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的樂與悲

狀元的樂與悲

涼月輕風

龍汝言，字錦齋，安徽桐城人。幼時家貧，考取秀才後，到北京八旗都統倩龍家當家庭教師；公元1814年，參加科舉考試，高中狀元。

一

龍汝言未發跡前，默默無聞，成為秀才後，數度參加舉人考試，都沒考上。通過熟人介紹，他到京城都統倩龍家教小孩讀書。都統是一旗的最高軍政長官，龍汝言寄人籬下，很不得志。

公元1810年，適逢嘉慶皇帝壽誕，按清朝宮廷規矩，每遇皇帝誕辰，在京的二品以上大臣，都要作詩、詞、序、頌等文，給皇帝祝賀。都統倩龍也要給皇上貢送祝詞。他是武將，不精文墨，只好請龍汝言代筆。

龍汝言受東家委託，自然不敢怠慢。為穩妥起見，他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從康熙和乾隆兩位已故皇帝的御詩中，精心挑選，集二百句組成賀詩，由都統倩龍進獻嘉慶皇帝。

嘉慶看到倩龍進獻的先祖御制詩集成的篇章，非常高興。因為御制詩屬於冷門，熟讀的人不多。究其因，一是高處不勝寒，弄不好一字之差，一句之誤，就會搭上身家性命；二是御詩神聖無比，一般士大夫與草民難以得見；三是皇帝之作，假大空語言多，難見情性，藝術價值不高。由此三個原因，故難以在民間普及。

嘉慶生長在帝王之家，耳濡目染，對先祖的御制詩自然熟悉。今見倩龍也能集祖先皇帝的詩句成章，特召倩龍給予獎勵。倩龍不敢隱瞞，坦陳：「此詩乃龍汝言代作」。

嘉慶非但沒責怪，反而更加高興。他認為，士子能熟讀先帝御制詩，並能運用自如，擇佳句成章，足見其人對清室忠誠。嘉慶當即賞賜給龍汝言一個舉人功名。並要倩龍轉告龍汝言，讓他第二年參加科舉考試。

二

清朝科舉制度規定，秀才是沒有資格考進士的，只有先考中舉人，才能參加考進士的會試。龍汝言意外得到皇帝的恩賜，成為舉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次年，龍汝言參加會試，奈何文章未得主考官賞識，名落孫山。

嘉慶皇帝見新科進士名冊上沒有龍汝言，心中不悅。在主考官晉見他覆命時，嘉慶數番申斥，埋怨今科會試，所錄取的進士，大都不佳。

主考官納悶，自忖本科優卷不少（林則徐就是這年中的進士），為何不稱帝意？便偷偷向宮內伺候嘉慶的貼身太監行賄打聽原委。這個太監告訴主考官，說皇上是因為龍汝言落第，心中極為不快。於是主管考試的朝臣們大悟，都知道了皇上生氣原因。

三年後，公元1814年，即嘉慶十九年甲戌，龍汝言再度參加科舉考試，主考們心照不宣，不謀而合地達成共識：要讓龍汝言高中狀元。龍汝言此番考進士，自然如囊中取物，十拿九穩。

嘉慶看到會試錄取的名冊非常高興。殿試後，閱卷官找到龍汝言的考卷，將他定為第一名，連同其他九份考卷進呈皇帝，讓他最後定奪。嘉慶私自拆開第一名試卷的彌封，見是龍汝言，沒有說什麼，仍舊封好，放回原處。到當眾公布名次時，拆封唱名，龍汝言即以一甲一名高中狀元。嘉慶皇帝龍顏大悅，道：「朕所賞果不謬也。」

嘉慶以為自己慧眼識人，即派龍汝言為南書房行走、實錄館纂修，兩個美差，一人獨得。皇帝時常召見，頻頻賞賜，滿朝大臣羨慕不已。

三

然而，好景不長，不久龍汝言卻突然被革職。事情的起因有點令人啼笑皆非。龍汝言幼年孤貧，婚後生活全靠岳父周濟。而他老婆又十分強悍，她隔三差五地對丈夫實施家暴。龍汝言成為高官後，這種情況也沒有多少改變。

一天，夫妻二人再次發生矛盾，龍汝言被老婆打出門，無奈之下到朋友家借居躲避，好幾天不敢回家。不幸的是，實錄館的吏員在此期間送《高宗實錄》到龍汝言家，請他校勘，龍汝言之妻收下後擱在一邊。隔天，吏員來取，龍汝言之妻將原樣交回。而龍汝言對此一無所知。

數日後，忽然皇帝降旨將龍汝言革職。龍汝言非常吃驚，經多方打聽，才知道是因為那天讓他校勘的《高宗實錄》中，「高宗純皇帝」（乾隆皇帝的廟號）的「純」字被書吏誤寫為「絕」，沒有被校正。雖然他實際上並沒有校勘，但呈給嘉慶皇帝的《高宗實錄》上所貼的黃簽，寫著「臣龍汝言恭校」，無可辯解。

皇帝的廟號出錯，本身已經很嚴重，加之「絕」字字義又很不好，按當時法律，屬於「大不敬」，應該給予嚴厲處罰。嘉慶因寵任龍汝言，不忍加罪，惋惜良久，最後下旨：「龍汝言精神不周，辦事疏忽，著革職，永不敘用。」

悍妻誤夫，千古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