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河下鄉時還有一種終生不忘的怪怪的果子，名叫：都柿。人們說：這都柿，吃時是甜酸的，當時沒有什麼感覺，可是用不一會兒，人就醉倒了。這地方，找對象，得有酒量的與沒酒量的配對。要不，兩口子上山吃了都柿，同時都醉了，就糟了。
說來都柿是一種天然野生果，它喜生於針闊混交林下，分布在大、小興安嶺無人山區原始森林中，不受任何環境污染，地表八十公分以下是常年不化的永久凍土層，地表是原始森林。
吃都柿最好是打羊草的初秋時節。這東西雖是野生，並不是漫山遍野的生長，對"出生地』確很挑剔，多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所以採集這種東西是很辛苦的。都柿不是隨便吃得的，要有節制，要不然，第二天牙倒了，饅頭都咬不了。可人總是吃了都柿忘了牙，不吃迷糊不罷休。那地方的很多人牙齒不好。吃了都柿人的模樣也不好看，嘴和牙都是紫的，顏色得好幾天才能退下去。
因為有都柿，的確曾經牛過一陣子。「你，北京來的，北京有都柿么？」「你二大爺去過埃及？埃及有都柿么？沒有。沒有都柿，那你也就不必牛了，就什麼也不能說了。」對所有沒見過都柿的人說都柿，那是最費勁的事。於是，總想帶些回家，可就是不行；都柿這東西，不要幾天，果就化為水。的確不是可以帶走的物。
其實，這都柿古人就知道。清朝人方式濟的《龍沙紀略·貢賦》中說：「花水，出艾渾（註：即璦琿）。色赤，望之如豆，入口成液，離枝十餘日輒化為水，以蜜收為膏，充貢。」這「花水」，又名雅格達，是都柿的一種。看來，當年還是給皇帝的貢品呢。西清寫的《黑龍江外記》中說「又有都實者……和牛乳造為烏他，味殊甘美。」「烏他」就是達斡爾人的奶酒。
山裡人講起熊瞎子吃都柿最是來勁兒的。
這地球上喝酒的動物，一種是人，另一種就算得熊了。在山裡走道兒，你帶多少錢也沒人搶，可要是帶了酒，那可就要小心了。熊瞎子老遠聞著酒味，就非得跟你沒完。但是你要是老實交出了酒，它也就不禍害人了。
熊瞎子見了都柿，就等於是見了酒，不倒下不停嘴巴。要是公的還行，醉了就睡。可母的就壞菜了，它得奶崽子呀，它自己是受得了，可小崽子吃了奶水，一個個動彈不了。死了一樣。這老母熊，拱拱這個，不動；拱拱那個，不動。母熊一想，壞啦！全死了。就一個個叼河裡，水葬了。
都柿帶不到山外，我們就乾脆讓它化為漿水，變成酒。采都柿最好是早晨露水沒幹時。那時候，果子味正，酒勁大。將都柿洗凈，裝"畏大羅』（俄羅斯對水桶的叫法）里，用棍子搗碎，用紗布擰出汁來。這汁已經就是酒了。這時的酒，很粘稠，本是裝三兩的杯子，可裝上三兩二錢。眼睛與杯子口平行了看，液面是向上鼓起的。喝完了的空杯子，還是紫的，要是不馬上洗，很久才能去掉顏色呢。
這種都柿酒不同於葡萄酒，度數相當於現在的低度白酒，你要是能喝一斤50度的「北大倉」，喝這個也就是一斤多一點兒，多不到哪兒去。山外人喝了都柿酒，全說「帶勁兒」，但是，畢竟是山裡貨，美味不可多得。常常是當成送禮的東西，自己反而捨不得喝。
回了城，讀了些書，才知道，這都柿是越橘類漿果，屬於落葉，灌木，杜鵑花科，中文名：篤斯越桔，現被稱為野生藍莓。拉丁名：Vaccinium uliginosum Linn.別名：篤斯、黑豆樹(大興安嶺)、都柿(小興安嶺、伊春)、甸果、地果、龍果、蛤塘果(吉林)，訥日蘇(蒙古族語)，吉厄特（鄂倫春）等。株高40-80公分，多分枝；花一至三朵，生於頭年生枝條的頂部葉腋內，果粒呈紫色扁球形，直徑1-2公分，皮薄味酸甜，外表有一層灰白霜。每年6月開花，8月中旬果實成熟。主要分布在中國東北，俄羅斯，北歐，北美等同緯度地區。
我國的都柿主要生長在北緯52度以北「五星級地帶」的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原始森林，純天然、無污染，林中有大量馬蜂和成片螞蟻。自然條件保護了都柿，馬蜂的蜂毒和螞蟻有十多種氨基酸和多種活性物質的蟻酸所含有多種藥用成份，均被都柿樹叢所吸收。經國家標準物質研究中心檢測，都柿中含有常規的果糖、果酸、黃鈣和維生素C、維生素、維生素A和B族維生素、SOD、熊果甙、蛋白質等，及19種氨基酸，其中含有人體必需的八種氨基酸，而且比例適當。它還有其他果品少有的特殊成分，即豐富的鋰、鐵等微量元素。同時其營養成份易被人體吸收、利用的生物有效性極高。另外，都柿果味美芬芳，營養豐富。可以幫助緩解視力衰退。具有促進眼部血液微循環、維持正常眼壓的作用。因此建議常用電腦的人不妨多吃一些都柿。
這幾年，市場上出現了幾個有品牌的都柿酒，但是，有從前的味道比著，喝著現在的名牌都柿酒，品味大降，「都柿」之味若有若無，根本無法與我們那種純正的原汁土釀相比。因為野生的都柿產量有限，採集、運輸、貯存都不容易，只好兌些別的東西，所以也造不出原汁好酒來。 山裡「坐地戶」進城看我，帶來些真的原汁原榨都柿酒。喝著這酒，吃著黃瓜、大醬，這才又重新品出了山裡味。於是，兩個人一個一個數上了當年的知青，一幕幕，腦子裡全是當年的事。淙淙溪水，綿綿雪山，全在酒里晃著。
都柿之味道，又甜又酸。
2010.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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