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意外身亡 老法醫帶你抽絲剝繭探尋真相

案發現場位於巴彥淖爾市烏拉特中旗的一家麻將館，根據先到達現場的民警介紹，報警的是這家麻將館的老闆劉某，而死者是他的舅舅高某。據劉某說，早上他來麻將館開門時，發現自己的舅舅出事了。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在出租屋一進門放的一個凳子，這個屍體正好在凳子上，凳子上坐著，而且是趴在這個，正好旁邊有一個火爐，臉部在這個火爐上。

據麻將館老闆劉某說，每天晚上都是舅舅一個人住在這裡，沒有其他人，而他早上來的時候，門鎖也沒有什麼異常。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我們第一進入現場以後，感覺這個現場就是，而且它的這個桌椅板凳都是由不同的這個倒伏的情況，有傾倒的這個狀態，我們當時懷疑它是不是有過打鬥，有過爭執。

凌亂的現場是否曾經發生過打鬥，還需要警方更加細緻的勘查才能確認。而通過法醫的初步檢查，警方基本可以確認，高某是被類似繩索的東西勒住脖子後窒息死亡。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當時我們法醫第一時間去看屍體，然後看屍體頸部，他有索溝。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 柴國龍：我們發現了一個鐵質的一個掛門帘和掛窗帘的一個鐵鉤，在這上面掛有一個大約是有2米長的，就是電線，比較粗的電線就在那個桿上掛著。

經過比對，警方發現這條掛在屋頂的電線和死者高某頸部形成的痕迹相吻合，導致高某窒息死亡的正是這條電線。那麼，是有人用電線將高某殺害，還是高某自己自殺身亡的呢？

 電線高高掛在屋頂，一眼望去就能感覺到是為自殺而專門布置的。然而高某被發現時，卻是一人趴在電線下面的火爐上，這明顯與自殺的現場又不相符合。

死者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法醫對電線留下的勒痕形狀進行了更加細緻的檢查，因為自殺和他殺會在死者的頸部留下完全不同的痕迹。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自殺的話，由於重力的原因，索溝一般呈馬蹄形，有提空，他殺的話，索溝呈環狀，基本並行。

檢查很快有了結果，根據經驗判斷，這是一個環狀勒痕。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 郝志國： （索溝）基本接近環狀，而且面部還有這個手什麼的頸部，好多有燒傷，基本上就是損傷什麼都看不清了，感覺一看這個之後感覺像個案子。

各種跡象都符合他殺的特徵，如果真是如此，他殺與自殺還有一個更加明顯的區別，那就是會在脖子上留下打結的痕迹，然而，由於死者被發現時是趴在火爐上，需要檢查的關鍵部位，竟然巧合地已被燒傷無法確認。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因為他燙傷的位置比較特殊，正好是在我們就是在這個分析他索溝，這個有沒有打結這個位置消失了。也就是說燙傷的痕迹在那個地方出現，我們分析是不是有可能故意，把那一節，我們想看到的東西，進行了毀滅。

種種跡象表明，這很有可能就是一起謀殺案件，犯罪嫌疑人作案後企圖偽造一個自殺現場，並且將關鍵證據進行了毀滅。

這起案件如果真的是謀殺案件，那麼誰會是兇手呢？警方調查發現，現場門窗完好，沒有被破壞的痕迹，不存在陌生人闖入作案的可能。

偵查員通過外圍走訪了解到，死者高某是外地人，他的外甥劉某開了這間麻將館後，由於平時比較忙，便叫來舅舅高某幫忙看店，兩人之前經過商量約定，劉某每月付給舅舅2000元工資。然而，警方在調查中了解到，就在案發前，劉某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給舅舅發工資，因為這筆錢，兩人還經常發生爭吵。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雖然他們是有親屬關係，但是因為這個事情，他們爭吵過多次，而且受害人多次和報案人索要工資。

與此同時警方發現，在這間麻將館的門口，正好有一個攝像頭可以看見門口的動靜，於是，民警立刻調取了這一視頻監控進行查看。果然，就在案發前一晚，發生了不尋常的一幕。

烏拉特中旗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 姚思圖：大概12點左右陸續從屋裡出來，出來過程中在監控里也可以看到發生了糾扯，劉某跟高某，完後在陸續的撕扯了一段時間以後陸續進屋內。

在監控畫面中停著的這輛摩托車，是劉某母親，也就是死者高某姐姐的。她在晚上11點多左右來到現場，之後便進入到麻將館內。到了凌晨的零點12分左右，高某搖搖晃晃走了出來，轉了一會兒後坐在了路中間，看上去像是喝醉了酒。之後高某的姐姐走了出來，站在高某身旁和他說著話。沒多久，劉某也從麻將館內走了出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後，便上前去拉高某回屋。在監控中可以看出，在拉扯中劉某的動作很大，他還用手打了高某幾下。而劉某母親則在一旁勸阻。三人在外僵持了一會兒後，高某最終還是被拉回了屋裡。

烏拉特中旗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 姚思圖：進屋內過了一段時間，過了將近5分鐘吧，劉某跟他母親倆人一起就出來，在屋外坐了一會兒，聊了一會兒天，完了陸續離開了。

監控顯示，凌晨零點31分左右，劉某的母親走出麻將館，在外面站了一會後就騎車走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又騎車回來，進屋呆了一會再次離開。到了零點44分，劉某也拿著手電筒從屋內出來並離開。但是就在離開後沒多久，劉某再一次出現在現場，而他這次的行為有些反常。

烏拉特中旗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 姚思圖：1點多的時候，可以看到監控上可以看到劉某拿著手電筒一個人過來察看，向屋內照這個手電筒。

凌晨1點21分左右，一束光出現在畫面中，一個黑影拿著手電筒從遠處走向這家麻將館的門前，經過比對警方確認這名男子正是死者的外甥劉某。劉某很快進了屋內，呆了不到一分鐘，他又離開了。那麼這麼晚了劉某再次出現在麻將館又是做什麼呢？同時，警方經過調查後還發現，這天凌晨，劉某還和他母親有頻繁的通話記錄。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 郝志國：他們半夜3點多，就是通過話，而且通過好幾次，這個從調查方面，又感覺這個是不是他們兩個，是不是高某的外甥做了案，然後高某他姐，當時是不是兩個人商量，就是這個做了案以後，就是商量一些事。

根據視頻監控顯示的線索，死者的外甥劉某成了警方的重要嫌疑人，劉某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

在對劉某進行詢問之前，辦案民警已經通過視頻監控了解了那天夜裡的一些情況，然而劉某在接受民警詢問時，對於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卻總是吞吞吐吐，並且對一些關鍵細節避而不談。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因為他迴避了很多的問題，第一，他多次到過現場，他只給我們說了一次。第二，他跟受害人發生過肢體上的接觸，他刻意迴避這個問題。

反常的狀態讓劉某的犯罪嫌疑不斷上升，結合之前現場勘查分析出的結論，辦案民警決定先將劉某列為重點犯罪嫌疑人，同時，進一步查找證據固定他的犯罪事實。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 郝志國：我們一般也是看完屍體看現場，看完現場以後，也是問這個調查情況，一問調查情況，又有剛才說的那麼多的疑點，這就第一感覺是一個案子，就查，剛開始按照刑事案件，準備按這個辦。

警方將劉某當成重點犯罪嫌疑人展開調查，然而面對警方的審訊，劉某雖然有所隱瞞，但被問及是否殺害他的舅舅時，劉某一直都是態度堅決的否認。

劉某：如果把我判我就很不平，我不是殺人兇手。

劉某堅稱自己是無辜的，由於那天晚上自己去過案發現場，而且還與舅舅發生了矛盾，劉某擔心會因此被警察懷疑，所以在之前接受詢問時隱瞞了這些事情。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為什麼不說他反覆到達現場這個過程，其實他也是一個常人的一種心理，他怕一些事情，因為畢竟他的舅舅已經死亡了，他怕把這些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刻意迴避。

而關於案發當晚，他為何在凌晨時分反覆回到麻將館，劉某也給出了符合常理的解釋。

劉某：回來我媳婦跟我說你看著點吧，他喝了點酒別碰著了告訴我了，我就一會去看看，一會去看看，看他睡挺好，我就回家了。

劉某的這個說法，很快也得到了他的家人的印證。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警方非但沒有找到劉某作案的確切證據，反而讓他的嫌疑越來越小了。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 郝志國：因為最後這個疑點犯罪嫌疑人這一塊兒，就是好多事情對不上。

如果劉某不是犯罪嫌疑人，那麼高某到底是誰殺死的呢？此時負責現場勘查的民警傳回信息，案發現場的凌亂並不是打鬥造成，監控視頻顯示，高某當晚睡覺前一直是醉酒狀態，現場凌亂的情況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即使現場的凌亂是死者自己造成的，那麼留在他脖子上的勒痕又該如何解釋呢？劉某的家人雖然證實了他當晚返回麻將館的原因，但是劉某進入房間後又發生了什麼呢，這些都沒有證人可以證明。要查明這起案件，警方需要繼續尋找證據。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我們辦理案件是講究客觀的，不能說你主觀通過一些視頻，通過一些表徵的現象，就去定這起案件，我們需要客觀的證據來說話。

證據從何而來？警方把目光又放到了那條電線留下的痕迹上，雖然從現有的勘查結果，勒痕形狀符合他殺，但是由於關鍵部位被燒毀，警方要想得到更加準確的結論，必須做進一步的檢驗。

案件調查進入關鍵時刻，接下來的工作一旦失誤，或者判斷出現偏差，帶來的後果不可想像。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局長吳鐵城：現在不能輕信口供了，靠證據說話，你法醫的工作，痕迹鑒定的工作，刑事勘查的工作，就顯得更為重要，怎麼維護，讓每一個案件都體現公平和正義，那你這個刑偵工作要做好第一道防線，奠定最堅實的基礎。

當案件出現疑難情況時，法醫郝志國第一個想到了他的師父，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同時也是一名有38年法醫工作經驗的老刑警。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有時候確實遇到這種案子，真的當時遇的少，然後只要王老師他一去，我心裡就踏實了，只要他去了我也信心十足了。

作為一位老法醫、老刑警，對於現場勘查和檢驗，他也有一套自己多年經驗積累下來的方法。

到達現場後，王衛新第一時間聽取了現場的情況，但是他並沒有先入為主的以別人的勘查結果來分析推斷，他認為，案發現場的勘查非常重要，他需要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復勘一遍現場。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現場勘查的好壞，直接影響到一個案件是否能夠偵破。比如說現場勘查，我們認真細緻，客觀地能發現提取了犯罪嫌疑人遺留下的一些痕迹物證，對我們下一步的案件的偵破和訴訟都起到一個關鍵性的作用。

通過對現場的還原和重建，王衛新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結論，高某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王衛新提出死者是自殺的結論，這讓很多參與了現場勘查的民警都非常意外，如果真如王衛新所說，死者頸部的環狀勒痕又該如何解釋呢？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勒死一般是呈環狀，就是封閉的環狀，當時這個我下去一看，基本接近環狀。

雖然自殺很難形成環狀勒痕，但是王衛新認為，這還要結合造成勒痕的工具綜合判斷，本案中，勒死死者的是一根電線，而電線的軟硬程度與普通繩索有著明顯差別。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這種繩索是比較硬的一個繩索，雖然也可以彎曲，但是打結了是很困難的，只能打一個大的一個活扣或者是大的一個彎結。那麼，他在頸部所留下的這個索溝也符合於這種繩索。

懸掛著的電線緊挨著一面牆，王衛新對這面牆也進行了仔細的勘驗，並在上面發現了一些剮蹭的痕迹。王衛新仔細勘查後認為，這些痕迹很可能是高某自殺時留下的。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把這個現場重新在同樣的時間點，同樣時間段和同樣的線索，同樣條件下進行了一個模擬，那麼認為自己上去系固定這個繩索的固定點是能夠形成的，這是第一個，解決死者不是被他人，其他方式，在死後掛上去的，而是自己上去的這一個問題，解決了這一點。

但即便是這樣，辦案民警心中還有一個疑點，假設高某確實是自殺，那他被發現時應該是吊在繩子上的，而實際情況是，高某被發現時是坐在凳子上，臉朝下趴在火爐上，如果他是自殺的，又為什麼最後會是這樣一種不合常理的姿態呢？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法醫郝志國：自己能縊死，他自己後來又滑開了，而且正好坐到爐子上旁邊的一個凳子上。

如何解決這個疑問，王衛新給出答案，關鍵還是在那條電線上，由於電線的材質非常僵硬，在打結時很難打成死結，只能簡單的弄成一個鎖套，一旦加上人體的重量，很容易脫開。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當時打了一個結，把他吊住了，吊住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因為人體的重量在下垂在撐在拽這個鎖套，鎖套滑脫開以後，這個屍體掉下來。

通過現場的電線、凳子以及火爐之間的相對位置，結合高某被發現時的姿態，王衛新在現場進行了模擬還原，證實了這種罕見的情況並非不可能發生。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正好正是他上吊時候蹬踩的那個凳子，他就掉到這，坐在這個凳子上面，同時頭部向前傾，趴在這個火爐上面，造成了現場的這種情況。

王衛新這一思路的提出，並不是對案件的性質下了最終的定論，而是提醒辦案民警不要局限於眼前的主觀判斷妄下定論，而更應該開拓思路去尋找更多更有效證據。果然，在查看大量的視頻監控後，警方終於在麻將館門口的監控中發現了能證實高某是自殺的最直接的證據。

烏拉特中旗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姚思圖：看時間大概4點30多分的時候，發現這屋裡的燈亮了一次，大概持續三到四分鐘以後，屋裡的燈又滅了，在這個期間就沒有人再進入屋內。

監控顯示，時間是凌晨4點36分，麻將館內的燈突然亮了起來，3分鐘後，麻將館內的燈再次熄滅，而當時的屋內只有高某一人，燈突然的亮起和熄滅說明當時的高某還活著。此前警方也勘查過麻將館四周，這間房屋只有一個門，而且房屋四周的窗戶被柵欄封死，也就是說，外人只能從這唯一的出入口進出房屋。但是在燈滅之後，警方繼續查看監控，再沒有發現有人進出過這間房屋。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當時的一些疑惑，當時的一些矛盾點，通過現場勘查，現場的復勘，屍體的檢驗，視頻的觀察，再結合當事人的一個敘述，一下就把這個疑點一一化解。

所有的線索、推斷結合最客觀真實的證據，最終這起案件被定性為自殺。在公安局呆了一天一夜的劉某被釋放。

劉某：最後人家給我們辦理都很好，最後都拿大屏幕放出來讓我姨姨看了，人家怎麼做的都跟我們說了，我們感覺挺痛快。

       被警方和家人懷疑的劉某終於可以輕鬆回家，而參與這起案件調查的民警們同樣也鬆了一口氣。前期的走訪調查，看似眼見為實的視頻監控，再加上現場的各種巧合，當所有人都深信劉某就是真兇時，警方通過嚴格的證據調查，最終避免了一起冤錯案件的發生。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柴國龍：我們確實是身上都驚出一身冷汗，因為我們當時確實是很多的東西，都指向了報案人劉某和他的母親。如果說沒有這些客觀的分析沒有王支隊多少年法醫的經歷和對現場的認識，就會造成一起冤假錯案也及時避免了我們工作的失誤。

重視客觀證據，不放過現場任何可疑細節，辦案民警以嚴謹的態度對待每一起案件，讓罪惡無處隱藏，真相浮出水面。

巴彥淖爾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王衛新：我覺得作為一個刑事偵查人員，在對待每一起案子的時候，既要對受害者負責，也要對嫌疑人負責，同時也要對社會負責。因為我們的現場勘查不徹底，不認真，不細緻，屍體檢驗不完整，最後導致嫌疑人變成了受害人，造成了冤假錯案，實際上最大的失職是我們辦案人員的失職。

來源：法治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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