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時節,古鎮鄭家屯飛出了一隻光華四射的彩鳳,那就是塞北名媛、千古功臣張學良將軍的夫人于鳳至。于鳳至美貌端莊,知書達禮;才華出眾,蕙質蘭芳;忠貞不渝,女中豪傑。
于鳳至傳(中華民國十八年十一月)
張于鳳至,遼寧省梨樹縣人,年三十歲,現住遼寧省城。
張于鳳至女士,今全國陸海空軍副座張公漢卿之夫人也。母家素稱豪富,太夫人於慈善事業,極具熱心。其文斗先生,任商會會長,亦振振有聲。女士少聰慧,好讀書,曾肄業奉天女子師範學校,成績甚佳,及于歸,相夫奉長,既稱賢淑。漢卿將軍每統兵出戰,女士恆出其私蓄,備置物品,親往前線勞軍,又赴後方醫院,慰問受傷將卒,因而軍人感激,極為甚遠,莫不奮勇當先,願效前驅,漢卿將軍歷來能收指揮如意、百戰百勝之故者,女士與有力焉。女士初得母教,常抱救世之想,對於公益事業、慈善團體,無不援助,以示提倡,尤重教育,每次遼寧省舉行運動大會之時,輒捐助獎品,為鼓勵之具,並親自登台給獎,一般男女健兒,於女士殷殷勸勉之下,感憤發自勵,故年來東北體育進步甚速,女界尤形踴躍,蓋女士熱心提倡、影響所及有以致之也。迨十八年冬,東北易幟之初,多屬望女士出膺要職,女界尤甚,以冀開一新紀元,其深負眾望,於茲可見。女士竟不為虛榮所動,平居治家,諸事儉約,不喜浮華,暇時手不釋卷,大有儒者風。又赴東北大學聽講,以求新職謙虛和藹,不恥下問,好學不倦,鬚眉有愧,且深明世界潮流,不泥舊俗,教育子女,務期平民化,素知膏梁文綉,最易惰志,故力洗富貴氣習,以為青年之范。若女士者,洵東北女界傑出之人物也,現有女子三人,皆天資超越,聰明過人云。
1、奉北名媛
18世紀至19世紀中葉,鄭家屯這座塞外小城已經成為奉北蒙漢貿易中心,是個馳名遐邇的水旱碼頭。彼時,小城正處於資本主義萌芽時期,工商業已有長足發展,是個商賈雲集的地方。
正是這一時期,從山東省海陽縣司馬庄下關東來了一位精明強幹的漢子名叫於文斗。於文斗是個有智慧又有力氣的人,經過一番拼搏,靠推挎車起家,居然當上了大商號豐聚長的掌柜。妻子錢氏為躲避蒙匪,在匿居今公主嶺市南崴子鄉大泉眼村時,於1898年農曆五月初八生下一女,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便是于鳳至(字翔舟)。
于鳳至5歲時回到了鄭家屯,10歲開始同族中及親戚家的小孩一起讀私塾。她絕頂聰明,不僅精通孟子、論語、中庸、大學等必修課程,還熟讀諸子百家、名人詩賦,13歲就已經出落成為亭亭玉立、千嬌百媚、能寫善畫、活潑美麗的少女。
此時,經教書先生說服,其父於文斗改變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觀念,使于鳳至以優異成績考入了奉天女子師範讀書。15歲畢業還鄉時,于鳳至正當豆蔻年華,她丰姿綽約,文采出眾,於家大小姐的美麗端方,名播鄉里。
2、鳳命虎緣
1915年夏,身為前路巡防營統領的張作霖專程來到鄭家屯拜見他的義兄於文斗。這是因為一年前他率部剿匪被敵軍圍困時,是於文斗給後路巡防營統領吳俊升報信,才及時為他解圍。因此於文斗的救命之恩令這位亂世梟雄終生難忘。這次拜望恩兄,張作霖在酒席宴上看見了剛剛從奉天女子師範畢業的于鳳至。姑娘形貌端麗,儒雅文靜,使張作霖十分看中,當場表示必要和於家結為兒女親家,娶于鳳至為大兒媳。席間,吳俊升也自願當大媒,要鼎力成全這樁美事。為了填寫庚帖,於家專門請算命先生查了鳳至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掐算說,鳳至姑娘乃是鳳命,將來必為貴人。
此時,奉天的張府公子學良(字漢卿)正在讀書。父親回來向他說明定親之事,弄得這位闊少如五雷轟頂,說什麼也不明白,諾大的奉天城美女如雲,老父為什麼偏在鄭家屯給自己找一個「鄉巴佬」。可父親對兒子說:「小六子,把於家姑娘娶過來,你看不上她,讓她和你媽過,以後你可以再找別的女人。
此後,張學良雖然奉命到鄭家屯相過親,但卻根本沒有和於姑娘見面,這樁姻緣處於岌岌可危之中。後來還是吳俊升百般撮合,使張學良和于鳳至見了一面,結果使這位帥府公子十分震驚,他沒有想到于鳳至竟是這樣明目皓齒,珠開妙相。而且才華橫溢,精通文墨,遂一見鍾情,結成百年之好。
3、大賢至孝
于鳳至與張學良結婚後,小夫妻的燕爾愛巢設在奉天大帥府二進套院的西廂房。自從進入張府,于鳳至極盡長房兒媳的孝道,每天要為公公和五位婆婆裝煙捧茶,此外還要經心照料眾多小叔、大姑、小姑的生活起居,她心地善良、辦事公道、尊老愛幼、善解人意,深得全家人敬重。
張家法度極嚴,任何人都不準隨便出府,就是吃飯不及時也要受到申斥。在這府中,惟鳳至享有特權,即便她有了錯處,老帥也從不責怪。而且還說:「鳳至無一樣不好,就是文化還低些。」之後,便送兒媳到東北大學法理科當了旁聽生,從而使鳳至得以修至大學文化。這期間,府上還讓鳳至接替壽夫人總理張府內政,更顯示了她超人的才幹。鳳至自小受到良好的家教,她從不恃強凌弱,總是惜老憐貧。因此,全家人都擁戴這位賢淑的內當家。
張、於婚後十分恩愛,張學良很快就被于鳳至美麗端莊的材質、奉親事長的賢孝、治家理政的能力、知書達禮的睿智以及手不釋卷的儒者之風完全征服了。他視於鳳至為好大姐、賢內助,每逢大事,二人必合議而定。兩人真正成為一對海枯石爛心不變的鐵打夫妻。于鳳至對丈夫真正起到了身邊「軍師」的作用。她的人格力量,她的縝密思索和主張,對張學良的成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于鳳至與張學良生了一女三男,她遠離仕途,平居治家,在教子成才方面,也稱得上一代楷模。
4、慈心善舉
于鳳至雖然身為女流,卻心存救世之想。到了奉天后,她與張學良很快通過社交同青年會的中、外同齡人結為朋友,尤其是和張學良的同鄉閻寶航、郭松齡的夫人韓素秀等結成了莫逆之交,接受了許多進步思想。于鳳至多次解囊贊助,支持閻寶航和韓素秀辦起貧兒學校,讓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和家道貧寒的百姓子女也能夠上學讀書,為國家培養大量人才。于鳳至和張學良於百忙之中,經常到貧兒學校去看望那些就讀的窮孩子,同時向他們捐贈一些學慣用品,使師生們受到極大鼓舞。
作為少帥夫人,于鳳至十分關心老百姓的冷暖和飢苦,真是「一枝一葉總關情」。1930年,她的老家遼西一帶洪水成災,于鳳至聞訊,很快在奉天組成了女子濟賑會,用發行債券等籌施竭力籌措款項,為賑濟水災而努力工作。
為了把有限的救災資金用到當處,她不畏操勞,親赴遼西,特別是到家鄉鄭家屯一帶視察災情。所到之處,深入各家各戶問寒問暖,直接把救災物資發放到每個受災家庭,使鄉親們於水深火熱之中得到了安慰。
現公主嶺南崴子鄉大泉眼村是于鳳至的出生地。于鳳至看到那裡文化落後,自己出資辦了兩所新民小學。她故去後,她的義子蕭朝智於1996年請張學良題字,學校更名為鳳至小學。
5、輔撐危局
皇姑屯事件發生後,日本人準備乘亂佔領東北。當時,張學良不在奉天,形勢極為嚴峻。在張府中於鳳至與壽夫人相互為謀,用計掩蓋了老帥身亡的真相。于鳳至以其少有的冷靜和機智,應對了多次來訪的「不速之客」,密不發喪,一直等到張學良迴轉奉天,使形勢轉危為安。
在東北權力交接過程中,于鳳至為張學良做了許多穩定局勢的謀劃,順利地實現了新老過渡。在東北軍出現分裂危機時,于鳳至以種種舉措探聽虛實,證明楊宇霆、常蔭槐確有異心,使張學良最後痛下決心,及時除掉楊、常,消除了東北軍的內部隱患。
蔣馮閻中原大戰發生後,東北軍面臨何去何從的重大抉擇。此時于鳳至幫助張學良,從大局出發,正確分析天下大勢,促使東北軍毅然易幟,為國家的統一做出了貢獻。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淪陷,張學良秉承蔣介石的旨意,背上了「不抵抗將軍」的罪名,一時間在國人面前陷入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尷尬境地。在這種極端困難的處境中,于鳳至一面勸慰夫君振作精神,繼續組織熱河抗戰,一面在順承王府多次接見以閻寶航等為首的東北民眾請願團,向鄉親們表明張學良將軍的愛國志向和抗戰決心,同時和張將軍一起安排部署在東北敵後組建抗日義勇軍等抗日救亡運動。
6、無愧夫君
1936年12月,張、楊實行兵諫,發動了西安事變。張學良送蔣回京被判處徒刑,後改為嚴加管束,實際上是終身監禁。于鳳至為救丈夫,從英國回歸,滿以為她與宋美齡一向以姐妹相稱,有金蘭之誼,通過「第一夫人」的斡旋,總可以有些效果。不想,蔣介石無論如何也不肯放出張學良這隻「東北虎」。鳳至無奈,只得與夫君同舟共濟,生死相守,走上了漫長的陪牢伴獄之路。從奉化的雪竇山開始,輾轉幾萬里,直到貴州修文的陽明洞。三年之久的牢獄生活使于鳳至患了乳癌,不得不去國外就醫,從此在美國過起了旅居海外的生活,成為天涯孤旅。
張學良在台灣的幽禁歲月,完全受台灣當局的控制。而遠在異國他鄉的于鳳至無時不在思念丈夫。她在洛杉磯好萊塢山上居所的進門大廳里,始終懸掛一楨張學良將軍的大幅戎裝照片,每天祈禱,保佑丈夫早獲自由,來和一家人團聚。為此,她不斷給美國政府寫信懇請人權保護,以為這樣就能促使張學良早日釋放。然而盼來盼去,人沒有盼回來,卻盼來了一張離婚紙,律師要她在上面簽字。當時她說:「蔣先生一些人竟然用離婚的辦法了,也就是絕對不讓張學良自由,斷絕他來美國和親人團聚這條路。為了漢卿,我願意死,何況在紙上籤個字,當然不承認這種離婚。漢卿也始終認我是他的夫人。」「我生為張家人,死為張家鬼!」
7、思鄉愛國
鳳至夫人雖然旅居異國他鄉,然而「越鳥朝南枝,胡馬依北風」,她一天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祖國、家鄉和親人。1988年聖誕節前夕,東北大學校友郭維城、閻明光兩次拜訪了于鳳至。相見時,于鳳至拉住兩人的手一再說:「今天可算見到國內來的親人了。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哪!」郭維城、閻明光親切地告訴她,國內還有很多親人,對她的晚年生活都很關注。東北大學65周年校慶時,收到了她老人家給學校寫的賀信,師生們都很高興,衷心祝願她健康長壽!聽了這些,于鳳至老人頻頻拭淚,感慨不已,充滿激情地說道:「我已經是風燭殘年,這輩子恐怕難以再見到這些人了。」一句動情的話表明了她思念祖國親人的悵惘心境。
說起往事,于鳳至告訴郭維城和閻明光,她是遼北鄭家屯人,父親是開燒鍋的。她說:「我們結婚時,我19歲,漢卿才16歲,還是個孩子呢,他一直稱我為大姐」。「漢卿這人好啊,他熱情厚道,極富有正義感,一生從不負人,我們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談到夜間十點,大家怕她累著,和她依依惜別。老人同閻明光親切擁抱,連聲說再見。當祖國親人說,希望能在北京相見時,于鳳至不禁熱淚盈眶。
8、歲暮餘輝
于鳳至,這位飽經時代巨浪衝擊的奇女子於1990年與世長辭,刻在墓碑上的名字是「張于鳳至」,她還在身邊留下一塊墓地,希望張學良百年之後能和她葬在一起。但是,這位命途多舛的女性留下了三個憾夢沒有實現:思國不得歸;思鄉不得回;思親不得見。撒手人寰,似乎這一切都已經結束,然而並非如此,老人家的餘輝還在不時地炯然閃爍。
于鳳至的義子,現已八旬的美籍華人蕭朝智先生幾次回到中國大陸于鳳至的家鄉,為弘揚其義母的美德風範而奔走呼號。鳳至夫人的養女張桂蘭女士不忘養育之恩,也多次回到故鄉和當地政府磋商並落實研究于鳳至、紀念于鳳至等重大事宜。于鳳至去了,她似乎留下一樁天大的冤案,使一切有良知的人都想為她開說公道。台灣著名作家黃美之女士,以《情何以堪》為題,詳細地闡釋了于鳳至有如昆玉秋霜般的高風亮節。司徒巧齡在悼念張夫人于鳳至女士的文章中說,我是尊重中國婦女傳統美德的人,張夫人一人在美國拼搏,面對台灣當局對張將軍散布的誹謗、誣衊;面對世間的人情冷暖,承受著兒子都先後去世的打擊,為了完成救出張將軍和養育子女的重責,她不顧癌症後一直虛弱的身體,捨死忘生地奮鬥到最後一息。張夫人始終是用意志支持身體,強撐著向前並活到高齡。這不是醫學的奇蹟,是愛情,中國婦女忠貞愛情產生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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