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自己，當寒冷來襲

05-31

冬日之詩

[加拿大]馬克·斯特蘭德（Mark Strand，1934—）

告訴自己

當寒冷來襲，陰霾降臨

你要繼續

行進、傾聽

那不變的曲子，

無論你身處何地——

在黑夜的穹頂下，

抑或在純凈皎月所凝視的

冰雪幽谷里。

今夜寒冷來襲

告訴自己

你的所知，那跋涉時

骨頭演奏的曲子，

無他。而你終將能夠

躺在冬日寒星的

微火下。

如果在那裡你無法

回程或繼續前行，你發現

自己來到終結之所

那麼在寒意流入、侵襲四肢百骸時，

告訴自己，

你，愛你所是。

谷豐譯

In the winter| John Atkinson Grimshaw

冬日獨居

[美]羅伯特·勃萊（Robert Bly，1926—）

一

四點左右，幾片雪花。

我把殘茶潑到雪地上，

感到清新的寒冷中一絲愉快。

入夜時分，風刮起來，

南窗上的窗紗緩緩飄動。

二

我有兩所房子；但我只用一間。

燈光落在我的椅子、桌子上

而我卻飛入我的一首詩——

我不能告訴你在哪兒——

象我隨處出現，如今，

在潮濕的田野中，冬雪降著。

三

每一天都有更多的父親死亡。

這是兒子們的時辰。

稀薄的黑暗聚攏在他們身邊。

那黑暗好似光的碎片。

四獨坐

荒涼有如黑色的泥巴！

我坐在這黑暗裡，唱著歌，

我說不出這喜悅是來自

肉體，還是靈魂，還是來自什麼別的地方。

五聽曲

這樂曲中有人生存，

耶穌、耶和華或眾靈之王之類的稱謂

不能準確的將那人描摹。

六

我醒來又降新雪。

我是一個人，但另有一個人和我

一起喝咖啡，一起眺望雪野。

西川譯　

Winter twilight | Konstantin Korovin

冬日的凝視

[瑞典]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Tomas Transtromer，1931—2015）

我像梯子一樣傾斜，

把臉探進那棵櫻桃樹的底層。

置身於太陽敲響的色彩之鐘內。

比四隻喜鵲還快，我吃掉紅櫻桃。

寒冷自遠方突然向我襲來。

瞬間轉暗，在樹上留下一道斧痕。

從現在起已經晚了。

我們小跑著離開視野之外，向下，

落入古老的下水道。隧洞。

我們年年月月閑逛著，

一半由於義務，一半為了逃命。

打開我們頭上的某扇天窗

一線微光漏進來——

簡短的禮拜式。

我們抬起眼睛：

星空透過下水道的格柵。

北島譯

Winter Still Life | David Burliuk ·1947

古老的冬天

[義大利]誇西莫多（Salvatore Quasimodo，1901—1968）

在半明不暗的火光中，

你那纖巧的雙手我渴望一見，

它們散發橡木和玫瑰的味兒，

也有死亡的氣息。古老的冬天。

鳥兒尋找穀粒，

轉眼間披上雪花，

於是就有這樣的話：

少許陽光，一個天使的光圈，

還有霧，還有樹，

還有我們——清晨空氣的產物。

錢鴻嘉譯

Deer Taking Shelter in Winter
Gustave Courbet ·1866

冬天

[英]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

田野里，兩匹馬，

兩隻天鵝在水上，

這時一股風吹過

凋敝的薊叢

擁擠的像人群；

而今重新開始

我的想法是群孩子

臉上滿是焦慮

醒來而且起身

在狂奔的天空下

從被埋葬之所。

一隻天鵝的痕迹

在水上畫了條斜線

顯示冬天的凜冽，

而每匹馬像動了激情

自被打敗之後

便長久垂著頭，

噢，它們侵犯了

我遮蔽起來的內心

直到記憶鬆開

它臉上的花別針—

流淌到遠遠的後面。

整個荒地發出尖嘯

在跳躍的風裡，

而枯萎的人群站著

擁擠的像薊叢

在一個結不出果的所在；

但是仍有奇蹟

在每張臉里挖掘

強壯而柔軟的種子，

到了靜止的時刻

金色冬陽返回原始的

無窮無盡無雲的驕傲。

1943—1944

桑克譯

The Faggot Gatherers | Jean-Francois Millet

冬天，星星

[羅馬尼亞]安娜·布蘭迪亞娜（Ana Blandiana，1942—）

冬天，星星

如此遙遠

你無法通過孤獨

看見它們。

冬天，大海

如此古怪

就連泉水道

也不適合它們。

冬天，死者

如此冷漠

整個地面

都會凍結。

高興譯

Miners in the Snow Winter | van Gogh ·1882

某個陽光斜射的時刻

[美]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

某個陽光斜射的時刻

在冬日的下午——

讓人抑鬱，像沉重的

教堂的旋律——

玄妙地傷害我們——

沒有任何傷口和血跡

卻在意義隱居的深處

留下記憶——

沒有人能夠傳達——任何人——

它是絕望的印章——

不可抗拒的折磨

來自虛空——

當它來時，一切都側耳傾聽——

影子——屏住了呼吸

當它去時，就像死神臉上

遙遠的謎——

靈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