶《幽明錄》。

  謁金門

  花不定。燕尾剪開紅影。幾點露香蜂趕趁①。日遲簾幕靜。  試把翠蛾輕暈②。愁滿寶台鸞鏡。屈指一春將次盡。歸期猶未穩。

  【注釋】

  ①露香:指宿露未乾時散發的花香。

  ②翠蛾:翠眉。

  眼兒媚

  飛絲半濕惹歸雲。愁里又聞鶯。淡月鞦韆,落花庭院,幾度黃昏。  十年一夢揚州路,空有少年心①。不分不曉,懨懨默默②,一段傷春。

  【注釋】

  ①「十年」二句:見前《瑤花慢》(朱鈿寶玦)注⑤。

  ②懨懨默默:精神不振抑鬱難伸之意。

  拜星月慢

  癸亥春①,沿檄荊溪②,朱墨日賓送,忽忽不知芳事落鵑聲草色間。郡僚間載酒相慰薦,長歌清釂,正爾供愁,客夢栩栩③,已飛度四橋煙水外矣。醉餘短弄,歸日將大書之垂虹④。

  膩葉陰清⑤,孤花香冷,迤邐芳洲春換⑥。薄酒孤吟,悵相如游倦。想人在、絮幕香簾凝望,誤認幾許,煙檣風幔。芳草天涯,負花堂雙燕。  記簫聲、淡月梨花院⑦。砑箋紅⑧、謾寫東風怨。一夜落月啼鵑,喚四橋吟纜。盪歸心、已過江南岸。清宵夢、遠逐飛花亂。幾千萬縷垂楊,剪春愁不斷。

  【注釋】

  ①癸亥:宋理宗景定四年(1263)。

  ②沿檄荊溪:即沿(量)才授職宜興縣(「荊溪」)。按草窗於寶祐年間為義烏令、咸淳初為兩浙運司同僚。癸亥沿檄荊溪,則是寶祐後又官宜興。

  ③朱墨:公文案牘。客夢栩栩:用莊子夢蝶事,喻人事恍惚。

  ④四橋: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吳郡志》:「吳江長橋,慶曆縣尉王庭堅所建,有亭曰垂虹,後因名橋。」從末句「歸日將大書之垂虹」之語,則「四橋」即「垂虹橋」。

  ⑤膩葉:肥碩花葉。

  ⑥迤邐(yǐlì):曲折蜿蜒。

  ⑦「淡月」句:化用晏殊《寓意》:「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詩意。⑧砑箋:即砑紙版。見宋陶谷《清異錄》(下)《文用》。

  好事近

  秋水浸芙蓉,清曉綺窗臨鏡①。柳弱不勝愁重,染蘭膏微沁。  下階笑折紫玫瑰,蜂蝶撲雲鬢。回首見郎羞走,罥綉裙微褪②。(以上《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卷一)

  【注釋】

  ①綺窗:雕畫美麗的窗戶。用王維《扶南曲歌詞》:「朝日照綺窗,佳人坐臨鏡」詩意。

  ②罥(juàn):纏絆。

  長亭怨慢

  歲丙午、丁未①,先君子監州太末②。時刺史楊泳齋員外③、別駕牟存齋④、西安令翁浩堂⑤、郡博士洪恕齋⑥,一時名流星聚,見為奇事。居據龜阜,下瞰萬室,外環四山,先子作堂曰嘯詠。撮登覽要,蜿蜒入後圃。梅清竹臞,虧蔽風月,後俯官河,相望一水,則小蓬萊在焉。老柳高荷,吹涼竟日。諸公載酒論文,清彈豪吹,筆研琴尊之樂,蓋無虛日也。余時甚少,執杖履,供洒掃,諸老緒論殷殷⑦,金石聲猶在耳。後十年過之,則徑草池萍,憮然葵麥之感⑧,一時交從,水逝雲飛,無人識令威矣。徘徊水竹間,悵然久之,因譜白石自製調,以寄前度劉郎之懷雲⑨。

  記千竹、萬荷深處。綠凈池台,翠涼亭宇。醉墨題香,閑簫橫玉盡吟趣。勝流星聚。知幾誦、燕台句⑩。零落碧雲空,嘆轉眼、歲華如許。  凝佇。望涓涓一水,夢到隔花窗戶。十年舊事,盡消得、庾郎愁賦⑾。燕樓鶴表半飄零,算惟有、盟鷗堪語⑿。謾倚遍河橋,一片涼雲吹雨。

  【注釋】

  ①詞應作於寶祐五年(1257)。案「丙午、丁未」為淳祐六、七年(1246—1247),「後十年(1257)過之」,「譜白石自製調」以寄懷。

  ②太末: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水經注》:「太末是越之西部,姑蔑之地也,秦以為縣。」今浙江衢縣。

  ③楊泳齋:《絕妙好詞》卷三:「楊伯喦,字彥瞻,號泳齋。」周密之外舅。

  ④牟存齋:《宋史·列傳》卷一百七十:「牟子才字存齋,井研人。

  ⑤西安:《新唐書·地理志》第三十一:「咸通中更信安曰西安」今屬浙江衢州。翁浩堂: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長亭怨慢》考文稱:「《宋史·王應麟傳》稱應麟淳祐進士,調西安簿,知縣翁甫云云,此丙午正淳祐六年,知浩堂即甫也。甫字景山,崇安人,寶慶二年進士。」

  ⑥洪恕齋:江昱據《淳安縣誌》考證洪恕齋即洪夢炎,字季思,寶慶二年進士。

  ⑦殷殷:眾多。

  ⑧葵麥之感:世易時遷之嘆。

  ⑨令威:用丁令威騎鶴歸來,城市人物皆非之事。前度劉郎:見前《玲瓏四犯》(波暖塵香)注⑤。

  ⑩燕(yān)台句:唐李商隱曾作《燕台詩》四首,言情傷離,備極工細。

  ⑾庾郎愁賦:用庾信《哀江南賦》事謂故國之恨。

  ⑿盟鷗:與鷗鳥為盟,喻退隱。

  齊天樂

  余自入冬多病,吟事盡廢。小窗淡月,忽對橫枝,恍然空谷之見似人也①。泚筆賦情②,不復作少年丹白想③。或者以九方皋求我④,則庶幾焉。

  東風又入江南岸,年年漢宮春早。寶屑無痕⑤,生香有韻,消得何郎花惱⑥。孤山夢繞⑦。記路隔金沙,那回曾到。夜月相思,翠尊誰共飲清醥⑧。  天寒空念贈遠,水邊憑為問,春得多少。竹外凝情,牆陰照影,誰見嫣然一笑⑨。吟香未了。怕玉管西樓,一聲霜曉。花自多情,看花人自老。

  【注釋】

  ①「恍然」句:描繪久病之後「去人滋久,思人滋深」的心情。用《莊子·徐無鬼》事:「子不聞夫越之流人乎?去國數日,見其所知而喜;去國旬月,見所嘗見於國中者喜;及期年也,見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虛空者,藜藋柱乎鼪鼬之徑,踉位其空,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

  ②泚筆:以筆蘸墨。

  ③丹白:指道家外丹黃白朮。化用韋應物《馬明生遇神女歌》「知其丹白蒙哀憐」詩意。

  ④九方皋:是《列子·說符》中人物,善相馬者。《呂氏春秋·觀表》、《淮南子·道應》作九方堙。《莊子·徐無鬼》則作九方〈垔攵〉,善於相人。通過相人寓言故事,說明若人已順從天道而仍有禍患,乃天命所定。草窗以此說明他久病之患是不可避免的。

  ⑤寶屑:雪。

  ⑥何郎花:梅花。用何遜揚州《詠早梅》事。

  ⑦「孤山」句:用林逋孤山養梅事。

  ⑧清醥(piǎo):清酒。

  ⑨「竹外」三句:寫「小窗淡月,忽對橫枝」景象。

  月邊嬌

  元夕懷舊

  酥雨烘晴①,早柳盼顰嬌,蘭芽愁醒。九街月淡,千門夜暖,十里寶光花影。塵凝步襪,送艷笑、爭誇輕俊。笙簫迎曉,翠幕卷、天香宮粉。  少年紫曲疏狂②,絮花蹤跡③,夜蛾心性④。戲叢圍錦,燈簾轉玉,拚卻舞勾歌引。前歡謾省。又輦路、東風吹鬢。醺醺倚醉,任夜深春冷。

  【注釋】

  ①酥雨:見前《一枝春》(碧淡春姿)注④。

  ②紫曲:即紫芝曲,用商山四皓疏狂傲世事。

  ③「絮花」句:化用晏幾道《鷓鴣天》「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揚花過謝橋」詞意。

  ④夜蛾:《武林舊事》稱元夕之夜,「游手浮浪輩,則以白紙為大蟬,謂之夜蛾。

  宴清都

  登霅川圖有賦①

  老去閑情懶。東風外、菲菲花絮零亂。輕鷗漲綠,啼鵑暗碧,一春過半。尋芳已是來遲,怕迤邐②、華年暗換。應悵恨、白雪歌空③,秋霜鬢冷誰管。  憑闌自笑清狂,事隨花謝,愁與春遠。持杯顧曲④,登樓賦筆,杜郎才減。前歡已隔殘照,但耿耿、臨高望眼。溯流紅、一棹歸時,半蟾弄晚⑤。

  【注釋】

  ①霅(xiá)川圖:《癸辛雜誌》:「趙氏秀谷園,舊為秀邸,今屬趙忠惠家。一堂據山椒白霅川圖畫,盡見一城之景,亦奇觀也。」

  ②迤邐:耽延時日。

  ③白雪歌空:用「陽春白雪,和者蓋寡」事,見《文選》宋玉《對楚王問》。

  ④顧曲:用周郎顧曲事。見《三國志·周瑜傳》。⑤半蟾:月圓其半。

  梅花引

  次韻篔房賦落梅①

  瑤妃鸞影逗仙雲②。玉成痕。麝成塵。露冷鮫房,清淚霰珠零③。步繞羅浮歸路遠④,楚江晚,賦宮斜,招斷魂⑤。  酒醒。夢酒。惹新恨。褪素妝,愁涴粉⑥。翠禽夜冷。舞香惱、何遜多情⑦。委佩殘鈿,空想墜樓人。欲挽湘裙無處覓,倩誰為,寄江南,萬里春⑧。

  【注釋】

  ①篔房:見前《三犯渡江雲》序注②。

  ②「瑤妃」句:用陸遊《雪後尋梅》詩意:「青帝宮中第一妃,寶香薰徹素綃衣。定知謫墮不容久,萬斛玉塵來聘歸。」

  ③「露冷」二句:用鮫人泣珠喻梅之飄落。

  ④羅浮:用柳宗元《龍城錄》趙師雄醉遇梅仙事。

  ⑤招斷魂:用陸遊《得梅一枝賦詩》「月兔搗霜供換骨,湘娥鼓瑟為招魂」詩意。

  ⑥涴(wan):污染。

  ⑦何遜多情:用何遜揚州梅事。見何遜《揚州法曹梅花盛開》詩注。

  ⑧「寄江南」二句:用陸凱寄梅范曄事。《荊州記》:「陸凱與范曄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詣長安與范曄。贈詩曰:"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瑞鶴仙

  寄閑結吟台出花柳半空間①,遠迎雙塔,下瞰六橋,標之曰:湖山繪幅,霞翁領客落成之②。初筵,翁俾余賦詞,主賓皆賞音。酒方行,寄閑出家姬侑尊,所歌則余所賦也。調閑婉而辭甚習,若素能之者。坐客驚詫敏妙,為之盡醉。越日過之,則已大書刻之危棟間矣。

  翠屏圍晝錦。正柳織煙綃,花易春鏡③。層闌幾回憑。看六橋鶯曉,兩堤鷗瞑。晴嵐隱隱。映金碧、樓台遠近。謾曾誇、萬幅丹青,畫筆畫應難盡。  那更。波涵月彩,露浥蓮妝,水描梅影。調朱弄粉,憑誰寫,四時景。問玉奩西子,山眉波盼,多少濃施淺暈④。算何如、付與吟翁,緩評細品。

  【注釋】

  ①寄閑:見前《露華》(暖消蕙雪)注①。

  ②霞翁:見前《木蘭花慢》序注③。

  ③春鏡:春和景明。

  ④「問玉奩」三句:化用蘇軾《飲湖上初晴雨後》「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詩意。

  倚風嬌

  近填霞翁譜賦大花

  雲葉千重,麝塵輕染金縷。弄嬌風軟、霞綃舞。花國選傾城,暖玉倚銀屏,綽約娉婷①,淺素宮黃爭嫵②。  生怕春知,金屋藏嬌深處③。蜂蝶尋芳無據。醉眼迷花映紅霧。修花譜。翠毫夜濕天香露。

  【注釋】

  ①綽約娉婷:以女子柔美姿態喻花之美麗。

  ②宮黃:明黃色。

  ③金屋藏嬌:用漢武帝寵陳皇后事,以人之嬌貴喻花之名貴。

  祝英台近(原無「祝」字,今補)

  燭搖花,香裊穗,獨自奈春冷。過了收燈①,才始作花信②。無端雨外餘酲③,鶯邊殘夢,又還動、惜芳心性。  忍重省。幾多綠意紅情,吟箋倩誰整。香減春衫,老卻舊荀令④。小樓深閉東風,曲屏斜倚,知他是、為誰成病。

  【注釋】

  ①收燈:元宵燈節結束。

  ②花信:開花的信息,猶花期。

  ③餘酲:宿醉。

  ④「香減」二句:荀令:東漢荀彧,衣有香氣,所到之處,經日不改。見《太平御覽》卷七零三《襄陽記》。

  浪淘沙

  芳草碧茸茸。染恨無窮。一春心事雨聲中。窄索宮羅寒尚峭①,閑倚熏籠②。  猶記粉闌東。同醉香叢。金鞍何處驟驊驄③。裊裊綠窗殘夢斷,紅杏東風。

  【注釋】

  ①窄索宮羅:指單薄羅衣。

  ②「熏籠」句:用白居易《後宮詞》「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詩意。

  ③驊驄:驊:赤馬。驄:青白色馬。驊驄:駿馬的泛稱。

  浣溪沙

  不下珠簾怕燕瞋。旋移芳檻引流鶯。春光卻早又中分①。  杏火無煙然綠暗②,梨雲如雪冷清明。冶遊天氣冶遊心③。

  【注釋】

  ①中分:指春天過了一半。

  ②然:同燃。

  ③冶遊:即野遊。後世多指嫖妓。

  又

  絲雨籠煙織晚晴。睡余春酒未全醒。翠鈿輕脫隱香痕①。  生怕柳綿縈舞蝶,戲拋梅彈打啼鶯②。最難消遣是殘春③。

  【注釋】

  ①翠鈿:綠玉制的婦女手鐲。

  ②梅彈:梅子。

  ③消遣:排遣。

  齊天樂

  丁卯七月既望①,余偕同志放舟邀涼於三匯之交②。遠修太白採石、坡仙赤壁數百年故事,遊興甚逸③。余嘗賦詩三百言以紀清適,坐客和篇交屬,意殊快也。越明年秋,復尋前盟於白荷涼月間。風露浩然,毛髮森爽④,遂命蒼頭奴橫小笛於舵尾,作悠揚杳渺之聲,使人真有乘查飛舉想也。舉白盡醉⑤,繼以浩歌。

  清溪數點芙蓉雨,蘋飆泛涼吟艗⑥。洗玉空明⑦,浮珠沆瀣⑧,人靜籟沉波息。仙潢咫尺⑨。想翠宇瓊樓,有人相憶。天上人間,未知今夕是何夕⑩。  此生此夜此景⑾,自仙翁去後⑿,清致誰識。散發吟商⒀,簪花弄水,誰伴涼宵橫笛。流年暗惜。怕一夕西風,井梧吹碧。底事閑愁,醉歌浮大白⒁。

  【注釋】

  ①丁卯: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此詞寫於第二年秋天(「越明年秋」),即咸淳四年(1268)。

  ②三匯:宏治《湖州府志》:「疊翠亭在白蘋北,北為三匯亭,眾溪皆會於此。江昱考云:「三匯之稱,他無所見,惟亭名自昔,以地考之,正屬溪東南五亭間,蓋餘不前溪北流三水從南來會聚於此,而入定安門江子匯者也。名或因此。」

  ③「遠修」三句:草窗游三匯是摹仿李白泛舟游采石磯、蘇軾游赤壁故事。《草窗韻語》卷二游三匯詩序稱:「坡翁謂自太白去後,世間二百年無此樂。赤壁之游,實取諸此。坡去今復二百年矣,斯游也,庶幾追前賢之清風,為異日之佳話雲。」

  ④森爽:精神振奮的樣子。

  ⑤舉白:舉杯。白:酒杯。見《漢書》卷一百上《敘傳》。

  ⑥蘋飆:白蘋洲渚之風。吟艗:指詞人們乘坐的小船。

  ⑦洗玉空明:化用《赤壁賦》「擊空明兮泝流光」句意。

  ⑧沆瀣(xiè):夜半露氣。

  ⑨仙潢:天河。

  ⑩「翠宇瓊樓」四句:化用蘇軾《念奴嬌·中秋》和《水調歌頭·丙辰中秋》「玉宇瓊樓,飛鸞來去,人在清涼國。」「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句意。「今夕何夕」則從「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化出。

  ⑾「此生」句:化用蘇軾《中秋月》「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詩意。

  ⑿仙翁:指蘇軾。

  ⒀吟商:吟秋。「商」五音(宮、商、角、徵、羽)之一。據陰陽五行之說,商、秋均屬金,故稱秋為商。

  ⒁浮大白:大酒杯。漢劉向《說苑·善說》「飲不爵者,浮以大白。」

  大酺 

  春陰懷舊

  又子規啼,荼〈艹縻〉謝,寂寂春陰池閣。羅窗人病酒①,奈牡丹初放,晚風還惡。燕燕歸遲,鶯鶯聲懶,閑罥鞦韆紅索②。三分春過二,尚剩寒猶凝,翠衣香薄。傍鴛徑鸚籠,一池萍碎,半檐花落。  最憐春夢弱。楚台遠、空負朝雲約③。謾念想、清歌錦瑟,翠管瑤尊,幾回沉醉東園酌④。燕麥兔葵恨,倩誰訪、畫闌紅葯⑤。況多病、腰如削。相如老去,賦筆吟箋閑卻⑥。此情怕人問著⑦。

  【注釋】

  ①羅窗:綺羅紗窗。

  ②罥:掛。

  ③「楚台」二句:用宋玉《高唐賦》楚懷王游高唐夢會巫山神女事。

  ④東園:見前《大聖樂》(嬌綠迷雲)注①。

  ⑤「燕麥」三句用二事:一為劉禹錫《再游玄都觀絕句序》:「今十有四年,復為主客郎中。重遊玄都,蕩然無復一樹,惟兔葵燕麥動搖於春風耳。」二為化用姜白石《揚州慢》「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詞意。二事均寫傷今懷舊之情。

  ⑥「相如雖老猶能賦」二句:化用蘇軾《戲周正孺詩》「相如雖老猶能賦,換馬還能繼二生」詩意。

  ⑦此情:指懷舊之情。

  霓裳中序第一

  次篔房韻①

  湘屏展翠疊。恨入宮溝流怨葉②。釭冷金花暗結③。又雁影帶霜,蛩音凄月。珠寬腕雪。嘆錦箋、芳字盈篋。人何在,玉簫舊約,忍對素娥說。  愁切。夜砧幽咽④。任帳底、沉煙漸滅。紅蘭誰采贈別。洛汜分綃⑤,漢浦遺玦⑥。舞鸞光半缺。最怕聽、離弦乍闋。憑闌久,一庭香露,桂影弄棲蝶。

  【注釋】

  ①房:見前《三犯渡江雲》序注②。李彭老《霓裳中序第一》原詞不傳,《全宋詞》三二六一頁有應孫《霓裳中序第一》詞,乃草窗詞之和韻。

  ②「恨入」句:化用紅葉題詩事。

  ③釭:同缸,燈。

  ④「夜砧」句:夜搗衣聲。

  ⑤洛汜分綃:化用曹植《洛神賦》「曳霧綃之輕裾」文意。

  ⑥漢浦遺玦:用鄭交甫漢皋解佩事。

  過秦樓

  避暑次〈穴上由下〉雲韻①

  紺玉波寬,碧雲亭小,苒苒水楓香細②。魚牽翠帶,燕掠紅衣,雨急萬荷喧睡。臨檻自采瑤房③,鉛粉沾襟,雪絲縈指。喜嘶蟬樹遠,盟鷗鄉近,鏡奩光里。  簾戶悄、竹色侵棋,槐陰移漏,晝永簟花鋪水④。清眠乍足,晚浴初慵,瘦約楚裙尺二。曲砌虛庭夜深,月透龜紗⑤,涼生蟬翅。看銀潢瀉露⑥,金井啼鴉漸起。

  【注釋】

  ①〈穴上由下〉云:見前《露華》(暖消蕙雪)注①。

  ②苒苒;輕柔。

  ③瑤房:蓮蓬。

  ④簟花鋪水:水波紋篾簟。

  ⑤龜紗:八角形眼,其形如龜的紗簾。化用趙長卿《沈溪沙·初夏》「霧透龜紗月映闌」詞意。⑥銀潢:銀河。

  聲聲慢

  逃禪作梅①、瑞香、水仙,字之曰三香。

  瑤台月冷②,佩渚煙深③,相逢共話凄涼。曳雪牽雲,一般淡雅梳妝。樊姬歲寒舊約,喜玉兒、不負蕭郎④。臨水鏡,看清鉛素靨,真態生香⑤。  長記湘皋春曉,仙路迥,冰鈿翠帶交相。滿引台杯,休待怨笛吟商⑥。凌波又歸甚處,問蘭昌、何似唐昌⑦。春夢好,倩東風、留駐瑣窗。

  【注釋】

  ①逃禪: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卷二引《圖繪寶鑒》:「楊無咎,字補之,號逃禪老人,南昌人也。」「又自號清夷長者,水墨人物學李伯時,梅、竹、松、石、水仙,筆法清淡閑雅,為世一絕。」

  ②瑤台:化用蘇軾《次韻楊公濟奉議梅花》「相逢月下是瑤台」詩意。

  ③佩渚:化用蘇軾《再和楊公濟梅花十首》「盈盈解佩臨煙浦」詩意。

  ④「喜玉兒」二句:化用蘇軾《次韻楊公濟梅花》「玉奴終不負東昏」詩意。吳曾《能改齋漫錄》卷三雲「玉兒」即「齊東昏侯妃潘玉兒。」

  ⑤「臨水鏡」三句:化用蘇軾《再和楊公濟梅花十絕》「洗盡鉛華見雪肌,要將真色斗生枝」詩意。

  ⑥吟商:吟秋。見前《齊天樂》(清溪數點芙蓉雨)注⒀。

  ⑦「凌波」三句:「凌波」用曹植《洛神賦》事。「唐昌」用《劇談錄》神女賞花唐昌觀事。

  又

  逃禪作菊、桂、秋荷,目之曰「三逸」。

  妝額黃輕,舞衣紅淺,西風又到人間。小雨新霜,萍池蘚徑生寒。輸它漢宮姊妹①,粲星鈿、霞佩珊珊。涼意早,正金盤露潔,翠蓋香殘。  三十六宮秋好②,看扶疏仙影③,伴月長閑。寶絡風流,何如細蕊堪餐。幽香未應便減,傲清霜、正自宜看。吟思遠,負東籬④、還賦小山。

  【注釋】

  ①漢宮姊妹:指趙飛燕與其妹趙合德。

  ②三十六宮:班固《西都賦》:「離宮別館,三十六所。」

  ③扶疏:繁茂分披貌。

  ④東籬:用陶淵明隱居事。

  風入松

  立春日即席次寄閑韻

  柳梢煙軟已璁瓏①。嬌眼試東風。情絲又逐青絲亂②,剩寒輕、猶戀芳櫳③。筍玉新裁早燕,杏鈿時引晴蜂④。  當時蘭柱系花驄。人在小樓東。鶯嬌戲索迎春句,愛露箋、新染香紅。未信閑情便懶,探花拚醉瓊鍾⑤。

  【注釋】

  ①璁瓏:明潔貌。

  ②青絲:柳條。

  ③芳櫳:美麗的窗戶。

  ④杏鈿:杏蕾。

  ⑤瓊鍾:玉杯。

  浪淘沙

  柳色淡如秋。蝶懶鶯羞。十分春事九分休。開盡楝花寒尚在①,怕上簾鉤。  京洛少年游②。誰念淹留。東風吹雨過西樓。殘夢宿酲相合就③,一段新愁。

  【注釋】

  ①楝花:苦楝樹花。三、四月開紅紫色花。

  ②京洛:原指洛陽,此指京城。

  ③宿酲:酒醉後經夜未醒。

  鷓鴣天

  相傍清明晴便慳①。閉門空自惜花殘。海棠半坼難禁雨②,燕子初歸不奈寒。  金鴨冷③,錦鵷閑。銀缸空照小屏山④。翠羅袖薄東風峭,獨倚西樓第幾闌。

  【注釋】

  ①相傍;相近,接近。慳(qiān):少。

  ②半坼(chè):半開。

  ③金鴨:銅製香爐。

  ④屏山:屏風。

  夜行船

  寒菊攲風棲小蝶。簾櫳靜、半規涼風①。夢不分明,恨無憑據,腸斷錦箋盈篋②。  哀角吹霜寒正怯。倚瑤箏③、暗愁誰說。寶獸頻添④,玉蟲時剪⑤,長記舊家時節。

  【注釋】

  ①半規:半輪。

  ②錦箋:書信。

  ③瑤箏:有玉石為飾的箏。

  ④寶獸:獸形香爐。

  ⑤玉蟲:燭花。

  齊天樂

  曲屏遮斷行雲夢①,西樓怕聽疏雨。研凍凝華②,香寒散霧,呵筆慵題新句。長安倦旅。嘆衣染塵痕,鏡添秋縷③。過盡飛鴻,錦箋誰為寄愁去。  簫台應是怨別,曉寒梳洗懶,依舊眉嫵。酒滴爐香,花圍坐暖,閑卻珠韝鈿柱④。芳心謾語。恨柳外游韁⑤,系情何許。暗卜歸期,細將梅蕊數。

  【注釋】

  ①行雲夢:用楚莊王游高唐事。

  ②研:同硯。

  ③秋縷:白髮。

  ④「珠韝(gōu)」句:飾有珠寶的射韝。韝,古代射箭用的革制袖套。鈿柱:「嵌金為飾的箏柱。

  ⑤游韁:游騎,代騎馬遊樂於外的人。

  滿庭芳

  賦湘梅

  玉沁唇脂,香迷眼纈①,肉紅初映仙裳。湘皋春冷,誰剪茜雲香②。疑是潘妃乍起③,霞侵臉、微印宮妝。還疑是,壽陽凝醉④,無語倚含章⑤。  絳綃,清淚冷,東風寄遠,愁損紅娘。笑李凡桃俗,蝶喜蜂忙。莫把杏花輕比,怕杏花、不敢承當。飄零處,還隨流水,應去誤劉郎⑥。

  【注釋】

  ①纈(xié):眼睛發花。

  ②茜:茜草。根可作大紅染料,借指大紅色,與上句「肉紅」下句「霞侵臉」照應。

  ③潘妃:見前《聲聲慢》(瑤台月冷)注④。

  ④壽陽:用壽陽公主梅花妝事。見《太平御覽》卷三十。

  ⑤含章:《易·坤》「含章可貞」,謂含美於內。

  ⑥劉郎:用劉阮到天台事。見《太平御覽》卷四十一。

  清平樂

  次〈穴上由下〉雲韻①

  吹梅聲咽。簾卷初弦月②。一寸春菲消蕙雪③。愁染垂楊帶結。  畫橋平接金沙。軟紅淺隔兒家。燕子未歸門掩,晚妝空對菱花④。

  【注釋】

  ①〈穴上由下〉云:張樞。

  ②初弦月:俗稱蛾眉月。

  ③春菲:茂盛的春草。

  ④菱花:代鏡。

  又

  再次前韻

  晚鶯嬌咽①。庭戶溶溶月。一樹湘桃飛茜雪②。紅豆相思漸結③。  看看芳草平沙。游韉猶未歸家④。自是蕭郎飄蕩⑤,錯教人恨楊花。

  【注釋】

  ①嬌咽:《全宋詞》誤作「橋咽」,據《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考證》改。

  ②茜雪:喻紅色花瓣紛紛飄落之狀。

  ③紅豆相思:化用王維《相思》「紅豆生南國」詩意。

  ④游韉(jiān):韉,襯托馬鞍的坐墊。游韉,代指在外未歸的遊子。

  ⑤蕭郎:情郎的泛稱。化用於鵠《題美人》「嫁得蕭郎愛遠遊」詩意。

  乳燕飛

  辛未首夏①,以書舫載客游蘇灣②。徙倚危亭,極登覽之趣。所謂浮玉山、碧浪湖者,皆橫陳於前,特吾幾席中一物耳。遙望具區③,渺如煙雲;洞庭、縹緲諸峰,矗矗獻狀,蓋王右丞、李將軍著色畫也。松風怒號,暝色四起,使人浩然忘歸,慨然懷古,高歌舉白,不知身世為何如也。溪山不老,臨賞無窮,後之視今,當有契余言者。因大書山楹,以紀來游。

  波影搖漣甃。趁熏風、一舸來時,翠陰清晝。去郭軒楹才數里④,蘚磴松關雲岫⑤。快屐齒⑥、筇枝先後。空半危亭堪聚遠⑦,看洞庭、縹緲爭奇秀。人自老,景如舊。  來帆去棹還知否。問古今、幾度斜陽,幾番回首。晚色一川誰管領,都付雨荷煙柳。知我者、燕朋鷗友⑧。笑拍闌干呼范蠡,甚平吳、卻倩垂綸手⑨。吁萬古,付卮酒。

  【注釋】

  ①辛未: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此詞作於此年夏。

  ②蘇灣:《烏程縣誌》:「蘇灣在縣(烏程縣,今屬浙江吳興)南峴山寺前,碧浪湖之西,其堤為蘇軾治郡時所築,故名。

  ③具區:指太湖。

  ④軒楹:亭台建築。

  ⑤磴:山路石級。

  ⑥快屐齒:用謝靈運登山屐事。

  ⑦聚遠:遠景盡收眼底。

  ⑧燕朋鷗友:即「書舫載客」的「吟社」諸友。

  ⑨「笑拍」三句:化用范蠡平吳退隱事。

  掃花游

  用清真韻①

  柳花颺白,又火冷餳香,歲時荊楚②。海棠似語。惜芳情燕掠,錦屏紅舞。怕里流芳,暗水啼煙細雨。帶愁去。嘆寂寞東園,空想游處。  幽香曾暗許。奈草色迷雲,送春無路。翠丸薦俎③。掩清尊謾憶,舞蠻歌素④。怨碧飄香,料得啼鵑更苦。正愁佇。暗春陰、倦簫殘鼓。

  【注釋】

  ①掃花游:周邦彥原詞名《掃地花》,第二個韻字為「縷」(「暗黃萬縷」),其餘韻字均同。

  ②「火冷」二句:用寒食節事。《荊楚歲時記》云:「寒食,禁火三日,造餳大麥粥。」

  ③薦俎(zǔ):獻祭。

  ④舞蠻歌素:泛指歌舞酒筵。用白居易女伎樊素、小蠻事。素善歌,蠻善舞。見孟棨《本事詩·事感》。

  龍吟曲

  賦寶山園表裡畫圖

  仙山非霧非煙,翠微縹緲樓台亞①。江蕪海樹,晴光雨色,天開圖畫。兩岸潮平,六橋煙霽②,晚鉤簾掛。自玄暉去後③,雲情雪意,丹青手、應難寫。  花底朝回多暇。倚高寒、有人瀟洒。東山杖履,西州賓客④,笑談風雅。貯月杯寬,護香屏暖,好天良夜。樂閑中日月,清時鐘鼓,結春風社。

  【注釋】

  ①亞:樓台裝飾有「亞」字圖案。

  ②六橋:見前《木蘭花慢》(覓梅花信息)注②。

  ③玄暉:謝朓,南齊詩人。

  ④「東山」二句:用謝安事。謝安,東晉人,隱居會稽東山,故稱謝東山。謝安卒前扶病還都經西州門。卒後其甥羊曇行不由西州路。此處代指嘉賓雅士。

  風入松

  為謝省齋賦林壑清趣①

  枇杷花老洞雲深。流水泠泠②。藍田誰種玲瓏玉③,土華寒、暈碧雲根。佳興秋英春草,好音夜鶴朝禽。  閑聽天籟靜看雲④。心境俱清。好風不負幽人意,送良宵、一枕松聲。四友江湖泉石,二並鐘鼎山林⑤。

  【注釋】

  ①謝省齋:不詳。

  ②泠泠(líng):清涼、冷浸。

  ③藍田:陝西藍田縣產美玉。

  ④天籟:自然界的音響。

  ⑤「四友」二句:化用王勃《滕王閣序》「四美具,二難並」文意。

  鳳棲梧

  賦生香亭

  竹窈花深連別墅①。曲曲迴廊,小小閑庭宇。忽地香來無覓處。杖藜閑趁游蜂去。  老桂懸秋森玉樹。澗底孤芳,苒苒吹詩句②。一匊幽情知幾許③。鉤簾半畝藤花雨④。

  【注釋】

  ①窈:幽靜。

  ②苒苒:草盛貌。

  ③匊:同掬。

  ④藤花:攀援植物花的泛稱。

  少年游

  賦涇雲軒

  松風蘭露滴厓陰。瑤草入簾青①。玉鳳驚飛,翠蛟時舞,噴薄濺春雲。  冰壺不受人間暑,幽碧哢珍禽②。花外琴台,竹邊棋墅③,處處是閑情。

  【注釋】

  ①「瑤草」句:瑤草,泛指珍異之草。化用劉禹錫《陋室銘》:「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句意。

  ②哢:鳥鳴聲。

  ③棋墅:棋亭。

  西江月

  荼〈艹縻〉閣春賦

  花氣半侵雲閣,柳陰近隔春城。畫闌明月按瑤箏①。醉倚滿身芳影。  翠格素虯晴雪②,錦籠紫鳳香雲。東風吹玉滿閑庭。二十四簾春靚③。

  【注釋】

  ①瑤箏:飾有寶玉的箏。

  ②翠格素虯:荼〈艹縻〉閣上的建築裝飾物。

  ③春靚:春光。

  清平樂

  橫玉亭秋倚

  詩情畫意。只在闌干外。雨露天低生爽氣。一片吳山越水。  宮煙醉柳春晴。海風洗月秋明。喚取九霞飛佩①,夜涼跨鶴吹笙②。

  【注釋】

  ①九霞飛佩:神仙飾物。

  ②跨鶴吹笙:用簫史、弄玉事。

  朝中措

  東山棋墅

  桐陰薇影小闌干。晝永瑣窗閑。當日清談賭墅,風流猶記東山①。  犀奩象局,驚回槐夢②,飛雹生寒。自有仙機活著,未應袖手旁觀。

  【注釋】

  ①「清談賭墅」二句:用謝安爭棋賭墅事。見《晉書》卷七十九《謝安傳》。

  ②槐夢:槐安夢,亦稱南柯夢。喻人生如夢,富貴得失無常。事見唐李公佐《南柯太守傳》。

  聞鵲喜

  吳山觀濤①

  天水碧②。染就一江秋色。鰲戴雪山龍起蟄③。快風吹海立④。  數點煙鬟青滴。一杼霞綃紅濕⑤。白鳥明邊帆影直⑥。隔江聞夜笛。

  【注釋】

  ①吳山:《名勝志》:「吳山在府城內之南,春秋時為吳南界,以別於越,故曰吳山。」今杭州市西湖東南。

  ②天水碧:淺青色。《宋史·南唐李氏世家》:「煜之妓妾嘗染碧,經夕未收。今露下,其色愈鮮明,煜愛之,自是宮中競收露水染碧以衣之,謂之天水碧。」

  ③鰲戴雪山:相傳渤海中的五座神山,是神仙派巨鰲(大龜)用頭頂住使浮於水面。事見《列子·湯問》。龍起蟄(zhé):過了春眠期。龍開始活動。

  ④快風:指大風。化用蘇軾《有美堂暴雨》「天外黑風吹海立」詩意。

  ⑤杼(zhù):織布梭子。

  ⑥明邊:明亮之處。

  浣溪沙

  題紫清道院

  竹色苔香小院深。蒲團茶鼎掩山扃①。松風吹凈世間塵。  靜養金芽文武火②,時調玉軫短長清③。石床閑卧看秋雲。(長清、短清,皆琴曲名。)

  【注釋】

  ①山扃(jiōng):山門。

  ②金芽:道教煉丹術語。文武火:大小適中的煉丹爐火。

  ③玉軫:琴上卷弦的玉軸。短長清:即短清、長清,見作者自注。

  吳山青

  賦無心處茅亭

  山青青。水泠泠。養得風煙數畝成。乾坤一草亭。  雲無心。竹無心①。我亦無心似竹雲②。歲寒同此盟③。

  【注釋】

  ①無心:化用陶淵明《歸去來辭》:「雲無心以出岫」文意。

  ②「我亦無心」句:佛教用語,自我解脫之意。《宗鏡錄》卷四五:「有心則不安,無心則自樂。」

  ③「歲寒」句:歲寒知松柏之後凋之意。

  祝英台近①

  賦攬秀園

  步玲瓏②,尋窈窕③,瑤草四時碧。小小蓬萊④,花氣透簾隙。幾回翠水荷初,蒼厓梅小,綺寮掩、玉壺春色⑤。  柳屏窄。芳檻日日東風,幾醉幾吟筆。曲折花房,鶯燕似相識。最憐燈影才收,歌塵初靜,畫樓外、一聲秋笛。

  【注釋】

  ①祝英台近:「《蘋洲漁笛譜》作「英台近」無「祝」字。

  ②玲瓏:山名。蘇軾《登玲瓏山》詩題註:「《臨安圖經》:玲瓏山在縣西十三里,兩山屹起,盤屈凡九折,上通絕頂,名曰九折岩,南行百許步有亭,下瞰百里山,名曰三休亭。」玲瓏山或即攬秀園所在地。

  ③窈窕:化用陶淵明《歸去來辭》:「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文意。

  ④小小蓬萊:即指攬秀園。

  ⑤寮:小窗。玉壺:原為道家仙境,此喻攬秀園。

  長相思

  燈輝輝。月微微。帳暖香深春漏遲①。夢回聞子規。  欲成詩。未成詩。生怕春歸春又歸②。花飛花未飛③。

  【注釋】

  ①香深:濃香。

  ②「生怕」句:指春去春來。

  ③「花飛」句:指花謝花開。

  清平樂

  小橋縈綠。密翠藏吟屋。千頃風煙森萬玉。依約輞川韋曲①。  臨流照影何人。悠然倚仗看雲。柳色翠迷山色②,泉聲清和蟬聲。

  【注釋】

  ①輞川韋曲:輞川:陝西藍田縣南。此指王維輞川別墅。韋曲:地名。在陝西長安縣,為樊川第一名勝。

  ②迷:分辨不清。

  又

  杜陵春遊圖①

  錦城春曉。苑陌芳菲早。可是杜陵人未老。日日酒迷花惱。  歸韉困倚芳酲②。醒來還有新吟。人與杏花俱醉,春風一路聞鶯。

  【注釋】

  ①杜陵:本名杜原,又名樂游原,今陝西西安市東南。此為題畫詞。

  ②歸韉:韉,馬鞍墊褥。歸鞍,指歸騎。芳酲:為花香所陶醉。

  又

  三白圖①

  靜香真色。花與人爭白。屬玉雙飛煙月夕②,點破一奩秋碧③。  翠羅袖薄天寒④。笛聲何處關山。手撚一友春色,東風怨入江南⑤。

  【注釋】

  ①三白:梅花。

  ②屬玉:水鳥。司馬相如《上林賦》:「駕鵝屬玉。」《漢書》卷五七注云:「屬玉似鴨而大,長頸赤目,紫紺色。」

  ③點破:《全宋詞》誤作「點波」,從《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改。

  ④「翠羅」句:化用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詩意。

  ⑤「笛聲」三句:化用王之渙《涼州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意。

  柳梢青

  餘生平愛梅,僅一再見逃禪真跡①。癸酉冬②,會疏清翁孤山下③,出所藏《雙清圖》,奇悟入神,絕去筆墨畦徑④。卷尾,補之自書《柳梢青》四詞,辭語清麗,翰札遒勁,欣然有契於心⑤。余因戲云:「不知點胸老、放鶴翁同生一時⑥,其清風雅韻,優劣當何如哉。」翁噱曰⑦:「我知畫而已,安與許事,君其問諸水濱⑧。」因次韻載名於後,庶異時開卷索笑,不為生客雲⑨。

  約略春痕。吹香新句,照影清尊。洗盡時妝,效顰西子⑩,不負東昏⑾。 金沙舊事休論⑿。盡消得、東風返魂。一段真情,風前孤驛,雪後前村。

  【注釋】

  ①一再:一兩次。逃禪:即楊無咎,以畫梅名世。

  ②癸酉:宋度宗咸淳九年(1273)。

  ③疏清: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陳允平)《日湖漁唱》有《霜天曉角·壽疏清陳別駕》詞,亦皆言梅花,或即其人。」

  ④「畦(xī)徑」句:謂超越常規繪畫技法。

  ⑤契:投合。

  ⑥點胸老、放鶴翁:似指逃禪、疏清二人。

  ⑦噱:大笑。

  ⑧水濱:用《左傳》僖四年「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語意。是對「優劣當何如」的回答。

  ⑨生客:不熟識的客人。

  ⑩「洗盡」二句:化用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詩意。蘇軾以「西湖比西子」此則以梅花比西子。

  ⑾不負東昏:化用南齊東昏侯之妃潘玉兒事。見《南史·齊廢帝紀》。

  ⑿金沙舊事休論:楊無咎《柳梢青》之二云:「卻憶年時,月移清影,人立黃昏。一番幽思誰論。」陳允平《柳梢青·和逃禪四首》之一云:「蘚跡苔痕。香浮硯席,影蘸吟尊。雪正商量,同雲淡淡,微月黃昏。孤山往事誰論。」此詞「金沙舊事」或即指「一番幽思」、「孤山往事」所言之事。

  又

  萬雪千霜。禁持不過,玉雪生光。水部情多①,杜郎老去②,空惱愁腸。  天寒野嶼空廊。靜倚竹、無人自香。一笑相逢,江南江北,竹屋山窗。

  【注釋】

  ①水部:何水部,何遜,能文章,有詩名,後世用作稱美參佐官員之典。見《梁書》卷四十九《文學傳上·何遜傳》。

  ②杜郎:見前《瑤花慢》(朱鈿寶玦)注⑤。

  又

  映水穿籬。新霜微月,小蕊疏枝。幾許風流,一聲龍竹①,半幅鵝溪②。  江頭悵望多時。欲待折、相思寄伊③。真色真香,丹青難寫,今古無詩。

  【注釋】

  ①龍竹:化用費長房竹杖化龍事。此指以龍竹所制的笛。

  ②鵝溪:鵝溪絹,產四川,唐時為貢品。蘇軾《次韻答文與可見寄》:「為愛鵝溪白璽光,掃殘雞距紫毫芒。」

  ③「待折」二句:化用陸凱寄梅事。

  又

  夜鶴驚飛。香浮翠蘚,玉點冰枝。古意高風,幽人空谷①,靜女深帷②。  芳心自有天知。任醉舞、花邊帽攲。最愛孤山,雪初晴後,月未殘時③。

  【注釋】

  ①幽人:隱士。宋人品評花卉的習稱。此指梅花。

  ②靜女:貞靜少女,喻梅花。

  ③「孤山」句:用林逋養梅事。

  南樓令

  次陳君衡韻①

  開了木芙蓉②。一年秋已空。送新愁、千里孤鴻。搖落江蘺多少恨③,吟不盡、楚雲峰。  往事夕陽紅。故人江水東。翠衾寒、幾夜霜濃。夢隔屏山飛不去,隨夜鵲、繞疏桐④。

  【注釋】

  ①陳君衡:陳允平。

  ②木芙蓉:落葉灌木,秋季開白花、黃花或淡紅色花。化用白居易《木芙蓉花下招客飲》「莫怕秋無伴愁物,水蓮花盡木蓮開」詩意。

  ③江蘺:即蘼蕪,香草。

  ④疏桐:樹葉已凋桐樹。

  又

  戲次趙元父韻①

  好夢不分明。楚雲千萬層。帶圍寬、愁損蘭成②。玉杵玄霜才咫尺③,青羽信、便沉沉④。  水調夜樓清⑤。清宵誰共聽。砑箋紅⑥、空賦傾城。幾度欲吟吟不就。可煞是⑦、沒心情。

  【注釋】

  ①趙元父:《絕妙好詞箋》卷七:「趙與仁,字元父,號學舟。《宋史·宗室世系表》:「燕王德昭十世孫,希挺長子。」入元為辰州(今湖南沅陵)教授。

  ②蘭成:庾信的小字。

  ③玉杵(zhù):玉制的舂杵,仙人搗葯之具。玄霜:仙藥名。《漢武內傳》:「仙家上藥有玄霜、絳血。」

  ④青羽:青鳥,西王母信使。古詩詞中用作情使。此句化用李商隱《無題》「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詩意。

  ⑤水調:曲調名。唐曲凡十一疊,有五疊為歌,後六疊為曲破。其歌第五疊為五言,聲調最怨切凄清。

  ⑥砑箋:箋紙名。見宋陶谷《清異錄·文用》。

  ⑦煞(shà):極甚。

  聲聲慢

  九日松澗席

  橙香小院,桂冷閑庭,西風雁影涵秋。鳳撥龍槽①,新聲小按梁州②。鶯吭夜深囀巧,凝涼雲、應為歌留③。慵顧曲,嘆周郎老去,鬢改花羞④。  何事登臨感慨,倩金蕉一洗⑤,千古清愁。屢舞高歌,作成陶謝風流⑥。人生最難一笑,拚尊前、醉倒方休。待醉也,帶黃花、須帶滿頭。

  【注釋】

  ①鳳撥:鳳形琴撥。龍槽:龍形琴格。槽:弦樂器上架弦的凹格子。

  ②梁州:曲調名。

  ③「鶯吭」三句:用響遏行雲事。

  ④「慵顧曲」三句:用周郎顧曲事。

  ⑤金蕉:酒杯。

  ⑥陶謝風流:晉陶淵明、南朝宋謝靈運均以山水詩並稱於世。化用杜甫《聽許十一誦詩》「陶謝不枝梧,風騷共推激」詩意。

  明月引

  趙白雲初賦此詞①,以為自度腔,其實即《梅花引》也。陳君衡②、劉養源皆再和之③。會余有西州之恨④,因用韻以寫幽懷。

  舞紅愁碧晚蕭蕭。溯回潮。佇仙橈⑤。風露高寒,飛下紫霞簫⑥。一雁遠將千萬恨⑦,懷渺渺,剪愁雲,風外飄。  酒醒未醒香旋消。采江蘺,吟楚招⑧。清徽芳筆⑨,梅魂冷、月影空描。錦瑟瑤尊,閑度可憐宵。二十四闌愁倚遍,空悵望,短長亭,長短橋。

  【注釋】

  ①趙白云: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江西志》:「趙崇嶓,字漢宗,南豐人。嘉定十六年(1223)進士。」「有《白雲稿》。」又引《宋史·宗室世系表》:「(趙白云為)商王元份九世孫,汝悉長子。」

  ②陳君衡:陳允平。

  ③劉養源:《絕妙好詞》卷五:「瀾字養源,號江村。《瀛奎律髓》注云:"劉瀾天台人』。」

  ④西州之恨:揆諸下文「吟楚招」、「空悵望」等情事,似指弁陽家破之恨。參閱夏承燾先生《唐宋詞人年譜》第347—348頁《周草窗年譜》。

  ⑤橈(rào):船槳,代指船。

  ⑥「飛下」句:化用王勃《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齊飛」句意。

  ⑦「一雁」句:弁陽家破孤身漂泊之喻。

  ⑧「采江蘺」二句:以屈原自況。《離騷》:「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吟楚招」:《招魂》,司馬遷定為屈原所作。草窗藉以宣洩弁陽家破之恨。景炎元年二月元兵入臨安,正是弁陽家破之際,故有滄桑之痛。

  ⑨清徽:高雅的談吐。芳筆:美妙詞章。

  又

  養源再賦,余亦載賡①。

  雁霜苔雪冷飄蕭。斷魂潮。送輕橈。翠袖珠樓,清夜夢瓊簫。江北江南雲自碧,人不見,淚花寒,隨雨飄。  愁多病多腰素消。倚清琴,調大招②。江空年晚,凄涼句,遠意難描。月冷花陰,心事負春宵。幾度問春春不語,春又到,到西湖,第幾橋。

  【注釋】

  ①養源再賦:據《瀛奎律髓》劉瀾於「丙子年(1276)卒」。據此,則《明月引》、《六么令》四詞,均應作於是年春季。載賡:繼續。賡,古續字。

  ②大招:《楚辭》篇名。

  六么令

  次韻劉養源賦雪①

  痴雲剪葉②,檐滴夜深悄。銀城飛捷翠壠,占祥豐年報③。白戰清吟未了。寒鵲驚枝曉。鶴迷翠表。山陰今日,醉卧何人問安道④。  交映虛窗凈沼。不許游塵到。誰念絮帽茸裘,嘆幼安今老⑤。玉鑒修眉未掃。白雪詞新草。冰蟾光皎。梅心香動,閑看春風上瓊島。

  【注釋】

  ①劉養源:見前《明月引》序注③。

  ②痴云:凝聚不散之雲。

  ③「占祥」句:用俗諺「瑞雪兆豐年」語意。

  ④「山陰」句:用謝靈運隱山陰事。

  ⑤「誰念」二句:化用辛棄疾《水調歌頭》「季子正年少,匹馬黑貂裘。今老矣,搔白首,過揚州」詞意。

  又

  春雪再和

  迴風帶雨,凍澀漏聲悄。小窗照影虛白,幾誤鄰雞報。千樹天花綻了①。鵠立通明曉②。眼空八表。宮袍帶月,醉里應迷灞陵道③。  風靜瓊林翠沼。片片隨春到。吟韉十里新堤,怪四山青老。玉唾珠塵怕掃。句冷池塘草④。白天寒皎。飛瓊何在,夢覓梨雲度仙島。

  【注釋】

  ①綻:開放。

  ②「鵠立」句:化用蘇軾《正月十四夜扈從端門觀燈三絕》「侍臣鵠立通明殿」詩意。

  ③「灞陵」句:用灞陵醉尉事喻失官後受人之辱。見《史記》卷一零九《李廣傳》。

  ④「句冷」句:化用「池塘生春草」詩意。

  謁金門

  次西麓韻①

  芳事晚。數點杏鈿香淺。惻惻輕寒風剪剪。錦屏春夢遠。  稚柳拖煙嬌軟②。花影暗藏深院。初試輕衫並畫扇③。牡丹紅未展。

  【注釋】

  ①西麓:陳允平。

  ②稚柳:嫩柳。拖煙:指柳樹上蒙上的水霧。

  ③輕衫:夾衣。

  好事近

  次梅溪寄別韻①

  輕剪楚台雲②,玉影半分秋月。一餉凄涼無語,對殘花么蝶③。  碧天愁雁不成書,郎意似秋葉。閑展鴛綃殘譜,卷淚花雙疊。

  【注釋】

  ①梅溪:史達祖。

  ②楚台云:用楚懷王游高唐事。

  ③么蝶:小蝶。

  聲聲慢

  柳花詠

  燕泥沾粉,魚浪吹香,芳堤十里新晴。靜惹遊絲,花邊裊裊扶春①。多情最憐飄泊,記章台②、曾綰青青。堪愛處,是撲簾嬌軟,隨馬輕盈。  長是河橋三月,做一番晴雪,惱亂詩魂。帶雨沾衣,羅襟點點離痕。休綴潘郎鬢影③,怕綠窗、年少人驚。卷春去,剪東風、千縷碎雲④。

  【注釋】

  ①裊裊:顫搖不定貌。

  ②章台:在陝西長安縣故城西南,下有街,名章台街,以植柳著稱。

  ③潘郎鬢影:《文選》潘岳《秋興賦》《序》云:「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見二毛。」後因以潘鬢為中年發白的代詞。

  ④「卷春去」三句:用賀知章《詠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詩意。

  憶舊遊

  次韻篔房有懷東園①

  記花陰映燭,柳影飛梭,庭戶東風。采筆爭春艷,任香迷舞袖,醉擁歌叢。畫簾靜掩芳晝,雲剪玉璁瓏②。奈恨絕冰弦③,塵消翠譜,別鳳離鴻。  鶯籠。怨春遠,但翠冷閑階,墜粉飄紅。事逐華年換,嘆水流花謝,燕去樓空。綉鴛暗老薇徑,殘夢繞雕櫳④。悵寶瑟無聲,愁痕沁碧,江上孤峰⑤。

  【注釋】

  ①篔房:見前《三犯渡江雲》序注②。

  ②玉璁瓏:玉飾名。此指天空玉璁瓏般的雲錦。

  ③冰弦:即冰弦玉柱,箏的美稱。

  ④雕櫳:雕花窗戶。櫳為窗上欞木,代指窗。

  ⑤「沁碧」三句:指「江上孤峰」山色。

  水龍吟

  次陳君衡見寄韻①

  燕翎誰寄愁箋②,天涯望極王孫草③。新煙換柳,光風浮蕙,餘寒尚峭④。倚杖看雲,剪燈聽雨,幾番詩酒。嘆長安倦客,江南舊恨⑤,飛花亂、清明後。  堤上垂楊風驟。散香綿、輕沾吟袖。麴塵兩岸⑥,紋波十里,暖蒸香透。海闊雲深,水流春遠,夢魂難句⑦。問鶯邊按譜,花前覓句,解相思否。

  【注釋】

  ①陳君衡:陳允平字。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雲此詞押韻「筱有通用。」

  ②翎:羽。

  ③王孫草:化用王維《山中送別》「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詩意。

  ④峭:尖利。化用姚合《除夜》「寒猶近北峭,風漸向東生」詩意。

  ⑤「嘆長安倦客」二句:化用庾信哀梁亡而作《哀江南》賦意。

  ⑥麴塵:此指淡黃色彩。

  ⑦難句(gōu):難以到達。

  又

  次張斗南韻①

  舞紅輕帶愁飛,寶韉暗憶章台路②。吟香醉雨,吹簫門巷,飄梭院宇。立盡殘陽,眼迷晴樹,夢隨風絮。嘆江潭冷落,依依舊恨,人空老、柳如許。  錦瑟年華暗度③。賦行雲④、空題短句。情絲系燕,么弦彈鳳⑤,文君更苦⑥。煙水流紅,暮山凝紫,是春歸處。悵江南望遠,蘋花自采,寄將愁與。(以上《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卷二)

  【注釋】

  ①張斗南:張樞字斗南。

  ②寶韉:寶馬。章台路:化用張敞走馬過章台街事。見《漢書》卷七十六《張敞傳》。

  ③錦瑟:化用李商隱《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詩意。

  ④行云:用楚懷王夢遊高唐事。

  ⑤么弦:琵琶的第四弦,因其最細,故稱。

  ⑥文君:卓文君。

  徵招①

  九日登高

  江蘺搖落江楓冷,霜空雁程初到。萬景正悲涼,奈曲終人杳②。登臨嗟老矣,問今古、清愁多少。一夢東園,十年心事,恍然驚覺③。  腸斷,紫霞深,知音遠、寂寂怨琴凄調。短髮已無多,怕西風吹帽④。黃花空自好。問誰識(案「識」原作「是」,改從《知不足齋》本)、對花懷抱。楚山遠,九辯難招⑤,更晚煙殘照。

  【注釋】

  ①徵:音zhǐ。

  ②「奈曲終」句:化用錢起《湘靈鼓瑟》「曲終人不見」詩意。

  ③驚覺(jiào):從夢中驚醒。

  ④「吹帽」句:用晉孟嘉龍山落帽事。見《世說新語·識鑒》「武昌孟嘉」注引《孟嘉別傳》。

  ⑤九辯:《楚辭》篇名,宋玉所作。

  酹江月

  中秋對月

  奩霏凈洗,喚素娥睡起①,平分秋色。雁背風高孀兔冷②,露腳侵衣香濕。銀浦流雲,珠房迎曉,鬢影霜爭白。玉尊良夜,與誰同醉瑤席③。  忍記倚桂分題,簪花籌酒,處處成陳跡。十二樓空環佩杳④,惟有孤雲知得。如此江山,依然風月,月底人非昔。知音何許,淚痕空沁愁碧。(以上《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卷二附編王橚跋引)

  【注釋】

  ①素娥:月亮。

  ②孀兔:代月。《五經通義》曰:「月中有兔。」傅咸《擬天問》:「月中何有,玉兔搗葯。」

  ③瑤席:以瑤草(仙草)編成的坐席。華貴之辭。

  ④十二樓:傳說中神仙居所。見舊題東方朔《海內十洲記》。

  夜合花

  茉莉①

  月地無塵,珠宮不夜,翠籠誰煉鉛霜。南州路杳,仙子誤入唐昌②。零露滴,濕微妝。逗清芬、蝶夢空忙③。梨花雲暖,梅花雪冷,應妒秋芳。  虛庭夜氣偏涼。曾記幽叢采玉,素手相將。青蕤嫩萼④,指痕猶映瑤房。風透幕,月侵床。記夢回、粉艷爭香。枕屏金絡⑤,釵梁絳縷,都是思量。

  【注釋】

  ①茉莉:花白色,芬香,夏季盛開。

  ②「唐昌」句:見前《聲聲慢》(瑤台月冷)注⑦。

  ③蝶夢:夢幻非真之意。用庄生化蝶事。見《莊子·齊物論》。

  ④青蕤(ruí):綠葉下垂貌。⑤枕屏:床前小屏風。

  水龍吟

  白蓮①

  素鸞飛下青冥,舞衣半惹涼雲碎。藍田種玉②,綠房迎曉③,一奩秋意。擎露盤深,憶君涼夜,暗傾鉛水④。想鴛鴦、正結梨雲好夢,西風冷、還驚起。  應是飛瓊仙會。倚涼飆、碧簪斜墜⑤。輕妝斗白,明璫照影,紅衣羞避。霽月三更,粉雲千點,靜香十里。聽湘弦奏徹⑥,冰綃偷剪,聚相思淚。(案此首別又誤作王沂孫詞,見《古今圖書集成·草木典》卷九十七《蓮部》。)

  【注釋】

  ①《水龍吟·白蓮》:本詞是《樂府補題》「浮翠山房擬賦白蓮」十首《水龍吟》的第一首。清代常州詞人認定《樂府補題》諸詞均感於西僧楊璉真伽發掘會稽宋帝后妃六陵事而作。夏承燾先生在《樂府補題考》(《唐宋詞人年譜·周草窗年譜》附錄二)中認為「確鑿無疑」。今人肖鵬先生在《周草窗年譜補辨》(載《詞學》第五輯)中提出「發陵寄託說,出於好以比附說詞的常州諸老,不得不令人懷疑。」余所釋《樂府補題》中草窗諸詞,姑依夏說。此詞應作於發陵之次年(1279)。

  ②「藍田」句:比喻綠水中的白蓮。

  ③綠房迎曉:化用李賀《牡丹種曲》「一夜綠房迎白曉」詩意。

  ④「擎露盤深」三句:化用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空將漢月出宮門,憶君清淚如鉛水」詩意。

  ⑤「應是」三句:「飛瓊仙」,西王母侍女,許飛瓊。「碧簪斜墜」用馮延巳《謁金門》「碧玉搔頭斜墜」詞意。

  ⑥湘弦:用湘靈鼓瑟事。參閱屈原《楚辭·遠遊》。

  天香

  龍涎香①

  碧腦浮冰,紅薇染露,驪宮玉唾誰搗②。麝月雙心③,鳳雲百和,寶釧佩環爭巧④。濃薰淺注,疑醉度、千花春曉⑤。金餅著衣余潤,銀葉透簾微裊。  素被瓊篝夜悄。酒初醒、翠屏深窈。一縷舊情,空趁斷煙飛繞。羅袖餘馨漸少。悵東閣、凄涼夢難到。誰念韓郎⑥,清愁漸老。

  【注釋】

  ①《龍涎香》:此詞乃《樂府補題》:「宛委山房擬賦龍涎香」八首之二。龍涎香:一種名貴香料,又稱「龍泄」,是香鯨腸胃分泌物,類似結石,從鯨體排出後,漂浮於海面。

  ②驪宮:驪龍之宮。玉唾:龍涎香代稱。

  ③麝月:月亮。

  ④寶釧句:宋陳敬《香譜》,龍涎香可製成花紋指環形。

  ⑤濃薰句:《香譜》謂:龍涎須與眾香和研,焚香時有百花香味。

  ⑥韓郎:用韓壽偷香事。見《世說新語·惑溺》。

  珍珠簾

  琉璃簾

  寶階斜轉春宵永,雲屏敞①、霧卷東風新霽。光動萬星寒,曳冷雲垂地。暗省連昌遊冶事,照炫轉、熒煌珠翠②。難比。是鮫人織就,冰綃漬淚③。  獨記夢入瑤台,正玲瓏透月,瓊鉤十二④。金縷逗濃香,接翠蓬雲氣。縞夜梨花生暖白,浸瀲灧、一池春水。沉醉。歸時人在,明河影里。

  【注釋】

  ①雲屏:雲母屏風。

  ②「暗省」三句:連昌宮,唐代皇帝行宮之一,高宗顯慶三年(658)建,故址在河南府壽安縣(今河南宜陽)西十九里。此處化用元稹《連昌宮詞》「上皇正在望仙樓,太真同憑闌干立。樓上樓前盡珠翠,炫轉熒煌照天地」詩意。

  ③「鮫人」二句:張華《博物志》卷二:「南海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

  ④瓊鉤:玉鉤。未圓時的月亮。

  疏影

  梅影①

  冰條未葉②。又橫斜照水,一花初發。素壁秋屏,招得芳魂,彷彿玉容明滅③。疏疏滿地珊瑚冷(「容」字「冷」字原空格,據《詞綜》卷二十補),全誤卻、撲花幽蝶。甚美人、忽到窗前,鏡里好春難折。  閑想孤山舊事④,浸清漪、倒映千樹殘雪。暗裡東風,可慣無情,攪碎一簾香月。輕妝誰寫崔徽面⑤,認隱約、煙綃重疊。記夢回,紙帳殘燈,瘦倚數枝清絕⑥。

  【注釋】

  ①《疏影·梅影》: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按語:王沂孫《玉筍山人詞集》《疏影·詠梅影》「瓊妃卧月」,張炎《山中白雲詞》《疏影·梅影》「黃昏片月」,「此二詞似與草窗唱和之作,但不次韻耳。」

  ②冰條未葉:《全宋詞》據《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均作「木葉」。《詞綜》作「冰條凍葉」。吳訥《百家詞》本《草窗詞集》作「冰條未葉」。「未」字義勝,與下文「一花初發」呼應,而梅乃先花後葉,故「木」為「未」之誤。

  ③明滅:忽隱忽現。

  ④孤山舊事:用林逋養梅事。

  ⑤「崔徽」句:崔徽乃元稹《崔徽歌》中記載的河中歌女,戀人離去,不及相從,因而成疾,託人寫其肖像以寄。

  ⑥清絕:清幽至極。

  齊天樂

  蟬①

  槐薰忽送清商怨②,依稀正聞還歇。故苑愁深,危弦調苦③,前夢蛻痕枯葉④。傷情念別。是幾度斜陽,幾回殘月。轉眼西風,一襟幽恨向誰說。  輕鬟猶記動影,翠娥應妒我,雙鬟如雪。枝冷頻移,葉疏猶抱,孤負好秋時節。凄凄切切。漸迤邐黃昏⑤,砌蛩相接。露洗餘悲,暮煙聲更咽。

  【注釋】

  ①此詞是《樂府補題》「餘閑書院擬賦蟬」十首詞中的第四首,當與王沂孫《齊天樂·詠蟬》作於同時,似都作於南宋亡後。因二詞均用齊女化蟬事。《中華古今注》卷下:「昔齊後忿而死,屍變為蟬,登庭樹唳而嗚,王悔恨,故世名蟬為齊女焉。」清常州詞派亦認為此詞為元僧楊璉真伽發宋陵而作。

  ②槐薰:槐樹間吹來的南風。《清商》:曲調名,其音哀怨。「清商」,亦為秋天的代稱。

  ③危弦:高吭的弦音。

  ④蛻痕:蟬脫去之外殼,一名蟬衣。

  ⑤迤邐:接近。

  滿江紅

  寄剡中自醉兄①

  秋水涓涓②,情渺渺、美人何許。還記得、東堂松桂,對床風雨。流水桃花西塞隱③,茂林修竹山陰路④。二十年、歷歷舊經行,空懷古。  評硯品,臨書譜。箋畫史,修茶具。喜一愚天稟,一閑天賦⑤。百戰徵求千里馬,十年餖飣三都賦⑥。問何如、石鼎約彌明,同聯句⑦。

  【注釋】

  ①剡(shàn)中:今浙江嵊縣。自醉兄: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按《草窗韻語》有《題族伯自醉翁吟稿》詩,此稱"自醉兄』,或題詩時未考明輩行耶?」

  ②涓涓:水緩流貌。

  ③「西塞隱」句:化用張志和《漁父》「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詞意。按西塞地名,向有二說:一指浙江蘭溪之西塞,一指湖北大冶(今屬黃石市)之西塞。此指前者。

  ④「山陰路」句:用王羲之《蘭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文意。

  ⑤天稟、天賦:指與生俱來的性情資質。

  ⑥餖飣:形容文辭重疊。《三都賦》:西晉左思所作,據稱傾十年精力而成。

  ⑦「石鼎」三句:用衡山道士軒轅彌明與劉師服、侯喜以石鼎為題聯句事。見韓愈《石鼎聯句詩序》,載《韓昌黎詩系年集釋》卷八。

  玉漏遲

  題吳夢窗《霜花腴詞集》①

  老來歡意少。錦鯨仙去②,紫簫聲杳③。怕展金奩④,依舊故人懷抱。猶想烏絲醉墨⑤,驚俊語、香紅圍繞⑥。閑自笑。與君共是,承平年少。  雨窗短夢難憑,是幾番宮商,幾番吟嘯。淚眼東風,回首四橋煙草⑦。載酒倦遊甚處,已換卻、花間啼鳥。春恨悄。天涯暮雲殘照。(以上《草窗詞》卷上)

  【注釋】

  ①《霜花腴詞集》:朱孝臧《彊村叢書·夢窗詞集小箋》:「《霜花腴》:按《蘋洲漁笛譜》有《玉漏遲·題吳夢窗〈霜花腴詞集〉》、《山中白雲詞》有《聲聲慢·題夢窗自度曲〈霜花腴〉卷後》。意當時此曲盛傳,遂以標其詞卷也。」按臨安城破宋朝覆亡草窗時年四十五歲,此詞當作於宋亡之後。

  ②錦鯨:代指久已凋零之故舊。化用杜甫《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客從西北來,遺我翠織成。開緘風濤涌,中有掉尾鯨。」「奈何田舍翁,受此厚貺情。錦鯨卷還客,始覺心和平。」

  ③紫簫:《全宋詞》誤作「霞」。據《彊村叢書·蘋洲漁笛譜集外詞》、吳訥《百家詞·草窗詞集上》改。「紫簫聲杳」,謂倚聲度曲之人仙去。

  ④金奩:原為宋人所編輯錄溫庭筠、韋莊、歐陽炯、張泌等四家詞集,此指吳文英《霜花腴詞集》。

  ⑤烏絲:「烏絲欄」省稱。李肇《唐國史補》卷下:「宋亳間(今河南商丘等東南鄰近之地)有織成界道綃素,謂之橋吟纜」。亦為此地紀游之作。

  西江月

  懷剡

  萬壑千岩剡曲,朝南暮北樵中。江潭楊柳幾東風。猶憶當年手種。  鬢雪愁侵秋綠,容華酒借春紅。非非是是總成空。金谷蘭亭同夢①。

  【注釋】

  ①金谷:金谷園,洛陽西北。晉太康中石崇所建。蘭亭:在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王羲之有《蘭亭序》。

  杏花天

  金池瓊苑曾經醉。是多少、紅情綠意。東風一枕遊仙睡①。換卻鶯花人世。  漸暮色、鵑聲四起。正愁滿、香溝御水。一色柳煙三十里②。為問春歸那裡③。

  【注釋】

  ①遊仙:脫離塵俗,游心仙境。

  ②柳煙:柳林上空的氤氳之氣。

  ③「為問」句:用周邦彥《六丑》「春歸如過翼,一去無跡」詞意。

  四字令

  訪友不遇

  殘月半籬,殘雪半枝。孤吟自款柴扉①。聽猿啼鳥啼。  人歸未歸。無詩有詩。水邊佇立多時②。問梅花便知。

  【注釋】

  ①款:叩門。柴扉:即柴門。閉門之意。

  ②佇立:久立。

  醉落魄

  洪仲魯之江西①,書以為別。

  寒侵徑葉。雁風擊碎珊瑚屑②。硯涼閑試霜晴帖。頌菊騷蘭,秋事正奇絕。  故人又作江西別。書樓虛度中秋節。碧欄倚遍愁誰說。愁是新愁,月是舊時月。

  【注釋】

  ①洪仲魯:洪燾,字仲魯,洪咨夔次子。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稱:仲魯乃草窗前輩。」此詞見於鈔本《草窗詞》內,玩詞意似不相肖,或其父嘯齋之作,後人誤收為草窗作,亦未可知。」

  ②珊瑚屑:指冰屑。

  祝英台近

  後溪次韻日熙堂主人①

  殢餘酲②,尋舊雨,愁與病相半。綠音陰陰,絲竹靜深院。絕憐事逐春移。淚隨花落,似剪斷、鮫房珠串③。  喜重見。為誰倦酒慵詩,筠屏掩雙扇④。白髮潘郎⑤,羞見看花伴。可堪好夢殘時,新愁生處,煙月冷、子規聲斷。

  【注釋】

  ①後溪: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宏治湖州府志》:「前溪出銅峴山,東流至武康縣前名前溪。武康縣後又有一溪,亦出自銅峴山,謂之後溪。」《絕妙好詞》有李彭老《祝英台近·後溪次周草窗韻》。江昱又按:「《草窗韻語·挽李太監仁永詩》次首云:"摳衣猶欠日熙堂,僅拜儀刑振鷺行。』此詞與彭老韻合,則主人為彭老。疑彭老為仁永之子也。」

  ②殢(tī)餘酲:病宿酒。

  ③「鮫房」句:《太平御覽》卷七九零載:「鮫人從水中出,寓人家積日,賣絹將去,從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滿盤,以與主人。」

  ④筠屏:竹屏。

  ⑤「潘郎」句:見1346注③。

  甘州

  燈夕書寄二隱①

  漸萋萋、芳草綠江南,輕暉弄春容。記少年游處,簫聲巷陌,燈影簾櫳。月暖烘爐戲鼓,十里步香紅。攲枕聽新雨②,往事朦朧。  還是江春夢曉,怕等閑愁見,雁影西東。喜故人好在,水驛寄詩筒③。數芳程、漸催花信,送歸帆、知第幾番風。空吟想,梅花千樹,人在其中。

  【注釋】

  ①燈夕:元宵節。二隱: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二隱疑指商隱、周隱也。集中止丁卯訪之之作。在早年初交尚系各稱,餘皆並稱"二隱』。」《浩然齋雅談》:「秋厓李萊老與其兄篔房竟爽號"龜溪二隱』。」

  ②攲枕:倚枕。

  ③詩筒:以竹筒盛詩寄遠。見白居易《醉封詩筒寄微之詩》。

  又

  題疏寮園①

  信山陰、道上景多奇②,仙翁幻吟壺。愛一丘一壑,一花一草,窈窕扶疏③。染就春雲五色,更種玉千株。咳唾騷香在④,四壁驪珠。  曲折冷紅幽翠,涉流花澗凈,步月堂虛。羨風流魚鳥,來往賀家湖。認秦鬟、越妝窺鏡⑤,倚斜陽、人在會稽圖。圖(「圖」字原空格,據知不足齋叢書本《草窗詞》補)多賞,池香洗硯,山秀藏書。

  【注釋】

  ①疏寮園:高疏寮別墅。據《中興館閣續錄》:「高疏寮,字續古,高似孫。鄞縣(今屬浙江)人,淳熙十一年(1184)進士。張炎《山中白雲詞》有《掃花游·賦高疏寮東墅園》。

  ②「山陰」二句:《世說新語·言語》:「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壞。」

  ③窈窕:喻花草秀美。扶疏:花草枝葉繁茂。

  ④「咳唾」二句:用咳唾成珠事,比喻高雅的談論。李白《妾薄命》:「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⑤「秦鬟」二句:指秦望山與鏡湖。

  齊天樂

  次二隱寄梅

  護春簾幕東風裡,當年問花曾到。玉影孤搴,冰痕半拆,漠漠凍雲迷道。臨流更好。正雪意逢迎,陰光相照。夢入羅浮①,古苔啁哳翠禽小②。  一枝空念贈遠③,溯波流不到。心事難表。倚竹天寒,吟香夜冷,幾度月昏霜曉④。尋芳欠早。怕鶴怨山空,雁歸書少。不恨春遲,恨春容易老。

  【注釋】

  ①「夢入羅浮」句:用趙師雄夢晤梅神事。見柳宗元《龍城錄》。

  ②「翠禽」句:化用姜白石《疏影》「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詞意。

  ③「一枝」句:化用陸凱《贈范曄》「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詩意。

  ④「倚竹」三句:化用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詩意。

  憶舊遊

  寄王聖與①

  記移燈剪雨②,換火篝香,去歲今朝。乍見翻疑夢③,向梅邊攜手,笑挽吟橈。依依故人情味,歌舞試春嬌。對婉娩年芳④,漂零身世,酒趁愁消。  天涯未歸客,望錦羽沉沉,翠水迢迢。嘆菊荒薇老,負故人猿鶴⑤,舊隱誰招。疏化漫撩愁思,無句到寒梢。但夢繞西泠⑥,空江冷月,魂斷隨潮。

  【注釋】

  ①王聖與:王沂孫,字聖與,號碧山,又號中仙,會稽(今浙江紹興)人。

  ②移燈剪雨:化用李商隱《夜雨寄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詩意。

  ③「乍見」句:用司空曙《雲陽館與韓紳宿別》「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詩意。

  ④婉娩:柔順貌。

  ⑤故人猿鶴:用孔稚圭《北山移文》:「至於還飆入幕,寫霧出楹,蕙帳空兮夜鶴怨,山人去兮曉猿驚」文意。

  ⑥西泠:在今杭州。或謂代指杭州。

  聲聲慢

  送王聖與次韻①

  瓊壺歌月,白髮簪花,十年一夢揚州②。恨入琵琶,小憐重見灣頭。尊前漫題金縷,奈芳情、已逐東流③。還送遠,甚長安亂葉,都是閑愁。  次第重陽近也,看黃花綠酒④,也合遲留。脆柳無情,不堪重系行舟。百年正消幾別,對西風、休賦登樓⑤。怎去得,怕凄涼時節,團扇悲秋⑥。

  【注釋】

  ①王聖與:王沂孫。王沂孫原詞見《全宋詞》3363頁。

  ②「十年」句:化用杜牧《遣懷》「十年一覺揚州夢」詩意。

  ③「尊前」三句:化用無名氏《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詩意。

  ④綠酒:酒名,亦稱綠蟻、醽醁。

  ⑤休賦登樓:用王粲登樓作賦事,表達流落他鄉與懷戀故土之情。

  ⑥團扇悲秋:用班婕妤《怨歌行》「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詩意。

  踏莎行

  題中仙詞卷①

  結客千金②,醉春雙玉。舊遊宮柳藏仙屋。白頭吟老茂陵西③,清平夢遠沉香北④。  玉笛天津⑤,錦囊昌谷⑥。春江轉眼成秋綠。重翻花外侍兒歌⑦,休聽酒邊供奉曲。(以上《草窗詞》卷下)

  【注釋】

  ①中仙:見前《憶舊遊》(記移燈剪雨)注①。詞卷:王沂孫有《花外詞》,後人易名為《碧山樂府》。

  ②結客千金:用呂不韋千金遺子楚事。《史記》卷八十五《呂不韋列傳》:「呂不韋曰:"子(子楚》貧,客於此,非有以奉獻於親及結賓客也。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遊,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嫡嗣』。」

  ③「白頭吟」句:《西京雜記》:「司馬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參見《樂府詩集》卷四十一《楚調曲·白頭吟題解》。

  ④「清平」句:化用李白《清平調》「沉香亭北倚闌干」詩意。

  ⑤玉笛天津:用唐明皇與葉法善游月宮奏玉笛事,見《集異記》。

  ⑥錦囊昌谷:用李賀錦囊藏詩稿事。

  ⑦花外:王沂孫詞集名《花外集》。

  夷則商國香慢

  賦子固凌波圖①

  玉潤金明。記曲屏小几,剪葉移根。經年汜人重見②,瘦影娉婷。雨帶風襟零亂,步雲冷、鵝管吹春③。相逢舊京洛,素靨塵緇,仙掌霜凝④。  國香流落恨⑤,正冰鋪翠薄,誰念遺簪⑥。水天空遠,應念礬弟梅兄⑦。渺渺魚波望極,五十弦、愁滿湘雲⑧。凄涼耿無語,夢入東風,雪盡江清。(《珊瑚網名畫題跋》卷六)

  【注釋】

  ①子固: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嘉興府圖記》:「趙孟堅,字子固,海鹽(今浙江海鹽)人。」入元不仕,以一小舟載琴書,泊蓼葦,夕陽曉月,徜徉其間。其從弟子昂(趙孟)訪之,多拒之不納,偶一見之,去後必令蒼頭洗滌坐具,想見其品節之高。」則草窗此詞,亦有寓意。《凌波圖》: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珊瑚網·趙孟堅水墨雙鉤水仙卷自跋》云:「余久不作此,又方病目未愈,子用征夙諾良亟,急起描寫,轉益拙俗,觀者求於形似之外可爾。彝齋弁陽老人周密題《夷則國香慢》云云。」知此畫乃子固愜意之作。又引《畫禪室隨筆》:「子固水仙欲與楊無咎梅花作敵,周草窗極重其品,曾刺舟嚴陵灘下,見新月出水,大笑云:"此文公(子固卒謚文簡)所謂綠凈不可唾,乃我水仙出現也』。」

  ②汜(fàn)人:麗人。用鄭生遇鮫宮之娣事。見沈亞之《沈下賢集》卷三《湘中怨解》及《太平御覽》卷二九八。

  ③鵝管:笙上之管以玉為之,其狀如鵝。見李賀《李長吉歌詩匯解》卷一《天上謠》:「王子吹笙鵝管長」注④。

  ④仙掌:漢武帝宮中承露之仙掌盤。代舊朝故物。

  ⑤國香:喻水仙。

  ⑥遺簪:喻遺民。

  ⑦礬弟梅兄:用黃庭堅《詠水仙詩》「山礬是弟梅是兄」詩意。礬,礬石。宋士大夫暑月燕客席上堆礬石盤中,用以象冰,望之如雪。

  ⑧「五十弦」二句;用湘娥鼓瑟事。見《楚辭·屈原·遠遊》「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

  一萼紅

  登蓬萊閣有感①

  步深幽。正雲黃天淡,雪意未全休。鑒曲寒沙,茂林煙草②,仰千古悠悠。歲華晚、漂零漸遠,誰念我、同載五湖舟③。磴古松斜,厓陰苔老,一片清愁。  回首天涯歸夢,幾魂飛西浦,淚灑東州④。故國山川,故園心眼,還似王粲登樓⑤。最負他、秦鬟妝鏡⑥,好江山、何事此時游。為喚狂吟老監⑦,共賦銷憂。(閣在紹興,西浦、東州皆其地。)

  【注釋】

  ①蓬萊閣:五代吳越王錢鏐所建,位於南宋會稽郡治所郡廳的後面。王沂孫《淡黃柳》詞序稱:「甲戌冬(1274),別周公謹丈於孤山中。次冬(1275),公謹游會稽,相會一月。」「次冬」即恭帝趙顯德元年,閑置二十年的周密,被朝廷起用為婺州義烏(今屬浙江)令。冬南下會稽(今浙江紹興),路訪王沂孫,詞當作於此時。元軍已進逼臨安,百官鳥獸散,山河易主,弔古傷今之慨油然而生。

  ②鑒曲:鏡湖。茂林:用王羲之《蘭亭序》語,代指會稽山陰。

  ③五湖舟:用范蠡泛舟五湖事,喻隱遁之意。

  ④西浦、東州:見作者自注。

  ⑤王粲登樓:王粲於東漢末年避亂荊州作《登樓賦》云:「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此抒江山易主之嘆。

  ⑥秦鬟妝鏡:指秦望山與鏡湖。見前《甘州》(信山陰)注⑤。

  ⑦老監:指賀知章,曾任秘書監,自號「四明狂客」。

  掃花游

  九日懷歸①

  江蘺怨碧②,早過了霜花,錦空洲渚。孤蛩自語。正長安亂葉,萬家砧杵③。塵染秋衣,誰念西風倦旅④。恨無據。悵望極歸舟,天際煙樹⑤。  心事曾細數。怕水葉沉紅⑥,夢雲離去⑦。情絲恨縷。倩回紋為織,那時愁句⑧。雁字無多,寫得相思幾許。暗凝佇。近重陽、滿城風雨⑨。

  【注釋】

  ①九日懷歸:當為臨安懷歸之作。

  ②江蘺:屈原《離騷》「扈江蘺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李商隱《九日》「空教楚客詠江蘺」。此處化用其意。

  ③「長安」二句:「化用賈島《憶江上吳處士》「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李白《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詩意。此處以長安代指臨安。

  ④「塵染」二句:化用陸機《為顧彥先贈婦》「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詩意。

  ⑤「悵望」二句:用謝《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橋》「天際識歸舟,雲中辨煙樹」詩意。

  ⑥沉紅:紅荷凋謝。

  ⑦夢云:用楚王夢神女事。

  ⑧「回紋」二句:用蘇蕙織錦字迴文詩一事。見《晉書》卷九十六《竇滔妻蘇蕙傳》。

  ⑨「近重陽」二句:用潘大臨(邠老)「滿城風雨近重陽」句意。見《藝苑卮言》卷四。

  三姝媚

  送聖與還越①

  淺寒梅未綻。正潮過西陵②,短亭逢雁。秉燭相看,嘆俊游零落,滿襟依暗③。露草霜花,愁正在、廢宮蕪苑。明月河橋,笛外尊前,舊情消減。  莫訴離腸深淺。恨聚散匆匆,夢隨帆遠。玉鏡塵昏,怕賦情人老,後逢凄惋。一樣歸心,又喚起、故園愁眼④。立盡斜陽無語,空江歲晚。

  【注釋】

  ①聖與還越:王沂孫《玉筍山人詞集》有《三姝媚》「次周公謹故京送別韻」,可知此詞作於宋亡之後的臨安。

  ②西陵:渡口名,又稱西興,在浙江蕭山縣西。

  ③「秉燭」三句:化用晏幾道《鷓鴣天》「今宵剩把銀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詞意。

  ④「一樣歸心」三句:化用秦觀《望海潮》「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詞意。

  獻仙音

  吊雪香亭梅①

  松雪飄寒,嶺雲吹凍,紅破數椒春淺②。襯舞台荒,浣妝池冷③,凄涼市朝輕換。嘆花與人凋謝,依依歲華晚。  共凄黯。問東風、幾番吹夢,應慣識當年,翠屏金輦④。一片古今愁,但廢綠、平煙空遠。無語消魂,對斜陽、衰草淚滿。又西泠殘笛⑤,低送數聲春怨。

  【注釋】

  ①雪香亭:據《武林舊事》、《齊東野語》記載,雪香亭位於杭州清波門外的聚景園內。原為皇家御園,理宗賜給賈似道。宋亡後頹圮荒蕪。草窗題作「吊梅」,乃寓寄麥秀黍離之感。此詞和作多人:李彭老有《法曲獻仙音》「官圃賦梅繼草窗韻」。王沂孫有同調「聚景亭梅次草窗韻。」按江昱《考證》此詞所指僅此園中之一亭。王沂孫次韻題曰「聚景亭梅」,足證江說不誤。

  ②椒:梅花含苞未放之狀。

  ③襯舞台、浣妝池:聚景園中池台名。

  ④翠屏金輦:帝王游幸所用之物。

  ⑤西泠殘笛:當指《梅花落》笛曲。

  高陽台

  送陳君衡被召①

  照野旌旗,朝天車馬,平沙萬里天低。寶帶金章②,尊前茸帽風③。秦關汴水經行地,想登臨,都付新詩。縱英游,疊鼓清笳,駿馬名姬④。  酒酣應對燕山雪,正冰河月凍,曉隴雲飛。投老殘年,江南誰念方回⑤。東風漸綠西湖柳⑥,雁已還、人未南歸。最關情,折盡梅花,難寄相思⑦。

  【注釋】

  ①陳君衡被召:宋亡後陳允平被元朝召至大都(今北京),未授官,放回江南。北上前夕,草窗作此詞為陳允平送行。

  ②寶帶金章:官服有寶玉之帶。金章:金印。

  ③茸帽:皮帽。

  ④用王昭君事。

  ⑤方回:賀鑄字。自比。化用黃庭堅《寄方回》「解道江南腸斷句,世間惟有賀方回」詩意。

  ⑥「東風」句:化用王安石《泊船瓜洲》「春風又綠江南岸」詩意。

  ⑦「折盡梅花」二句:用陸凱寄梅范曄事。見盛弘之《荊州記》。

  慶宮春

  送趙元父過吳①

  重疊雲衣,微茫雁影,短篷穩載吳雪②。霜葉敲寒,風燈搖暈,棹歌人語嗚咽。擁衾呼酒,正百里、冰河乍合。千山換色,一鏡無塵,玉龍吹裂③。  夜深醉踏長虹,表裡空明,古今清絕。高台在否,登臨休賦④,忍見舊時明月。翠消香冷,怕空負、年芳輕別。孤山春早,一樹梅花,待君同折⑤。

  【注釋】

  ①趙元父:見前《南樓令》(好夢不分明)注①。

  ②短篷:小舟。

  ③玉龍:喻雪。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一《田承君記姚嗣宗詩》條引張元《雪詩》「戰罷玉龍三十萬,敗鱗風卷滿天飛。」此詞化用其意。

  ④登臨休賦:用王粲登樓作賦事。見前《聲聲慢》(瓊壺歌月)注⑤。

  ⑤「孤山」三句:用林逋事。

  高陽台

  寄越中諸友①

  小雨分江②,殘寒迷浦,春容淺入蒹葭。雪霽空城,燕歸何處人家③。夢魂欲渡蒼茫去,怕夢輕、還被愁遮。感流年,夜汐東還,冷照西斜④。  萋萋望極王孫草⑤,認雲中煙樹⑥,鷗外春沙。白髮青山,可憐相對蒼華⑦。歸鴻自趁潮回去,笑倦遊、猶是天涯。問東風,先到垂楊,後到梅花。

  【注釋】

  ①越中諸友:指居住在浙江紹興的王沂孫、唐珏、王易簡等人。此詞有王沂孫的和韻。

  ②小雨分江:指濛濛小雨隔斷視線。

  ③燕歸何處:用劉禹錫《烏衣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詩意。

  ④「感流年」三句:化用孔子「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語意。

  ⑤「萋萋」句:用淮南小山《招隱士》「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語意。

  ⑥雲中煙樹:用謝朓《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橋》詩意。

  ⑦「白髮青山」二句:用吳文英《八聲甘州·靈岩陪庾幕諸公游》「問蒼天無語,華髮奈青山」詞意。

  探芳訊

  西泠春感①

  步晴晝。向水院維舟,津亭喚酒。嘆劉郎重到,依依謾懷舊②。東風空結丁香怨,花與人俱瘦③。甚凄涼,暗草沿池,冷苔侵甃。  橋外晚風驟。正香雪隨波,淺煙迷岫。廢苑塵梁,如今燕來否④。翠雲零落空堤冷,往事休回首。最消魂,一片斜陽戀柳。

  【注釋】

  ①西泠春感:李彭老、張炎均有和作。

  ②「劉郎」二句:用劉禹錫重遊玄都觀賦桃事,嘆物是人非之慨。

  ③「丁香」二句:化用李商隱《代贈》「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詩意。

  ④「廢苑」二句:用劉禹錫《烏衣巷》詩意。

  效顰十解 四字令

  擬花間

  眉消睡黃①。春凝淚妝。玉屏水暖微香。聽蜂兒打窗。  箏塵半妝②。綃痕半方③。愁心欲訴垂楊。奈飛紅正忙。

  【注釋】

  ①黃:婦女面妝之色。

  ②箏塵:箏上蒙塵,言其未用。

  ③綃痕:淚濕綃帕。

  西江月

  延祥觀拒霜擬稼軒①

  綠綺紫絲步障,紅鸞彩鳳仙城。誰將三十六陂春②。換得兩堤秋錦。  眼纈醉迷朱碧③,筆花俊賞丹青④。斜陽展盡趙昌屏⑤。羞死舞鸞妝鏡⑥。(按此首別誤作陳逢辰詞,見《歷代詩餘》卷二十一)

  【注釋】

  ①延祥觀:四聖延祥觀在西湖孤山路,有韋太后所奉沉香四聖像。見《武林舊事》。拒霜:木芙蓉的異名。

  ②陂(bēi):池塘。

  ③眼纈(xié):眼發花。

  ④俊賞:高超的鑒別能力。

  ⑤趙昌屏:趙昌的畫屏。《宣和畫譜》:「趙昌,廣漢(今四川遂寧)人,善畫花果,名重一時。」

  ⑥「舞鸞」句:用鄭域《浣溪沙·別恨》「已自孤鸞羞對鏡」詞意。

  江城子

  擬蒲江①

  羅窗曉色透花明。靘瑤笙②。按瑤箏。試訊東風,能有幾分春。二十四闌憑玉暖,楊柳月,海棠陰。  依然愁翠沁雙顰。愛鶯聲。怕鵑聲。人自多情,春去自無情。把酒問花花不語,花外夢,夢中雲。

  【注釋】

  ①蒲江:盧祖皋。盧詞有三首《江城子》,第一首「畫樓簾幕卷新晴」似為所擬之詞。

  ②靘(qìng):裝飾。《宋稗類鈔》卷二《奢汰》:「笙簧必以高麗銅為之,靘以綠蠟,暖則字正而清越。」

  少年游

  宮詞擬梅溪①

  簾消寶篆卷宮羅②。蜂蝶撲飛梭。一樣東風,燕梁鶯院,那處春多。  曉妝日日隨香輦③,多在牡丹坡。花深深處,柳陰陰處,一片笙歌。

  【注釋】

  ①梅溪:史達祖字。

  ②寶篆:香爐中之煙裊裊曲曲,狀如篆體。

  ③香輦:后妃所乘之車。

  好事近

  擬東澤①

  新雨洗花塵,撲撲小庭香濕②。早是垂楊煙老,漸嫩黃成碧。  晚簾都卷看青山,山外更山色。一色梨花新月,伴夜窗吹笛。

  【注釋】

  ①東澤:《絕妙好詞箋》卷二:「張輯字宗瑞,號東澤。」

  ②撲撲:充溢。

  西江月

  擬花翁①

  情縷紅絲冉冉②,啼花碧袖熒熒③。迷香雙蝶下庭心。一行愔愔簾影④。  北里紅紅短夢,東風雁雁前塵。稱消不過牡丹情。中半傷春酒病。

  【注釋】

  ①花翁:江昱《蘋洲漁笛譜考證》引《西湖遊覽志》:「孫惟信,字季蕃,仕宋光宗時,棄官隱西湖上,為長短句,好藝花卉,自號"花翁』。」

  ②冉冉:柔軟下垂貌。

  ③熒熒(yíng):光艷貌。

  ④愔愔(yīn):靜寂。

  醉落魄

  擬參晦①

  憶憶憶憶。宮羅褶褶消金色②。吹花有盡情無極。淚滴空簾,香潤柳枝濕。  春愁浩蕩湘波窄。紅蘭夢繞江南北。燕鶯都是東風客。移盡庭陰,風老杏花白。

  【注釋】

  ①參晦:《絕妙好詞箋》:「趙汝鞠,字參晦,號霞山。《宋史宗室世系表》:商王元份八世孫,善官子。」

  ②褶褶(dié):夾衣的光彩。消金色:以金線飾衣。

  朝中措

  茉莉擬夢窗

  彩繩朱乘駕濤雲。親見許飛瓊①。多定梅魂才返②。香瘢半掐秋痕。  枕函釵縷③,熏篝芳焙,兒女心情。尚有第三花在,不妨留待涼生。

  【注釋】

  ①許飛瓊:仙女名。舊題班固《漢武帝內傳》:「(王母)又命侍女董雙成吹雲和之笙,石公子擊昆庭之金,許飛瓊鼓震靈之簧。」又見孟棨《本事詩·事感第二》。

  ②多定:多久之意。

  ③枕函:中空可以放置物件的枕頭。亦稱枕匣。

  ④熏篝(gōu):熏籠,可做焙物之用。

  醉落魄

  擬二隱①

  餘寒正怯②。金釵影卸東風揭。舞衣絲損愁千褶。一縷楊絲,猶是去年折。  臨窗擁髻愁難說。花庭一寸燕支雪③。春花似舊心情別。待摘玫瑰,飛下粉黃蝶。

  【注釋】

  ①二隱:李彭老、李萊老。一號商隱,一號周隱。

  ②餘寒:指春末之季。

  ③燕支雪:落花。化用蘇軾《寒食》「春去不容惜,泥污燕支雪」詩意。

  浣溪沙

  擬梅川

  蠶已三眠柳二眠①。雙竿初起畫鞦韆。鶯櫳風響十三弦。  魚素不傳新信息②,鸞膠難續舊因緣③。薄情明月幾番圓。

  【注釋】

  ①蠶已三眠:蠶脫皮時,不食不動,其狀如眠,謂之蠶眠。秦觀《淮海後集》卷六《時食》:「(蠶生)九日,不食一日一夜,謂之初眠。又七日再眠如初……又七日三眠如再。」柳二眠:即柳眠,形容柳條靜止下垂之貌。

  ②魚素:書信。用蔡邕《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詩意。

  ③鸞膠難續:喻情變難復。化用劉兼《秋夜書懷呈戎州郎中》「鸞膠處處難尋覓,斷盡相思寸寸腸」詩意。見《全唐詩》卷七六六。

  踏莎行

  與莫兩山談邗城舊事①

  遠草情鍾,孤花韻勝。一樓聳翠生秋暝。十年二十四橋春,轉頭明月簫聲冷②。  賦葯才高③,題瓊語俊④。蒸香壓酒芙蓉頂。景留人去怕思量⑤,桂窗風露秋眠醒。(以上出《絕妙好詞》卷七。以上《彊村叢書》本《蘋洲漁笛譜集外詞》,原未注所出,今補註。)

  【注釋】

  ①莫兩山:《絕妙好詞箋》卷五:「莫侖,字子山,號兩山,江都(今江蘇揚州)人。」邗城:揚州別名。

  ②「十年」句:化用杜牧《遣懷》「十年一覺揚州夢」及《寄揚州韓綽判官》「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詩意。

  ③「賦葯」句:用姜白石《揚州慢》「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詞意。

  ④題瓊語俊:指鄭覺齋《揚州慢》瓊花詞。見《全宋詞》二六七六頁。

  ⑤「景留」句:用梁楝誣莫侖事。草窗《癸辛雜識》載:「梁楝,鎮江人,與莫子山甚稔。一日,偶有客訪,子山留飲,作菜元魚為饌,偶不及楝。楝憾之,遂告子山嘗作詩有譏訕語。官捕子山入獄,久之始得脫而歸,未幾疾死。余嘗挽之云:"奏邸獄成杯酒里,烏台禍起一詩間。』紀其實也。」

  周密詞

附錄:

武林舊事十卷(內府藏本)

宋周宻撰宻字公謹號草窻先世濟南人其曾祖隨高宗南渡因家湖州淳祐中嘗官義烏令宋亡不仕終於家是書記宋南渡都城雜事葢宻雖居弁山實流寓杭州之癸辛街故目睹耳聞最爲眞確於乾道淳熙間三朝授受兩宮奉養之故蹟敘述尤詳自序稱欲如呂滎陽雜記而加詳如孟元老夢華而近雅今考所載體例雖仿孟書而詞華典贍南宋人遺篇剩句頗賴以存近雅之言不謬呂希哲歲時雜記今雖不傳然周必大平園集尚載其序稱其上元一門多至五十餘條不爲不富而宻猶以爲未詳則是書之賅備可知矣明人所刻往往隨意刊除或僅六卷或不足六卷惟存故都宮殿教坊樂部諸門殊失著書之本旨此十卷之本乃從毛氏汲古閣元板傳抄首尾完具其間逸文軼事皆可以備參稽而湖山歌舞靡麗紛華著其盛正著其所以衰遺老故臣惻惻興亡之隱實曲寄於言外不僅作風俗記都邑簿也第十卷末棊待詔以下以是書體例推之當在六卷之末疑傳寫或亂其舊第然無可考證今亦姑仍之焉(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

齊東野語二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周宻撰宻有武林舊事已著錄宻本濟南人其曾祖扈從南渡因家吳興之弁山自號弁陽老人然其志終不忘中原故自序中述其父之言謂身雖居吳心未嘗一飯不在齊而宻亦自署厯山書中又自署華不注山人此書以齊東野語名本其父志也中頗考正古義皆極典核而所記南宋舊事爲多如張浚三戰本末紹熙內禪誅韓本末端平入洛端平襄州本末胡明仲本末李全本末朱漢章本末鄧文龍開邊安丙矯詔淳紹嵗幣岳飛逸事巴陵本末鄧文龍本末詩道否泰景定公田景定彗星朱唐交奏趙葵辭相二張援襄嘉定寳璽慶元開禧六士張仲孚反間諸條皆足以補史傳之闕自序稱其父嘗出其曾祖及祖手澤數十大帙又出其外祖日錄及諸老襍書示之曰世俗之言殊傳譌也國史之論異私意也定哀多微詞有所避也牛李有異議有所黨也愛憎一衰議論乃公國史凡幾修是非凡幾易而吾家書不可刪也云云今觀記張浚趙汝愚胡寅唐仲友諸事與講學者之論頗殊其父所言殆指此數事歟明正德十年耒陽胡文璧重刻此書其序稱或謂符離富平等役頗渉南軒之父若唐陳之隙生母之服則晦庵致堂有嫌焉書似不必刻刻則請去數事殊失宻著書之旨文璧不從可謂能除門戸之見矣明商維濬常刻入稗海刪去此書之半而與癸辛襍識混合爲一殊爲乖謬後毛晉得舊本重刻其書乃完故今所著錄一以毛本爲據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雲煙過眼錄四卷續錄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宋周宻撰宻有武林舊事已著錄是書記所見書畫古器畧品甲乙而不甚考證其命名葢取蘇軾之語第考軾寳繪堂記實作煙雲之過眼舊本刊作雲煙殆誤倒其文然錢曾讀書敏求記載元至正間夏頥鈔本已作雲煙則訛異已久矣曾記夏本作一卷而此本四卷或後人所分歟觀所記收藏之人葢入元以後所作中有湯允謨葉森文璧之語葢點勘是書各爲題識傳寫者誤合爲一如王子慶所藏宋太祖御批三件條末雲今第三卷只有二件疑有脫誤當參攷志雅堂雜抄云云志雅堂雜抄亦宻所著不應自雲當參攷知亦誤連校正之語爲正文矣中記蘇軾手書詞稱郟湛初溢今本訛爲漣漪初溢然郟湛字不可解恐亦有訛又記蘭亭序有隋煬帝內府石刻不知何據又記吳彩鸞書切韻以一先二仙爲十三仙二十四先稱不可曉案困學記聞載魏了翁之言巳稱唐韻下平不作一先則唐韻或有此別本亦未可知也續錄一卷題逢澤湯允謨撰凡三十九條董其昌戲鴻堂帖定絹本黃庭經爲楊許舊跡葢本此書則亦以其賞鑒爲凖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志雅堂雜鈔一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周密撰是編分爲九類其文與所作雲煙過眼錄癸辛雜識諸書互相出入而詳畧稍殊疑爲初記之稿本經後人裒綴別成此書其間惟論殷玉鉞一條知元時劈正斧亦宣和內府之物爲他書所未載可資考證耳(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

澄懷錄二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周宻撰宻有志雅堂襍鈔已著錄是書採唐宋諸人所紀登渉之勝與曠達之語彚爲一編皆節載原文而注書名其下亦世說新語之流別而稍變其體例者也明人喜摘錄清談目爲小品濫觴所自葢在此書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

癸辛雜識前集一卷後集一卷續集二卷別集二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周宻撰宻有武林舊事巳著錄是編以作於杭州之癸辛街因以爲名與所作齊東野語大致相近然野語兼攷證舊文此則辨訂者無多亦皆非要義野語多記朝廷大政此則瑣事雜言居十之九體例殊不相同故退而列之小說家從其類也商維濬稗海所刻以齊東野語之半誤作前集以別集誤作後集而後集續集則全闕又併其自序佚之後烏程閔元衢於金閶小肆中購得抄本毛晉爲刻入津逮祕書始還其原帙書中楊凝式僧淨端一條與野語重出葢刪除未盡彌陀入冥劉朔齋再娶二條並附註衢按云云葢閔氏所加海鰌兆火一條附註不題名字核其語意殆亦閔語也書中所記頗猥雜如姨夫眼眶諸條皆不足以登記載而遺文佚事可資攷據者實多究在輟耕錄之上所記羅椅董敬庵韓秋巖諸人於宋末講學之弊言之最悉其引沈仲固語一條周平原語一條尤言言烱戒有關於世道人心正未可以小說忽之矣都穆南濠詩話曰吳興唐廣嘗手錄癸辛雜識見其中載方萬里穢行之事意頗不平是夜夢方來曰吾舊與周生有隙故謗我至此幸爲我暴之云云夫是非之公人心具在使宻果誣衊方回不應有元一代無一人爲回訟寃至明而其鬼忽靈者其說荒唐殆不足辨且宻爲忠臣回實叛賊卽使兩人面質人終信宻不信回也況恍惚夢語乎(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

浩然齋雅談三卷(永樂大典本)

宋周密撰密所著書凡數種其癸辛雜識齊東野語皆記宋末元初之事雲煙過眼錄皆記書畫古器今並有刋板其澄懷錄續錄則輯淸談志雅堂雜鈔則博渉瑣事今惟鈔本僅存皆巳別著錄千頃堂書目載密所著尙有志雅堂耳目鈔及此書而藏弆之家並無傳本惟此書散見永樂大典中其書體類說部所載實皆詩文評今搜輯排纂以考證經史評論文章者爲上卷以詩話爲中卷以詞話爲下卷各以類從尙裒然成帙密本南宋遺老多識舊人舊事故其所記佚篇斷闋什九爲他書所不載朱彞尊編詞綜厲鶚編宋詩紀事符曾等七人編南宋雜事詩皆博採羣書號爲繁富而是書所載故實亦皆未嘗引據則希覯可知矣其中考證經義如解詩巧笑倩兮疑口輔當爲笑靨而不知類篇面部已有此文解易非谷射鮒以鮒爲鯽不知說文鯽字本訓烏鰂後世乃藉以名鮒羅願爾雅翼辨之已明如斯之類於訓詁皆未免稍疎然密本詞人考證乃其旁渉不足爲譏若其評隲詩文則固具有根柢非如阮閱諸人漫然蒐輯不擇精觕者也宋人詩話傳者如林大抵陳陳相因輾轉援引是書頗具鑒裁而沉晦有年隱而復出足以新藝苑之耳目是固宜亟廣其傳者矣(四庫全書總目·集部·詩文評類)

絶妙好詞箋七卷(兵部侍郞紀昀家藏本)

絶妙好詞宋周密編其箋則國朝查爲仁厲鶚所同撰也密所編南宋歌詞始於張孝祥終於仇遠凡一百三十二家去取謹嚴猶在曾慥樂府雅詞黃昇花庵詞選之上又宋人詞集今多不傳併作者姓名亦不盡見於世零璣碎玉皆賴此以存於詞選中最爲善本初爲仁採摭諸書以爲之箋各詳作者里居出處或因詞而考証其本事或因人而附載其佚聞以及諸家評論之語與其人之名篇秀句不見於此集者咸附錄之會鶚亦方箋此集尙未脫稿適遊天津見爲仁所箋遂舉以付之刪複補漏合爲一書今簡端並題二人之名不沒其助成之力也所箋多泛濫旁涉不盡切於本詞未免有嗜博之弊然宋詞多不標題讀者毎不詳其事如陸游之瑞鶴仙韓元吉之水龍吟辛棄疾之祝英臺近尹煥之唐多令楊恢之二郞神非參以他書得其源委有不解爲何語者其疏通證明之功亦有不可冺者矣密有癸辛襍識鶚有遼史拾遺皆巳著錄爲仁字心穀號蓮坡宛平人康熙辛卯舉人是集成於乾隆已巳刻於庚午鶚序稱其尙有詩餘紀事如干卷今未之見殆未成書歟(四庫全書總目·集部·詞曲類)

周密字公謹寳祐間為義烏令入元不仕自號泗水潛夫詩極典雅善畫得意輒自題其上曾過南屏小蓬萊詩有園林幾換東風主留得亭前御愛松之句所著有齊東野語癸辛雜志武林舊事諸書行世(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古蹟之屬·武林梵志卷八)

周密字公謹號草窻厯山人居錢唐宋寳祐間為義烏令家藏名畵法書甚富善梅竹蘭石賦詩其上(四庫全書·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畫史會要卷三)

周密(萬厯杭州府志字公謹錢塘人宋寳祐間為義烏令入元不仕自號泗水潛夫詩極典雅善畵得意輒自題其上著有武林舊事齊東野語癸辛雜志)(謹按周密本湖州人其稱泗水潛夫者以湖有霅溪四水交流因以自名也考剡源文鈔雲密與杭州楊大受有連大受和王之諸孫密依之遂捐其第之西偏以居密故密亦為錢塘人)(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八)

周密

密字公謹號草窗濟南人流寓吳興居弁山自號弁陽嘯翁又號蕭齋淳祐中為義烏令有蠟屐集齊東野語癸辛雜識志雅堂雜鈔浩然齋視聼鈔武林舊事澄懐録雲煙過眼錄(鄧牧心序雲蠟屐非屨非舄不足以忘足而阮孚愛之詩發乎情性與蠟屐不類周公謹以名其集豈以阮孚所以忘足者而忘心於詩物無美惡溺於所愛皆不得為性情之正安得與詩同日語然與為阮孚猶愈於祖約畏人況不為阮孚者乎)(四庫全書·集部·詩文評類·宋詩紀事卷八十)

周密(字公謹濟南人僑居呉興自號弁陽嘯翁又號蕭齋有草窓詞二巻一名薲洲漁笛譜)(四庫全書·集部·詞曲類·詞選之屬·詞綜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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