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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安放鄉愁

任姍姍

《 人民日報 》( 2016年01月07日  24 版)

  時速300公里的高速列車,在廣袤的大地上展翅翱翔。哪怕只有三天的假期,與我一樣,許多人還是收拾起往日的匆忙,奔向那個叫做故鄉的地方。

  故鄉,對於今天的中國人而言,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地理概念,它更指向一個精神記憶的家園。在鄉愁的深處,被歲月塵封的幕布被緩緩拉開。在那裡,時光倒流,枯木逢春。那裡有你熟悉的聲音、色彩和氣味兒,有催促你走向天涯海角的初心,有你最柔軟最溫暖的心事。

  這個假期,當我穿透重重霧霾,重新審視我的故鄉時,卻猛然發現:那個魂牽夢縈的故鄉,原來只存在於我的記憶中。那片閃耀著金色麥芒的田地,如今已是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那座曾經鋪滿碧綠芳草的山嶺,回蕩著的機械轟鳴令人頭暈腦漲。那個曾經寧靜、閑適的小城,正在以爭分奪秒的姿態,把自己變成又一個「小北京」「小上海」,甚至還未模仿到幾分都市的摩登現代,卻已沾染上了霧霾與擁堵的「現代病」。

  有多少人曾像我一樣的失望,一樣的悵然若失,一樣的懷有無處安放的鄉愁?

  一切已是滄海桑田,一切都在走向相似的結局。在速度至上的城鎮化進程中,故鄉正變得越來越陌生,故鄉的面目也變得愈加模糊。就像我們使用相似設計的手機,穿著相似款式的服裝一樣,今天的我們又不得不面對面貌趨同又如此陌生的「故鄉」。

  鄉愁,它不再是一種甜中帶酸的思緒。城鎮化進程中,我們是不是迷失了許多?

  假如揚州不是綠楊城郭、二分明月,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何以如此詩情畫意?

  假如深巷不再粉牆黛瓦、小橋流水,陸遊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又何以如此含意雋永?

  當衚衕弄堂、粉牆黛瓦與歷史記憶、人們心中的詩意一起被「現代」淹沒後,我們的後人,難道必須到博物館中去尋找鄉愁,去尋找我們自己的文化記憶和民族認同?試問那時的我們又如何向歷史交代?

  我曾走過一些地方,也曾看過現代與傳統比鄰而居、相映成趣的風景。這讓我相信,現代城市並不是鄉村的簡單反動,鄉村不是城市在地理上的對應物,城鎮化當然也不意味著鄉村的終結。舊的、老的、傳統的,未必毫無價值、一文不名。建立新的,當然不意味著要將舊的、老的、傳統的一律推倒。建立在廢墟上的「新」,必然掩埋著無根無源、地基不牢的危機。

  詩人艾略特說,我們所有探尋的終結,都會回到我們的出發之地。假如我們同意,城市的意義在於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那就不要輕易毀棄這種美好的豐富性和多元性吧。因為城市生活不僅關乎我們的物質慾望,更關乎我們的精神訴求,關乎我們內心的無窮與浩瀚。一個偉大的城市,理應容得下昨天的故事。

  吾心安處是吾鄉。請不要讓我們的故鄉,成為一個想回卻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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