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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者言

藏書者言

  □龍揚志

  夏天從校內遷到校外,書本加上廢紙雜誌,竟然打包了八十八箱,這個數字不僅把搬家工人嚇一跳,也把自己嚇了一跳。兩年前的數目是四十三箱,來廣州之後翻了一倍。箱子是裝蘋果的紙箱,不至於像秀才趕考用的精良裝備那樣令人生畏,一個紙箱裝三十來本,也有近三千冊書了。三千冊說不上多,全部擺上書架可不容易,好在原主人將整面牆打造成頂天立地的壁櫃,至少五百冊就輕鬆裝下了。

  書房窗戶朝北,陽光太足,即便購回白色紗窗掛上,感覺終太晃眼,後來將書桌掰轉90度,境況竟然大為改觀。空間被攔腰截斷,原本不大的書房就越顯逼仄了。左邊靠窗,我的左前、正前、右邊、右後全是書的身影,置身於三千冊的大海,方察覺自己在扮演藏書家角色。原來人生歡愉太少,是大把金銀被書販騙走,大把時間被書本佔去,直落得「人財兩空」。

  很多書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去翻閱,卻從不曾想過將它們變現,從這一點說,我不是地道的收藏家,何況我所買回的書,全是沒有升值可能的印刷品,而我早先設計過它們的歸宿,當我某一天翻不動了,圖書館的某個角落應當是理想的居所。書仍在源源不斷流入,網購時代最大的好處是足不出戶即可搭建一座書的城池。曾經立志將書全部封鎖於書房,美其名曰分離學術以保持生活之純粹,不到一個月,生活是徹底淪陷了,客廳的沙發、茶几、電視櫃、飯桌、地板到處都是書的屍體,卧室更不必說了,床頭和床下,壓皺的,壓折的,橫七豎八,傷痕纍纍,慘不忍睹。

  假以時日,三千冊一定會變成六千冊,突破一萬冊,噌噌噌往上漲,要多大的房子容納這個堂而皇之的不良癖好,不禁悲從中來,我該掙多少錢去弄那麼多空間啊。

  藏書對於人文學科確有必要,經典著作不斷生成,它們是闡釋過去的參照,但研究不僅是對經典的解讀,一般作品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藏書或許意味著自我困境的揭示,作為平凡之輩,我們大多數記憶和理解的能力註定有限,沉迷藏書也是一種生命的喚醒,必須通過文字的反覆閱讀達到保存和提取的準確,藉助遺存於書上的蹤跡再現理解的坎坷。有些書不會再去閱讀,但是封面可能提醒你其中的內容和思想,在整理相關問題時獲得自信,即使你心存猶疑,也能打開手頭的書本加以印證。

  在知識批量生產的時代,狄德羅式的百科全書通才已沒有可能再造,垃圾信息輪番轟炸,主體生存如此艱難,如果不選擇性失明或失聰,我們內心無法達到片刻的寧靜。既然有限的閱讀無法解決人的終極困境,藏書亦當適可而止。

  搬運工人不斷將書搬上八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這令我感到慚愧。把書藏到心的樓閣,可以減輕他人多少負擔……

  藏書的境界不是對紙張的物質佔有,就生活而言,如果能夠脫離身心的羈絆,一本書都可以不必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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