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多看了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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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嬌杏與賈雨村的故事。

作者

董麗娟

嬌杏是《紅樓夢》中出場較早的一個女性。她的戲份並不多，只在第一、二回中出現。曹雪芹把她放在《紅樓夢》的開始，暗示出命運常常充滿玄機，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亦是無比神奇。

小說在開卷第一回，講到一個人物甄士隱。甄士隱是姑蘇城外附近的一家鄉紳，稟性恬淡，是神仙一流人品。他家隔壁葫蘆廟內寄居著一個窮書生，賈雨村，因為識文斷字，甄士隱便常與他有往來。

這日雨村來訪，其間又有別人來拜，便留下雨村一人翻弄書籍解悶。雨村正是無趣之時，聽見外面有人咳嗽聲（這咳嗽或是無意之為，比如恰逢喉中不適；應非有意勾引；不過究竟如何，未可知也），信眼望時，是一個丫鬟在院中摘花，「雨村不覺看的呆了」。（雨村此時的年紀並非年少，也不是沒見過女子，可知這丫鬟縱無十分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了。）

我們一般都有過這種體驗：當有人盯著你看時，你的身體或神經是有感覺的。所以這丫鬟摘了花要走時，抬頭看見了窗內有人（可能早有感覺，只是不便直視回視）。

按著當時的社會要求和規矩，丫鬟當然是要速速迴避的，於是她便忙轉身，在轉身之前，那丫鬟已看清了雨村的相貌、衣飾（這轉身時間夠長的。既有人那樣看自己，便出於好奇或者自戀看看那人如何，大概也不過分），並在心中揣度（難道竟是真的有意？或者只是一個人本能的判斷另一個人），故而竟又回頭兩次。 這丫鬟便是嬌杏。

這下子了不得，一個女子頻頻回頭看自己，雨村怎不以為是心中有意於己？不想在貧窘之際，還能有這等奇遇，雨村不免沾沾自喜，甚至於狂喜不禁。（於窮迫潦倒之際得人青眼之感覺，大概可以引為紅粉知己？）

漫說在當時那個朝代，即便是今天，一個年輕女孩回頭看成年男子，恐怕也是不甚禮貌不夠矜持的；只能說或者她是天真爛漫，或者是士隱家一向規矩不嚴，對下人教導寬鬆，嬌杏才敢如此恣意大膽（也或者是因為其實聽聞久矣，早已留心；今日終於得見真人，身不由己）。

這邊雨村因得著甄士隱的贈銀資助，便去進京大比。那邊士隱的狀況卻是一路直下。先是女兒丟失，繼而家被火燒，接著田莊被搶，只得攜妻與丫鬟投奔丈人，終至隨一瘋跛道人飄然而去。

嬌杏仍舊服侍著士隱夫人，日夜做些針線發賣。這日，她正在門前買線，忽聽街上喝道，原來是新太爺到任。隱在門內看時，只覺「這官好面善，倒像在哪裡見過的」（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亦有過類似想法。不過，那確是人間初見；這裡嬌杏並不是）。當然見過，這官便是賈雨村。

雨村在轎中竟也看見了門內的嬌杏（可知當日有多上心，竟再也沒能忘記她容顏），當夜便著人來問詢，次日便寄密書要嬌杏做二房。而嬌杏到雨村身邊，只一年便生一子，又半年雨村嫡妻去世，嬌杏便被扶做正室。

平常我們說命運，好像是一回事，其實命是指生命，生來就有的，不可更改的；運則是指歷程，運數，這個和命並不絕對一致。

有的人命運兩濟，比如王思聰；有的人命好運不好，比如曹雪芹；有的人命不好運也不好（但願不是你）；有的人命不好可運好，比如嬌杏，她曾經是服侍人的丫鬟，就因回頭多看了人一眼，終竟成知府夫人。

天地造化，自有玄機，因此命不好的也不要太泄氣，誰知道你的運數如何呢？

來世一遭，不管是緣，是劫，都坦然接受從容應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