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金剛經》之大奧妙
作者從幾個微小片段入手,淺析語言用辭和背後思想,窺見《金剛經》的奧妙所在。
Guban Lu手寫《金剛經》(來源於博客http://guban.blogspot.co.uk/2014_11_01_archive.html)
為何本文只是淺談?原因有三,一是受限於篇幅字數,二是金剛經為大乘佛教經典,一切諸法及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出,且此經暗接庄玄下啟理心,百世供人奉持誦讀,鄙人才疏學淺唯能觸及皮毛,純粹想把個人一些淺薄思考與讀者交流分享,第三個原因這裡暫且賣個關子放到後文再說。
關於名字
先說經名。金剛經的譯本最通行的是姚秦鳩摩羅什譯本,除此之外還有玄奘譯本和義凈譯本等等。全經按照昭明太子的三十二分法被分成了三十二個章節。經書全稱為《金剛般若波羅蜜》,可從「如法受持分第十三」的開頭找到:「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當何名此經,我等云何奉持。佛告須菩提,是經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而在玄奘譯本中,此經名為《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能斷」顧名思義就是能斬斷一切,金剛是極其堅硬之石,波羅蜜多是「度」的意思,這裡引申為「到彼岸」,佛教世界觀中一共有六度,般若(指緣消法滅的大智慧)為六度之一,其餘五度為布施、持戒、忍辱、精進和禪定。相比較看來,鳩摩羅什大師之所以刪減掉能斷二字可能是考慮到這裡有重複的嫌疑——能斷本就是金剛的特性,這也恰恰反映了鳩摩羅什譯本簡潔莊嚴之特點。綜上所述,我們大概可以把經名理解為「能度人到彼岸的能斬斷一切的大智慧」。
這裡,存有關於用「渡」還是用「度」的爭議。對此我個人認為用「渡」不能十分嚴謹地體現佛法思想,「渡」更多有他人相助的意思,例如普渡眾生,更重要的是暗涵了工具的意味。佛在金剛經中說法卻多次說法不可說,這裡有兩層含義,一是佛法有法,法無定法,二是不應取法也不應取非法,簡單來說就是有法但沒有恆定法,不因執迷於表象,佛法就像渡河的木筏,過完河上了岸就應該棄掉這隻木筏,正所謂過河拆橋,及岸棄筏。當然,連佛法都不應沉迷更何況佛法以外的東西,這是佛在教導我們莫著相。而 「度」,是自度,自我修行的意思,雖得上師說法,但要證得佛果還須自己領悟,上師況且不應惦記著自己說法,更別說修行個人了。
語言問題
下面再來看金剛經語言結構。金剛經全經共有五千多字,主要記述了釋迦牟尼佛在古印度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一次講法的過程,通篇採用對話體,有佛的自問自答,也有佛與弟子須菩提的對話內容。須菩提,此公號稱解空第一,須菩提是梵文音譯,其意思是「好的事物呈現出來」,在其他譯本中也有被翻譯成「具壽善現」或「具壽妙生」,這樣翻譯看來彷彿更容易從字面理解其意思。
金剛經文字通俗直白,然而將字句串聯起來卻很容易使人陷入迷思,翻閱全經,隨處可見非常有特點的三段論式,我們抽取以下這段經文作為例子:「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有說法不。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來無所說。須菩提,於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塵,是為多不。須菩提言,甚多。須菩提,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經文大概意思為:須菩提,你想想看,我有說佛法嗎?須菩提說,世尊,你沒有說佛法。佛祖又問,須菩提,你想想看,你覺得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微塵多嗎?須菩提回答說,很多。佛祖又說,須菩提,這些微塵在我看來並不是微塵,只是叫做微塵,就如我說世界,並不是世界,只是叫做世界。
乍一看這些語句,會覺得邏輯有些混亂,彷彿說是但又不是,頗有些甄士隱初聽到跛足道人滿嘴的好啊了啊的,不甚明白,但至少我們可以接收到的一點是「覺者境界的智慧是很高深的」。其實我們不妨這樣想,當我們想闡述一件非親身體驗而不能理解箇中滋味的事情時,我們是很難用語言直白地去表達的,末了可能只能無奈說一句「你自己去試試就知道了」。佛祖向世人說法,在指引世人,但是又不能讓世人因他的指引而陷入執迷,所以他用了一種否定描述法來說某事物不是什麼,而不去直接地說某事物是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呢?因為這裡存在語言自身的局限性。首先語言只是一種工具,用一種或許不太恰當的方式形容:人是造物主創造出來的,語言是人創造出來的,用產物的產物去描述造物主是非常困難的。語言是無法描述事物的完全本質,盲人摸象言象如箕,正確嗎?我們清楚知道並不是這樣的,尤其面對無明的眾生,如果採用肯定描述法,則有畫地為牢的嫌疑,容易讓人心生執念貪於表象,無法體會到佛家真正的智慧。另外,語言的傳播也伴隨著原意的消磨,覺者的境界不是依賴邏輯的思考,而是體驗,向汝說者皆是第二義,便就是這個意思了。看及此處,也順道解釋了為何本文只宜淺談,因為更有意義的應該是讀者自己的思考和感悟。
「實相」與「名相」
然而,佛口中「似是而非」的那些「有說法,無所說」、「非微塵,名微塵」、「非世界,名世界」究竟想表達什麼呢?我認為這是佛祖在教人如何覺性,也就是參透宇宙與人生的本性,宇宙為生活環境,人生為自我,換言之,就是如何悟空。這裡引用《心經》里的四句偈語「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裡的「色」是指事物的有形外表,「空」不是相對於「有」的空無的空,因為有便是空,空也是空,好比我把一張紙撕毀了,你說這張紙「沒了」(這裡是相對於「有」的空),不是,這張紙本來就是「空」(非有關無、滅、落、逝、亡的空,而是絕待的空)。萬事萬物皆是空,但這個空是建立在因緣規律上的,緣起法生,緣謝法滅,因而諸法空相。這裡打個比方,我們說湖真的是湖嗎,不是,湖是由許多水滴(暫且假設這是可劃分的最細小單位)匯聚而成的集合,「湖」只是個名字,但是「水滴」也不是本質,為什麼會有水滴,是因緣際會才有的,沒了因緣也就沒有這個水滴,也就沒有了這一切。
所以這裡就提出了兩個概念,一個是實相(水滴),一個是名相(湖)。因此上文提及的「如來說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中第一個「世界」指代實相,第二三個「世界」指代名相。看來,在金剛經中世尊佛每提出一物,總要彷彿不厭其煩地從旁告誡「無所說」,「非微塵」,「非世界」——莫要著相,須得破執。寫及此處,不禁想到道德經中的「道可道,非常道」,但個人以為佛教經文所使用的否定描述法的意味與道教道德經中「道可道,非常道」有微妙的不同,道教更多是為了否定而否定,旨在凸顯其大深遠,而佛教則是懷著嚴謹的態度,不使入相。此無比奧妙的緣起性空論,它批判了在佛教還未開創前婆羅門教認為的梵天主世,恆常有「我」的理論,而以性空應萬變,使佛教在千百年間數次與外道辯經盛會中久久屹立不倒百辯不衰。
金剛經的奧妙遠不止鄙人所提及之百分之一二,其手抄本印刷本浩瀚如煙汗牛充棟,經文智慧更是博大精深,紮根深植中國文化傳統之中,歷經世世代代供無數後人學習品賞。
作者:田士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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