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打死記者的後果
當沈藎被杖斃的消息傳出後,有一個英國人憤怒異常,那就是莫理循。他對這件事情的評價頗為激憤,他說,「那個該殺的兇惡老婦人慈禧太后」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愚蠢,使沈克威(即沈藎)被亂棍打死。」中國民間排滿情緒由是風起雲湧。
晚清政府,已經不是一個最高統治者可以無法無天的時代。慈禧一怒之下處死一個記者,最終卻引來了一連串難以應對的後續效應……
慈禧下令打死記者之後
1903年夏,據《大公報》報道,肅親王奉旨在虎坊橋抓獲三名「嫌犯」。對於「被拿之故及所拿者何人」,《大公報》也不太清楚,只能「俟訪明再布。」
就這一次看似平常的抓捕,最終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被抓的人中,一個名為沈藎的記者後來被慈禧杖刑處死。沈藎之死,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成為晚清中國的著名大案,與新聞自由關聯在一起。
沈藎為什麼被處以極刑呢?最流行的說法是這樣的:
1903年,沙俄拒不履行1902年簽訂的《交收東三省條約》,不願意從東北分期撤兵,還提出新的七條要求。當時,剛剛從八國聯軍進京,狼狽西逃的陰影下走出來的慈禧,不敢抗爭,希望和沙俄締結一項密約,來處理這一問題。
沈藎在日本一家報紙供職,密約簽訂之前,他通過秘密渠道獲取了相關的內容,並把密約草稿寄給天津的《新聞報》(而章士釗的回憶中則提到,是先發表於日本的報紙),提前發表。此事引起世界輿論嘩然,中俄簽約計劃成為泡影,也使得清政府十分惱怒。
由此,沈藎也被稱為「最早為新聞事業獻身的人」、「近代第一個以身殉職的記者」。
肅親王
殘酷的杖刑
對媒體而言,如果報道一些血腥、殘酷的事情,往往是不能「如史直書」的,因為過於殘酷的場面可能引起一些人的「不適感」。
不過,透過《大公報》的報道,我們還是能感受到那種血腥:
「打至二百餘下,血肉飛裂,猶未至死。後不得已,始用繩緊系其頸,勒之而死。」
「當杖斃時……骨已如粉,未出一聲。及至打畢,堂司以為斃矣。不意沈於階下發聲曰:何以還不死,速用繩絞我……」
當時,正鄰近慈禧的生日,本不適宜對犯人正式行刑,但慈禧又必須讓沈藎死,所以,監獄有關人員就「奉慈禧皇太后懿旨,改為立斃杖下」。
更要命的是,當時還沒有執行杖刑的「專業人員」,這樣一來,沈藎的苦頭就大了。為了討好太后,刑部專門製作了一個大木板來招呼沈藎,導致沈藎「血肉飛裂」,折磨好幾個小時後才咽氣。
一個叫做王照的「帝黨」(戊戌變法中支持光緒的為「帝黨」,支持慈禧的為「後黨」)分子,當時也呆在大獄中。第二年,他轉到沈藎曾經呆過的監獄中。日後,他曾這樣回憶那間牢房的境況:「粉牆有黑紫暈跡,高至四五尺,沈血所濺也。」
王照還回憶,杖斃沈藎後,上面還交代刑部,以病故為名遮掩死因,但沈藎身體強壯,加上僅僅入獄一晚就死於非命,當然遮掩不住。
不久,關於沈藎案的報道鋪天蓋地,所產生的影響也不是慈禧所能預料的。輿論批判的焦點,是慈禧沒有經過審判就直接行刑的行為,還有對言論犯罪的重刑判決。
莫理循
莫理循很生氣
當沈藎被杖斃的消息傳出後,有一個英國人憤怒異常,那就是莫理循。他對這件事情的評價頗為激憤,他說,「那個該殺的兇惡老婦人慈禧太后」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愚蠢,使沈克威(即沈藎)被亂棍打死,引起滿洲人的很大驚恐。」
他認為,沈藎被殺所帶來的反對浪潮,連晚清政府都沒有料到。以至後來的《蘇報》案等事件上,晚清政府不得不收斂起來,也不得不開始炮製一個像樣的新聞法。
莫理循當時是英國《泰晤士報》駐中國的記者。那時,《泰晤士報》的聲名如日中天,以至林肯也不得不感嘆,「除密西西比河以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擁有《泰晤士報》那樣強大的力量。」
當《泰晤士》開始發展國外報道的時候,它派駐國外的記者,往往有「第二大使」的稱號。莫理循正是這樣一位「第二大使」。
莫理循留下了大量他在中國拍攝的照片,後來被出版社編輯成《莫理循眼裡的近代中國》這樣一個大型圖冊。
在《莫理循眼裡的近代中國》中,收錄有沈藎的照片。細心的人會發現,背面手寫的「沈克威,杖斃,1903年7月31日,星期五」等字樣,和其它照片背面的手跡風格完全不同--這張照片背後的字跡異常工整,完全不像其它照片上那樣龍飛鳳舞。相信莫理循也是希望以這種鄭重的態度對自己的同行和朋友,表示內心的深沉哀輓。
其實,除了同為記者的身份之外,莫理循對中俄問題也非常關注。
莫理循認為,英國在中國的利益,不能因為俄國的過分侵略而受損。1900年11月,八國聯軍進入北京後,俄國強迫清政府簽訂《奉天交地暫且章程》,按照這一條約,清政府必須撤出奉天,也就是說,東北三省將成為「黃俄羅斯」。
1901年1月3日,從李鴻章處得到情報的莫理循馬上撰文披露,引起輿論一片嘩然。晚清政府取得了有利的輿論支持,最終拒籤條約。
或許正因為有同樣的經歷,莫理循對沈藎才有更深的同情,也對他的被殺有更深的憤怒。
此後,也就是1903年,莫理循利用《泰晤士報》的版面,發動一場遏制俄國的運動,鼓動日本和俄國發動戰爭。當1904年俄國和日本發起「日俄戰爭」的時候,有媒體甚至聲稱,這是「莫理循的戰爭」。
社會輿論風起雲湧
沈藎的慘案被《大公報》等報紙公開後,還引起全國性的排滿風潮。
據《大公報》的報道,在一次慈禧接見各國公使夫人,談到沈藎案件的時候,「皇太后亦頗有悔意」,並表示在以後追拿各種罪犯的時候,「萬不可株連良善,致離人心」。
當慈禧表示「悔意」討好國外公使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的殘酷杖刑,已經為反清、排滿的革命者提供了最好的鼓動材料。即使她再強調「近日政府十分和平,絕無不合公理之舉」,反對之聲已經群起。
《湖北學生界》在報道沈藎案時發表按語:「沈藎之死,我目不知何為而腫,我肝不知何為而裂。犬羊賤族敢將我漢人慘殺乃爾,我中國之稍有同胞觀念者,能不摩拳擦掌以報此仇哉!」
在上海,更是有數百人出席追悼沈藎的大會,會上宣讀的《祭沈草文》已經成為排滿的檄文,號召人們「犁清廷,復九世之讎」。
慈禧不知道的是,晚清的中國,不僅僅有政府,還有大量的報紙。在一個有獨立報紙的年代,政府已經很難操控輿論,實行「愚民政策」。
1902年《大公報》創辦時就宣稱,要「以大公之心,發折中之論,獻可替否,揚正抑邪」。對照《大公報》在「沈藎案」中的表現,也確實做到了「大公之心 」「揚正抑邪」--《大公報》連續發表7篇文章,對這一事件進行了追蹤,為輿論獲取了更大的空間,也為媒體樹立了一個典範。
媒體的宣傳,讓當時的許多人了解到,世界上還有一種權利叫做言論權。所以,當時有報紙評論道:「沈藎之死,震動人心比俄日開戰還要厲害。」這一次「因言獲罪」的案件,在媒體和民眾的交互影響下,繼續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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