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兩晉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脫與偏執,恬淡與血腥 / 迅發 / 28

細說兩晉南北朝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3 12:40

  三二一、柏肆之戰

  

  

  隆安元年的一月,對於拓跋珪而言,是喜憂參半。

  拓跋珪出兵三個月來,順利攻佔了常山、魯口、高陽等地,收納了眾多後燕官吏士人,然而,薊城、鄴城、信都、中山一直未下,進攻薊城和鄴城的軍隊又連連受挫,拓跋珪的本部糧草也時時被後燕軍隊劫掠,北魏軍隊雖然善於在冰天雪地里作戰,但是如果一直攻不下後燕的重鎮,外面又沒有糧草,則覆滅則指日可待。與此同時,戰事未獲進展,也令北魏內部固有的矛盾加劇。北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有識,十分驍勇,拓跋珪心存猜忌,沒根擔心被殺,在太元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率領數十名親兵投降了後燕,慕容寶任命其為鎮東大將軍、封雁門公。沒根請求率軍東還魯口,偷襲魏軍,而慕容寶則對其並不十分相信,只給了他一百多名騎兵,沒根只好帶領著一百多名騎兵,偷偷南下,接近魏軍。沒根對魏軍的軍令十分熟悉,這支奇兵趁夜順利地進入到魏軍的中軍大營,將到接近拓跋珪的寢帳的時候,衛兵才發覺有變,拓跋珪驚醒之後,狼狽而逃。沒根明知自己率領的人數太少,不敢戀戰,只好斬殺了很多敵人以後,安全撤離。沒根此人《魏書》無傳,《魏書》對沒根事件也是諱莫如深,隻字不提,但從後燕給予他的官爵來看,當屬北魏宗室重臣,沒根降燕事件,是北魏王室長期以來勾心鬥角的表現,而沒根的背叛,也促使了北魏後方的動蕩。

  如今,拓跋儀、賀賴盧從鄴城敗還,而王建、李栗連攻信都六十多天,一直沒有攻下。如今看來,拓跋珪原來打下常山以後,分軍為三的計劃,過於樂觀了,於是,拓跋珪將所有的兵力集中起來,一起進攻信都。《魏書·王建傳》稱,拓跋儀和王建、李栗之軍分別是五萬人,那麼,拓跋珪本人所領之軍當在十萬以上,那麼,參與進攻後燕的北魏軍隊總人數當在二十萬左右。以二十萬之眾,進攻被圍困六十餘日的信都,這對守將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據《晉書·慕容德載記》記載,慕容德稍後離開鄴城所帶領的人戶有四萬,士兵大約也在四萬左右,而鄴城是冀州牧的治所,承擔著屏護帝國整個南部安全的重任,因此,信都守軍肯定不會超過這個數字,如果信都守軍是兩三萬的話,那麼,進攻方與防守方的兵力對比則幾乎達到十分懸殊的十比一了。

  隆安元年(公元397年)一月二十二日,拓跋珪親自率領大軍進攻信都,二十四日,魏軍以騎兵將信都包圍。當夜,後燕冀州刺史、宜都王慕容鳳率軍從城內突圍,逃往中山;第二天一早,信都城內的後燕輔國將軍張驤、護軍將軍徐超率領官吏、將士出城投降。我們知道,慕容鳳是慕容桓的兒子,一直以來英勇善戰,在後燕立國之初,常為軍鋒,因此,說慕容鳳是膽怯避戰,似乎不通。可能的原因是,由於消息不通,慕容鳳也許是率領一部分部隊出城,前往中山請求慕容寶的支援吧。

  其實,在聽說拓跋珪集中兵力進攻信都的時候,中山的後燕皇帝慕容寶就已經率領燕軍南下,進抵滹沱河,駐紮在深澤(河北省深澤縣),並派遣趙王慕容麟進攻楊城(今地不詳),殺掉北魏常山守軍三百多人。後燕皇帝慕容寶還將後宮的珍寶和宮女全部拿出,用於招募郡縣豪強,後燕各地的民眾紛紛響應。

  在信都稍事休息以後,二月一日,拓跋珪率軍北上楊城,迎擊後燕軍團,雙方以滹沱河為界相持不下。兩軍尚未開戰,而拓跋珪卻聽到了一個令他十分震驚的消息:并州監軍丑提,是沒根的侄子,當丑提聽說沒根叛魏之後,擔心牽連被殺,已經率領本部人馬從并州撤回代北,發動了叛亂!

  聽到這個消息,讓拓跋珪心亂如麻,再也不願繼續與後燕打下去了。他派遣國相涉延向後燕求和,並表示願意以自己的弟弟作為人質,從拓跋珪派出的使者級別和提出的和解條件看,這次他是真心想與後燕和解,也表現當時他是多麼焦慮。不過,你無緣無故到人家家裡搶掠一番,自家有難了,你此時想起要和平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當時的慕容寶也是這樣想的,慕容寶也聽到了北魏後方有亂的消息,他堅決不同意,不僅如此,他還派遣冗從僕射蘭真前往拓跋珪軍營,斥責拓跋珪的忘恩負義,並動員幾乎全部的軍隊,共計步兵十二萬、騎兵三萬七千餘人,駐紮在曲陽的柏肆(柏肆塢,有本寫作柏津,在今河北省藁城市境),大軍依託滹沱河北岸阻攔魏軍。其實,從感情上講,慕容寶做出這種決定自然是無可厚非的,前年的參合陂之戰,慕容寶率領的數萬大軍被北魏全殲,五萬士兵被活埋,作為主帥的慕容寶是多麼想一雪前恥啊!而此時正是最佳的時機,他也試圖讓拓跋珪匹馬不還。可是,冷靜下來看,拓跋珪是遇到了後方的危機,並且,北魏軍隊遲遲不能攻下中山和鄴城,但是,魏軍主力在野戰中並沒有受到損失,相反,卻剛剛攻陷了信都,並且,河北腹地的各個郡縣也都望風投降。那麼,就此與魏軍在野外作戰,燕軍勝算究竟有多少,實在是不好說。即便是意欲打擊拓跋珪,似乎也不應正面拒絕他,而應當假裝同意和解,在魏軍懈怠之後,秘密伏擊或側擊。慕容寶中了儒家的毒太深,作為兵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戰勝敵人,消滅敵人,信義二字也是服務和服從於戰爭的需要的。劉邦進兵關中,本來與秦將談好了投降條件,但張良卻建議趁著秦將懈怠之機,對秦軍發起了突然襲擊,從而順利佔領了關中;在與項羽鴻溝議和之後,卻單方面撕毀協議,趁著項羽東歸,而實施最後的打擊,從而奠定了西漢王朝的大業。因此,真正的戰神,他自己的判斷標準是與社會世俗標準不一樣的,世俗的道德、信義、協約、名聲等等都是為了戰爭服務的,歷史上就此對劉邦的勝利一些微詞,又能耐人家幾何呢?在戰爭中缺乏詭計,只能成為後世的笑料,這種例子在歷史上不勝枚舉,而慕容寶卻恰恰忘記了這一點。

  二月九日,北魏軍隊西撤到此,在滹沱河南岸紮營。當晚,慕容寶率領全軍趁夜偷偷渡過了滹沱河,在魏軍大營北面背水列陣,然後,他選拔了一萬多敢死勇士前往魏營偷襲。這一萬多勇士象旋風一般撲向魏營,趁著凜冽的寒風四處放火,向魏軍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一時之間,魏軍驚慌失措,一片大亂。大火一直燒到拓跋珪的行宮,衛士們也都四散奔逃,拓跋珪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連衣服帽子都顧不上穿戴,光著腳棄營逃跑。後燕將軍乞特真(段遼有子段乞特真,不知是否為同一人)率領一百多人一直前突到拓跋珪的寢帳之內,找到了拓跋珪的衣服和靴子,拓跋珪趁黑脫逃。可惜的是,攻入魏營的後燕士兵在黑暗中識別不清,竟突然自驚,相互砍殺射擊,其實,此時的魏軍全都逃離了軍營,魏軍軍營之內全是燕軍。拓跋珪逃到營外,看到營內燕軍士兵相互砍殺,他親自擊鼓召集部下,不一會兒,拓跋珪的左右親隨和中軍將士開始聚集到拓跋珪的身邊。整頓好殘餘部眾之後,拓跋珪讓士兵們在大營之外四處點燃起火炬,然後,派出騎兵衝進大營。後燕的這一萬相互激戰正酣的軍隊,突然遭到營外魏軍騎兵的衝擊,又看見大營之外四處火光,以為魏軍人數眾多,一時間被打得大敗,斬首近萬級,俘獲後燕將軍高長等四千多人,從魏營中逃出來的燕軍將士北逃到慕容寶的大營。慕容寶不敢戀戰,趕緊率軍又渡過了滹沱河,回到了河的北岸。

  第二天,經過重新整頓的北魏軍隊,隔河與燕軍相持,燕軍士氣低落,無力再戰,慕容農和慕容麟勸慕容寶退回中山。當天,慕容寶即率領全軍向中山方向北撤,魏軍看到燕軍後撤,立即渡過滹沱河,組織追擊,後撤中的燕軍無心戀戰,一敗再敗。慕容寶擔心不能安全撤至中山,他與慕容農等人拋棄大軍,只率領兩萬騎兵倉皇北逃。當時,天氣十分惡劣,風雪交加,一路上被凍死的燕軍士兵一個挨著一個。慕容寶擔心被魏軍追上,他下令部隊將數十萬的鎧甲兵器、輜重糧秣全部丟掉,僥倖逃回中山的燕軍連一寸長的匕首都沒有帶回。此戰,後燕朝臣、將士投降魏軍的不計其數,後燕尚書閔亮、秘書監崔逞、太常孫沂、殿中侍御史孟輔等都投降了拓跋珪。崔逞與崔宏同族,均為清河東武城人,慕容暐時補著作郎,撰寫《燕記》;苻堅時代為齊郡太守;苻秦滅亡,投降東晉,被任命為清河平原二郡太守;後被翟釗俘獲,任命為中書令;慕容垂滅翟釗,任命其為秘書監。張袞多次向拓跋珪稱道過崔逞的才能,《魏書·崔逞傳》記載,等慕容寶逃往和龍之前,崔逞還被任命為留台的吏部尚書,直到慕容麟篡位之後,崔逞才攜帶妻子兒女投奔拓跋珪,這與《資治通鑒》及《魏書·太祖本紀》的記載都不同。拓跋珪得到崔逞之後,十分喜歡,任命其為尚書,全面管理國務院三十六個部的各項工作。

  柏肆大捷,讓本來要返回本國的拓跋珪又改變了主意。不過,柏肆是先敗後勝,那些逃回的敗軍路過并州,向人們散布了大軍慘敗的消息,並聲稱不知魏王拓跋珪的下落。封真原本與莫題等從東路,進攻薊城,大約是丑提回國、并州兵力吃緊,拓跋珪將其調回到了晉陽,任晉陽守將。封真(《魏書·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列傳附素延傳》稱「封竇真」)聞聽拓跋珪下落不明、魏軍大敗,他率軍進攻并州刺史曲陽侯素延,素延率軍平定了叛亂,叛亂平定之後,素延大開殺戒,誅殺了很多人。素延是桓帝猗迤之孫,論輩分是拓跋珪的爺字輩,當時,拓跋珪已經後悔參合陂之戰誅殺很多,因此,一直要求魏軍在新佔領的土地上施行仁政,得知素延殺戮過多的消息,拓跋珪將其免官。拓跋珪將素延免官之後,任命代人奚牧為并州刺史,奚牧是獨孤別部梁六眷的部民,拓跋珪在獨孤部處於危難之時,是梁六眷讓穆崇和奚牧將劉顯欲殺死拓跋珪的消息,告知了拓跋珪之母賀蘭氏,並保護拓跋珪一起逃離獨孤部,拓跋珪對奚牧也很感激,稱其為「仲兄」,被任命為治民長。奚牧在晉陽城破之後,曾率軍晉川,抓獲了後燕丹陽王慕容買得等人。他被拓跋珪任命為并州刺史以後,由於姚興已經佔領了河東一帶,與北魏軍隊發生了摩擦,奚牧給姚興寫信,與之平起平坐,責備後秦軍隊騷擾邊境。姚興接到書信以後,十分惱火,他直接給拓跋珪寫信,稱兩國和好,而你的臣子竟然如此無禮,要求拓跋珪予以處罰。此時,拓跋珪一心要消滅燕國,豈敢因此而得罪了後秦,於是,拓跋珪翻臉將奚牧誅殺,給姚興謝罪。

  然而,封真的叛亂還僅僅是一個開始。

  拓跋珪在柏肆戰敗的假消息,立刻象風一樣傳遍了代北。當時,駐守雲中的是南安公拓跋順,拓跋順是拓跋什翼犍的兒子地干之子,與拓跋珪是堂兄弟關係。當他聽說拓跋珪下落不明以後,想要自立為王。代人莫題,此莫題非莫含之子莫題,彼莫題率軍在薊城前線,此莫題在拓跋窟礎之亂中,曾暗中對拓跋窟礎表示:「三歲的小牛豈能負重?」暗示拓跋珪年少。而這時,莫題卻建議道:「這是大事,不可輕舉,應該查明真偽,不然大禍將要臨頭。」拓跋順這才作罷。這一假消息,不僅讓拓跋順心存非望,而且,也讓被征服的賀蘭部、高車紇突鄰部、紇奚部,紛紛舉兵反叛,賀蘭部帥賀附力眷、紇突鄰部帥匿物尼、紇奚部帥叱奴根聯合在陰館(山西省代縣西北)反叛。拓跋順率軍征討,卻無法取勝,被殺了數千人,於是,拓跋順從白登(山西省陽高縣南)南進入繁畤(山西省繁峙縣)故城,依託桑乾河北岸,屏護代北地區,安定魏國腹地的人心。拓跋珪聽說三部叛亂的消息,命令庾岳(即庾業延,庾岳之名為拓跋珪所賜)率領一萬騎兵回到代北,討伐叛亂的三部,庾岳不僅順利消滅了三部,而且還帶來了拓跋珪尚在,並取得了柏肆大捷的消息,於是,北魏國內這才安定了下來。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4 17:34

  三二二、棄守中山

  

  

  進兵燕國三四個月間,拓跋珪經曆數次大喜大悲,不過好在是大悲大驚過後,還是大喜。

  同樣的,後燕皇帝慕容寶也經歷了數月的精神折磨,而這種折磨同樣也摧殘著後燕的每一個人,將後燕原有的潛在矛盾暴露了出來。就在柏肆大敗的第二天,魏軍即乘勝來到了中山城下,駐紮在芳林園。後燕尚書郎慕容皓對慕容寶的能力產生了強烈的懷疑,當夜,他與同黨密謀誅殺慕容寶,迎立趙王慕容麟為皇帝。得知這一密謀的慕容皓內兄蘇泥告發了此事,慕容寶立即命令高陽王慕容隆率兵前去逮捕慕容皓,慕容皓提前得知事情敗露,與數十名同黨倉皇奪門而出,投降了魏軍。前有參合陂之戰前慕輿嵩的陰謀,後有慕容皓的密謀,這兩次未遂政變都發生在帝國處於十分危急的時刻,而欲迎立的又都是同一個人,這讓人感到十分可疑,而事主慕容麟也深感不安。

  除了慕容皓的未遂事變讓後燕皇帝慕容寶心驚肉跳之外,兒子清河王慕容會的表現也讓他十分不滿。當初,慕容會聽說魏軍大舉入侵之後,曾上書慕容寶請求率領龍城之兵前往中山勤王,慕容寶同意了。可是,豈料慕容會此番上書,不過是一種姿態而已,長期以來,他一直對父親沒有冊立自己為太子深感不滿,而他自己卻想趁亂坐鎮遼西,本無勤王的意思,誰知慕容寶竟然同意了,慕容會無奈只好命令鎮南將軍庫縟官偉、建威將軍余崇率領五千人馬,作為前鋒,南下救駕。余崇就是去年慕容垂出兵伐魏之前,在平規叛亂中,被誅殺的後燕鎮東將軍余嵩之子。庫縟官偉和余崇駐軍在盧龍(河北省喜峰口一帶),等待慕容會的大軍。這支先頭部隊在那裡等待接近一百多天,軍糧全部吃盡,全軍將士將軍中的牛馬也幾乎吃光,可是,依然沒有等到慕容會的影子。中山的慕容寶左等右等不見遼西的大軍,非常惱火,他下詔嚴厲指責慕容會,慕容會不得已,上書表示尚需準備行裝,訓練隊伍,又在龍城逗留了一個多月。當時,魏軍切斷了遼西與中山的聯繫,庫縟官偉打算派遣輕裝部隊前去打探消息,並偵查薊城周圍的魏軍強弱,諸將都心存畏懼,不願前往。余崇說:「如今大敵當前,京都勢若累卵,小民尚且不顧性命解救君父,各位深受國家的寵愛,難道還顧惜自己的生命嗎!如果國家滅亡,而未盡臣子的職責,即使死掉,還有恥辱。你們大家儘管安坐在此,我余崇自願前往。」庫縟官偉大喜,當即分撥給余崇五百步騎。余崇率領這五百人的小分隊推進到漁陽,遇到北魏一千多騎兵,余崇對大家說:「敵眾我寡,不攻擊則不能生還。」於是,他率軍朝敵人猛衝過來,余崇親手斬殺了十多人,魏軍倉皇退去,余崇也帶著俘虜回到盧龍。問明了魏軍的虛實,大家這才安下心來,他們又將情況報告給了慕容會,慕容會這才率領大軍上路,一直到三月,即柏肆之戰結束後一個月,慕容會才進抵薊城。

  魏軍包圍中山近一個多月,城中將士都憋了一股氣,要出城與敵決戰。征北大將軍慕容隆對慕容寶說:「拓跋珪雖然得到一點小利,但是,從全年十一月至今,魏軍已經在外度過了新年,進攻態勢受挫,兵馬死傷大半,人心思念家鄉,各部分崩離析,這正是擊敗他的良機。我軍全軍振奮,如果趁著我軍士氣高漲,敵人士氣低落,出戰沒有不勝利的道理。如果繼續呆在城內不戰,則將士沮喪,事情拖延越久,則可能會發生意外的變故,即使以後再想出動,就難上加難了。」 慕容寶表示同意,可是,慕容麟聽說以後,每每予以阻擾。慕容麟集結了四次部隊準備出擊,而每次都因慕容麟的阻擾而臨時取消。

  三月十一日,拓跋珪來到中山近郊的盧奴。慕容寶派使者來見拓跋珪,請求將常山以西全部割讓給北魏,後燕防守中山以東,雙方實現和平,並送還拓跋珪的弟弟拓跋觚,以表示誠意。拓跋珪同意了。可是,很快的,慕容寶就反悔了。三月十三日,魏軍再度包圍了中山。後燕數千將士一起到慕容寶那裡情願,他們說:「如今坐守窮城,最終將被困死,臣等願意出城決戰,而陛下總是不制止,這是在等死。況且,中山被圍多時,並無退敵的良策,只是盼望著時間久了,敵人自行撤退。如今,敵我雙方的實力懸殊,敵人肯定是不會自行撤退的,應該聽從大家的意見,與敵決一死戰!」慕容寶同意了。於是,慕容隆開始整頓軍隊,做戰前動員,他對下屬說:「國家威勢不振,致使敵人侵入近畿,這是我們做臣子共同的恥辱,為了大義,再也不顧惜生命了。今天幸運的話,能夠擊破強賊,凱旋而歸,這固然很好。如果不幸戰敗,也讓我等夙願得以了卻。你們以後有生還回到龍城,見到我母親的,請為我向她老人家說出我的志願。」說完,慕容隆披掛上馬,在城門等待出發的命令。可是,慕容麟卻再次堅決勸阻慕容寶,出兵的命令一直沒有下來,眾人非常氣憤,慕容隆也是流淚而去。

  也許,慕容麟五次三番地勸阻慕容寶,目的就是讓眾人對慕容寶產生怨恨,自己好從中得利吧。也就是在當天深夜,慕容麟率領自己的親信士兵,劫持了北地王慕容精,讓其率領禁軍發動叛亂,誅殺慕容寶。慕容精義正詞嚴地予以拒絕,慕容麟大怒,斬殺了慕容精,然後率領妻子兒女逃出中山城,依附盤踞在中山西山的丁零部眾。慕容麟(《魏書》稱「賀麟」)離去之後,中山城內十分震驚,也讓慕容寶擔心,慕容麟會北上薊城,奪取慕容會的龍城之軍。而恰在這時,慕容麟的侍郎段平子從丁零那裡逃回,他對慕容寶說慕容麟招誘丁零,軍容甚盛,將要偷襲薊城,回到龍城。本來慕容寶就擔心這一點,如今聽了段平子的話,更讓他憂心忡忡。他召集慕容隆和慕容農商量,計劃棄守中山,回到遼西,退保龍城。慕容隆說:「先帝歷盡艱難,成就了中興大業,駕崩剛剛一年,天下就成了這樣,豈能說我們都對得起先帝?如今,外寇很盛,而內訌又起,骨肉之間反目成仇,百姓充滿了恐懼,這種情況下,的確無法與敵較量了;北遷舊都龍城,也是合適的。但是,龍城之地土地狹窄,居民稀少,回去之後,如果仍象在中原那樣生活,急於收復河山,建立大功,是肯定不行的。如果節約用度,愛惜民力,鼓勵農耕,訓練軍隊,數年之後,公私財力充實,而趙魏地區民眾受夠了兵災,思念燕國時代的安定生活,也有可能率軍南下,恢復河山。如果不能的話,我們則依靠險阻,也足可以度過安穩的日子,養精蓄銳啊。」慕容隆在傷心之餘,審時度勢,給慕容寶離開中山之後,指出了未來的燕國的發展方略。慕容寶說:「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我全部聽從你的主意。」遼東人高撫善於占卜,是慕容隆的親信,他偷偷對慕容隆說:「殿下北去,將不會到達,最終也不可能見到母親。如果主上獨自前往,殿下留在此地,肯定將成就一番大業。」慕容隆說:「國家蒙受大難,主上蒙塵奔波,況且母親還在北方,我即使面朝北方死去,也死無遺恨。你說的是什麼話!」於是,他將手下全部召集起來,一個一個詢問是走是留,只有司馬魯恭、參軍成岌願意追隨,慕容隆尊重大家的選擇。慕容農的部將谷會歸對慕容農說:「城中之人,都是參合陂被拓跋珪所殺的人的父兄子弟,大家的眼淚已經流干,哭出了鮮血,他們悲憤難抑,奔走呼號,想與魏軍以死相拼,卻總被慕容麟壓制。如今,大家聽說主上將要離開此地,都說:『能夠找一個慕容皇家的人擁立,帶領大家與魏軍決戰,死無所恨。』大王最好是留在此地,順從眾人的願望,擊退魏軍,安定京畿,然後迎還主上,這也不失為忠臣所為啊!」慕容農想要殺死谷會歸,但卻愛惜他的才能,不忍下手,他說:「如果這樣活著,倒不如去死!」

  想當年慕容農是何等的英武,此時卻變了一個人一般,先是并州慘敗,後是畏首畏尾,在後燕末年,後燕朝堂上的重臣們,彷彿都得了失心瘋一般,再無十年前慕容垂立國時的勃勃生機,而只有一個慕容隆還是那樣清醒,可是,他的意見卻總不被採納。據《魏書·張袞傳》的記載,在此前後,張袞對拓跋珪建議:「慕容寶依靠三代積累下來的力量,中山又城高池深,雖然最終會被我軍攻克,但窮兵黷武,也不是王者應當做的事。過去,酈食其、魯仲連都憑藉口才,讓敵人投降,臣願意憑藉著大王的威靈,說服慕容寶。」於是,張袞給城中的慕容寶寫信,發起了心理戰,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慕容寶丟掉中山北去。

  三月十四日,也就是在拓跋珪再次包圍中山、慕容麟逃走的第二天深夜,慕容寶與太子慕容策、遼西王慕容農、高陽王慕容隆、長樂王慕容盛等人,率領一萬多騎兵北上薊城,河間王慕容熙、渤海王慕容朗、博陵王慕容鑒都還年幼,(慕容朗、慕容鑒為段元妃所生)沒能及時出城,慕容隆再次進入城中,親自駕車將三人帶出。燕將王沈、王次多、張超、賈歸等人投降了魏軍。樂浪王慕容惠、中書侍郎韓范、員外郎段宏、太史令劉起等人帶著三百名皇家樂師,逃往鄴城,投奔慕容德。當時,中山城內無主,百姓人心惶惶,城東門打開以後,就沒再關閉。拓跋珪得知慕容寶棄城北逃以後,打算趁夜進城,把守住東門,而曾經主張活埋參合陂降眾的冠軍將軍王建,卻打算白天進城搶劫,他對拓跋珪建議說,夜晚進城,擔心士兵們會偷盜後燕國庫財物,請求等天明再進城。開封公慕容詳沒能一同逃出,城中的人將其立為城主,這才關閉城門繼續據守。第二天,拓跋珪發現城門重新關閉,就組織全軍對中山城發起猛烈的進攻,可是,經過數日進攻,卻一直難以攻下。拓跋珪命人登上瞭望車,對城內喊話:「慕容寶已經棄城而逃,你們這些百姓還白白送死,到底還為誰防守?為什麼不遵從上天的旨意獻出城池投降,而自取死亡呢?」城上的人回答:「我們只是一群無知小民,大家害怕投降以後還像參合陂的降眾一樣被活埋,在此固守,僅僅是為了多活一天罷了。」當時,王建就站在拓跋珪的身邊,拓跋珪聽了,扭頭就朝王建的臉上連連吐口水。拓跋珪又派遣長孫肥、李栗率領三千騎兵北上追趕慕容寶,一直追到范陽(河北省涿州市)也沒有追上,攻陷了後燕新城(河北省徐水縣)堡壘,俘獲一千餘人而還。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5 22:42

  三二三、骨肉相殘

  

  

  話分兩頭。

  慕容寶率軍從中山撤出以後,在阱城(今地不詳)突然遇到了慕容麟,慕容麟沒有想到慕容寶會到此地,不由得驚慌失措,率眾逃奔蒲陰(河北省順平縣),又南下駐紮在望都(河北省望都縣),當地很多人都來接濟他糧食。駐守中山的慕容詳,忙中偷閑,出兵北上,偷襲慕容麟,將其妻子兒女俘獲,慕容麟又逃往山中躲避。而在薊城城內的清河王慕容會則傾身接納各方人才,秣馬厲兵,率領步騎兩萬,排列軍陣,南下接應慕容寶。三月十六日,慕容寶一行抵達薊城南郊。這時慕容寶身邊的親隨在半途中幾乎全部逃散,只有高陽王慕容隆率領的數百騎兵,擔任皇帝的警衛。

  在薊城南郊,父子相見,慕容會並不像慕容寶預計的那樣高興,反而他發現兒子的臉上現出一絲的不快之色,經歷了慕容麟背叛的慕容寶對此印象深刻,他偷偷告訴了慕容隆和慕容農,擔心慕容會有異心。兩人都勸說道:「慕容會年紀輕輕,就被任命為一方大員,這是長期嬌慣所致,怎能有別的想法!臣等當以禮責備他。」慕容寶雖然聽從了二人的話,但依然下詔命令慕容會將所領之兵交給慕容隆統領,慕容隆堅決推辭,於是,慕容寶將慕容會的兵撥出一部分交給慕容隆和慕容農帶領,又派遣西河公庫縟官驥率領三千軍隊南下,協防中山。

  慕容寶抵達薊城兩天之後,即命令將薊城城內的所有財物全部裝車,隨著大軍一起運往龍城。魏將石河子率軍從後追擊,三月二十日,在薊城東面的夏謙澤(河北省大廠縣一帶)追上了燕軍。慕容寶不想作戰,慕容會說:「臣訓練士兵,就是為了殺敵。今天大駕蒙塵,人人想著誓死報國,而敵人竟敢自己送上門來,所有的人都怒火中燒。《兵法》稱:『不可阻擋急於回家的軍隊。』又說:『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兩條我軍都具備了,怎還擔心不能取勝!如果我們離開,敵人必定要趁勢進攻,到時候,也許會出現意外。」慕容寶聽從了。於是,慕容會整頓軍隊,與魏軍作戰,慕容農和慕容隆率領從中山帶來的騎兵,直衝敵陣,魏軍大敗,燕軍又追擊了近百里,斬殺數千級。慕容隆率領自己的軍隊又單獨追趕了數十里,才回頭,他對自己原來的部下留台治書陽璆說:「中山城內有數萬之兵,卻不能讓我快意廝殺,今日之勝,令人仍有遺恨!」說罷,淚流滿面。

  夏謙澤大捷,讓慕容會更加得意,慕容隆以叔父之尊多次訓誡他,而慕容會卻更加惱火。慕容會知道慕容農和慕容隆兩人都在龍城做過留後,而且兩人又都是自己的叔父,他擔心抵達龍城以後,自己將失去對當地的控制權,又感到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做嗣君,因此,開始密謀作亂。與此同時,幽州和平州之兵素來受到慕容會的籠絡,都不願意隸屬慕容農和慕容隆二王,他們請求慕容寶說:「清河王慕容會英勇謀略都高過當世,臣等發誓與他共生死,願陛下與皇太子、諸王都留在薊城王宮,臣等跟從清河王南下去解京師之圍,再將大駕迎回中山。」暫時放棄中山,經營龍城,這是慕容寶在中山已經確定的國策,豈能更改?況且,此時也已經放棄了薊城,全軍已經上路,更不可能回還。這些幽州平州將領們對慕容寶說的這些話,極有可能是慕容會指使的,目的是借口南下收復中山,而要回原有的兵權,為下一步叛亂做準備。慕容寶身邊的人都厭惡慕容會,他們對慕容寶說:「清河王沒有被立為太子,神色十分不滿。且他才能武藝都超過常人,又善於收買人心,陛下如果聽從了大家的請求,臣等擔心中山解圍之後,必定會有春秋時期衛國衛輒不讓老父歸國的事情發生。」於是,慕容寶對大家說:「慕容會年紀尚輕,才能趕不上二王,怎能肩負主導方面軍的重任?況且,朕將親自統領全軍,依靠慕容會來輔佐朕,豈能離開朕的身邊!」眾將都很不高興。

  幽平二州眾將的建議,其實是一種逼宮行動。眾將退下以後,慕容寶的身邊親信建議慕容寶殺掉慕容會,以絕後患。侍御史仇尼歸風聞了這一陰謀,他向慕容會報告說:「主上的左右是這樣密謀的,主上也將要聽從。大王依靠的是父親,今天父親已經有了別的想法;所憑藉的是軍權,可是如今軍權也失掉了,進退無路,又將去何處存身?恐怕沒有自全的道理。不如誅殺二王,廢黜太子,大王主導東宮,成為太子,併兼任將相職權,來匡扶社稷,這是上策。」慕容會猶豫不決,暫時沒有答應。

  與此同時,慕容寶對慕容農和慕容隆說:「我看慕容會將發動政變,是必然的事情,應當早點將其誅殺,不然,恐怕將釀成大禍。」二王均表示:「如今大敵當前,中原紛亂,國家危難,如同累卵。慕容會鎮撫舊都,安定民眾,保全國境,聽說國家有難,則萬里奔赴,其威名足以震動夷狄。況且,他叛逆之形尚未顯露,應該暫時忍耐。如果突然將其誅殺,不僅傷害了父子之情,而且也有損主上的威望。」慕容寶說:「慕容會叛逆之心已經養成,而你們卻仁慈,不忍殺他,恐怕一旦發動政變,他肯定要先害死他的叔父們,然後再加害於我。事情發生以後,當思量我今日之言。」慕容會聽到了這個消息,更加恐懼。《魏書·徒何慕容寶傳》則稱:「寶分奪其軍,以授弟遼西王農等,會怒,襲農傷之。農弟高陽王隆,勸寶收會,不獲。」其表述與此不同。

  四月六日,慕容寶一行抵達廣都黃榆谷(遼寧省建昌縣境),當晚,慕容會派遣自己的親信黨羽仇尼歸、吳提染干率領二十多名壯士,分頭偷襲沉睡中的慕容農和慕容隆二王。慕容隆在自己的寢帳中被殺;慕容農身披重創,但生擒仇尼歸,趁著夜色逃往深山之中。慕容會得知仇尼歸被慕容農抓獲,擔心事情終將敗露,他當夜即面見慕容寶說:「慕容農和慕容麟陰謀作亂,臣已經將其誅殺。」慕容寶當然知道慕容會是惡人先告狀,他假裝十分高興,安慰慕容會說:「我本來就對二王懷疑很久了,將他們兩人誅殺,做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慕容會整頓軍隊,下令戒嚴,然後,大軍繼續北上。慕容會打算將慕容隆的靈柩丟棄原野,余崇流淚請求,慕容會這才答應拉在車上。大軍走不多遠,慕容農從山中出來,慕容寶見到弟弟以後,大聲呵斥道:「你自己為何辜負了我?」下令將其拿下。又前行了十多里地,慕容寶命人召集群臣吃早飯,並商議給慕容農定罪。等到慕容會就坐以後,慕容寶給衛軍將軍慕輿騰使眼色,讓其誅殺慕容會,慕輿騰拔出寶劍,朝慕容會的頭顱砍去,只傷到了慕容會的頭部,卻並沒有將其殺死。慕容會跑回自己的軍中,率軍前來進攻父親慕容寶的大營。慕容寶率領二百多名親信,飛馬逃奔了二百多里,到當日的下午,進入龍城。慕容會率軍一直追到龍城以南的石城,沒有追上。慕容會派人要求誅殺慕容寶左右,並請求父親立自己為太子,慕容寶予以拒絕。

  第二天,慕容會就派仇尼歸率軍進攻龍城。當晚,慕容寶派軍從龍城城中出擊,襲擊仇尼歸所部,將其擊敗。慕容會將慕容寶的御用車輛、器具全部據為己有,並將慕容寶的後宮宮女賞賜給身邊的將帥,自稱皇太子、錄尚書事,任命百官,並率領大軍朝龍城撲來。四月九日,慕容會的大軍抵達龍城城下。慕容寶登上龍城西門城樓,慕容會見到父親,竟然騎在馬上與父親說話,慕容寶在城樓上大聲斥責慕容會。慕容會命令士兵在城下朝慕容寶大聲鼓噪示威,城中將士看到這一情景,都怒火中燒,黃昏,慕容寶命令城中將士出城進攻,大破慕容會軍,慕容會帶領的士兵死傷了一多半,慕容會逃回軍營;當晚,侍御郎高雲又率領一百多敢死之士,夜襲慕容會的軍營,慕容會全軍潰散,慕容會本人僅僅帶領十餘名騎兵狼狽南逃中山,被中山城中的開封公慕容詳殺死。慕容寶在龍城城內將慕容會的母親以及三個兒子全部誅殺。

  四月十日,慕容寶下詔大赦,凡是參與慕容會叛亂的同謀,全部赦免,並官復原職;論功行賞,加封數百人為將軍、侯爺。遼西王慕容農頭顱被刀砍破,在外面可以看到大腦,慕容寶親自給弟弟包裹傷口,僅僅救活一命。慕容寶拜慕容農為左僕射,不久又拜為司空、兼尚書令;余崇出來自首,慕容寶以其忠勇,拜其為中堅將軍,讓其擔任宮中警衛。追贈慕容隆為司徒,謚號為高陽康王。慕容寶又將高雲收為養子,任命為建威將軍,封夕陽公,高雲的祖父高和,是高句麗王室的疏族,慕容皝擊破高句麗之後,將高氏遷往青山(遼寧省錦州市境),從此成為後燕的臣子;慕容寶做太子的時候,高雲因武藝高強而被選拔為東宮侍御郎,從此高雲改稱慕容雲,他就是後來北燕的第一任皇帝;高雲性格深沉,寡言少語,只有中衛將軍馮跋與之交好,這個馮跋,小字棄直伐,是信都鮮卑化的漢人,祖父馮和躲避永嘉之亂而遷居上黨,父親馮安是慕容永的將軍,慕容永滅亡被遷往和龍,此人就是北燕的第二位皇帝。

  慕容會之亂,是在後燕帝國行將分崩離析之時發生的一次內亂,在這次父子殘殺中,英勇而富有智謀的兩個人慕容隆和慕容會均被殺死,慕容農身負重傷,再無昔日的勇氣,假如當初慕容寶能夠聽從父親慕容垂的遺言,冊立慕容會為太子,而不是因愛立懦弱年幼的慕容策,那麼,也不會發生這場變故,把慕容會、慕容隆的英武用於對付外敵,也許拓跋珪也不會那麼輕易得手。

  一個國家想要滅亡,自己總是將智慧用於內訌上,先自相殘殺,自斬手足,可惜亦可嘆!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6 13:39

  三二四、中山陷落

  

  

  據史料記載,拓跋珪在柏肆之戰之後,大約又派遣弟弟東平公拓跋儀率軍南下,再次包圍了鄴城,並且,從慕容寶撤離中山城之後,魏軍即放棄了對中山的猛攻,而是改由分散冀州各地,徵集軍糧,同時平定冀州各地的小股叛亂,平原縣人徐超聚眾反抗北魏的統治,在畔城(山東聊城縣西)發動叛亂,拓跋珪命令將軍奚辱將其誅殺。到了這一年的四月,慕容寶撤出中山以後,由於軍糧匱乏,拓跋珪命令包圍鄴城的東平公拓跋儀撤出鄴城,北撤到巨鹿(河北省平鄉縣),把糧草囤積在楊城(河北省寧晉縣)。中山城內的慕容詳看到魏軍化整為零,率領六千步兵從城中出擊,趁機進攻魏軍的各個堡壘。拓跋珪命令長孫肥等人率領輕裝騎兵引誘燕軍,假裝敗退,拓跋珪本人率領五千虎隊從側面橫掃過來,燕軍大敗,斬首五千,生擒七百,拓跋珪命令全部將其放歸。此時的拓跋珪終於才發現釋放俘虜比殺死俘虜的威力更大一些吧。

  後燕西河公庫縟官驥率領的三千人馬進入中山之後,卻與開封公慕容詳爭權奪利,雙方軍隊發生內訌,慕容詳獲勝,誅殺了庫縟官驥,盡滅庫縟官家族,又誅殺了中山尹苻謨。庫縟官氏是烏桓人的姓氏,苻謨是氐族的代表,慕容詳此舉其實將烏桓和氐族都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中山城內沒有固定的城主,城內的居民擔心魏軍趁機攻進城內,男女老幼相互結盟,各自為戰。

  拓跋珪認為,魏軍緊逼中山城外,城內軍民在慕容詳的脅迫下,即使打算投降,也沒有辦法,於是,他決定離開中山,讓城內放鬆警惕,然後,秘密派人進城招誘城內軍民。五月七日,拓跋珪命令魏軍在城外列隊,環繞中山城向城內示威之後,徹底撤離了中山,南下到魯口東面的河間(河北省獻縣)尋找食物,並督促各地上繳糧食。五月十七日,他任命弟弟東平公拓跋儀為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兗州豫州雍州荊州徐州揚州六州牧、左丞相、封衛王;拓跋珪的堂曾祖拓跋紇羅之子拓跋題,受詔安撫冀州各地,當地居民都很安定,為了表彰拓跋元題之功,拓跋珪加封其為襄城王。

  拓跋珪離去之後,給中山城內的慕容詳一個錯覺,讓他自認為自己十分神勇,拓跋珪對他無能為力,於是,他自立為皇帝,改元建始,設置百官,任命新平公可足渾潭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誅殺拓跋珪弟弟拓跋觚,以表示與拓跋珪決不妥協的決心。在慕容詳稱帝的同時,鄴城城內的人也勸說慕容德稱帝,正好有人從龍城逃來,慕容德得知了慕容寶的下落,這才作罷。

  慕容詳集酒鬼、色鬼和殺人狂為一身。他經常喝得大醉,不愛惜百姓,殺人無度,短短一兩個月間,被他下令誅殺的王公百官就高達五百多人,七月,他又誅殺了可足渾潭。中山城內的人在慕容詳的淫威之下,無人敢於表示異議,與此同時,城內的糧食也吃盡,公卿大臣被餓死的就有數十人,更不用說平民百姓了,百姓們餓死的一個接著一個,而慕容詳卻擔心軍民逃散,不讓大家出城搜集糧食,全城的人都希望慕容麟回來主持中山城的防守。慕容詳派遣輔國將軍張驤率領五千軍隊,南下常山,督促居民繳納糧食。慕容麟從山區的丁零部落那裡偷偷進入張驤軍隊,奪取了軍隊的控制權,然後,他率領丁零部眾和張驤的軍隊偷襲中山,城內以為是張驤押運著糧草回城了,於是,城門大開,慕容麟輕鬆進城,將慕容詳誅殺,並誅殺慕容詳同黨三百多人。

  入主中山之後,慕容麟自立為帝,同意城內軍民出城搜集糧食。燕軍將士肚子吃飽以後,請求出城尋找魏軍決戰,慕容麟沒有同意,不久,城內的糧食又緊張起來,守軍再次困頓。拓跋珪也聽說了中山城內內亂的消息,他從河間進抵魯口,派遣長孫肥率領七千(《魏書·太祖本紀》稱一千)騎兵奔襲中山,攻入了中山城的外城,被城內擊退;慕容麟率領四千步騎一直追擊到泒水(今大清河及其支流沙河),長孫肥從魏昌(河北省無極縣)進擊,俘虜燕軍二百全副武裝的騎兵。此戰長孫肥被流箭射成重傷,魏軍退去。

  八月一日,拓跋珪從魯口進軍常山的九門(河北省藁城市西北)。此時,魏軍中出現大範圍的傳染病,士兵和牛馬大量死亡。拓跋珪詢問情況,眾將回答:「生存的僅僅有十分之四五。」 當時,中山城一直未下,魏軍不僅缺乏糧食,又遭遇了罕見的傳染病,可謂是禍不單行,況且,魏軍已經作戰了十個多月,將士人人都想回到老家,拓跋珪知道大家的想法,他說:「這是天意,又有什麼辦法!四海之民,都可以組成國家,關鍵是看我怎麼樣去管理,何必擔心人會死光!」於是,大家都不敢再言。拓跋珪又派遣撫軍大將軍略陽公拓跋遵襲擊中山,收割中山郊區的莊稼,攻入外城以後,再次被燕軍擊退。

  九月,斷糧的慕容麟率領三萬多人(《資治通鑒》稱兩萬)進攻新市(河北省正定縣東北)。九月二十九日,在附近的拓跋珪決定進攻慕容麟大軍。太史令晁崇進言:「不吉利。」拓跋珪問:「為什麼?」回答:「今日是甲子日,過去商紂王也是此日滅亡,因此是兵家所忌。」拓跋珪說:「商紂王以甲子日滅亡,周武王難道不是甲子日成功嗎?」 晁崇無言以對,魏軍按原計划行動。

  十月二日,拓跋珪進軍新市,慕容麟則退守泒水,依託漸茹澤防守。十月十日,拓跋珪親率魏軍直抵燕軍大營,與燕軍在義台(河北省新樂縣西南)決戰,魏軍大破燕軍,斬殺了九千多級,慕容麟與數十名騎兵慌亂中救出妻子兒女,逃往西山,輾轉南下投奔鄴城的慕容德。在戰鬥中,剛剛被封為襄城王的拓跋題被流矢射中,死去,拓跋珪認為太醫令陰光沒有儘力醫治,將其誅殺。

  義台之戰之後,中山城內再無可用之兵,中山城就象一顆熟透的果實一樣落入到拓跋珪的囊中,十月二十日,魏軍攻克中山,後燕公卿、尚書、將吏、士兵投降的,共計兩萬餘人。後燕部將張驤、李沈、慕容文等人此前均曾投降過北魏,後又叛變,此次中山陷落,再次被拓跋珪俘虜,拓跋珪採取了寬大的政策,一律赦免,不予追究。但是,據《魏書·宋隱傳附宋洽傳》的記載,拓跋珪的寬大政策並非如史書上刻意渲染的那樣,這裡記載,宋隱的叔父宋洽是後燕尚書,在中山保衛戰中,他率軍負責防守中山北面,宋洽所部作戰勇敢,給予攻城的魏軍極大的殺傷,拓跋珪對此懷恨在心,中山城破之後,拓跋珪專門抓住宋洽殺掉,並將他的兩個兒子宋順、宋訓處以宮刑。

  打下了後燕國都,拓跋珪繳獲了後燕皇帝玉璽、圖書以及府庫中的大量財物、珍寶,數量達到數萬之多,拓跋珪將其分別賞賜給群臣將士們。追謚拓跋觚為秦愍王,為了給拓跋觚報仇,拓跋珪下令,將慕容詳的棺槨扒開,斬下屍體上的人頭;逮捕殺死拓跋珪的行刑者高霸、程同等人以及他們五族,全部用大刀磋磨著殘忍地殺死。

  佔領中山之後,拓跋珪即分撥三萬騎兵南下,加入到衛王拓跋儀的軍隊序列,準備南下進攻鄴城。而與此同時,從中山城逃出的後燕人,輾轉來到龍城,慕容寶打聽魏軍的消息,他們說魏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而且鄴城又有慕容德牢牢堅守。恰在這時,聽說了慕容寶確切下落的慕容德也派人來到龍城,勸說慕容寶率軍南下,收復中原。慕容寶信以為真,不禁大喜,將慕容隆生前勸說他的話完全拋到了腦後,於是,他開始整頓軍隊,計劃再次進兵冀州,與拓跋珪爭奪中原。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到了這一年的年底,慕容寶徵集的燕軍全部到位,他先派將軍啟倫先期南下,偵查南方的形勢。

  而也就是這時,慕容麟也逃到了鄴城,他自行去掉了皇帝稱號,又稱自己為趙王。到了鄴城之後,他給慕容德出主意說:「北魏已經攻克了中山,必將乘勝進攻鄴城,鄴城城內雖有大量糧草,然而城池龐大,難以固守,況且人心浮動,不能再守下去了。趁著魏軍尚未來到,不如棄守鄴城,南下滑台,依託黃河抗拒魏軍,等待時機,再採取行動,河北也許能夠收復。魏軍雖然攻下了中山,其勢無法久留此地,不過是擄掠當地百姓罷了。百姓們安土重遷,不願意遷移到遙遠的代北,理應會發動叛亂,然後,我們則出兵援助那些變民,讓依戀故鄉的變民有所依靠,我們則實行仁政,召集舊部,魏軍則腹背受敵,我們可以一舉擊敗他們。」當時,慕容德的堂兄弟魯陽王慕容和鎮守滑台(河南省滑縣),也派出使者邀請慕容德移駐那裡,慕容德同意了,開始做著棄守鄴城的準備工作。

  慕容德棄守鄴城的計劃,從保存個人實力上講,無可厚非;但是,在他做出南遷的打算前後,卻不斷向龍城派出使者,請求慕容寶南下,並沒有及時告知自己將要南下滑台的計劃,這一點卻是心存叵測。將二者結合起來看,慕容德此舉是拿慕容寶來吸引北魏軍隊,即便慕容寶不被魏軍消滅,也減輕了魏軍對自己放心的壓力。可以說慕容寶待他不薄,在接見了他的使者以後,慕容寶即派鴻臚魯邃拜其為丞相、冀州牧,南方各地郡守全部由其自行任免,可是,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不再從整個帝國的利益上考慮問題,更不要說收復河北了。而慕容寶卻蒙在鼓裡,還熱切盼望著收復中原,還於舊都,誰能知道恰恰是這一不切實際的舉動,卻最終導致了慕容寶的一場滔天大禍……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9 20:50

  

  

  

  報告諸位哥們,姐們:

  

  

  這兩三天,出差辦案兩天,成功調解了一個案件,一個學生在高中被他人打殘,肇事者不明,學生家長告學校,學校不服,連續申訴,經過艱苦努力,促成雙方和解,都很滿意,我也很高興。

  

  到監獄中開了n個庭,上網直播,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登陸南陽法院網,看到發哥當審判長直播的案件。

  

  給大家補發一個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19 20:52

  三二五、涼州大亂(1)

  

  

  這是隆安元年發生了北魏與後燕之間的事。這一年,除了東晉朝廷中王恭第一次起兵和拓跋珪佔領中山之外,在遙遠的隴西地區也同樣發生著驚天動地的變故。

  去年,呂光自立為天王,後涼政權終於羞羞答答地建立了起來。後涼建立後不久,西秦的乞伏軻彈就因與乞伏益州有矛盾,而叛逃到了姑臧(甘肅省武威市)。乞伏軻殫的到來,讓呂光又想起了乞伏乾歸的反覆無常。呂光將要討飯乞伏乾歸,郭黁勸諫說:「今太白星沒有出現,不宜行師,往必無功,終當覆敗。」可是,太史令賈曜卻以為必能佔領秦隴之地,於是,呂光沒有聽從郭黁之言。隆安元年,呂光下詔稱:「乞伏乾歸狼子野心,前後反覆。朕將要平定秦趙,立功會稽,怎能坐視這小子在眼前抗拒!況且,他們兄弟之間內訌不已,這等機會再沒有今天這樣好的了!命令中外戒嚴,朕將親自前往討伐!」聽說呂光將大舉討伐,乞伏乾歸的下屬都勸他率眾遷往東面的成紀(甘肅省靜寧縣南)躲避,而乞伏乾歸卻說:「過去,曹孟德在官渡擊敗袁本初,陸伯言在白帝戰勝劉玄德,都是以權謀取勝,怎是依靠人多?呂光雖然率領涼州一州的軍隊前來,但他並無深謀遠慮,不足擔心。並且,西涼的精銳士兵都在其弟呂延軍中,而呂延雖然勇敢但卻愚蠢,容易上當。呂延一敗,呂光自然會撤軍,到時候乘勝追擊,一定能夠成功。」大家都說:「這是我等想不到的。」

  呂光駐軍在長最(甘肅省永登縣南),派遣庶長子、太原公呂簒率領部將楊軌、竇苟等步騎三萬進攻金城(甘肅省蘭州市),乞伏乾歸率領兩萬軍隊前去救援,呂光又派遣王寶、徐炅率領五千騎兵前往迎擊,乞伏乾歸不敢接戰,停留不進,於是,金城陷落,後涼軍隊佔領了這座黃河南岸的橋頭堡,呂簒活捉了西秦金城太守衛鞬,衛鞬被送到呂光的大本營後,對呂光怒目而視,說:「我寧願守節斷頭,也不投降。」呂光為其大義所動,將其釋放。打下金城以後,呂光命令賈曜前去責問郭黁,而郭黁卻秘密對呂光說:「昨晚有一顆流星往東墜落,這意味著將要陣亡士兵、損失大將,雖然我們暫時打下了此城,但卻守不住。正月上旬,黃河河冰將要開裂,如果不早早北渡黃河撤離,恐怕會有大變。」呂光不信。

  呂光又派遣部將梁恭、金石生率領全副武裝的甲士渡過陽武下峽(甘肅省靖遠縣黃河岸邊),與黃河東岸的秦州刺史、鮮卑沒奕干一起,從東面進攻西秦;天水公呂延則率領枹罕(甘肅省臨夏市)的軍隊,進攻西秦的武始(甘肅省臨洮縣)、河關(甘肅省臨夏縣西)等地,全部攻陷。此時,乞伏乾歸的國都在西城,即今天的甘肅省榆中縣東,呂光的西涼大軍來勢洶洶,呂簒在西北,梁恭在東北、呂延在西南,對乞伏乾歸的西城形成包圍之勢。

  西秦十分危機。乞伏乾歸流著眼淚對大家說:「如今局勢危急,無處可逃,死中求生,正在今日。涼軍從四面而來,但是各路大軍相距遙遠,山河隔阻,軍勢不接,如果能擊敗他一支軍隊,涼軍其他各軍就會不戰而退。」他將首先打擊的目標選在了最強的呂延所部,於是,他向呂延派人偽降,聲稱西秦王乞伏乾歸所部潰散,正向成紀方向逃竄。呂延打算率領輕裝騎兵前往追趕,其司馬耿稚勸諫道:「乞伏乾歸此人英雄勇武過人,權略難測,曾擊破王廣,戰勝楊定,均是先以羸弱之師引誘敵人而取勝,雖然西秦不過是個撮爾小國,但不可輕視。困獸猶鬥,乞伏乾歸怎能望風奔潰呢!並且,來報告這一消息的人眼睛看著高處,說話時臉色有變,肯定存有奸計。如今,我們應當整頓部伍,列陣而前,步兵與騎兵相互配合,緩慢推進,等待各路大軍集合在一起以後,可以一舉而消滅了他。」呂延不從,率軍急進,與做好準備的西秦軍相遇,戰敗被殺。耿稚與將軍姜顯收集殘兵敗將,退還枹罕(甘肅省臨夏市)。呂延這次戰敗的消息,在郭黁預測後二日傳到呂光這裡,呂光趕緊率軍北渡黃河,西涼主力軍團渡過黃河之後,河冰就開裂了,此事傳開以後,當時的人們都對郭黁十分佩服,呂光也因之加封其為散騎常侍、太常。

  呂光聽說呂延戰敗以後,命令各軍撤退,退回姑臧。

  呂光這次討伐西秦戰役失敗以後,影響之大出乎當時人的預料。本來,河西鮮卑禿髮部就與呂氏有仇,只是因為忌憚呂光的強盛而不敢公然與後涼為敵,呂光即位以後,曾加封禿髮烏孤為西平王,但卻遭到了拒絕。呂光戰敗之後,禿髮烏孤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大赦境內,建年號為太初,以廉川堡(青海省樂都縣東)為都城,史稱「南涼」。禿髮烏孤立國之後,在廣武(甘肅省永登縣)集結軍隊,然後,轉兵南下,一舉攻陷了後涼剛剛佔領的金城(甘肅省蘭州市)。後涼天王呂光聞訊後,派遣部將竇苟前往討伐,南涼軍隊在街亭(甘肅省永登縣北)大破竇苟部,於是,後涼南部的廣武、原屬西秦的金城以及廉川一帶,歸屬於禿髮烏孤的南涼所有,黃河以南的鮮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也都歸附於禿髮烏孤,此時,中國的版圖上有七個王國同時存在:東晉、後秦、北魏、後燕、西秦、後涼和南涼。

  呂光伐西秦之戰不僅沒有消滅乞伏乾歸,反而又喪師失地,禿髮南涼自此崛起。

  但這還沒有完,呂光隨後的一系列錯誤舉措,又讓後涼政權雪上加霜。居住在張掖(甘肅省張掖市)的盧水胡頭領沮渠羅仇,是匈奴左沮渠王的後裔,世代為部落酋長。後涼呂光以沮渠羅仇為尚書,跟隨呂光討伐西秦,等到呂延戰死以後,沮渠羅仇的弟弟、後涼三河(青海省西寧市東南白土城)太守沮渠麴粥對哥哥說:「主上年老昏聵,諸子各立朋黨,相互傾軋,奸佞小人橫行。如今軍敗將死,正是智慧勇敢之士被他猜忌之時,能不擔心嗎!我兄弟二人歷來被主上忌憚,與其被殺,不如率領部眾向西平進擊,出苕藋,振臂一呼,則平定涼州,將易如反掌。」西平郡,治所在今青海省西寧市,那裡是禿髮部和吐谷渾的勢力範圍,據沮渠氏的居住地在張掖這一點來看,這裡的西平將另有所指;苕藋,在張掖東。

  沮渠羅仇回答:「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家世代忠良,為一方眾望所歸,寧可讓人辜負我,我也不可辜負別人。」呂光果然聽信讒言,追究呂延戰敗的責任,誅殺了沮渠羅仇和沮渠麴粥兄弟二人。他們的侄兒沮渠蒙遜,博覽群書,懂得天文術數,不僅英勇有謀略,而且還滑稽善權變。兩人被殺以後,沮渠蒙遜將兩位伯父的靈柩拉回張掖下葬,當時,各部與沮渠部大多有著錯綜複雜的姻親關係,因此,前來送葬的人多達一萬多。在葬禮上,沮渠蒙遜眼含熱淚,哭著對眾人說:「過去,西漢國運衰微,我的祖上輔佐竇融,保據西涼。呂光年老昏庸,糊塗暴虐,怎能不上追先祖的偉業,讓兩位伯父含恨黃泉呢!」眾人均高呼萬歲。於是,斬殺了呂光中田護軍馬邃、臨松(甘肅省民樂縣南)縣令井詳,與各部結盟,十天之間就聚集了一萬多人,然後,進據金山(甘肅省山丹縣西南)。沮渠蒙遜的堂兄沮渠男成本為呂光的將軍,駐守晉昌郡(治所甘肅安西縣東南,轄境甘肅省安西縣至玉門市一帶),聽說沮渠蒙遜起兵的消息,也聯合原匈奴的奴隸部落貲虜,煽動各族部眾,集結了數千人馬,進攻後涼的福祿(甘肅省酒泉市)、建安(今地不詳);寧戎校尉趙策擊敗了沮渠男成所部,沮渠男成退至樂綰(甘肅省酒泉市東南)。酒泉太守壘澄率領趙策、趙陵等一萬步騎前往討伐,卻被沮渠男成擊敗,壘澄和趙策均被斬殺,於是,沮渠男成又進攻建康(甘肅省高台縣南),他對呂光的建康太守段業說:「呂氏政事衰微,權臣當道,刑罰無常,百姓負擔太重,涼州一州之地,背叛的城池一個接著一個,土崩瓦解之勢,昭然若揭,百姓痛苦呼叫,沒有依靠的人。府君怎能以蓋世之才,而為即將滅亡的政權盡忠呢!沮渠男成等已經倡導大義,想讓府君屈尊安定本州,讓飽經苦難的人民蒙受拯救的恩惠。」段業不從。建康城北沮渠男成圍困了二十多天,而後涼的援軍一直未到,當地居民高逵、史惠對段業說:「今孤城獨立,而沒有外援,府君您雖然心如田單,可是此地卻不是田單據守的即墨可比,還是思量如何轉禍為福為好啊。」段業本來就與呂光的侍中房晷、僕射王祥不和,擔心不被呂光所容,因此就同意了沮渠男成的請求,於是,沮渠男成等人推舉段業為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建年號為神璽。段業任命沮渠男成為輔國將軍,全部軍政事務都交由其全權處理,自此,北中國又增加了一個政權——北涼。

  沮渠男成所向無敵,而首義的沮渠蒙遜卻被呂光派來的呂簒所部,在忽谷(當在甘肅省山丹、民樂一帶)擊敗,逃到了山中避難,聽說堂兄駐屯在建康之後,沮渠蒙遜率眾前來歸附,被段業封為鎮西將軍。呂簒在擊敗沮渠蒙遜之後,繼續向西進軍,企圖一舉消滅北涼,兩軍在合離交戰,呂簒大敗,此戰奠定了北涼政權的基礎。合離,即合黎,分別指地名、山名和水名,地名在甘肅省高台縣境;山名,《元和郡縣誌》記載合黎山,俗名要塗山,在張掖縣西北二百里;水名,即張掖河。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0 22:32

  三二六、涼州大亂(2)

  

  

  呂光在隆安元年年初討伐西秦失敗,導致了姑臧南邊建立了禿髮烏孤的南涼、姑臧西北建立了段業的北涼,後涼版圖大為縮水,如今,其本土與高昌(新疆吐魯番)被北涼隔開,在它與乞伏西秦之間又有了突發的南涼。此時,後涼南北兩線都面臨著威脅,呂光正派呂簒率軍北上討伐段業,而姑臧城內卻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陰謀。

  而這場滔天陰謀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位神運算元郭黁。

  郭黁(音:nun),是西平人,從小就學習周易,張天錫時代,曾準確預測了前涼滅亡;苻堅時代,又準確預測了朝覲苻堅西歸的鄯善王,死於姑臧一事;尤其是他在呂光討伐乞伏乾歸時,準確預測了金城得而復失的結果,敦促呂光迅速撤離,保全了西涼軍隊的主力,由此,名聲鵲起。當禿髮烏孤和段業分別起兵之後,後涼的統治區內一片大亂,這時,郭黁看到呂光年老昏聵,他對王詳說:「我仰觀天文,發現涼州地界將出現大的兵災。主上年老多病,太子年幼不懂事,呂簒等人又十分殘暴,一旦主上駕崩,必定會出現變亂。你我二人久居機要重地,他們對我們經常是切齒痛恨,我擔心我們將首先被殺。田胡王乞基的部落最強,姑藏東苑城和西苑城內的部隊大多是王乞基的人。如今,我與大人一起舉義,推舉王乞基為主,那麼,東西二苑之眾都將屬於我們所有。攻克姑臧城以後,再做打算。」王詳同意了。隆安元年八月的一天,郭黁命人燒毀了姑臧的洪範門,東西二苑的部眾都聽命於郭黁,郭黁讓王詳為內應。可是,王詳卻暴露了,被呂光誅殺,郭黁沒有攻進姑臧城內,於是,就佔據了東苑城叛亂。涼州百姓聽說是郭黁起兵,以為聖人起兵沒有不成功的道理,都爭前恐後地前來歸附。郭黁以為代呂者王,因此才推舉王乞基為主,然而,此王非彼王,到數年以後,姚興滅掉後涼,呂隆投降之後,姚興任命王尚為涼州刺史,果如讖言。

  變起肘腋,這讓呂光大為震驚。他立即派人飛馬傳召太原公呂簒率軍火速返回。當時,呂簒正在討伐段業、沮渠男成前線,眾將對呂簒說:「我軍撤退,段業肯定要跟隨我軍身後,應當趁夜偷偷撤離。」呂簒卻說:「不然。段業沒有英雄之氣,只會坐守窮城,如果我軍偷偷離去,反而助長了叛軍的氣焰。」於是,呂簒命人告訴段業:「郭黁作亂,我現在就回師,你敢於與我決戰,可以早早出城廝殺。」告知段業之後,呂簒這次大搖大擺地率軍離去,段業一直不敢出城追擊。在呂簒回師途中,呂簒的司馬楊統對自己的堂兄楊桓說:「郭黁起事,肯定能夠成功,我想殺死呂簒,推舉兄長為主,我們率軍向西襲擊駐守張掖城的呂簒弟呂弘,然後,號令涼州各郡,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楊桓大怒說:「我聽說臣子侍奉君主,誓死無二,我即使沒有申包胥救國之效,可是,我為呂氏臣子,享受呂氏俸祿,如今呂氏危難,卻不能相救,怎可再平添災難?呂氏如果滅亡,我將成為弘演。」春秋時期,狄人攻破衛國,衛懿公被殺,大夫弘演找尋到衛懿公的屍體,可屍體卻已支離破碎,只剩下完整的肝臟。弘演說道:「國君無人收殮,我就以我的身體作為棺木吧。」於是,拔刀刨開自己的腹腔,將衛懿公的肝臟放入身體,壯烈而死。楊統聽了堂兄的話,內心十分恐懼,等到部隊抵達番禾(甘肅省永昌縣)的時候,楊統叛逃到了郭黁那裡。

  聞聽呂簒東歸,郭黁派軍在白石(今地不詳)攔截,呂簒大敗。呂光西安(甘肅省張掖市東南)太守石元良率領五千步騎,前來救駕,呂簒與石元良一起反擊,又大破郭黁軍,於是,進入姑臧城內。郭黁為人偏執狹隘,殘忍無情,在他佔領東苑城之後,拘押了呂光的八個小孫子,此次,他先勝後敗,當他聽到敗報之後,十分惱火,他下令將呂光的八個孫子全部拋到長刀槍尖上,然後,剁下四肢,分開屍體,將鮮血盛到碗中與眾人喝下,一起盟誓。周圍的人們都捂住雙眼,不忍目睹這一殘忍的場景,而郭黁卻舉止自若,無動於衷。

  郭黁起兵之後,休屠(甘肅省武威市北)城內的張捷、宋生等人,也招集各族民眾紛紛反叛,與郭黁一起推舉略陽氐族人、後涼後將軍楊軌為盟主。當時的楊軌,似率軍駐紮在姑臧南部地區,奉命抵禦禿髮烏孤,接到郭黁的推舉之後,楊軌部將程肇勸說道:「大人這是丟掉龍頭,而追隨蛇尾,不妥。」但楊軌沒有聽從,他自稱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也加入到了背叛的行列。呂簒在姑臧城西大敗郭黁部將王斐,郭黁的氣焰被壓制了下去,於是,他向南涼主禿髮烏孤求救,禿髮烏孤先命令弟弟、驃騎將軍禿髮利鹿孤率領五千騎兵北上姑臧,協助郭黁。

  呂光給楊軌寫信稱:「羌胡不安,郭黁作亂,南部消息,音問斷絕。路人風傳,將軍威逼百姓,投向郭黁。將軍智勇忠貞,豈能聽信姦邪之言,失去氣節!松柏凌霜不凋,君子臨難不移,我怎能想到松柏見到微霜就凋謝,已非亂世而要雞鳴!郭黁不過是一個占卜小人,有時或能說准,但從大的方面上看,多是虛妄之言。朕統治無方,致使國家混亂,百城離叛。同心協力,共度時艱,這是我對你的期望。如今姑臧糧倉囤積了成百上千萬的糧草,戰士以一當百,將吞食郭黁,掃清段業,虎步涼州。只是我雖與你名為君臣,卻情同父子,將保全你的名節,不讓後人恥笑。」楊軌不聽。到第二年年初,楊軌親自率領兩萬步騎軍團北上,幫助郭黁,而禿髮烏孤也派遣另一個弟弟禿髮傉檀,隨同楊軌一起北上。楊軌軍隊抵達姑臧,在城北紮下大營。

  如果沒有郭黁之變,也許北涼的段業和沮渠男成就被呂簒消滅了。正是郭黁在北涼建立之初,在姑臧發動叛亂,讓呂光無暇北顧,這給了段業等人寶貴的時機。隆安二年五月,就在郭黁、楊軌、禿髮軍團包圍姑臧之時,沮渠蒙遜提出舉兵南下,進攻西郡(甘肅省山丹縣東南),當時,眾人都以為長途南下,勝負難料,尤其是當時呂光的兒子呂弘還佔據著張掖,越過張掖,遠襲西郡,如果呂弘從後面切斷北涼軍隊的歸路,與西郡城內的呂純守軍夾擊,後果將不堪設想。但是,沮渠蒙遜卻說:「此郡佔據山嶺要道,不可不攻取。」段業表示同意,於是,利用呂光無暇北顧這一寶貴時機,命令沮渠蒙遜率軍進攻西郡,沮渠蒙遜利用河水倒灌西郡,西郡城牆崩塌,北涼軍隊攻入城中,抓獲了西郡太守、呂光的侄兒呂純,於是,晉昌(甘肅省安西縣)太守王德、敦煌太守孟敏均率郡投降了段業,段業加封沮渠蒙遜為臨池侯,任命王德為酒泉太守,孟敏為沙洲刺史。

  沮渠蒙遜佔領了西郡,反而切斷了張掖呂弘的後路,而晉昌、敦煌的歸降又讓北涼自己的後方得以安定,實力壯大,於是,段業命令沮渠男成和王德率軍進攻張掖,在這種情況下,呂弘要求放棄張掖,率軍退回姑臧。而如今的姑藏也是危若累卵,呂簒曾經在楊軌等人剛剛抵達姑臧城下的時候,率軍進攻楊軌,在雙方激戰正酣之時,郭黁率軍及時趕到,前後夾擊,呂簒大敗,退回城內。初戰告捷以後,楊軌自恃人多,將對姑臧城發起總攻,與呂光決一死戰,可是,郭黁卻總是以天道制止楊軌採取行動。雖然楊軌、郭黁等人沒有對姑臧發起總攻,但是姑臧城依然危機四伏,左思右想,呂光終於同意了呂弘的請求。

  為了接應呂弘,呂光命令呂簒率軍北上。

  楊軌與眾人商議說:「呂弘擁有一萬精兵,如果與呂光合二為一,則敵強我弱,姑臧就無法攻下了。飼養野獸而不殺死,將後患無窮。」於是,楊軌率軍與禿髮利鹿孤一起截擊呂簒所部,誰知呂簒早有準備,他率軍迎戰,大破楊軌與禿髮利鹿孤之軍,楊軌逃奔王乞基所部。郭黁聽說楊軌戰敗的消息,向東逃往魏安(甘肅省古浪縣東),又從那裡逃往西秦,投靠乞伏乾歸,乞伏乾歸任命其為建忠將軍、散騎常侍。而楊軌和王乞基聽說郭黁南逃以後,也率軍南下,駐屯在廉川(青海省民和縣),召集了一萬多各族民眾。王乞基對楊軌說:「禿髮烏孤才高兵盛,並且是我的舊主,不如歸附於他。」於是,楊軌派人表示歸順禿髮烏孤。可是,不久,楊軌所部就被此地的羌族首領梁飢擊敗,西逃至零海(青海湖),偷襲了青海湖附近的乙弗鮮卑,佔據了原屬乙弗鮮卑的土地。禿髮烏孤對群臣說:「楊軌、王乞基歸順於我,你們沒有及時解救,致使二人所部被羌族擊敗,孤十分慚愧。」平西將軍渾屯說:「梁飢沒有見識,一戰即可擒拿。」梁飢在擊敗了楊軌、王乞基之後,又乘勝進攻後涼孤懸於外的西平郡(青海省西寧市),西平郡人田玄明綁架了後涼太守郭幸,自稱太守率眾抵抗梁飢,並送上兒子作為人質,請求禿髮烏孤出兵援救。禿髮烏孤打算前去救援,眾人都害怕梁飢軍隊強盛,遲疑不定。左司馬趙振說:「楊軌剛剛失敗,呂氏正強,洪池嶺(甘肅省武威市南)以北,我們就不要想了,洪池嶺以南的廣武郡(甘肅省永登縣)、西平郡(青海省西寧市)、樂都郡(青海省樂都縣)、湟河郡(青海省化隆縣)、澆河郡(青海省貴德縣)等五郡,大約是可以攻取的。大王如果沒有開拓基業之意,我就閉口不言了,如果想要經營四方,則機不可失。如果羌人得到了西平,那麼,各族民眾都會震動,這對我們十分不利。」於是,禿髮烏孤大喜,率軍大破梁飢,梁飢退守龍支堡(允吾,甘肅省皋蘭縣西北,一說是指在甘肅省永靖縣西北)。禿髮烏孤率軍進攻,梁飢單身匹馬又逃往澆河郡,南涼軍隊俘虜斬殺了數萬,聲威大震,於是,後涼樂都太守田瑤、湟河太守張裯、澆河太守王稚均投降了南涼,洪池嶺以南的數萬羌族、匈奴族部眾,都歸附了南涼,到隆安二年年底,後涼興城守將、建武將軍李鸞也以興城投降,王乞基和楊軌也率領數千戶部眾從西前來歸附。據胡三省注,興城在允吾縣西南、龍支堡之東。隨著實力的壯大,禿髮烏孤自稱武威王。

  話分兩頭。

  當呂弘率領那一萬精兵東去之後,段業就從建康(甘肅省高台縣)將國都遷到了張掖。段業商議追擊呂弘,沮渠蒙遜卻說:「不要阻擋急於回家的軍隊,不要追趕走投無路的敵人,這都是兵家大忌。不如任其逃逸,以後再作打算。」段業說:「一日縱敵,後悔不及。」於是,率軍追擊,果然被呂弘擊敗,賴沮渠蒙遜而得以逃命。段業將沮渠蒙遜比作漢高祖劉邦的謀士張良,嘆息道:「孤沒有採納子房的建議,竟然受到如此慘敗!」段業在張掖東面修筑西安城,任命臧莫孩為太守,沮渠蒙遜說:「臧莫孩勇敢而沒有智謀,只知道進攻卻不明白撤退,讓其作為太守,不是給他築城,而是給他築墳。」果然,不久臧莫孩就被呂簒擊敗,沮渠蒙遜深恐段業猜忌自己,常常故作無知,藉以韜光養晦。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2 14:28

  三二七、南燕建立

  

  

  隆安元年,當後涼一分為三的時候,戰勝了後涼軍隊的西秦乞伏乾歸也沒有閑著。

  此時,正值禿髮烏孤的南涼初起,正與後涼交手,為了確保後方安全,禿髮烏孤派人請求與西秦的乞伏乾歸和親,雙方就此結為了姻親;結好禿髮烏孤之後,到了隆安元年的六月,乞伏乾歸借著兵威,徵召一直處於半獨立狀態的北河州刺史、羌人彭奚念徵召為鎮衛將軍,而以自己的親信屋弘破光擔任河州牧,並以定州刺史翟瑥為興晉太守,鎮守枹罕(甘肅省臨夏市)這一戰略要地。枹罕是西秦與南涼的結合部,也是西秦通向青海吐谷渾的門戶,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接著,到了隆安二年年初,就在楊軌、郭黁、禿髮南涼進攻姑藏之時,乞伏乾歸趁火打劫,命令弟弟乞伏益州北上,進攻已經落入南涼之手的金城附近、尚被後涼佔領的支陽等三座小城,俘獲了一萬多人離去。九月,乞伏乾歸又命令秦州牧乞伏益州、武衛將軍慕兀、冠軍將軍翟瑥率領兩萬軍隊西上討伐吐谷渾。十年前,在太元十四年,乞伏乾歸曾派出使者加封吐谷渾王視羆為使持節、都督龍涸以西諸軍事、沙州牧、白蘭王,然而,視羆不僅不予接受,而且還出言不遜,令乞伏乾歸勃然大怒,此時,乞伏乾歸就是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十月,兩軍在度周川(在今青海省東南部)交戰,視羆大敗,退保白蘭山(青海省西南,疑為布爾汗布達山),送上兒子吐谷渾宕豈作為人質求和,乞伏乾歸將宗室之女嫁給了他。

  在隆安初年,當關東的北魏與後燕一團混戰、涼州一分為三、陷於大亂之時,關中地區的後秦政權則相對穩定許多。在此期間,後秦主要是在撫定統治區。據《晉書·姚興載記》記載:「鮮卑薛勃於貳城為魏軍所伐,遣使請救,使姚崇赴救。魏師既還,薛勃復叛,崇伐而執之,大收其士馬而還。」「鮮卑薛勃叛奔嶺北,上郡、貳川雜胡皆應之。」 貳城,雖然我們對其具體的位置不詳,但是,我們知道,這裡是匈奴曹氏部落的游牧地,並且,與鮮卑薛幹部相鄰。高車薛幹部太悉伏由於沒有將鐵弗部劉屈孑(劉屈丐)送給拓跋珪,招致拓跋珪的報復,致使薛幹部老巢三城陷落,太悉伏投降了姚興,但不久,他又北逃嶺北,上郡(陝西省綏德)以西的鮮卑、雜胡都歸附了他。結合《資治通鑒》對薛幹部太悉伏的記載,此處所云鮮卑薛勃也許就是高車薛幹部太悉伏的異稱。

  當時,當薛勃遭受拓跋珪打擊的時候,後秦曾經派遣姚崇解救,然而,當魏軍退去之後,薛勃又背叛了後秦,姚崇率軍進攻,搶掠了薛勃的大量部眾、馬匹;此後,薛勃包圍了駐守金城(當非蘭州之金城,疑為陝西省榆林市附近)的後秦安遠將軍姚詳,姚興命令姚崇、尹緯率軍前往討伐,薛勃從三交(當為三交堡,在近陝西省榆林市境內)直指金城,姚崇的這支遠征軍列營在金城城外,可是,當地各族民眾供應糧草很不積極,致使姚崇軍中斷糧。姚崇說:「輔國將軍彌姐高地、建節將軍杜成等人都是當地的豪強,位列三品大員,讓你們督運糧草,卻讓三軍乏糧,應當予以嚴厲處罰。」於是,將二人斬首,姚崇這一殺一儆百的做法,立即發生了作用,當地各族民眾都大為震動,紛紛貢獻軍糧,很快就上繳了五十多萬石。姚興看到前線遲遲未決,他親自率領兩萬騎兵前往討伐,薛勃聽說姚興親自到來,十分恐懼,扔下部眾隻身逃往鮮卑沒奕幹部,沒奕干也不敢得罪後秦,將其逮捕送交姚興。

  姚興在太元二十一年佔領了蒲坂,扼守住了山西方向進入關中地區的跳板;接著,又在隆安元年,消滅了鮮卑薛勃部,穩定了關中北部地區,與此同時,在西南部的仇池楊盛也向其稱臣,姚興任命其為使持節、鎮南將軍、仇池公,而帝國西北部的鮮卑沒奕幹部也表面上服從後秦的領導,在這種情況下,姚興將目光投向了東晉佔領的洛川地區。隆安元年,姚興親率後秦軍隊出潼關,朝洛陽進發,東晉弘農太守陶仲山、華山太守董邁均舉城投降,後秦軍隊推進到陝城(河南省陝縣),遂攻陷了上洛(河南省洛南縣東南);姚興命令姚崇進攻洛陽,東晉河南太守夏侯宗堅守金墉城,姚崇無法攻下,就轉兵柏谷城(河南省宜陽縣南),將流亡到此的西河人嚴彥、河東人裴岐、韓襲等兩萬多人,遷往關中。武都氐屠飛、啖鐵等殺隴東太守姚回,擄掠了三千餘家,盤踞方山(甘肅省平涼市)發動叛亂。姚興派遣姚紹等人率軍討伐,斬殺了二人;又派遣狄伯支將漢中的流民曹會、牛壽等一萬餘戶,迎回了關中。

  姚興為人作風簡樸,留心政事,虛懷若谷,崇尚儒教。姚興的母親虵氏去世,姚興十分傷心,不再過問政事,群臣建議遵循漢魏的舊例,安葬以後,就恢復正常。尚書郎李嵩上書說:「以孝道為核心來治理天下,是先王的為政之本,安葬以後,陛下可以身著白色的孝服臨朝,處理政事,為天下樹立榜樣。」尹緯反駁道:「帝王的服喪禮制,漢魏是一個標準。安葬以後,就可以恢復正常,李嵩應送交有關機關論罪。」姚興說:「李嵩既是忠臣,又是孝子,又有什麼罪過?尹僕射拋棄先王的經典,卻要遵循漢魏臨時性措施,這豈是我對你們這些重臣們期望呢?聽從李嵩所說的。」杜瑾、吉默、周寶等人就是因為上書言事,而被予以官職;姜龕、淳于岐、郭高等都是名聞關中的大儒,各有數百門徒,姚興讓他們在長安開設學校,學生多達一萬多人;姚興閑暇之時,多次在東堂召見姜龕、淳于岐等人,一起討論儒學,研究名理。在苻堅末年,涼州儒士胡辯,來到洛陽,有一千多名弟子,關中的學生們很多都想去洛陽請教,此時,洛陽尚屬東晉領土,姚興下令:「學生們前去學習知識,來往出入關口,不要以對其他人員那樣盤查、限制。」在姚興的倡導下,關中地區學習儒學之風日漸濃郁。姚興的給事黃門侍郎古成詵、中書侍郎王尚、尚書郎馬岱等,都是因為文章寫得好,而被破格提拔。古成詵常以拯救天下為己任,當時,京兆人韋高羨慕阮籍,母喪期間,他也學著阮籍那樣彈琴飲酒。古成詵聽說以後,流下眼淚,說:「我要親自將其誅殺,以端正風俗教化。」遂手握寶劍,前往尋找韋高,韋高嚇得藏匿起來,一輩子都不敢再見古成詵。

  時光就這樣在紛紜複雜的世事中緩慢地步入了隆安二年(公元398年)。

  慕容德採納了慕容麟放棄鄴城、渡過黃河、鎮守滑台的建議,於這一年的正月,率領鄴城四萬戶軍民,帶著兩萬七千輛大車,從鄴城南下,向滑台轉移。這支浩浩蕩蕩的南遷大軍很快就到了黃河北岸,然而,當他們有條不紊地登上黃河渡船的時候,天氣卻突然變得異常寒冷,黃河之上颳起了罕見的大風,將渡船吹翻、沉沒。而就在這時,又傳來拓跋儀率領的魏軍已經佔領鄴城,並揮師南下的消息,慕容德等人一片驚恐,大家商量著暫時前去附近的黎陽據守。當晚,由於氣溫驟降,黃河冰面結上了厚厚的冰,幾乎面臨滅頂之災的慕容德不禁大喜,當晚即從冰面上跨過了黃河。第二天黎明,魏軍即進抵黃河北岸,而黃河河冰卻融化了,魏軍眼睜睜地看著對岸的慕容德這行人,卻無可奈何,慕容德以為是上天的眷顧,為了感謝上天,他將黎陽渡口改名為天橋渡口(即天橋津)。

  黃河,不僅是一條天然的地理屏障,而且,還對人的心理產生無影的影響。到了滑台之後,慕容麟巴結自己的這位叔叔,請求慕容德依照其父慕容垂的舊例,稱燕王,改永康三年為元年,以范陽王府代行皇帝職權,設置百官。還是在鄴城之時,當聽說拓跋珪攻克了中山,燕主慕容寶生死不明之時,慕容德就有了自立為帝的打算。當時,他派往後秦姚興的使者劉藻,也從長安返回了。劉藻雖然沒有帶回後秦軍隊,但是,後秦太史令高魯卻派他的外甥王京暉,隨從劉藻一起來到了鄴城,王京暉給慕容德帶回一顆玉璽和一捲圖讖秘文,寫道:「有德者昌,無德者忘。德受天命,柔而復剛。」當時,又有童謠唱道:「大風蓬勃揚塵埃,八井三刀卒起來;四海鼎沸中山頹,惟有德人據三台。」這一切都讓慕容德感覺自己是天命所歸。然而,不久,慕容達從北方回到了鄴城,帶來了慕容寶尚在的消息,於是,慕容德暫時按捺下稱帝的慾望,上書請求慕容寶從龍城南下,奪回中山。然而,慕容德這一請求也許僅僅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姿態而已,接下來,他就採納了慕容麟的計策,置鄴城尚有魏軍亟需的大量糧食於不顧,拋棄鄴城,南下滑台,這一資敵行為,歸根結底還是想自立為帝,保存個人的實力。因此,慕容德剛剛南下到滑台,就迫不及待地另立了山頭,而借慕容寶的弟弟慕容麟之口勸進,又讓慕容德多少有那麼一點正當性,聽了慕容麟的話,慕容德欣然接受。於是,改元,大赦境內,以慕容麟為司空、領尚書令,慕容法為中軍將軍,慕輿拔為尚書左僕射,丁通為尚書右僕射,慕容德建立的政權被史書上稱為「南燕」。至此,中國境內已經有了九個政權:東晉、後燕、後秦、西秦、北魏、後涼、北涼、南涼、南燕,除了這九個之外,還有仇池的楊氏、青海的吐谷渾等等。

  在利用完慕容麟之後,史書稱,過去河間地區曾經出現過祥瑞,慕容麟以為是應在自己身上,因此,此時密謀作亂,慕容德將其誅殺。其實,此時的慕容麟沒有一兵一卒,根本不可能作亂,慕容德作為段元妃的妹夫,段氏之所以被殺與慕容麟有著直接的關係,當初還是慕容麟親自到宮中逼死了段元妃,時隔僅僅一年多,段季妃豈能放過落到自己手中的慕容麟?!

  也許慕容德要求慕容寶南下,一方面是讓慕容寶與拓跋珪在冀州火併,自己則藉機發展實力,而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拓跋珪之手,消滅慕容寶,從而為自己掙得後燕的帝位。不過,遠在遼西的慕容寶並不知道其中的委曲,他聚集了遼西所有的軍隊,在隆安元年年底計划出兵南下,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派啟倫率領偵查部隊,先行南下,偵察河北的真實情況。到隆安二年一月,也就是慕容德自稱燕王之時,啟倫回到龍城,他向慕容寶報告了中山已經陷落的消息,於是,慕容寶權衡再三,決定暫時放棄南下計劃,而這時,慕容農卻說:「如今我們剛剛遷都龍城,不能南征,不過,既然已經集結了軍隊,倒不如趁機北上進攻庫莫奚,奪取他們的牛馬,補充我們的軍資,在此期間,繼續偵察魏軍的虛實,等到明年再做打算。」於是,慕容寶採納了慕容農的建議,一月二十六日,慕容寶率領後燕軍隊開始北上,第二天,他們渡過了澆洛水(西遼河上游),行將對庫莫奚發動進攻,而恰在此時,南燕慕容德的侍郎李延卻從南方來到了慕容寶的軍中,他對慕容寶說:「拓跋珪已經西去準備回到老巢,中原空虛。」勸說慕容寶南伐。慕容寶大喜,當即又下令回軍龍城,計劃再度南下,而這一決定,卻讓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3 21:44

  三二八、回師代北

  

  

  拓跋珪於晉安帝隆安元年十月攻克中山,又於第二年一月佔領了鄴城,至此,經過一年零三個月的進攻,北魏終於佔領了後燕冀州腹地,後燕慕容寶退居遼西,慕容德則在滑台建立了南燕。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一月七日,魏王拓跋珪得知佔領鄴城之後,即率軍從中山南下,經過常山郡的真定,駐紮在趙郡的高邑(河北省柏鄉縣)。聽說拓跋珪來到了這裡,王猛之孫王憲前往求見。王憲,字顯則,是王猛之子王休的兒子,王休早死,王憲一直跟隨伯父、苻丕丞相王永生活,王永被慕容永殺死以後,王憲逃奔清河,藏匿起來。拓跋珪一見之下,十分高興,他對大家說:「這是王猛的孫子!」立即任命其為本州的中正,負責對青州人士的選拔,同時負責國務院人事部工作,兼出納皇帝詔令,對王憲十分禮遇。在高邑稍作停留,拓跋珪即抵達了鄴城,他下詔命令冀州各個郡縣,對於貧苦百姓進行賑濟,到鄴城以後,拓跋珪遊覽了鄴城城內的各個亭台樓閣,他邊看邊問黃門侍郎崔宏,崔宏對答如流,拓跋珪十分滿意,也產生了定都鄴城的打算。但是,拓跋珪深知此時並非遷都的最佳時機,於是,他先在鄴城設置了臨時政府,命令龍驤將軍、日南公和跋為行台尚書,與尚書左丞賈彝率領五千下級官員和士兵,鎮守鄴城。《魏書·和跋傳》稱,和跋家族「世領部落,為國附臣」,他本人則「以才辯知名」,被拓跋珪提拔為外朝大人,參與軍國大事的籌劃,拓跋珪對其十分寵愛,「冠於諸將」。賈彝,字彥倫,本是武威姑臧人,其六世祖賈敷為曹魏的幽州刺史,子孫就居住在了幽州,後燕時期,賈彝為慕容農記室參軍,拓跋珪過去就曾聽說過賈彝之名,曾請求慕容垂將賈彝交給自己,慕容垂不從,提拔賈彝為慕容農驃騎將軍長史,兼昌黎太守。參合陂之戰中,賈彝是生還的為數不多的數十人,被拓跋珪任用為尚書左丞,加給事中。此時,拓跋珪命令他輔佐和跋,在鄴城招撫新近歸附的後燕臣民。

  安頓好鄴城防務之後,拓跋珪即從鄴城回到中山,下詔對於大軍所過的郡縣百姓,免除一年的賦稅,同時,對於冀州百姓減免一半的賦稅。如今,對於拓跋珪而言,能否牢牢地控制河北腹地,尚沒有十足的把握,於是,他採取了以下三種措施:一是命令一萬名士兵修築從中山到代郡的快速通道。這一快速通道,起點從望都鐵關(河北省望都縣),開鑿太行山脈的恆嶺,一直到代郡(河北省蔚縣),全長五百多里。這一快速通道,保證了一旦關東地區發生變故,北魏的騎兵可以從代北之地,迅速東進。二是在中山也設置了臨時政府,命令左丞相、守尚書令、衛王拓跋儀鎮守中山,另外,命令撫軍大將軍、略陽公拓跋遵鎮守渤海郡的合口(河北省滄州市西南)。據《魏書·長孫嵩傳》記載,(長孫嵩)「從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賜爵巨鹿公。」也就是說,拓跋珪以中山的拓跋儀負責整個關東地區的安全,而以信都的長孫嵩、渤海的拓跋遵、鄴城的和跋等人為支點,控御整個河北。三是將關東六州之民以及慕容鮮卑、高句麗等雜夷三十六萬,另有十萬多能工巧匠,遷往代北,以提高北魏核心統治區內的生產能力。《北史》將三十六萬記作三十六署,而《資治通鑒》將十萬作為這次遷徙的總人數。又據《魏書,崔玄伯傳》稱「及置八部大夫以擬八座,玄伯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深為太祖所任」云云,三十六曹或者署也是存在的,又據《魏書·食貨志》稱,「既定中山,分徙吏民及徒何種人、工伎巧十萬餘家以充京師,各給耕牛,計口授田。」因此,《魏書·太祖本紀》所稱的雜夷三十六萬的萬字當屬衍誤,當時拓跋珪遷往代地的僅僅是三十六曹的十萬技術工人而已。

  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後燕慕容寶從北伐庫莫奚前線返回的第二天,拓跋珪從中山啟程北歸,北魏大軍以及強制遷徙的居民隊伍,浩浩蕩蕩,從中山一直連綿到望都的堯山。聽說拓跋珪北返的消息,不僅慕容寶蠢蠢欲動,而且後燕原統治區內形形色色的勢力也都開始蠢蠢欲動。魏軍右軍將軍尹國,本來在冀州督促繳納軍糧,聽說拓跋珪將要北返的消息,想趁機偷襲信都,被安南將軍長孫嵩抓獲,送交拓跋珪斬首;博陵(河北省安平縣)、渤海(河北省南皮縣)、章武(河北省大城縣)等郡,治安混亂,紛紛反叛,略陽公拓跋遵等人率軍一一平定;廣川(河北省棗強縣)太守賀賴盧,豪爽強悍,他作為賀蘭部的頭領,連拓跋珪的弟弟拓跋儀都看不到眼裡,更不要說其他人了。此時的冀州刺史是王輔,賀賴盧偷襲信都的王輔,將其誅殺,然後裹挾信都守軍,向西南而下,大肆劫掠陽平(河北省大名縣東北)、頓丘(河南省浚縣北)等地,然後,賀賴盧率軍渡過了黃河,投奔南燕慕容德,慕容德任命其為并州刺史,封廣寧王。賀賴盧背叛拓跋珪,決非一時衝動之舉,也不是恥於作為王輔下屬可以涵蓋得了的,他的背叛裡面積澱了賀蘭部太多的血淚歷史,我們無法知道賀賴盧帶領的是否有賀蘭部的部眾,也無法確切地知道,當時的賀蘭部是否被完全離散了,但是,從賀賴盧所驅趕的是信都的守兵這一點來看,大約賀賴盧身邊已經沒有了原有的部眾了。除此之外,隆安二年三月,離石胡帥呼延鐵、西河胡帥張崇等人(均在山西省離石縣一帶)不願意被遷往代地,率數千部眾反叛,拓跋珪命令安遠將軍庾岳前往討伐,庾岳率領三千騎兵擊破叛胡,斬殺了呼延鐵,活捉了張崇,又進山追繳餘黨,徹底平定了叛亂;漁陽烏桓庫縟官韜也聚眾背叛北魏,拓跋珪命令中堅將軍伊謂前往征討。

  大軍翻越恆嶺的時候,拓跋珪親自登上山頂,鼓勵遷徙的新民,正看到崔宏扶著老母隨眾人徒步翻山,看到這一情景,拓跋珪十分感動,當即賞賜崔宏牛、米,還下詔對於行進困難的遷徙民眾,賞賜車或著牛。二月,拓跋珪從中山抵達繁畤宮,重新選拔禁衛軍士兵,下詔給新近遷徙到代北的居民耕牛,按照家庭的人口分配田地。拓跋珪登上白登山打獵,看見一頭熊帶著幾隻小熊,他回頭對冠軍將軍於栗磾說:「你如此英勇,能徒手與之搏鬥嗎?」於栗磾武藝過人,拓跋珪曾說於栗磾是自己的黥布、彭越之類的猛將,於栗磾回答:「天地之間,人是最尊貴的,我前去徒手搏擊,萬一不勝,豈不白白損失了一名壯士?要想得到這頭熊,自然可以將他們驅趕過來,給陛下擒獲。」於是,於栗磾前往將幾隻熊驅趕到拓跋珪面前,全部射殺,拓跋珪向於栗磾道歉。居住在北秀容爾朱川的契胡(羯族)酋長爾朱羽健,率領一千七百名契胡武士,追隨拓跋珪進攻晉陽、中山,被拜為散騎常侍。秀容,共有南北兩個,北秀容,又被稱作梁郡城,在今山西省朔州市西北,即為爾朱氏居住之地;南秀容,則在山西省嵐縣南,《元和郡縣誌》稱,劉淵感神而生,姿容秀美,所以叫做秀容,《清一統志》稱,北秀容去南秀容三百餘里。爾朱氏大約是在躲避冉閔殺胡之時,避難到此,他們與石勒一樣沒有姓氏,由於居住在爾朱川,因此就以爾朱為姓。爾朱羽健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北魏權臣爾朱榮的高祖,由於爾朱羽健有功,拓跋珪即將秀容川附近三百里的土地封給了他。開始的時候,拓跋珪考慮到南秀榮附近的土地肥沃,想把南秀榮封給爾朱羽健,可是,爾朱羽健卻說:「臣家世代服侍國家,追隨左右。北秀容在國內,距離京師很近,怎會因土地貧瘠而遷到遠處。」於是,拓跋珪同意了。據說,爾朱羽健在居住之地,經常看到狗在地上舔舐,挖開土地,得到一眼甘泉,在魏收時代還存在,被稱為狗舔泉。

  在拓跋珪進攻中山期間,柔然多次侵犯北魏,拓跋珪回到代地以後,他對上述右中兵郎李先說:「如今柔然屢屢攻擊我邊塞,朕打算討伐他們,你認為如何?」李先回答:「柔然沒有認識到天命,逃竄到北方荒野,屢屢前來偷盜劫掠,驚擾我國邊民。陛下神武,率軍討伐,必將成功。」於是,拓跋珪親自率軍北伐,大破柔然,勝利之後,拓跋珪賞賜李先奴婢三名,牛馬羊五十頭。

  在穩定了代北地區之後,拓跋珪即將建立正式的國家納入到了議事日程。他將弟弟衛王拓跋儀召回代北,而以拓跋遵鎮守中山,四月,拓跋珪進封堂兄弟拓跋遵為常山王,南安公拓跋順為毗陵王,拓跋遵是拓跋什翼犍慕容皇后壽鳩之子,拓跋珪進封他為王,是犒勞他平定博陵等地叛亂之功;拓跋順則是拓跋什翼犍慕容皇后地干之子,加封拓跋順是犒勞他安定代地,討伐賀力眷的功勞。後來,拓跋珪喜好黃老之術,經常召集宗室大臣一起討論黃老的無為哲學,聽眾無不聚精會神,而拓跋順卻聽不進去,在座位上打哈欠,並隨地吐痰,於是,拓跋珪大怒,將其免官——不過,在柏肆之戰敗報傳來的時候,拓跋順曾想自立,也許是後來拓跋珪知道了底細,借口廢黜了他吧。又進封歷陽公穆崇為太尉,安南將軍、巨鹿公長孫嵩為司徒。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4 12:54

  三二九、建立北魏

  

  

  雖然在登國元年(公元386年),拓跋珪即代王位,但是,北魏作為一個封建國家建立起來,則應當從道武帝天興元年,即晉安帝隆安二年(公元398年)算起。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六月,東晉向拓跋珪派去使者,為了答書的需要,拓跋珪下令確定一個國號。群臣均稱:「過去,在周王朝和秦朝之前,諸侯世代居住一地,等到富有天下之後,即以原來所居之地作為國號。從漢朝以來,廢黜了諸侯王制度,改在地方設置郡守,那些順應天命繼位為王的,原來都沒有尺寸之地。如今國家萬代延續,開基於雲中、代北,因此,臣等以為如果取法長遠的話,應以代為國號。」崔宏建議說:「三皇五帝立國號,或者是以所生之地,或者是以自己的封國名字。唐虞、夏、商、周,原本都是諸侯,等到得到天下之後,就沿用舊號,不再更改。只有商朝屢屢遷徙,改國號為殷,但仍然與原來的並稱。漢高祖以漢王還定三秦,消滅項羽,所以,以漢為國號。我國統治北方廣大的國土,到陛下龍飛,雖然是舊邦,但上天的眷顧卻是新近才賜予陛下的,因此,在登國之初,就改代國為魏國了。魏字是一個大的稱號,曾經是中原的上等國家,臣以為應當以魏作為國號。」拓跋珪聽從了,他下詔說:「過去,朕的遠祖雖然統治北方,登上王位,但並沒有控制中原。到了如今,天下分裂,中原無主,民風雖然不同,但安撫民眾全在一個德字,因此,朕親自率領大軍,掃平中原,蕩滌凶頑,遠近歸附。應當還使用原來的國號魏。」從此,各國往來均指稱拓跋珪所立之國為「魏國」,史稱北魏。

  確定國號實際上反映了拓跋珪是選擇在代北立國,抑或是入主中原、做中原之主的問題,顯然,拓跋珪選擇了後者。在確定了國號之後,拓跋珪開始有步驟地進行立國的基礎性工作,到了七月,拓跋珪將國都從盛樂南遷到平城(山西省大同市),開始在平城營建宮室,建設宗廟,設立社稷(即土神、農神的祭壇),皇家宗廟於每年的春分、秋分、夏至、東至、臘日,分五次進行祭祀;東至代郡,西到善無,被至參合,南達陰館,代郡治所在今河北省蔚縣暖泉鎮西、山西省廣靈縣東北,善無位於今山西省右玉縣南古城村,陰館在今山西省朔州市東南夏官村,參合位於山西省陽高縣東北,這一區域是傳統的代北地區,也就是今天的雁北地區,拓跋珪將這一地區作為京畿之地,在這一範圍之外,又設置了四方四維八部帥進行管理,鼓勵農耕,拓跋珪還率先垂範,親自下地耕田;八月,拓跋珪又命令有關機關確定京師及其近郊的範圍,標明道路的名稱和里程,統一長短、輕重的標準,並派出使者到各個郡縣巡視,對於違法亂紀的地方官員,由拓跋珪親自審問,進行處罰。十月,拓跋珪下令開始修建最為豪華的天文殿,在天文殿的東西兩側,分別建設了兩個配殿:雲母堂和金華室。十一月,拓跋珪命令尚書吏部郎、前秦猛將鄧羌之孫鄧淵制定官制、確定品級、創製皇家音樂;命令儀曹郎董謐確定祭祀、朝覲、飲宴等種種禮儀規範;命令三公郎中王德制訂法律規章;命令太史令晁崇製造渾天儀,觀察天象;命令吏部尚書崔宏擔任總監,制定出北魏帝國永遠不變的體制制度。

  拓跋珪做事歷來雷厲風行,在這短短的數月之間,他完成了遷都、立法、制訂官制、禮儀、規範度量衡等一系列工作,結合一直以來進行的部落離散等措施,他把原始社會末期的拓跋部一下子帶到了封建社會,雖然此時的北魏尚有不少的奴隸社會殘餘,但是,其立國規模已經是封建社會了。拓跋珪遷都平城,標誌著拓跋部城郭生活的開始,但是,在北魏草創階段,一切都是十分簡陋的,《南齊書·魏虜傳》對此有一段十分生動的描寫:「什翼圭始都平城,猶逐水草,無城郭,……(拓跋燾)截平城西為宮城,四角起樓,女牆,門不施屋,城又無塹。南門外立二土門,內立廟,開四門,各隨方色,凡五廟,一世一間,瓦屋。其西立太社。佛狸(即拓跋燾)所居雲母等三殿,又立重屋,居其上。飲食廚名『阿真廚』,在西,皇后可孫恆出此廚求食。……殿西鎧仗庫屋四十餘間,殿北絲綿布絹庫土屋一十餘間。偽太子宮在城東,亦開四門,瓦屋,四角起樓。妃妾住皆土屋。婢使千餘人,織綾錦販賣,酤酒,養豬羊,牧牛馬,種菜逐利。太官八十餘窖,窖四千斛,半谷半米。又有懸食瓦屋數十間,置尚方作鐵及木。其袍衣,使宮內婢為之。偽太子別有倉庫。其郭城繞宮城南,悉築為坊,坊開巷。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每南坊搜檢,以備奸巧。城西南去白登山七里,于山邊別立父祖廟。城西有祠天壇,立四十九木人,長丈許,白幘、練裙、馬尾被,立壇上,常以四月四日殺牛馬祭祀,盛陳鹵簿,邊壇賓士奏伎為樂。城西三里,刻石寫《五經》及其國記,於鄴取石虎文石屋基六十枚,皆長丈余,以充用。」這還是拓跋珪之孫拓跋燾時期平城宮室的景象:皇家宗廟是瓦屋五間;皇家廚房就在大殿的西邊,皇后經常出入廚房找東西吃;嬪妃們都住在土坯房裡,宮中婢女們有賣酒的、有養豬羊的、有種菜的、有放馬的、有織綢緞的,以此販賣賺錢。而拓跋珪時期平城宮室的簡陋狀況,當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閏十一月,左丞相、驃騎大將軍、衛王拓跋儀等群臣上書請求拓跋珪登基即皇帝位,拓跋珪扭捏作態一番,三次推讓,然後才同意了。十二月二日,拓跋珪登上了天文殿,太尉穆崇、司徒長孫嵩分別送上皇帝玉璽和印章綬帶,百官山呼萬歲,拓跋珪下令大赦境內,改元為天興元年,下令全體國民都辮起頭髮,戴上帽子,追尊遠祖拓跋毛以下二十七位祖先均為皇帝,追謚六世祖拓跋力微為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爺爺拓跋什翼犍為昭成皇帝,廟號高祖;父親拓跋寔為獻明皇帝。在祭祀的禮儀上,拓跋珪也逐步採納了漢族的規矩,原來,按照拓跋部的習俗,夏天的第一個月即四月,要祭祀上天和祖先,夏季第三個月即六月,首領要率領部眾前去陰山祭祀霜神,秋天的第一個月即七月,要在西郊祭祀天神。從此以後,拓跋珪採用的漢族的祭祀禮儀,規定了祭祀時採用的音樂,只有夏季的第一個月祭祀天神的時候,拓跋珪才親自出席,其他時候,則有有關部門代替祭祀。又採納了崔宏的建議,拓跋珪自稱是黃帝之後,以大地作為帝國的吉祥物,衣服的顏色以黃色為尊貴,數字以五為吉祥,祭祀用的犧牲用白色的等等。在舉行了登基大典之後,拓跋珪又下令將全國六州二十二郡的地方官員家屬、當地豪強、吏民等兩千多家,又遷到了平城。

  在隆安二年一年裡,拓跋珪一直都在忙著登基即位的事情,圍繞著這一中心工作,北魏建立了一系列的制度,並往平城周圍遷徙了大量的人口,進一步鞏固了北魏的統治。也許在鄴城巡視的時候,在拓跋珪的腦中就已經確定了暫時遷都平城的計劃。這當然與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有著直接的關係,據道光《大同縣誌序》稱,平城「西界黃河,北控大漠,東連倒馬、荊紫之關,南據雁門、寧武之險」,「山環采掠,水抱桑乾,長城界其北,雁塞峙其南,西眺朔漠,東瞻白登。」境內山環水抱,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素有「北方鎖鑰」之稱。自道武帝拓跋珪定都平城以後,直到孝文帝遷都洛陽,平城作為北魏的政治、文化、經濟和軍事中心,長達97年之久,歷經北魏六帝七世,平城經過多次修建,形成了宮城、內城、外城三部分,宮城有大量宮殿,如渾水穿行其中,內城包裹於外城之內,外城有很多商業區、居民住宅,「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還規劃建築了官府衙門、寺廟、園林等,外城以外還有武周山石窟、灅南宮、大道壇廟等建築,外圍以桑乾河為池,以長城為邊牆,也讓平城步入了歷史上最為輝煌的時代。

  而這一切都與大規模的人口遷徙行動密切相關。大規模的向平城附近遷徙人口,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此地人口稀少。據《晉書·地理志》的記載,「魏黃初元年,復置并州,自陘嶺以北並棄之,至晉因而不改。」也就是說,從曹丕時代,就已經對這一地區失去了有效的控制,後來,劉琨又將樓煩(山西省寧武縣)、馬邑(山西省朔州市)、陰館(山西省朔州市東南)、繁畤(山西省渾源縣西南)、崞縣(山西省渾源縣)五縣人民全部撤到陘南,將并州北部的五縣之地割讓給了拓跋猗盧,稍後雖然拓跋猗盧曾經將十萬鮮卑遷往此地,但經過六修之亂,原屬於拓跋部的漢人、烏桓又離開了此地,投靠了劉琨,拓跋珪要想讓平城成為統治中心,就必須大量充實該地的人口;二是,維護帝國穩定的需要。將全國各地的豪強大族遷往京師,這是歷代統治者藉以鞏固地方統治的手段之一,將關東地區的大族遷到平城,就有這一目的;三是軍事上需要。大量的人口資源,是軍隊兵員的潛在補充力量,對於北魏迅速擴充軍力作用很大。四是經濟上的需要。拓跋珪從原後燕統治區遷來了大量能工巧匠,他們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和製作工藝,極大地提高了北魏的經濟發展。

  據學者統計,北魏大規模的強制遷徙行動多達十六次,遷徙與反遷徙的鬥爭也如影隨形,此起彼伏,不過,這種不同民族之間的遷徙行動,也促進了各民族的融合,加速了拓跋鮮卑的封建化進程。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5 13:09

  三三○、顛沛流離

  

  

  當拓跋珪忙著正式立國之時,慕容寶一刻也沒閑著。

  也就是在拓跋珪本年一月從中山回師的前一天,慕容寶就聽信了慕容德使者李延的話,匆忙從討伐庫莫奚的前線回師了。後燕軍隊先是試圖南下,繼而又北上,如今兩手空空,又再次回到了原來的出發地龍城。慕容寶下詔全軍就地休整,不得擅自解散回家,並且命令全軍將士將家屬也全部帶上,慕容寶心中是想把南下奪取中山與就勢移民合二為一。遼西王慕容農、長樂王慕容盛勸諫道:「我軍如今軍隊疲憊,力量薄弱,而北魏剛剛取得勝利,不可與之爭鋒,應當休養軍民,等待魏國出現可乘之機,然後再做商議。」慕容寶想想也對,將要採納,而這時,撫軍將軍慕輿騰卻說:「如今,我大軍已經集中起來了,應當趁著魏國剛剛攻下中原、立足未穩之際,而取得收復河山的大功。百姓可以去驅使他們,與之一起享受成功的果實,但難以在事情的初始階段,就與他們商量。此事只應由陛下一人內斷於心,不應廣泛徵求各種不同的看法,以亂軍心!」慕容寶聽後,說:「此事就這樣定了!敢再勸諫的,斬!」縱觀慕容寶此人所作出的決斷,無一不是錯誤的:姑且不說參合陂慘敗,單說參合陂之戰以後,他又說動父親慕容垂伐魏,致使病中的老父死去;繼位之後,逼死段元妃,讓段氏家族及其背後龐大的利益集團,與後燕上層離心離德;人口普查,搜集軍戶中隱藏的人戶,讓全國上下怨聲載道;任命慕容農為并州牧,并州很快丟掉;採取堅壁清野、後發制人的策略,卻沒有貫徹到底的決心,致使柏肆一戰,幾乎全軍覆沒;最大的失策是棄守中山,讓同樣處於困境中的拓跋珪鹹魚翻身,順利拿下河北腹地;其間還失去了兩次與拓跋珪實現和解的機會,猶豫寡斷,搖擺不定,讓後燕帝國終於土崩瓦解。而這次慕容寶的衝天一怒,不僅沒有奪回中原,相反,卻讓其丟了自己的性命。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二月十三日,慕容寶留下兒子長樂王慕容盛留守龍城,主持後方軍國事務,自己則離開皇宮,進駐軍營。同月十七日,以撫軍將軍慕輿騰為前軍大司馬,統領前軍,以司空慕容農為中軍,慕容寶自己率領後軍,步騎三萬,三軍各相距三十里,連營一百多里,兵發龍城,開始南下。

  二月二十日,慕容寶的後軍駐紮在乙連,乙連今地不詳,可能在遼寧省建昌縣和河北省青龍縣一帶。禁衛軍的小隊長段速骨、宋赤眉等人藉助眾人都不願意遠行,發動叛亂。段速骨等人均為死去的高陽王慕容隆的舊部,他們擁立慕容隆之子慕容崇為主,誅殺了樂浪王慕容宙、中牟熙公段誼以及宗室諸王。河間王慕容熙,素來與慕容崇這個侄兒要好,危難之中,在慕容崇的保護之下,慕容熙才得以免難。後燕軍尚未走出遼西,就發生了內亂,慕容寶率領身邊十幾名親信騎兵倉皇前行,投靠中軍慕容農。慕容農將出營迎接,手下抱住慕容農的腰,不讓他動,說:「稍等一下,等問明情況後再說。」在這幾個月的血雨腥風之中,慕容農對這個哥哥心存感激,是自己和慕容隆的勸阻,致使慕容寶沒有及時殺死慕容會,導致了慕容寶身陷困境、弟弟慕容隆被殺、自己也險遭不測,也是自己的這個哥哥親自給自己包紮,讓自己得以活命,對慕容寶這個哥哥,慕容農心裡有慚愧、有無奈,而此時更多的則是感激。如今,哥哥的後軍發生變故,他豈有坐視不顧之理?他拔出佩刀,就要砍死抱住自己的那人,於是,出營迎接慕容寶,見到慕容寶之後,又派人火速前往慕輿騰的軍中,讓其回軍。第二天,慕容寶、慕容農率領中軍回軍討伐段速骨等人,可是,後燕軍隊此時早已軍心大亂,毫無戰鬥力,不僅不願意南下,更不願將屠刀伸向自己的骨肉兄弟,於是,慕容農的中軍也全部潰散,聽說中軍後軍均已潰散的消息,慕輿騰的前軍也登時奔潰。慕容寶、慕容農兄弟二人無計可施,只好逃歸龍城,長樂王慕容盛聽說出事,趕緊率領龍城之兵,出城迎接,慕容寶、慕容農二人險些被段速骨等的叛軍活捉。

  後燕尚書、頓丘王蘭汗,是慕容垂的小舅,是慕容寶的舅爺。後燕帝國在慕容寶的統治之下,已經眾叛親離,岌岌可危,蘭汗決定與段速骨等人聯合,誅殺慕容寶。他暗中與段速骨等人聯絡,率軍駐紮在龍城城東。當時慕容寶南下的時候,帶走了幾乎所有的軍隊,龍城留下了為數很少的守軍,慕容盛下令將龍城郊區的居民都遷到城內,遴選了一萬多壯丁,登城固守。當時,段速骨的同黨只有一百多人,叛軍其他人都是被威逼的群眾,沒有很強的戰鬥力。三月二日,段速骨叛軍開始攻城,而就在此時,一件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一向以忠誠、善戰聞名天下的慕容農,看到城內岌岌可危,擔心難以堅守,並且,城外的蘭汗勸誘他出城,為了保全自己,慕容農竟然拋棄了慕容寶,在段速骨的叛軍攻城的當天晚上,偷偷出城了!慕容農的心思實在讓人無法理解。第二天一清早,叛軍繼續對龍城展開了猛烈的進攻,城上臨時拼湊的將士與叛軍展開殊死的搏鬥,叛軍被殺的有一百多人。看到一時難以攻下龍城,蘭汗裹挾著慕容農來到城下,繞城一圈,向城上宣稱慕容農業已投降的消息。城上軍民看到一直以來是自己精神支柱的慕容農竟然棄城叛逃,立即驚恐萬狀,紛紛丟下武器,四散逃命。段速骨等人就此順利攻陷了龍城,入城之後,叛軍燒殺搶掠,龍城一片狼藉。慕容寶、慕容盛與慕輿騰、余崇、張真、李旱、趙恩等騎上快馬,倉皇南逃。

  進入龍城的段速骨,將慕容農關押在龍城的大殿之內。與段速骨同為禁衛軍小隊長的阿交羅,是段速骨的智囊,他認為,慕容崇年紀太小,不足以成大事,想冊立慕容農為皇帝。慕容崇的親信鬷讓、出力犍等人,聽說了阿交羅的陰謀,三月五日,將慕容農和阿交羅兩人誅殺。段速骨又殺死了鬷讓、出力犍等人。慕容農的舊吏宇文拔逃往遼西。

  三月八日,頓丘王蘭汗又襲擊段速骨,將段速骨一黨全部誅殺;廢黜了段速骨冊立的皇帝慕容崇,另立慕容寶太子慕容策為主,代行皇帝職權進行大赦,並派出使者南下,奉迎慕容寶。蘭汗的使者在薊城附近追上了慕容寶一行,慕容寶打算再回到龍城,長樂王慕容盛等人都說:「蘭汗是忠還是奸,尚無法判斷,如今,我們單身匹馬前去,萬一他心存不軌,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不如南下到范陽王慕容德那裡,搜集慕容德那裡的軍隊,再奪取冀州;即使無法成功,率領南方的軍隊,再北上回到龍城,也不晚。」此時的慕容寶等人尚且不知慕容德業已稱王的消息,於是,慕容寶同意了,將蘭汗的使者誅殺,一行人從薊城再度南下。

  當慕容寶一行從小路路過鄴城的時候,當地群眾請求慕容寶留下,慕容寶沒有同意。當時,駐守鄴城的魏軍只有和跋的五千人,賀賴盧裹挾冀州軍民從鄴城附近南下,投靠慕容德,和跋也無力阻止,與此同時,鄴城附近的魏國守將內部也是矛盾重重,廣平(河北雞澤縣東,後魏移至河北永年縣)太守拓跋意烈,是拓跋什翼犍的兒子拓跋力真之子,原先一直在後燕,拓跋珪東出井陘的時候,拓跋意烈拋妻別子前去迎接,後被任命為廣平太守,他自認為是宗室,卻居於和跋之下,於是,秘密集結部眾,企圖偷襲鄴城,陰謀敗露之後被拓跋珪賜死。雖然拓跋意烈被殺,但鄴城魏軍在拓跋珪離開中山之後所面臨的窘境,由此也可見一斑。

  然而,慕容寶卻沒有聽從當地人的建議,他繼續南下,來到黎陽(河南省浚縣),埋伏在古黃河的西岸,派遣大太監趙思前往告訴慕容德的堂弟、北地王慕容鍾說:「皇上在本年二月得到了丞相的上書,當即就率軍南下了,到達乙連,軍中發生兵變,輾轉到此,大王可迅速報告丞相前來迎接!」慕容鍾是第一個勸說慕容德稱燕王的,聽說慕容寶即將來到,十分厭惡,他把趙思關押起來,然後向慕容德報告了此事。慕容德對自己的手下說:「你們以國家大計為重,勸我代行皇帝職權,我個人也考慮到皇帝下落不明,百姓無主,因此,權且順從了你們的意願,做了百姓之主。如今,上天又讓我們的新君回來了,我將準備儀仗,前往迎接,並請求處罰,大家看怎麼樣?」慕容德此言完全是在演戲,慕容寶繼位之後,就是當今的皇帝,而慕容德故意稱其為「嗣君」,將其作為剛剛繼位的皇帝對待,可謂是別有用心。黃門侍郎張華說:「如今,天下大亂,沒有英雄之才,就無法拯救眾生。新皇帝慕容寶昏庸懦弱,不能承繼大業。陛下如果還遵守百姓的小節,拋棄上天授予的使命,一旦權力喪失,不僅身首異處,而且祖宗也無人祭祀了!」慕輿護說:「慕容寶不識時務,輕率放棄中山,自取滅亡,無力擔當艱難困苦,這不言自明。春秋時期,衛聵棄國外逃,兒子衛輒拒絕他回國,《春秋》也以為他做的正確。做兒子尚且可以拒絕父親,何況以叔父拒絕侄兒呢!況且,趙思所言也不一定是真的,待我前往探明虛實!」慕容德含淚派慕輿護前去。慕容德當然明白慕輿護前去,即使見到慕容寶,慕容寶也是性命不保,不過,慕容德的眼淚顯然不是流給慕容寶的,而是流給自己的群臣們看的。

  慕輿護率領數百壯士,跟著趙思一同北上,對外宣稱是去護駕,其實是要殺掉慕容寶。而慕容寶派趙思南下之後不久,就聽砍柴的樵夫說慕容德已經在滑台稱燕王了,他頓時渾身冒出冷汗,趕緊北逃。慕輿護在趙思的帶領下來到慕容寶原來的藏身之地,卻沒有發現慕容寶,只好又將趙思帶回。慕容德知道趙思深諳朝廷禮儀、典故,打算將其留下任用,趙思說:「一條狗、一匹馬尚且知道眷戀舊主,趙思我雖然是一個受到過宮刑的廢人,但還是請求您允許我北上,找尋舊主。」慕容德明知趙思並沒有說假話,他再三挽留,趙思大怒道:「周王室東遷之後,依靠的是晉國和鄭國這兩個親戚。大王論親屬關係是主上的叔父,論職位是帝國的最高長官三公,你卻不能率先垂範,領導大家一起匡扶帝室,竟然暗自慶幸自己的國家覆亡,做趙王司馬倫曾經做過的忤逆之事。趙思我即使不能象申包胥一樣使自己的國家亡而復存,我卻羨慕龔勝決不在王莽的朝廷里偷生!」趙思一番義正辭嚴的話,的確是誅心之論,恰恰說中了慕容德內心的傷疤,將其一切虛偽的外表全部撕下,慕容德惱羞成怒,下令將其斬首。

  

-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6 21:30

  三三一、誅殺蘭汗

  

  

  無路可逃的慕容寶只好再次北返,並派遣慕輿騰和慕容盛沿途招募將士,由慕輿騰在巨鹿(河北省平鄉)召集散落民間的舊部,慕容盛在冀州招徠當地的豪傑,段儀、段溫在內黃(河南省內黃縣)收集部曲。

  慕容盛深知慕輿騰素來驕橫殘暴,為大家所怨恨,慕容盛將其誅殺。慕容寶就在冀州的巨鹿、長樂(河北省冀州市)之間,當地的豪傑都願意起兵,擁戴慕容寶,定期將聚集起來。可是,慕容寶卻聽說蘭汗祭祀燕國宗廟,行為似乎並無忤逆之處,他不願意留在戰火紛飛的冀州,還是想回到龍城老家,於是,決定再次北上。隊伍行進到建安(河北省遷安縣北),居住在平民張曹家。張曹素來勇敢豪爽,他請求為慕容寶召集部眾,而慕容盛也勸說慕容寶暫時停留,先察看蘭汗方面的實情再說。於是,慕容寶就留駐在石城(龍城以南),而先派遣冗從僕射李旱北上龍城,前往拜見蘭汗,在李旱離去期間,正巧蘭汗也聽說了慕容寶北上的消息,他派遣左將軍蘇超前來迎駕,並說明蘭汗是一片忠心。慕容寶認為,蘭汗是自己父親的小舅,又是自己兒子慕容盛的岳父,肯定錯不了,就不再等待李旱復命,即命令一起北上。慕容盛流著眼淚,堅決勸阻,但慕容寶就是不聽,而留下慕容盛走在後面,慕容盛與將軍張真不敢走大路,他們離開大路,躲避了起來。

  四月二十六日,慕容寶抵達距離龍城四十里的索莫汗陘。龍城城內的居民聽說慕容寶將要到來,都十分高興。蘭汗十分驚慌,打算親自出城請罪,他的兄弟們一起勸阻。於是,蘭汗命令弟弟蘭加難率領五百騎兵出城前往迎接,又派遣兄長蘭堤關閉城門,嚴禁隨意出入,城內的群眾都知道蘭汗將要發動政變,但又都沒有絲毫辦法。蘭加難在索莫汗陘的北口見到了慕容寶,拜見完畢之後,就緊緊地站在慕容寶的身邊,與慕容寶一起前行。余崇秘密對慕容寶說:「我觀察蘭加難的神色,災禍就在眼前,應當留下,三思而後行,為何輕率前往?」可是,慕容寶卻不同意。一行人剛剛走出數里之遙,蘭加難先捉住了余崇,余崇大罵:「你們蘭家身為皇家親戚,蒙受國家的厚恩,即使族滅也不足以報答。如今,你們膽敢叛逆,天地豈能容你!旦夕之間,你們蘭家就要覆滅,只可恨我再也不能親手誅殺你等了啊!」說完,余崇被殺。蘭加難將慕容寶捉到龍城郊外的官邸,殺掉。慕容寶死時年僅44歲,在位三年,蘭汗追謚其為靈帝。殺掉慕容寶以後,蘭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誅殺了慕容策以及後燕王公大臣一百多人,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昌黎王,改元青龍,任命蘭堤為太尉,蘭加難為車騎將軍,封河間王慕容熙為遼東公。

  慕容寶自太元二十一年四月繼位,到今年的四月被殺,其實才整整兩年的時間。他繼位以後,一刻都沒有安生過,一敗於并州,二敗於柏肆,三棄中山,而與此同時,後燕內訌也是接踵而至,先是慕容麟之變,接著,是慕容會之亂,慕容隆被殺,然後是慕容德自立,段速骨之變,慕容農被殺,一直到蘭汗之變,慕容寶最終失去了性命。在這期間,慕容寶昏招迭出,帶領著後燕帝國這艘巨輪朝著暗礁險灘一股腦地撞去,直到所有的人都粉身碎骨為止。據《晉書,慕容寶載記》稱,慕容皝遷都龍城以後,種植一棵松樹作為土神之主,前秦滅掉前燕的時候,大風曾將那棵松樹拔起,數年之後,此處又生出兩棵桑樹,慕容寶將死之時,大風又吹拔了一株。

  慕容盛聽說父親被殺的消息,當即就要前去奔喪,張真勸阻。可是,慕容盛卻說:「我今天去,是走投無路投奔蘭汗,蘭汗愚蠢無知,肯定會念及婚姻之情,不忍心將我誅殺,等十天半月,我就能從中取事。」其實,此時的慕容盛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為了報仇雪恨,也只有一搏了。於是,他慨然北上龍城,拜見蘭汗。

  當看到慕容盛竟然出現在了龍城,蘭汗兄弟以及蘭汗的兒子們均要求將其誅殺,以鏟草除根。蘭汗的妻子乙氏和女兒蘭妃都哭著請求蘭汗饒恕慕容盛這個姑爺,慕容盛的妻子蘭妃還親自給自己的兄弟們磕頭求情,見此情景,蘭汗心中陡然生出惻隱之情,看到過去朝夕相處的這位姑爺,如今家破人亡,蘭汗也不忍心再次舉起屠刀,於是,他拒絕了兄弟、子侄們的要求,派兒子蘭穆迎接慕容盛,並將其留在了自己的宮中,任命其為侍中、左光祿大夫,象過去一樣。

  太原王慕容楷的兒子慕容奇,是蘭汗的外孫,蘭汗也沒有殺掉他,任命其為征南將軍,因此,慕容奇得以與慕容盛在宮中相見。慕容盛想起建安張曹的話,他讓慕容奇偷偷逃出龍城,到建安起兵,慕容奇到建安以後,徵集了數千人,打起了恢復後燕的旗號。

  聽說慕容奇起兵的消息,蘭汗打算命令哥哥蘭堤率軍南下討伐。這個蘭堤,素來兇狠殘暴,而且荒淫無度,對蘭汗很是無禮,慕容盛已經多次離間他們,這下,慕容盛感到時機再次到來,他對蘭汗說:「慕容奇不過是個小孩子,不能辦此大事,龍城城內肯定有內應。蘭堤素來驕橫,難以信任,不可將大部隊都交給他。」蘭汗聽說覺得有理,就解除了蘭堤的職務,另派撫軍將軍仇尼慕率軍前往討伐。自慕容寶被殺以後,到如今,龍城已經有三個月沒有下一滴雨了。蘭汗親自到龍城後燕各個神廟以及慕容寶的排位前祈禱,把罪過都推到弟弟蘭加難的身上。蘭堤被解除統帥的職務,蘭加難又被哥哥推為禍首,這令二人十分不滿,七月十五日,兩人率領本部人馬進攻仇尼慕的軍隊,仇尼慕萬萬沒有想到會被自己人偷襲,結果大敗。聽說兩個兄弟背叛了自己,蘭汗十分害怕,他命令兒子蘭穆率軍討伐。蘭穆對父親說:「慕容盛,是我家的仇敵。慕容奇在外起兵,慕容盛肯定會響應的。如今,我們已經有了蕭薔之禍,不應再養心腹之疾了,應當先將慕容盛誅殺。」蘭汗表示同意,將要召見慕容盛,視情況採取行動。慕容盛的妻子蘭妃聽說以後,趕緊告訴了慕容盛,慕容盛假裝得了重病,無法覲見,蘭汗也就此作罷,未再深究下去。

  曾經追隨慕容寶的李旱、衛雙、劉忠、張豪、張真等人,都是慕容盛心腹,而蘭穆也對這些人很好,李旱、衛雙遂得以多次出入慕容盛的住所,與慕容盛秘密設下計謀。七月十七日,蘭穆擊敗了蘭堤和蘭加難,二十日,蘭汗設宴款待將士,蘭汗與蘭穆二人均喝得大醉,人事不省。當晚,慕容盛借口上廁所,脫去上衣,翻牆躍入東宮,與東宮內的李旱等人一起將沉醉中的蘭穆誅殺。當時,軍隊尚未解嚴,將士們都在蘭穆住所,大家聽說慕容盛脫身前來,均歡呼雀躍,奮勇爭先,進攻蘭汗,將其誅殺。蘭汗的兒子魯公蘭和、陳公蘭揚分別領軍駐守在令支(河北省遷安縣西)、白狼(內蒙古喀喇沁左翼旗境內),慕容盛派遣李旱、張真率軍將二人襲殺;蘭堤、蘭加難逃往藏匿起來,也被搜出斬首。宇文拔率領數百壯士又回到龍城,慕容盛拜其為大宗正。得知慕容盛斬殺了蘭汗之後,龍城人民各個都十分高興,二十一日,慕容盛親自到太廟裡向祖先彙報說:「依賴祖宗的神靈保佑,使得社稷危而復安,不僅我個人免受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責備,而且龍城的全體居民也都得以活得清清白白!」於是,慕容盛宣布大赦,改元建平,慕容盛謙虛不敢直接稱皇帝,對外以長樂王暫時代行皇帝職權,將諸王都降為公,任命東陽公慕容根為尚書左僕射,衛倫、陽璆、魯恭、王滕為尚書,悅真為侍中,陽哲為中書監,張通為中護軍,改慕容寶謚號為惠閔皇帝,廟號烈宗。

  再說起兵的慕容奇。慕容奇在建安起兵之後,遠近居民紛紛響應,蘭汗曾派侄兒蘭全率軍討伐,被慕容奇全殲,北上駐紮在乙連。慕容盛誅殺蘭汗之後,即命令慕容奇解散軍隊。慕容奇採納了丁零嚴生、烏桓王龍之的計謀,不聽從慕容盛的命令,七月二十四日,慕容奇率軍推進至距離龍城十里的橫溝,打算與慕容盛爭奪後燕的最高統治權。慕容盛親自率領龍城之兵,出城迎戰,大破慕容奇所部,並將其活捉,斬殺慕容奇的同黨一百多人,將慕容奇賜死,至此,一代梟雄太原王慕容恪的後嗣全部死絕。八月,慕容盛又加封叔父慕容熙為侍中、車騎大將軍、中領軍、司隸校尉,弟弟慕容元為衛將軍;任命劉忠為左將軍,張豪為後將軍,均賜姓為慕容氏,改稱慕容忠和慕容豪;又任命李旱為中常侍、輔國將軍,衛雙為前將軍,張順為鎮西將軍、昌黎尹,張真為右將軍,均封為公。十月十七日,在後燕群臣的一再要求下,慕容盛登基即皇帝位,大赦,追尊伯父慕容令為獻庄皇帝,尊慕容寶皇后段氏為皇太后,慕容令妃丁氏為獻庄皇后,追謚太子慕容策為獻哀太子。由此可知,慕容盛大約是過繼給了伯父慕容令為繼子了吧。蘭妃在慕容盛逃難中,一直對丁妃照顧得十分周到,蘭汗被殺以後,慕容盛欲誅殺蘭妃,丁氏以蘭妃有保全他們母子的功勞,堅決反對,蘭妃由此得以活命,而卻未能成為皇后。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8 19:09

  三三二、王恭被殺(1)

  

  

  隆安二年,由於後燕段速骨之亂、慕容德自立、蘭汗之亂以及慕容寶被殺,使得北魏拓跋珪得以從容立國。而遠在江南的東晉朝廷同樣經歷著一場內訌,從而引發了帝國內部更大的災難,沉重地打擊了帝國本已脆弱的統治。

  隆安元年四月中旬東晉朝廷上的那場政治危機,以司馬道子接到王恭的檄文七日之後誅殺親信王國寶而告終。在接下來的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裡,中樞司馬道子及其兒子司馬元顯與王恭、殷仲堪、桓玄之間都在緊張地布局,以便各自能夠攫取到更大的利益。王恭第一次兵向建康之後,司馬道子不僅誅殺了王國寶,而且還親自給王恭寫信,自我譴責,爭得了王恭的諒解,與此同時,當王廞在三吳舉兵的時候,司馬道子還將王廞給自己的書信轉交給了王恭,表達了與王恭實現和解的姿態,事變結束之後,司馬道子還請求朝廷解除自己中外都督、錄尚書的職務,以向地方大員們謝罪,朝廷下詔不同意。投桃報李,王恭在派遣劉牢之擊滅了王廞之後,也上疏自貶,表示一定程度的自責,朝廷同樣沒有同意。

  雙方在王國寶被殺後不久,都作出了和解的姿態,東晉中樞司馬道子與各個方鎮之間維繫著短暫的和平。然而,由於王恭與殷仲堪之任命,是孝武帝生前與司馬道子主相爭鬥、制衡司馬道子的產物,兩人本來就不是司馬道子的人,本不屬同一個陣營,當孝武帝駕崩以後,王恭和殷仲堪失去了中樞來自皇帝的支持,司馬道子總攬朝廷大權,中樞成為司馬道子的天下,中樞與王恭、殷仲堪之間的矛盾立即凸顯了出來,此前,司馬道子為了維護和平的局面,也曾經在孝武帝駕崩不久,主動爭取王恭的諒解,彼時,王國寶尚在,王恭本人又比較直爽、強硬,故此,司馬道子的努力沒有效果,據《世說新語·品藻》記載,過去,司馬道子也曾品評過王恭,當時,他將王恭與王忱放在一起說:「孝伯亭亭直上,阿大羅羅清疏。」然而,亭亭直上的王恭如今卻一再給司馬道子添堵,讓其感到十分不安。

  王國寶的被殺,是司馬道子在王恭、殷仲堪外在壓力下所作的無奈之舉,隨後而來的司馬道子的謝罪,也極大地削弱了中樞的威信,雖然司馬道子讓局勢暫時得到了控制,但是,司馬道子的內心深處是不願意的,而王國寶被殺之後,中樞與地方之間的基本矛盾並沒有得到改變,雙方之間也沒有實現真正的和解。

  司馬道子的兒子司馬元顯,當年十六歲,史書稱其有明帝之風,方鎮咄咄逼人,讓司馬元顯如芒刺在背,對王恭十分惱火,私下勸說父親要做好應對工作。司馬道子除了任命司馬元顯為征虜將軍,將自己徐州刺史府的文武全部配給司馬元顯之外,還採取了以下應對措施:一是重用譙王司馬尚之兄弟。譙王司馬尚之,是司馬恬的長子;司馬恬於太元十五年去世,在其生前,即作為皇室的代表,被孝武帝任命為兗州青州刺史,領鎮北將軍,鎮守京口,司馬恬共有四個兒子,長子司馬尚之、次子司馬恢之、三子司馬允之、少子司馬休之。司馬道子以司馬尚之兄弟有才能,將他們作為心腹,鞏固自己的勢力。二是削弱瓦解對方的力量。過去,我們說過司馬道子阻擾謝重加入王恭幕府即是一例。三是排擠親王恭和殷仲堪的人物。殷仲文是一位才子,是殷仲堪的堂弟,殷顗的弟弟。起初,殷仲文被殷仲堪推薦給司馬道子,做了他的驃騎將軍參軍,後為司馬元顯的征虜將軍長史。開始的時候,司馬道子對殷仲文十分賞識,後來,正是由於司馬道子開始戒備殷仲堪,同時,殷仲文還是桓玄的姐夫,雖然殷仲文平素與桓玄並沒有多少來往,但是,由於他同時有這兩層關係,讓司馬道子父子對其深存戒心,將其貶為新安(浙江淳安縣)太守。可以說,貶斥殷仲文一事,正是司馬道子父子將王恭、殷仲堪勢力從中樞排擠出去的措施之一。到隆安二年年初,譙王司馬尚之對司馬道子建議說:「方鎮強盛,而宰相權力變小,應當秘密安排心腹出任地方大員,以屏護朝廷。」司馬道子深以為然,他首先將目光投向了江州。江州對於建康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它是上游荊州與下游揚州之間的緩衝地帶,此時的江州刺史王凝之雖然依附司馬道子,但是,琅邪王氏與陳郡謝氏、桓氏家族錯綜複雜的關係,讓司馬道子感到不是十分放心,於是,他斟酌再三,決定加封王凝之為左將軍,將其暫時調回了中央,而任命王國寶的二哥王愉為江州刺史,同時,任命其兄王愷為吳郡內史,不久,又徵召王愷為丹陽尹。

  為了加強江州對付上游的力量,司馬道子在任命王愉為江州刺史的同時,還讓其都督豫州四郡,加軍號為輔國將軍,假節。在司馬道子看來,如今,對於東晉朝廷構成威脅的尚不是紛亂中的北中國各個勢力,而是東晉內部各個獨立王國,長期以來,東晉朝廷一直存在著荊揚之爭,當時的中央政府就是依靠兗州、徐州、豫州,甚至是江州,以對付上游的荊州,當荊州勢力控制了江州,進而又控制豫州和兗徐兵力的時候,改朝換代的危機就會發生,桓溫當年就是一個例子。而此時的情況較以往而言,對於東晉朝廷更為不利:此時,一直作為中樞依靠力量的北府,也已與上游的荊州勢力合流,中樞的司馬道子處於上下游夾擊的不利態勢。因此,司馬道子亟需的任務是:穩定三吳地區,以對付王恭;充實江州力量,以阻斷荊州,這就是司馬道子割豫州四郡歸王愉都督的原因。然而,讓司馬道子始料不及的是,司馬道子的這一舉措,立即引起了豫州刺史庾楷的不滿。孝武帝太元十三年,豫州刺史桓石虔去世後,孝武帝起用被桓氏家族打擊的庾楷之兄庾准,作為京畿重地豫州的刺史,其背景明顯有防備荊州桓石民之意。從那時開始,到如今庾氏已經在豫州盤踞了十一年之久,長期以來,豫州庾氏一直依附司馬道子,太元二十一年,王恭入京之時,正是由於庾楷也率領豫州之軍入衛京師,才讓王恭打消了興師問罪的打算;隆安元年,當王恭的檄文傳來以後,庾楷又打算率軍入衛京師,只是由於司馬道子迅速殺死了王國寶、平息了事態,庾楷這才作罷。庾楷與王國寶私交甚好,司馬道子誅殺王國寶,已經讓庾楷十分寒心,此時,又將自己的豫州四郡割給王愉,更讓他勃然大怒。他上書稱,江州不是險塞之地,而西府(東晉稱豫州為西府)則北接胡人,不應讓王愉分督。但是,司馬道子沒有同意。

  庾楷當然知道司馬道子的真實目的,但是,對於軍閥而言,各自擁有的地盤和軍隊多少,就意味著自己的權力大小,挖走自己的地盤和軍隊,比奪走什麼都讓自己心痛。於是,庾楷很快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立即投向了王恭的懷抱。他派遣兒子庾鴻,前往說服王恭,稱:「譙王司馬尚之兄弟掌握朝廷大權,氣焰超過了昔日的王國寶,想要藉助朝廷的威望,來逐步削弱方鎮,考慮到過去的教訓,朝廷時局變得變幻莫測,趁著朝廷的安排尚未成熟,應該早早將其除掉。」王恭歷來就忌憚司馬尚之兄弟,聽了庾楷站到了自己一邊,不禁大喜,點頭同意,並給殷仲堪和桓玄寫信,約定再次興師問罪。殷仲堪和桓玄均表示同意,兩人推舉王恭為盟主,約定日期,一起舉兵進京。

  如今的桓玄,還僅僅是一個南郡公,並不是朝廷命官,但是,桓氏在荊州多年,實力龐大,尤其是去年王恭討伐王國寶之時,桓玄藉助殷仲堪的荊州之軍,在王恭罷兵之後,又與殷仲堪一起發布檄文,出兵東下,著實讓司馬道子嚇出了一身冷汗。司馬道子給兩人寫信進行勸阻,兩人這才罷兵,很快的,桓玄就不失時機地請求司馬道子,任命自己為廣州刺史。其實,桓玄的本意當然不是要離開自己的根據地荊州,去遙遙的廣州上任,之所以要這樣請求,正是桓玄的高明之處,因為,桓玄早已猜透了司馬道子的心思,他知道,桓氏在荊州的勢力甚至比刺史殷仲堪還要大,「士庶憚之,過於州牧」。司馬道子深恐自己留在荊州以及附近地區,與殷仲堪合勢,所以,要求荊州、雍州之地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作為白身的桓玄,所需要的就是一個進身之階,也就是刺史的名位,一旦得到了這個名位之後,再做調整就容易了許多。廣州刺史遠在嶺南,離開了桓氏久居的荊州之地,這是司馬道子求之不得的事情,於是,司馬道子果然上當,在接到桓玄的請求之後,東晉朝廷即任命其為都督交州廣州、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可是,當桓玄接到朝廷的任命之後,卻遲遲不去上任,因為,桓玄壓根就沒有遠去廣州的意思,他的真實目的是取代襄陽的雍州刺史郗恢,做荊州上游的雍州刺史!

  荊州位於揚州的上游,而雍州又在荊州的上游,並且,由於中原亂離之後,北方人士南下,高門大族大多去了江東,中級士族則到了荊州,而中下層群眾則客居在襄陽附近,這些來自北方的中下層家族具有很強的戰鬥力,因此,當時就有江陵人懼怕襄陽人的說法,桓玄意欲掌握雍州,不僅是因為雍州接近荊州勢力,便於自己控制荊州,而且也是看中了雍州特殊的人力資源。如今,桓玄的刺史名號已經到手,下一步就是等待如何得到雍州了。

  而讓桓玄驚喜的是,王恭的書信不失時機地就到了,對於桓玄而言,趁亂攫取更大利益的機會,也隨之而來了!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29 20:09

  三三三、王恭被殺(2)

  

  

  豫州治所就在建康對面的歷陽,庾楷的不滿,立即讓朝廷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時間建康局勢變得十分緊張,朝廷方面很快便加強了對長江之上的警戒,嚴格江面上的巡邏和盤查。荊州刺史殷仲堪將書信寫在絹上,放入箭桿之內,與箭頭同時密封,由密使通過豫州刺史庾楷,再轉交到了京口王恭的手中。王恭接到之後,折斷箭桿,打開絹書,可是,絹書紋路散亂,無法看出是殷仲堪所書,王恭判斷,這封殷仲堪的書信極有可能是庾楷為了促使自己起兵而偽造的,不過,他又想,去年殷仲堪雖然答應一同起兵,卻最終沒有遵守諾言,今年肯定也不會東下,另外,去年舉兵之後,朝廷不出十日即斬殺了王國寶,司馬道子表示謝罪,這也讓王恭自信心大增,如今,又有庾楷的豫州之兵與自己合勢,殷仲堪的荊州之軍即使不協同南下,也不至於倒向朝廷一方,因此,在王恭看來,此舉決無失敗的可能,於是,他決定不理會殷仲堪約定的日期,自己先期舉兵。

  王恭的司馬劉牢之,是北府舊將,也是北府兵在淝水之戰、謝玄離開北府之後的實際領導者,我們知道,王恭在討伐王國寶之前,將劉牢之招為司馬,領南彭城內史,加輔國將軍。長期被東晉朝廷棄之荒外的北府將士,也樂得南下回到長江以南的原根據地京口,這是王恭得以利用北府兵作為自己王牌的一個重要因素。然而,在士庶等級十分嚴格的東晉社會風氣之下,門閥士族對於出身較低的人士充滿了畸形的鄙視,而自視甚高的王恭也無法脫俗,雖然王恭深知劉牢之掌握著自己賴以立身的北府軍隊,而且,他還在劉牢之平定王廞之後,讓其兼任了晉陵太守,但是,從王恭的內心深處對劉牢之卻十分輕視,僅僅將其看做一般的行伍軍人,對他很是怠慢。劉牢之是武將世家,他的出身當然與太原王氏無法相比,然而,劉牢之家族世代以勇猛著稱,他本人也是紫紅臉龐,容貌驚人,不僅勇猛而且深諳軍事謀略,在淝水之戰以及隨後的伐燕之役中,他更是威震敵國,有著赫赫戰功,劉牢之當然也是自視很高,對王恭的態度十分不滿。當得知王恭意欲再次舉兵建康的時候,劉牢之提出了反對意見,他勸諫王恭說:「將軍你如今身為皇帝大舅,堅守忠貞的氣節,而相王司馬道子則有周公一樣的尊貴,也是全國上下的精神依靠,去年已經誅殺了王國寶、王緒兄弟,送來王廞的書信,這都表明司馬道子已經對您的意願是尊重的。不久前朝廷所作的人事安排,雖然不全合適,但也說不上有大錯。將庾楷的豫州四郡割給江州的王愉,與將軍您又有什麼損失!舉兵京師的這種事情,豈可發動兩次!」

  王恭當然知道割庾楷四郡,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司馬道子此舉既有遏阻上游的意圖,又有提防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庾楷所云的趁著朝廷部署未定之時,清除隱患,讓王恭怦然心動,因此,劉牢之的勸說自然毫無效果,於是,王恭上書,以朝廷加封王愉、司馬尚之為借口,對朝廷予以指責;一時之間,荊州刺史殷仲堪、豫州刺史庾楷、廣州刺史桓玄都紛紛響應。

  聽說王恭起兵的消息,時年十七歲的司馬元顯撩起衣袖,慷慨激昂地對司馬道子說:「去年我們沒有討伐王恭,致使今年他又來一次。如今如果再次順從他的願望,那麼,太宰您的災禍就要到了!」於是,朝廷方面開始積極採取應對措施,首先,司馬道子還想把庾楷爭取回來,派人企圖說服庾楷,司馬道子對庾楷說:「我們兩人之間的交情,可以說是斷金之交。昔日我們在帳中的歡宴,親密的言談,怎可突然相忘!您如今拋棄老友,結好新朋,難道忘記了昔日王恭欺凌侮辱的恥辱了嗎!竟然要將身心交付給人家,做人家的下屬!如果王恭得志,他肯定會認為您是一個反覆小人,必定不會信任您,不僅富貴不能得到,而且,災禍也必將很快降臨了!」

  王恭提前舉兵,也讓庾楷措手不及,不過,他第一時間就響應了王恭,正下令徵召豫州的兵馬,此時,接到司馬道子的書信,他憤怒地回話:「過去王恭參加先帝的安葬儀式,相王擔心害怕,惶恐無計可施,我知道事情危急,當即就率軍入京;去年王恭討伐王國寶,我也等待相王您的命令,隨時準備行動。我對待您,沒有負心之處,而相王您既不能抵禦王恭,反而誅殺了王國寶,從此之後,還有誰敢為您效命!庾楷我實在是不能把全家人的性命拿來,給您讓您誅殺,我當與天下人一起行動,誅除奸臣,我還擔心不能開府、爵位不來嗎!」司馬道子誅殺王國寶之事,的確讓司馬道子一黨寒心,而庾楷說的正是此事。

  殷仲堪聽說王恭舉兵的消息,自認為去年自己已經失信於王恭,這次決不能再有所延誤了,於是,他立即整軍東下。《世說新語,文學》記載,殷仲堪曾說過:「三天不讀《道德經》,就感到舌根僵硬。」這樣一個人從來也沒有帶兵打過仗,於是,他就將所有的軍事指揮權都交給了南郡相楊佺期兄弟,下令由楊佺期率領五千水軍為前鋒,桓玄率領本部人馬隨後進發,他本人則率領二萬軍隊,在後面壓陣。八月,楊佺期、桓玄之軍順江而下,突然抵達湓口(江西省九江市附近)。新任江州刺史王愉毫無準備,倉皇逃奔臨川(江西省臨川),桓玄派遣偏師將其抓獲。王愉是桓玄的姐夫,王愉不戰而逃,也許另有隱情。

  九月二日,東晉朝廷加會稽王司馬道子黃鉞,正式命令兵分兩路,一路命令譙王司馬尚之率軍討伐庾楷;另一路任命司馬元顯為征討都督、假節,率領前將軍王珣、左將軍謝琰、將軍桓之才、毛泰、廬江太守高素等人領兵,前往抵擋王恭。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謝安的兒子謝琰,謝安死後十多年來,謝氏家族始終受到冷遇,此次司馬道子加謝琰為都督前鋒軍事,顯然是借重陳郡謝氏與北府的歷史淵源,欲加以利用的緣故。

  得知司馬尚之領軍前來,庾楷即派遣汝南太守段方前往迎戰,九月十日,雙方在慈湖(《資治通鑒》稱牛渚,即采石磯,安徽當塗縣北)水戰,段方軍大敗,被殺,庾楷逃奔桓玄。於是,會稽王司馬道子即以司馬尚之為豫州刺史,司馬恢之為驃騎司馬、丹楊尹,司馬允之為吳國內史,司馬休之為襄城太守。司馬尚之等人率軍乘勝西上,九月十六日,桓玄在白石(安徽省巢縣東南)大破官軍。桓玄與楊佺期一起推進至橫江(安徽省和縣東南長江北岸),司馬尚之退走,司馬恢之所領的水軍全軍覆沒。九月十七日,司馬道子駐守在中堂(國務院),司馬元顯防守石頭城,己酉,前將軍王珣守衛建康北郊,左將軍謝琰屯兵在建康南城最西面的宣陽門。當司馬道子率領的部隊向中堂行進時,軍中突然有一匹馬受驚,在人群中間橫衝直撞,一時之間部隊大亂,人踩人,人擠人,被擠到江中淹死了很多人,由此可見,建康當時的緊張局勢。

  當時,對於朝廷而言,形勢是相當危急的,雖然司馬尚之迅速擊敗了豫州庾楷,但是,由於殷仲堪的荊州之軍行動迅速,建康已經面臨受到東面王恭和西面殷仲堪兩面夾擊的危險。然而,司馬元顯很快就得知了劉牢之與王恭之間並不融洽的消息,並且了解到劉牢之對王恭此次舉兵也不贊同的情報,他立即派遣廬江太守高素勸說劉牢之背叛王恭,應允劉牢之事成之後,即將王恭的官位讓給劉牢之,並將司馬道子的親筆書信交給了劉牢之,在高官厚祿的引誘下,劉牢之表示同意。他對自己的兒子劉敬宣說:「王恭過去曾受到先帝的大恩,如今又是當今皇上的舅舅,他卻不能擁戴帝室,數次向京師舉兵,我看不出王恭究竟意欲何為,事成之後,他一定能屈居皇帝、相王之下嗎?我將要憑藉朝廷的聲威,名正言順地討伐叛逆,你看如何?」劉敬宣回答:「朝廷雖然沒有周王朝成康之時那麼美好,但也並不象周幽王和周厲王那麼殘暴,可是王恭卻憑藉自己的兵威,輕視欺凌帝室。父親大人與之在感情上沒有骨肉之情,從大義上講也沒有君臣之義,雖然共事了短短一段時間,但是關係卻並不親密,今日討伐他,又有什麼不妥!」劉敬宣完全支持父親的決定。

  王恭夢見劉牢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第二天一早,他對劉牢之許諾說:「事情成功之後,即以您為都督北府。」王恭的參軍何澹之素來與劉牢之不和,他得知劉牢之已經投靠了朝廷,即將此事報告給了王恭,而王恭卻懷疑這是何澹之無中生有,故意誣陷劉牢之,因此,沒有聽信,相反,為了進一步拉攏劉牢之,王恭專門大擺筵席,宴請劉牢之,併當眾拜劉牢之為兄長,將全部精銳部隊都配備給了劉牢之,命其與自己的帳下都督顏延為前鋒,率先佔領了竹里(江蘇省句容縣北)。此時,劉牢之本來就不同意王恭此次發兵,並且已經答應了司馬元顯,再無回頭之理,加上平素王恭對人家十分輕慢,如今臨時抱佛腳,肯定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得到了劉牢之的准信,朝廷這才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將注意力主要放在了對付順江而下的荊州軍隊。

  到達竹里以後,劉牢之就下令斬殺了顏延,率眾投降了朝廷,同時,他派遣女婿高雅之、兒子劉敬宣,趁著王恭正在檢閱軍隊,率領輕裝騎兵對王恭軍發動了突然襲擊,王恭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蒙了,軍隊很快就潰敗了;王恭打算逃回京口據守,可是,高雅之卻搶先進入城中,關閉了城門。王恭只好與弟弟王履單身匹馬逃奔曲阿(江蘇省丹陽)。東晉名士四體不勤,王恭也是很久都沒有騎過馬了,騎馬跑了一段路,王恭的大腿就被鞍韉磨出了皰,再也無法騎馬。曲阿人殷確,曾擔任過王恭的參軍,用船載著王恭,將他藏在葦席之下,打算西去投奔桓玄。船行至長塘湖(洮湖,在江蘇省金壇市東南),遇到商人錢強。錢強過去與殷確有仇,他風聞殷確暗藏王恭,準備西逃,就向湖浦尉告密。湖浦尉得知以後,將王恭抓獲,向建康押送而來。司馬道子聽說王恭被抓,本打算等王恭被送到京師以後,當面與他理論,斥責他的不軌,因此,開始的時候,司馬道子並沒有下令將其誅殺。可是,在王恭往建康押送途中,桓玄和楊佺期率領的西軍進展迅速,司馬尚之兄弟均敗退而還,桓玄等人已經進逼石頭城,司馬道子擔心有變,即下令將王恭在倪塘(南京市東南方山埭)就地正法。王恭的五個兒子、弟弟王爽、王爽的侄兒秘書郎王和及其王恭的黨羽孟璞、張恪等人,也同時被殺。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30 14:14

  三三四、智退西軍(1)

  

  

  王恭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人。

  他性格強直,每每讀到《左傳》「奉王命討不庭」,常不由得掩卷而嘆,可是,他卻又心胸狹窄,斤斤計較。他在北府期間,為政崇尚簡單、寬厚,他的家中除了書籍之外,再無多餘的財產,可是,他卻又篤信佛教,徵調百姓大修佛寺,弄得怨聲載道。他自高自大,與下屬沒有感情聯絡,而且又不善於用兵,卻接連發動兩次對建康的進攻。王恭容貌俊美,被當時的人們稱為「濯濯如春月柳」、「神仙中人」,被殺之時,王恭還在背誦佛經,他安靜地整理整理鬍鬚和鬢髮,毫無恐懼之色,對行刑官說:「我對人過於信任,才招致今日大禍,我的本心豈能不忠於社稷!只要後人能夠知道還有一個王恭,也就罷了!」王恭剛剛被抓的時候,碰到自己過去的下屬戴耆之,此時,戴耆之是湖孰的縣令,王恭自知將要滿門抄斬,他偷偷對戴耆之說:「我尚有一個庶子,在乳母家,您替我將他送給桓南郡。」 戴耆之找到以後,將王恭的這個小兒子王曇亨送到了夏口,桓玄將他撫養成人,後來,桓玄當政以後,上表朝廷要求為王恭平反昭雪,追贈其為侍中、太保,謚號為忠簡;追贈王爽為太常;腰斬湖浦尉和錢強等人。義熙年間,王曇亨官至給事中。

  劉牢之倒戈以後,司馬道子沒有食言,當即任命其為都督兗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徐州、揚州、晉陵諸軍事,使之成為了北府名至實歸的最高統帥;不過,司馬道子並沒有將王恭生前兼任的青州、兗州兩州的刺史一併交給劉牢之,這當然有劉牢之門第、聲望、資歷等諸多方面的限制,也有對北府軍這一支流民為基幹的部隊不信任的因素,當然也包括分權制約方面的考慮。基於此,司馬道子在晉陞劉牢之的同時,還將移至鄄城的徐州刺史劉該改任為北青州刺史,而加封自己的司馬、右將軍謝琰為衛將軍、徐州刺史、假節,讓謝琰與劉牢之同駐京口。原本徐州刺史駐節長江以南的京口,而兗州刺史駐節長江以北的廣陵,孝武帝為了讓兗州之兵拱衛京師,命令王恭移駐到了長江以南的京口,而徐州刺史一職在謝玄離職之後,由司馬道子在建康遙領,後為了招撫淮河兩岸的北府舊將,讓新任刺史劉該駐節鄄城,此時,兗州刺史空缺,而讓謝琰以徐州刺史駐節原京口根據地,與都督兗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徐州、揚州、晉陵諸軍事的劉牢之同駐一城,這種措置,是十分耐人尋味的。對於謝琰為代表的陳郡謝氏而言,在謝安死後複雜的東晉朝局中,一直處於被邊緣化的境地,不過,即使是在司馬曜生前,對於陳郡謝氏的影響也沒有小覷。《世說新語·排調》記載:「孝武屬王珣求女婿,曰:『王敦、桓溫,磊砢之流,既不可復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須。正如真長(劉惔)、子敬(王獻之)比,最佳。』珣舉謝混。」《晉書·謝琰傳附謝混傳》對此也有記載,當時王珣推薦謝混說:「謝混雖不及真長,不減子敬。」孝武帝說:「如此便足。」這段歷史遺存,說的是孝武帝生前為女兒晉陵公主挑選女婿的事。謝混,字叔源,正是謝琰的第三子,是位風華絕代的大才子,值得注意的是孝武帝在挑選女婿時所說的話,他以王敦、桓溫、劉惔、王獻之這四位駙馬為例,指出這四人都是有才之士,但王敦和桓溫卻喜歡插手皇室事務,由此可以看出孝武帝不得不借重高門士族,同時又擔心他們凌駕皇室的複雜心態。晉陵公主與謝混的婚事,因為孝武帝的暴崩而沒有在孝武帝生前舉辦,但孝武帝許諾將晉陵公主嫁給謝混,就表明了結好以謝琰為代表的陳郡謝氏,而此時,司馬道子晉陞謝琰為衛將軍、徐州刺史,同樣是平衡各個門閥士族利益的結果,同時,京口是謝琰堂兄謝玄籌建北府的發跡之地,謝氏在此有一定的影響力,不過,雖然謝琰以衛將軍之尊出任徐州刺史,但是司馬道子並沒有給謝琰加督,也就是說,謝琰的刺史不帶都督,並不實際掌管北府兵,僅僅是一個「單車刺史」,其所領之軍也僅僅是徐州刺史之兵,並非劉牢之的北府兵。由此可見,司馬道子父子這樣安排,其目的就是讓劉牢之與謝琰兩人相互牽制、相互制約,以免京口再起波瀾。

  成功誘使劉牢之倒戈,並順利誅殺了王恭,不僅讓建康避免了兩面作戰的危險,而且,也讓司馬道子的對手們立即失去了一個精神領袖。楊佺期、桓玄的部隊很快就抵達了石頭城,殷仲堪也到了蕪湖,司馬元顯的軍隊本來在東線抵禦北府兵,聽說荊州軍隊進抵石頭城以後,司馬元顯匆忙從竹里(江蘇省句容縣北)馳援建康,並命令丹陽尹王愷、鄱陽太守桓放之、新蔡內史何嗣、潁川太守溫詳、新安太守孫泰等人,徵發京師數萬軍民駐守在石頭城上。楊佺期、桓玄上書朝廷,要求給王恭平反昭雪,並請求誅殺劉牢之,對此,司馬道子當然不會接受,反而命令劉牢之率領北府精兵入衛京師。剛剛接任王恭之職的劉牢之,地位並不牢固,主要是因為其出身小將,突然高居大位,也有很多北府舊將對此並不十分滿意,於是,他起用了許謙之等一大批親信,此時,接到朝廷的命令,急於建功立業的劉牢之立即率領北府兵火速趕到了京師,駐守在了石頭城的上游、建康西南的新亭。在新亭的北府兵,可以切斷桓玄、楊佺期之軍的歸路,看到這種情況,桓玄、楊佺期二人不禁大驚,趕忙從石頭城撤離,退至蔡洲(江蘇省江寧縣西南十二里江中)。當時,朝廷不知道荊州軍隊的虛實,看到數萬荊州軍隊,充斥京師近畿,十分擔心。

  左衛將軍桓修,是桓沖的次子、桓玄的堂兄,他娶的是司馬道子的親姐姐武昌公主,前不久,他以左衛將軍兼振武將軍,與輔國將軍陶無忌率軍一起推進到句容,抵禦王恭的何澹之、孫無終之軍,劉牢之倒戈以後,同為北府舊將的孫無終也送上了降表,桓修也隨即回師建康。此時,桓修進言說:「殷仲堪、桓玄等人,都是以王恭為主心骨,王恭死後,他們均大驚失色。如今,如果下詔起用桓玄,桓玄肯定心中暗自高興,這樣的話,就能制服殷仲堪和楊佺期,讓他們均歸順朝廷。」這是《晉書·桓沖傳附桓修傳》記載的內容,而《資治通鑒》與此稍有不同,稱,當時桓修的建議是,起用桓玄和楊佺期,二人肯定會暗自高興,桓玄能夠制服殷仲堪,而楊佺期則可以讓他倒戈,拿下殷仲堪。桓修所言,應該是受到了順利瓦解北府劉牢之一事的啟發,不過,桓修的真實目的是,利用這次舉兵,為桓氏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按照桓修的打算,最大的得利者將是桓氏家族。不過,此時的司馬道子迫在眉睫亟需解決的,是如何儘快解除建康的危機,在荊州各個統帥之間打入不和的楔子,迅速瓦解他們之間的團結,至於後話,司馬道子再也顧及不了許多了。於是,他任命桓玄為江州刺史;將雍州刺史郗恢召回為尚書,改任楊佺期為都督梁州、雍州、秦州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進封桓修為荊州刺史,暫時率領他的左衛將軍府的文武官員前往荊州上任,並命令劉牢之撥出一千人的軍隊護送;貶殷仲堪為廣州刺史,派遣殷仲堪的叔父、太常殷茂前往宣布詔書,並責令殷仲堪撤軍。

  東晉朝廷的這一舉措,立即起到了應有的作用。殷仲堪得到詔書以後,不禁大怒,他自忖,如今雖然王恭敗死,但依靠自己的荊州之軍也足以擊敗朝廷,於是,敦促桓玄、楊佺期等人迅速進兵,而二人卻各有自己的盤算:對於桓玄而言,第一次王恭舉兵建康之後,桓玄利用參與荊州之軍的威勢,順利得到了廣州刺史的頭銜;而此次朝廷又將江州刺史交給自己,當然是令人滿意的;楊佺期也是如此,楊佺期雖有弘農楊氏的背景,但在東晉人眼裡,他與劉牢之的身份幾乎不相上下,均為中下級士族階層,能夠混跡都督三州,也已經不錯了,況且,如今王恭、庾楷,一死一逃,而殷仲堪又不會打仗,雖然兵臨建康,但畢竟是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順的,桓玄雖然志向高遠,但飯畢竟是一口一口吃的,目前見好就收還是比較穩妥,而楊佺期志望本來就不高,顯然現在朝廷將矛頭只對準了殷仲堪一人,是孤注一擲,冒著滅門的危險與殷仲堪玉石俱焚,還是就此罷手呢?因此,桓玄和楊佺期兩人接到殷仲堪敦促進軍的命令以後,確實頗費躊躇,一直狐疑不定。

  而恰在這時,一件讓殷仲堪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殷仲堪的堂弟殷遹是楊佺期的司馬,他深夜逃奔殷仲堪的軍中,對殷仲堪密報了一件絕密情報:楊佺期已經接受了朝廷的任命,並接納了新任荊州刺史桓修!聽了這一情報,讓殷仲堪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往下繼續想下去了。桓修是桓玄的堂兄,朝廷任命其接替自己,自然有依靠桓氏力量,分化瓦解荊州聯軍的目的,而楊佺期又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兩人倒戈西向,不是沒有可能,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這一步,那麼,自己很有可能立馬變成第二個王恭。此時,殷仲堪方寸大亂,自顧不暇,再也無心督促桓玄、楊佺期二人繼續進攻了,他率領大軍倉皇從蕪湖西歸,在臨走之前,特意派出使者到桓玄、楊佺期二人的軍中傳話:「所屬部隊如果不聽將令,各自散歸荊州的話,大軍回到江陵,將把你們所有留在荊州的家眷全部誅殺!」聽了主帥嚴令撤退的將令,士兵們樂得回家,隸屬楊佺期指揮的荊州部將劉系率先率領自己的二千本部人馬西撤,桓玄、楊佺期二人直接指揮的其餘部隊也都軍心大亂,桓玄、楊佺期二人前有朝廷大軍,後有殷仲堪釜底抽薪,不禁大驚失色,他們兩人如今雖然分別被朝廷任命為刺史,但直接指揮的軍隊並不多,滯留在建康附近,也是獨木難支,自尋死地,即使朝廷不翻臉,兩人繞開殷仲堪,走馬上任,也是不可能的。於是,兩人也率軍狼狽追趕殷仲堪,一直追到潯陽(江西省九江市),才把賭氣的殷仲堪追上。

  當時,殷仲堪失去了荊州刺史的職務,暫時掌管軍隊,不過是利用餘威,事久肯定要變生,他當然需要桓玄、楊佺期二人的鼎力支持;而桓玄、楊佺期二人也明白,自己突然被朝廷加官,那不過是朝廷的權宜之計,兩人身邊又沒有足夠的兵力,因此,雖然三人各懷鬼胎,但不得不暫時結盟,共同對抗朝廷。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31 20:01

  

  

  

  我也不好意思地告訴朋友們:

  

  編輯說,清樣出來了,這個星期就交給印刷科付印——只是,我也不知道三本什麼時候能印刷裝訂完畢。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有什麼消息了,會及時告知大家的。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8-31 20:03

  三三五、智退西軍(2)

  

  

  說三人各懷鬼胎,真是不假。

  殷仲堪與桓玄二人,一個是荊州地方官,一個是當地豪強,在此之前,桓玄一直是個南郡公,在仕途上鬱郁不得志,長期以來,兩人維繫著一種既相互利用,又心存猜忌的關係。殷仲堪在荊州期間,兩人的交往是密切的。《世說新語·言語》記載,「桓玄詣殷荊州,殷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桓後言及此事,殷云:『初不眠,縱有此,豈不以賢賢易色也!』」同書《排調》 「桓南郡與殷荊州語次」條記載,兩人在一起言談,要求在座的人說一句能夠表示事態結束的話,顧愷之說:「平原之時起大火,燒得連餘燼都沒有了。」桓玄說了句:「白布纏繞棺材,又豎起了招魂旗子。」殷仲堪說了句:「將魚兒放到深淵之中,把飛鳥放歸天空。」然後,又讓大家說一句形容極度危險的話,看誰說得好,桓玄說:「在槍尖上淘米吃飯。」殷仲堪說:「百歲的老人爬上了乾枯的樹枝。」顧愷之說了句:「井架的轆轤上睡著了嬰兒。」殷仲堪的一個參軍說:「盲人騎著瞎馬,深夜裡走近深深的池塘邊上。」殷仲堪過去曾經因為服喪哭泣而將一隻眼睛哭瞎,他聽了之後,脫口而出:「這話讓我吃驚,真是咄咄逼人。」而桓玄與楊佺期的關係卻十分惡劣。雖然桓玄什麼也不是,但他卻有一個顯赫的門第、一個曾經權傾朝野的父親和一個南郡公的頭銜,而楊佺期因為父親楊亮南渡時間較晚,一直被東晉大族視為低等士族,與邊荒武將同等對待,以至於「婚宦失類」,讓楊佺期切齒痛恨,可是,桓玄卻與其他大族一樣,把楊佺期等同於寒士,極大地傷害了楊佺期的自尊心。另外,根據《晉書,桓修傳》的記載,後來御史中丞江績曾彈劾桓修,說他「承受楊佺期之言,交通信命,宣傳不盡,以為身計」云云,由此可知,當時的楊佺期的確與朝廷方面的新任荊州刺史桓修,有所聯絡的,對於楊佺期而言,桓修和殷仲堪是新舊主子的關係,而分別依附兩人,又代表著是否投靠朝廷。除了這三位主角之外,尚有一位處境尷尬的配角,那就是前豫州刺史、此次事變的始作俑者——庾楷。如今,王恭已經被殺,而庾楷也已失去了豫州刺史的職位,不僅如此,還成了朝廷的通緝犯。此時的庾楷,其實對於殷仲堪等人而言,也已經變得無足輕重,庾楷當然希望殷仲堪等三人能夠擊敗朝廷,但是,即使到了那時,又能怎麼樣呢?此時的他,想的更多的,當是利用荊州軍隊的實力,上書要求朝廷在赦免王恭的同時,赦免自己。

  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下,身在潯陽的殷仲堪、桓玄、楊佺期等人達成了暫時的妥協,共同推舉桓玄為盟主,相互交換人質,同時拒絕接受朝廷的詔書。而就在結盟之前,楊佺期還打算在祭壇之上當場誅殺桓玄,殷仲堪雖然對桓玄也心存忌憚,但兩人畢竟均自詡為名士,多少有些共同語言,而楊佺期兄弟則驍勇無比,更加難以駕馭,他擔心一旦楊佺期殺死了桓玄,將會再加害自己,在殷仲堪的苦苦勸說下,楊佺期這才罷手。十月二十三日,三人在潯陽結下盟約,聯名上書,要求給王恭平反昭雪,誅殺劉牢之和譙王司馬尚之,並稱殷仲堪沒有罪過,卻單單被貶謫,庾楷也聯名順帶上書為自己辯駁。為了表示公心,桓玄還讓被俘的姐夫、前江州刺史王愉站在盟壇之上。

  開始的時候,朝廷看到荊州軍隊四散西逃,並且,楊佺期也與桓修達成了共識,建立了聯絡,當然是都鬆了一口氣,誰料想,數日之後,就接到了三人聯名的奏表,朝廷內外一片騷動。在朝廷一般人看來,桓修的計策不僅沒有達到分化荊州殷仲堪、桓玄和楊佺期的目的,反而,讓殷仲堪一黨平白無故地從忠於朝廷的郗恢手中得到了雍州、從王愉手中得到了江州,同時,還讓殷仲堪們抓住了朝廷的把柄。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司馬尚之也說殷仲堪沒有什麼罪過,於是,為了息事寧人,司馬道子只好讓皇帝給殷仲堪下詔收回成命,稱:「不久前,因為將軍你依靠的陣營錯誤,所以朝廷深為憂慮,不過,既往之事,大家都應當忘掉,因此,將軍率軍回藩,順從詔書,朝廷將你調任,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將軍的大義讓朕十分感動,如今恢復將軍的職務,即行鎮撫本鎮,解甲釋甲休兵。」朝廷深知,此時三人要求給王恭等平反昭雪以及誅殺司馬尚之、劉牢之等,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其真實用意是想保住殷仲堪的荊州刺史一職,因此,在答應殷仲堪要求的同時,卻對王恭和庾楷不予赦免;又將桓修召回,御史中丞江績,本來是殷仲堪手下的南郡相,由於不服從殷仲堪而被楊佺期所取代,此次桓修之策,又讓楊佺期官升一級,江績心中當然是五味雜陳,他上書彈劾桓修為了一己私利,與楊佺期勾結,致使朝廷措置失宜,平白失去了雍州和江州,應當將桓修投入監獄論罪。皇帝特意下詔僅僅將桓修免職,桓修自己不僅沒有當上荊州刺史,反而又丟掉了左衛將軍,不過,畢竟他是司馬道子的姐夫,有是桓玄的堂兄,不久,即接替了王凝之的中護軍一職,而把王凝之又從中央調回到地方,任命其為會稽內史。

  接到皇帝的詔書以後,殷仲堪、桓玄和楊佺期這才從潯陽罷兵,各自回到了本鎮。隆安二年的這場動蕩,一直持續了四個月之久,在這場動蕩中,最大的失利者當屬王恭,他失掉了腦袋,太元王家王濛、王蘊這一支也就此謝幕;次之當屬庾楷,古人說的好,「無始禍,無怙亂,無重怒。」庾楷最先起意,也是最先失敗,落得無家可歸,如今,庾楷只得依附新任江州刺史桓玄,桓玄無視朝廷的命令,任命庾楷為武昌太守;再次,就是桓修了。桓修當然有私心,在桓修的建議中,其核心內容是以桓玄制服殷仲堪,這也是司馬道子之所以採納這一建議的基礎,於是,司馬道子規划出後殷仲堪時代大荊州地區的勢力範圍:以桓修出任荊州刺史,居於大荊州地區的核心地位;以楊佺期駐守襄陽,抵禦外侮;以桓玄為荊揚結合部的江州,予以鉗制。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桓玄和楊佺期在接到了朝廷送去的大禮以後,不僅沒有制服殷仲堪,反而依然與其合流,更有甚者,得到好處的桓玄竟然還做了盟主,名正言順地要求給殷仲堪官復原職,這不單單是朝廷的臉面問題,更重要的是,雍州郗恢是傾向於朝廷的,有襄陽的郗恢在,就可以牽制殷仲堪的後方,而江州王愉雖然被俘,但江州密邇京師,朝廷不是不能奪回的。如今倒好,殷仲堪依然故我,桓玄和楊佺期又得到了江州和雍州兩地!因此,桓修也被免職。而這次動亂的最大得益者,當屬桓玄、劉牢之和楊佺期了。三人均基於不同的歷史背景,因為這次動亂而正式成為能夠影響東晉朝局的力量,這在桓玄和劉牢之兩人的身上更為明顯,劉牢之的上台,讓北府兵不再是一支依附於門閥士族的軍事力量,它開始以獨立的姿態參與到東晉末年的政治生活中,成為東晉門閥政治中的一個轉折點,也為東晉門閥制度的最終崩潰做了鋪墊。

  而桓玄呢?

  此時的桓玄還有更為緊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桓玄很快得知楊佺期密謀刺殺自己的計劃,在三人同盟的誓言言猶在耳,桓玄即開始秘密做好應變的準備,他開始計劃著滅掉楊佺期,於是,他沒有到豫章上任,而是將江州刺史的治所遷到了遠離上游的夏口。從表面上看,豫章緊接建康,夏口則與荊州相鄰,既可以有效避免來自建康的襲擊,又便於與荊州的殷仲堪聲氣相接,但實際上,夏口控御長江中游,作為荊州刺史,如果將重心轉移至夏口,則直接威脅下游,而作為江州刺史的桓玄卻將治所移至夏口,則有抵禦來自上游江陵和襄陽打擊的意味。桓玄在夏口,任命始安太守卞范之為長史,作為智囊。

  郗恢是站在朝廷一邊的,當殷仲堪舉兵以後,襄陽太守夏侯宗之、府司馬郭毗均勸說不能得罪了殷仲堪,但郗恢不從,堅決誅殺了兩人,然而,隨著事態的發展,朝廷卻又將其解職,這當然讓郗恢心裡不是滋味。我們知道,在桓玄沒有被任命為江州刺史之前,他之所以遲遲不去廣州上任,是想奪取郗恢的雍州,把郗恢趕到廣州去。當時,郗恢聽說後,十分擔心,曾詢問襄陽的下屬們,大家均表示:「如果楊佺期來接替大人的話,我們誰敢不儘力!只是如果桓玄來的話,恐怕就難以抵擋了。」不久就傳來了朝廷任命楊佺期接替自己做雍州刺史的消息,於是,郗恢與南陽太守閭丘羨商量,率軍抵擋楊佺期。楊佺期擔心自己的兵力不足,沒有必勝的把握,就對外聲稱,是桓玄來接替郗恢,自己僅僅是桓玄的前鋒。雍州軍隊信以為真,軍心動搖,迅速潰散,楊佺期得以順利進入襄陽,他誅殺了閭丘羨,並將郗恢放歸朝廷,當郗恢一行走到楊口(湖北省潛江西北)的時候,殷仲堪私下埋伏了刺客,將郗恢及其四個兒子全部誅殺,對外宣稱是被蠻夷所殺。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9-01 13:27

  三三六、孫恩之起

  

  

  東晉朝廷暫時安定了下來。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十一月,16歲的晉安帝司馬德宗下詔任命弟弟、13歲的琅邪王司馬德文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會稽王世子、17歲的司馬元顯為散騎常侍、中書令,又領中領軍,持節、都督如故;任命65歲的領軍將軍王雅為尚書左僕射。王雅為人恭敬、謹慎、廉潔、奉公,因此,在孝武帝生前就深為禮遇,孝武帝每次設宴,必須等王雅到了,才開宴;孝武帝與張貴人在華林園遊玩之時,朝臣中也只有王雅一人被允許跟隨。不過,由於王雅門第並不很高,而且從不直言勸諫,因此,被當時的人們視為佞幸之流。在王雅與王珣身上還曾發生過一件趣事:孝武帝時期,拜會稽王司馬道子為太子太傅,拜太子左衛率王雅為太子少傅。當時王珣的兒子結婚,賓客雲集,這時,大家聽說王雅被加封為太子少傅以後,離席前往祝賀的就有一大半,史書上形容當時的社會風氣是「無復廉恥」。本來,太子少傅一職大家都看好王珣,王珣本人也是躊躇滿志,聽說王雅卻被任命為太子少傅,不禁悵然若失。眾朝臣前往王雅家途中,天上卻突然下起了大雨,有人建議帶著雨傘前去,心中不是滋味的王珣卻不同意,於是,大家被大雨淋得象落湯雞一樣,冒雨拜見。孝武帝去世以後,王雅沒有被確定為顧命大臣,加之朝廷多事,王雅也是緘默不語,被任命為尚書左僕射後兩年,到了隆安四年,67歲的王雅就去世了。

  如今,東晉中央的實際控制區僅限於三吳部分地區,即太湖和錢塘江流域。江州荊州為桓玄、殷仲堪控制;京口以及京口對岸的長江以北地區,則為劉牢之和廣陵相高雅之割據;就連近在咫尺的豫州司馬尚之兄弟,也並不完全聽命於司馬道子父子。箇中原因卻在於司馬尚之看不慣司馬道子父子的一些作為:司馬道子還是一貫地花天酒地,嗜酒如命,沒有一天不喝醉的,藉此打發憂愁和時間,大有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架勢,而司馬元顯則年輕氣盛,明察苛刻,尤其是在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四月,時年18歲的司馬元顯意識到朝臣們都不願司馬道子再執政了,他趁著自己的父親昏醉不醒之時,暗示朝廷下詔解除時年36歲的父親司馬道子的司徒、揚州刺史一職,四月十日,朝廷下詔任命司馬元顯為揚州刺史。司馬道子酒醒以後,聽說自己被解職的消息,不禁大怒,但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從此之後,司馬元顯更是肆意妄為,他引廬江太守張法順為智囊,在中央和揚州控制區內大肆安插親信,朝廷眾人均對其敬而畏之。司馬元顯自認為自己還年輕,不願馬上就登上司徒高位,於是,他讓晉安帝下詔任命司馬德文為司徒,錄尚書六條事。據萬斯同的《東晉將相大臣年表》,到了這一年的四月,東晉中央的大員們分別是:司徒司馬德文、衛將軍王珣、錄尚書事司馬元顯、尚書令王珣、尚書左僕射王雅、中書令司馬元顯、侍中桓石生、領軍將軍孔安國、護軍將軍桓修、揚州刺史司馬元顯、丹陽尹司馬恢之。王珣時年50歲,王雅66歲,都是東晉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孔安國是孔愉的少子,比他的哥哥孔汪年少二十多歲,「以儒素稱」;桓石生是桓豁的二十多個兒子中間的一個,長期擔任司馬道子的長史,這些人對司馬元顯的所作所為都不會提出異議。只有司馬尚之敢於對司馬元顯提出意見,這固然與司馬尚之四兄弟均手握兵權有關,不論是司馬道子,還是司馬元顯都依靠司馬尚之兄弟作為外援。司馬元顯的智囊張法順與司馬元顯關係親密,每次宴會,兩人坐在一起,沒有尊卑的區別,一次,司馬尚之入朝,板著臉對司馬元顯說:「張法順不過是個供人驅使的小人,有什麼才能而突然被破格提拔。當今盛世,不應該出現這種事情。」司馬元顯無言可對,默不作聲。司馬尚之又說:「宗室人數雖多,但是敢於勸諫的卻很少,何況下官與你血緣關係並不遠,世代受到皇家的眷顧,怎能坐視你有過失而不進盡忠言呢?」說罷,呵令張法順退下,宴會上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而司馬尚之卻談笑自若,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司馬元顯對此一直懷恨在心;後來,司馬元顯曾命令豫州抽出兩千人送到京師,司馬尚之不同意,他說:「西府北接邊荒,敵人來去無常,豫州的總兵力也才數千人,防守本來人數就不足,無從抽人。」司馬元顯更是惱怒。

  向豫州刺史司馬尚之要兵,只是司馬元顯鞏固中央的舉措之一。司馬元顯深知,要想牢牢地樹立東晉朝廷的權威,對付崛起中的殷仲堪、劉牢之、桓玄等人,就必須以強大的軍事實力為後盾,而如今,東晉朝廷的影響力僅僅局限於三吳地區,兵員短缺的問題就顯得尤為突出。隆安三年十月,司馬元顯下令,將原來是奴戶而被赦免成為客戶的人,號稱為「樂屬」,全部遷往建康,徵召為士兵。奴戶,是指那些因犯罪或者戰爭中的俘虜,這些奴戶被赦免以後,成為官員士族庇護下的勞動力,被成為客戶。司馬元顯此舉,與晉元帝太興四年(公元321年)「免中州良民遭難為揚州諸郡僮客者以備征役」,從性質上來看是完全一樣,但是,那次雖然也得罪了門閥士族,引發了普遍的不滿,但尚未激發出大規模的變亂,據《魏書·桓玄傳》所附後來桓玄討伐司馬元顯的檄文所稱,司馬元顯是「苦發樂屬,枉濫者眾,驅逐徙撥,死叛殆盡」,由於兩年多來東晉發生了接二連三的動蕩,已經弄得民不聊生,這次司馬元顯強征樂屬,不僅損害了樂屬家庭和原來的樂屬主人的利益,而且徵發枉濫,又讓三吳的豪族、自耕農與樂屬同起反抗,使得三吳地區人人思亂,並直接引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起義——孫恩起義。

  孫恩,字靈秀,琅邪人,與西晉司馬倫時期的中書令孫秀同族,世代尊奉五斗米道。孫恩的叔父孫泰,字敬遠,拜錢塘杜子恭為師父,而杜子恭卻身懷秘術,他曾經向別人求借一把切瓜刀一用,那人索要,杜子恭說馬上就還,不久,那人坐船前往嘉興,途中一條魚躍入船艙中,打開魚腹,只見那把切瓜刀正在魚腹之中。杜子恭死後,孫泰學得了他的道術,當地百姓象敬奉神明一般敬奉他,王珣向司馬道子說了孫泰的事,司馬道子將其流放到了廣州,廣州刺史王懷之任命他為代理鬱林太守,交州、廣州之民同樣信奉他。太子少傅王雅過去與孫泰私交很好,對好色的孝武帝說孫泰知道養生之方,於是,孝武帝將其召回,司馬道子任命其為徐州主薄,後來被升任為輔國將軍、新安太守。王恭之亂時,孫泰也招募了數千義兵,與王珣等人駐守石頭城,當時,孫泰依然用秘術迷惑百姓,黃門郎孔道、鄱陽太守桓放之、驃騎諮議參軍周勰等人都對其十分相信,司馬元顯也多次向孫泰請教秘術。孫泰看到天下將亂,以為晉朝將要滅亡,私下招募了不少道徒,積聚了上億的家產,當時的朝士都擔心孫泰為亂,只是由於其與司馬元顯關係很好,因而都不敢揭發,到隆安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在荊州之軍退去一兩個月之後,會稽內史謝輶首先揭發了孫泰的陰謀,司馬道子命令司馬元顯將孫泰誘捕並斬首,並誅殺了他的六個兒子,孫恩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中僥倖脫逃,逃入海島(即舟山群島),三吳的信徒都認為孫泰是羽化登仙了,對海島中的孫恩繼續供應物資。孫恩召集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時時刻刻就想著殺回陸地,報仇雪恨。

  孫恩在海島上呆了十個月左右,就發生了司馬元顯徵發「樂屬」的事情。於是,他趁著三吳地區民怨沸騰,率眾從舟山群島出發,進入杭州灣,在上虞(浙江省上虞縣)登陸,擊斬了上虞縣令,順勢進攻會稽(浙江省紹興市)。此時的會稽內史是接替謝輶的王凝之,琅邪王家世代信奉五斗米道,王凝之本人更是對此篤信不疑。孫恩擊破上虞之後,轉兵會稽郡,下屬都勸王凝之早作準備,但他卻不從,而是從容進入室內作法祈禱,不久,王凝之從屋內出來,對諸將說:「大家不用擔心,我已經請了鬼兵相助,敵人很快就會自行消滅。」於是,不做任何防備,孫恩順利攻進會稽城,王凝之及其兒子們均被殺。王凝之的妻子謝道韞,聽說丈夫兒子被殺的消息,命令婢女們抬著小轎,自己抽出短刀座上小轎出門,看到孫恩的部眾前來,謝道韞親自誅殺了數人,最後被俘。謝道韞的外孫劉濤,時年才幾歲,孫恩部眾意欲加害,謝道韞說:「事情是王家的事,與他族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真要殺他,寧可先殺了我!」孫恩聽了,將兩人都放了。後來,國破家亡的謝道韞一直寡居在會稽,後來的會稽內史劉柳久聞謝道韞的大名,曾登門拜訪,相談之後,劉柳嘆息說:「實在是過去未曾見到過的,聽了她的言談,讓人身心俱服。」謝道韞就是這樣一個能文能武的女人,而相形之下,其丈夫王凝之卻缺乏了父親王羲之那種才子的飄逸洒脫,難怪謝道韞在初嫁王凝之時,有過那段「歸寧抱怨」的往事。

  孫恩的起事絕對是經過精心的策劃的,十個月之前,孫恩的部眾才僅僅一百多人,然而,在其佔領會稽前後,其部眾就猛增到了數萬之眾,於是,會稽(浙江省紹興)謝緘、吳郡(江蘇省蘇州市)陸瑰、吳興(浙江省湖州市)丘尪、義興(江蘇省宜興市)許允之、臨海(浙江省臨海縣)周胄、永嘉(浙江省溫州市)張永以及東陽(浙江省金華市)、新安(浙江省淳安縣)等八郡,同時造反,殺掉地方官吏響應孫恩,十天之內,孫恩部眾就達到了數十萬。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謝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太子洗馬孔福,烏程令夏侯愔等都被孫恩部眾所殺;吳國內史桓謙,義興太守魏鄢,臨海太守、新蔡王司馬崇等人都棄城而逃,孫恩以會稽為根據地,自稱征東將軍,號其黨羽為「長生人」,傳令誅殺異己,有服從的人家連嬰兒也要被誅殺,居民被殺的有十分之七八。變民們將縣令剁成肉醬,讓其妻子兒女吃掉,不吃的,予以肢解;他們焚燒倉庫、住宅,砍伐樹木,填塞水井,離開家鄉,向會稽集中,懷抱嬰兒的婦女行動不便的,竟然將親生孩子投入水井中國,禱告說:「祝賀你提前登上仙境,我隨後再去找你。」

  孫恩來勢迅猛,很快就佔領了三吳的八郡之地,他對自己的下屬說:「天下沒事了,我當與你們一起身穿朝服,前往建康。」於是,他上書朝廷,要求誅殺司馬道子父子,為自己的叔父孫泰報仇。此時,建康城內外也有孫恩潛伏的黨羽,各地盜賊也順勢而起,晉安帝登基以後,建康城內每年總要經歷一次危機,這是第三次危機了。於是,朝廷下詔再次加司馬道子黃鉞,以司馬元顯為中軍將軍,命令徐州刺史謝琰兼都督吳興、義興二郡諸軍事,前往討伐叛亂;劉牢之也隨同謝琰一起南下,上表之後不等朝廷答覆,就出發了。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9-02 12:15

  三三七、獨擋千人

  

  

  劉牢之出兵南下,除了平叛之外,當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富庶的三吳,歷來是東晉朝廷乃至京口北府軍隊的大後方,是二者糧食、財帛的重要供給地,因此,三吳之地不僅是東晉朝廷所必爭,而且,對於北府將來的發展而言,也是勢在必得。從當時的情況看,孫恩佔領會稽之後,一呼百應,三吳之民扶老攜幼,紛紛響應,形勢發展非常迅速,十天之內,太湖流域、錢塘江流域的八郡之地,全部落入到了孫恩之手,這對於緊鄰三吳之地的京口來說,也十分嚴峻,時間緊迫,這也是劉牢之拜表輒行的另外一個原因。一是地理位置的重要,二是時間的緊迫,那麼,第三則是謝琰的兵力不足。當時的孫恩之眾已經迅速發展到數十萬,而單車徐州刺史謝琰,雖然剛剛加督了吳興、義興諸軍事,但是,這兩郡均已經落入孫恩之手,僅僅以徐州刺史之兵,顯然是難以擊敗孫恩的,這也是劉牢之率領北府主力前去平叛的原因。

  這次平叛行動,不論是東晉朝廷,抑或是北府劉牢之,均行動非常迅速,沒有給予孫恩太多整軍、撫眾等的機會,也說明了東晉朝廷對於三吳地區的高度重視。聽說孫恩攻陷會稽之後,劉牢之即派遣部將桓寶率軍前去救援,接著,又派遣兒子劉敬宣作為桓寶的後援部隊,隨後出發;北府前頭部隊抵達曲阿(江蘇省丹陽)的時候,聽說吳郡(江蘇省蘇州市)內史桓謙已經棄郡逃走,於是,劉牢之率領本部人馬悉數南下。謝琰率軍推進到義興(江蘇省宜興市),斬殺了許允之,將義興太守魏鄢迎回本郡;然後,謝琰率軍南下,進攻吳興(浙江省湖州市)的丘尪,又擊破了吳興的變民。劉牢之之軍則與謝琰協同作戰,在吳郡(江蘇省蘇州市)多次擊敗臨時組成的變民軍隊,殺傷了很多敵人,劉牢之之軍是訓練有素的北府軍,而謝琰的司馬高素(劉牢之的兒女親家),就是北府舊將,謝琰所率領的軍隊當也有北府軍隊,因此,這些臨時組成的變民軍無論如何也不是驍勇善戰的北府軍隊的對手,謝琰和劉牢之的軍隊很快就將錢塘江以北地區平定,謝琰自己留屯在烏程(浙江省湖州市南),命令司馬高素率軍協助劉牢之,推進到了錢塘江北岸。

  為了表彰劉牢之的戰功,朝廷下詔進封其為前將軍、都督吳郡諸軍事,於是,隆安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劉牢之率軍渡過了錢塘江,朝會稽郡一路殺來。

  當時,在劉牢之的軍中,有一個人,日後成為了劉宋的開國皇帝,他的名字叫劉裕。劉裕,字德輿,小名寄奴,是彭城縣綏輿里人,據說是西漢高帝劉邦的弟弟楚元王劉交之後,是劉交的二十一世孫(《魏書》則稱,劉裕的先祖無法查明,劉裕自己說本是彭城人,有人說他本來姓項,後改姓劉,但是,也說不清楚具體的世系,與叢亭、安上劉氏並非一支)。劉裕生於晉哀帝興寧元年(公元363年)三月壬寅夜,據《宋書·符瑞志》記載,劉裕出生的時候,神光照亮屋子,其父感到非同尋常,就給他起了一個小名叫奇奴。劉裕生下以後,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劉翹移居到京口(江蘇省鎮江市),因為家境貧寒,父親找不到乳母,無力養育劉裕,曾打算將他拋棄。劉懷敬的母親,是劉裕的姨媽,生下劉懷敬還不到一年,聽說以後,跑到劉翹家中,將劉裕救下,給劉懷敬斷奶,而餵養劉裕,改稱寄奴。劉裕長大成人以後,身高七尺六寸,不僅雄武異常,而且還胸懷大志,不刻意顧及自己的品行。劉裕的父親劉翹,只是郡里的功曹,由於家貧,劉裕也沒有怎麼上學,識字不多,以買草鞋為生。據說,一次,劉裕到京口竹林寺遊玩,獨自在講堂前睡著了,僧人們發現劉裕的身上顯出五彩龍形花紋,等劉裕醒來以後,告訴了劉裕,劉裕高興地囑咐道:「高僧千萬不要瞎說。」劉翹的墓地在丹徒的候山,當時,有一個叫孔恭的術士,劉裕與他一起經過劉翹的墳墓,問道:「這座墳墓咋樣?」孔恭回答:「這是一座非同尋常的墓地。」另有一種說法是,當時的人們在野外的時候,時常能看到劉裕的兩臂旁邊有兩條小龍。後來,劉裕割草的時候,射中了一條長几丈的大蛇,第二天,劉裕又到了那裡,看見有幾個身著青色衣服的小孩在搗葯。劉裕問原因,小孩們回答:「我們大王被劉寄奴射傷,我們在製作膏藥。」劉裕又問:「你們大王是天神,為何不殺了他?」小孩們回答:「劉寄奴也是王,不會死,不能殺。」劉裕大聲呵斥,趕跑了眾小孩,將小孩們製作的膏藥弄到手。後來,他出門到下邳,遇到一名和尚對他說:「江東將要大亂,安定國家的,將是你吧!」劉裕過去手上有個傷口,多年不曾痊癒,和尚送給他一種黃色的葯,劉裕將和尚給的葯塗抹在傷口上,一塗即好。從此,他對剩餘的葯和小孩們製作的葯,一生都十分珍視,每當身上有創傷,塗抹一下就痊癒了,十分靈驗。

  琅琊王謐,是王導第五子王劭的兒子,過繼給早死的伯父王協(王導第四子)為子,王謐與王珣、王珉兄弟是堂兄弟關係。一次,劉裕出門在外,住店喝醉了,王謐的一個門生恰巧也來住店,店主人說,劉裕在裡屋喝酒,你也進去吧。這人剛進屋,就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對店主人說,屋裡哪裡來的怪物?店主人問究竟看到了什麼,這位門生說看到一條五彩蛟龍。門生回來後,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了王謐,王謐告誡他不要亂說,並對劉裕十分關照,他曾對劉裕說:「你將成為一代英雄。」

  劉裕雖然家貧,卻嗜好賭博。京口刁逵,是刁協的孫子、刁彝的長子,王敦之亂就是以誅殺刁協為借口,刁彝曾做過徐兗二州刺史。刁逵三兄弟,二弟刁暢,三弟刁弘,刁逵在此前後為廣州刺史,刁暢為始興相,刁弘為冀州刺史。刁氏子弟多從事商業,被稱為京口之蠹。劉裕曾經欠了刁逵三萬賭債,很久沒有歸還,被刁逵抓住。王謐知道以後,就偷偷出錢替劉裕還清了欠款,劉裕這才被釋放——琅邪王氏與渤海刁氏有世仇,王謐此舉未必沒有結好劉裕,以圖將來清算刁氏的含意,而實際上,在劉裕當權之後,就滅了刁氏。

  後來,劉裕做了北府舊將、冠軍將軍孫無終的司馬,至今,劉裕已經37歲,劉牢之南下之前,請劉裕做了自己的參軍。當時,劉牢之之軍駐紮在虎矰(今地不詳),命令劉裕率領幾十人前去偵察敵情,突然,這支偵察分隊卻遇到了數千敵軍。在眾寡異常懸殊的情況下,劉裕並沒有退卻,而是果斷率領這幾十人沖入幾千人之中,與敵搏戰。劉裕所帶的數十人全部戰死,只剩下劉裕一人,也被逼下到了河岸之下。敵人來到河岸,將要從岸上跳下,誅殺劉裕,而劉裕不僅沒有退縮,反而在河岸下手持長刀,仰著頭砍死幾個人,並奮力躍到了岸上。登上岸的劉裕,如同猛虎一般,大呼追趕,殺傷很多敵人。劉牢之之子劉敬宣在軍中不見劉裕歸來,擔心出事,就率領輕裝騎兵前去找尋,當眾人來到戰場的時候,發現一幕異常震撼的景象:只見劉裕在戰場上,手持長刀,象追趕群羊一樣,一個人在瘋狂追殺那幾千人!

  什麼是英雄?如果你能手持長刀將數千人追殺得無處藏身,你就是英雄!

  看到這一幕,每個人都被震撼了。流民軍害怕騎兵,看到劉敬宣率領騎兵前來,更是擔心腹背受敵,於是大敗,被斬殺上千人。

  在劉牢之的北府軍隊尚未渡過錢塘江的時候,孫恩說:「我佔據錢塘江以東以南地區,也不失當越王勾踐。」等聽說劉牢之率軍渡過了錢塘江,孫恩自知不敵,他又幽默地解嘲道:「孤不認為逃跑,有什麼丟人的。」於是,他率領二十多萬男女向東轉移,在東逃之路上,丟下了很多金銀財寶、女子,劉牢之的軍隊一直處於邊荒之地,進入三吳富庶之地以後,軍紀很差,到處劫掠,如今看到路上丟棄如此多的寶貝,爭先恐後地搶奪,也顧不上追擊孫恩了,因此,孫恩之眾得以順利逃脫,再次回到了海島上。高素之軍徑取山陰(浙江省紹興市),斬殺孫恩任命的吳郡太守陸瑰、吳興太守丘尪、餘姚縣令沈穆夫。

  趕跑孫恩以後,朝廷擔心孫恩會捲土重來,於是,任命徐州刺史謝琰為會稽太守、都督會稽(浙江省紹興市)、東陽(浙江省金華市)、臨海(浙江省臨海縣)、永嘉(浙江省溫州市)、新安(浙江省淳安縣)五郡諸軍事,率領徐州刺史府的所屬部隊沿海岸線設防。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9-04 12:14

  三三八、定都廣都

  

  

  在東晉朝廷後院起火之時,遠在中原的晉朝舊都洛陽也失守了。

  淝水之戰後,北方大亂,東晉軍隊藉機重新收復了洛陽,迄今已逾十年。可惜的是,淝水之戰後謝安去世,東晉北伐事業夭折,緊接著,孝武帝司馬曜與弟弟司馬道子內釁又起,各樹朋黨,作為北伐出發地的兗州和荊州,分別由孝武帝一黨王恭和司馬道子一黨王忱佔據,王忱死後,荊州刺史一職由司馬曜採取非常措施,交予親信殷仲堪,致使孝武帝在內爭中暫時取得了優勢。然而,好景不長,變起肘腋,孝武帝被張貴人所殺,東晉中樞又成為司馬道子的天下。這些年裡,東晉朝廷一直圍繞著內爭,不停地進行著布局,哪有心思北伐?而且,重要方鎮的大員也沒有一個是能夠帶兵打仗的將才。就拿兩人荊州刺史王忱和殷仲堪來說吧,雖然兩人分處孝武帝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對立陣營,但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名士氣十足,而不會打仗。《世說新語·任誕》記載,王佛大(即王忱)嘆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顯然就是一個十足的酒鬼,同篇還記載,當時,桓玄被徵召為太子洗馬,船停在岸邊。王忱服用寒食散、喝點酒以後,已經微醺,前去看望桓玄。桓玄給他擺上酒宴,王忱服藥以後,不能喝冷酒,就不停地招呼身邊的侍從:「溫酒溫酒!」這個溫字是桓玄亡父桓溫的名諱,當面稱呼他人父親的名諱,是非常失禮的。因此,桓玄聽了以後,不禁痛哭流涕。看到桓玄這個樣子,王忱就要離去,桓玄用一邊用手巾擦淚,一邊說:「觸犯了我家的名諱,與您又有什麼關係呢!」王忱反而說:「你真是通達!」王忱當然有故意欺負桓玄的意味,但也透露出王忱的那副張狂之態,一個整日服藥、喝酒、時常做出驚世駭俗舉動的人,能指望他去衝鋒陷陣么?無獨有偶,繼任的殷仲堪也是如此,殷仲堪說的是三日不讀道德經,就舌根僵硬,不會說話,名士有的標籤,殷仲堪也都有:吃藥、飲酒、清談等等,就是不會打仗。

  就這樣,洛陽在東晉手中竟然奇蹟般的存續了十餘年之久,其間很大的原因是,北中國的各個勢力之間幾乎無日不戰,無暇顧及到包括洛陽在內的黃河以南廣大地區。而此時,這裡卻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就是後秦主姚興。姚興在佔領河東地區、穩定了關中北部的上郡以後,即將目光投到了洛陽,在隆安元年,姚興就曾經派遣姚崇對洛陽進行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當時的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城,姚崇擄掠洛陽附近二萬多戶民眾而還。而到隆安三年,真正促使姚興出兵洛陽、進而控制河南、淮北地區的原因,大約與南燕慕容德離開滑台率軍東去、該地東晉兵力薄弱有關。

  滑台,北面受到北魏軍隊的威脅,而南面又有東晉軍隊的侵擾。還是在慕容德剛剛進駐滑台數月,慕容寶曾經南下黎陽,想投靠慕容德,當時,慕容和的長史李辯曾經建議慕容和接納慕容寶,但慕容和沒有聽從。李辯擔心自己被慕容德所殺,就偷偷聯絡晉軍,企圖利用慕容德離開滑台南下迎敵之機,在後方發動叛亂,東晉南陽太守閭丘羨、寧朔將軍鄧啟方接到了李辯的密保,率領二萬軍隊前來討伐,東晉軍隊駐紮在管城(河南省鄭州市)。誰知,慕容德本人並沒有離開滑台,而是命令中軍將軍慕容法、撫軍將軍慕容和等人南下迎戰,雙方在管城大戰,鄧啟方、閭丘羨等人大敗,單身匹馬逃回。慕容德對慕容法沒有乘勝猛追晉軍,十分不滿,將其司馬靳環誅殺。雖然慕容德擊退了東晉的進攻,但是,慕容德的南燕政權實際統治區卻不超過十座城池,兵力也僅有數萬之眾,當初苻登被姚興誅殺以後,苻登的弟弟苻廣率領三千部眾逃往關東,依附於慕容德,慕容德任命其為冠軍將軍,將苻广部眾安置在乞活堡。到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三月的時候,火星出現在東井星域,有人傳言說秦國將要復興,於是,苻廣信以為真,自立為秦王,並率軍擊敗了慕容德的北地王慕容鍾,當時,南燕統治區內的不少人又轉而投靠了苻廣。慕容德留下慕容和駐守滑台,自己親自率軍前往討伐苻廣,並順利將其誅殺。看到慕容德領軍前去討伐苻廣,李辯再次勸說慕容和謀反,慕容和再次拒絕,於是,李辯大怒,將慕容和誅殺,並向駐守鄴城的北魏和跋寫信,表示投降,請求魏軍南下,接管滑台。北魏鄴城行台尚書和跋聞訊,立即率領輕裝騎兵渡河南下,可是,等到和跋的魏軍抵達滑台城下的時候,李辯竟然又後悔了,關閉城門不讓魏軍進城。和跋命令尚書郎鄧暉入城勸降,李辯這才開門讓魏軍入城。和跋入城之後,將慕容德的宮女、財物全部據為己有。剛剛平定苻廣的慕容德,突然聽說後院起火,不禁大驚失色,他立即率領三千精銳騎兵火速回救,企圖奪回滑台。入城以後的魏軍以逸待勞,出城迎戰,一舉擊敗慕容德之軍,又擊敗南燕桂陽王慕容鎮,俘獲一千多名南燕將士,陳郡(河南省陳留縣)、潁川郡(河南省禹州市)一帶的居民紛紛投降魏軍。魏軍佔領滑台之後,慕容麟的妻子周氏也被魏軍俘獲,拓跋珪將其賞賜給弟弟衛王拓跋儀。

  此時的慕容德老巢被端,再無容身之地,而且,軍中將士的家屬都在滑台城中,不拿回滑台,軍心將大亂,因此,慕容德執意要奪回滑台。韓范對慕容德說:「魏軍已經進入滑台城,利用我國現成的軍資,過去我們是主人,魏軍是客人,如今,主客之位完全顛倒,軍中人心不穩,不能再戰了。應當先尋找一個地方,鞏固根本,然後再慢慢積聚力量,再做打算,這才是上策。」恰巧,滑台城內的南燕右衛將軍慕容雲斬殺了李辯,率領城內的兩萬家眷從滑台城內逃脫,南燕三軍將士不禁個個歡天喜地,於是,慕容德召開會議,他對大家說:「雖然平定了苻廣,但撫軍將軍慕容和失算,致使我軍前有強敵,後無根據地,如今該如何是好?」李華建議道:「如今東晉佔領的彭城(江蘇省徐州市),有山川險阻,曾是楚國的舊都,我們可以將這裡攻下,作為根據地。」慕容鍾、慕容護、封逞、韓綽等人均強烈建議全軍強攻滑台。尚書潘聰卻說出另一個思路:「滑台四通八達,不適合帝王居住。這裡北面與強大的北魏毗鄰,西面與後秦接壤,南面又有東晉,在這三個強國中間,我們時時刻刻都不敢安枕而眠。彭城四周是廣闊的平原,人口稀少,又是東晉長期佔領的要地,肯定要與我爭奪,同時,那裡又與長江、淮河很近,水運發達,夏秋季節雨水很多,千里之地一時會成為澤國。並且,水戰是東晉軍隊所擅長的戰法,而卻是我之所短,即使如今暫時攻克了彭城,也不是長久之計。青州(山東省)沃野千里,號稱「東方的秦國」,土地有兩千多里,人戶有十餘萬戶,東臨大海,有豐富的資源,西有泰山等險阻,可以說是用武之國。三齊豪傑個個都蓄勢待發,誰不想找到一位明主輔佐、以建立偉業!廣固城(山東省青州市),過去是曹嶷所構築,山川險阻,十分適合作為帝王的國都。辟閭渾過去是燕國的臣子,如今應當派遣一名說客,勸其投降。如果他執迷不悟,我軍隨後進發,青州之地必然土崩瓦解。佔領青州之後,關閉險關,養精蓄銳,伺機而動,就如同西漢有關中、東漢有河內一樣。」慕容德猶豫不決。高僧竺朗精通術數,慕容德派牙門將蘇撫前去詢問,竺朗說:「對比這三條計策,潘尚書的建議才是興邦之言啊。今年年初以來,彗星從奎星、婁星星域出現,橫掃虛星、危星星域。彗星是除舊布新之星,而上述四個星域則都是代表著青州之地。應該先攻取魯國之地,巡撫琅邪郡,等到秋天的時候,再轉兵北上,平定齊地,這是天意。」蘇撫又問帝國能存續多久,竺朗占卜後回答:「帝國將在公元401年衰亡,存續12年,可以傳給兒子。」蘇撫向慕容德彙報以後,慕容德即率軍向東南進發,進攻兗州(山東省西部)北部地區,此地郡縣紛紛投降,慕容德嚴令部隊遵守軍紀,秋毫無犯,當地百姓十分高興,紛紛向軍隊送上牛、酒犒勞。

  此時的兗州、青州在名義上均屬於東晉所有。東晉青州刺史辟閭渾的父親就是辟閭蔚,他曾是段龕的幕僚,在慕容恪討伐段龕時被殺。慕容德派遣使者招降齊郡太守(《資治通鑒》記作「青州刺史」)辟閭渾,辟閭渾不從,於是,慕容德命令慕容鍾率領兩萬步騎混合軍團,前去進攻,而他自己則率軍攻陷了琅邪(山東省臨沂一帶),此時,東晉朝廷剛剛勸退了殷仲堪、桓玄、楊佺期的荊州軍隊,而孫恩又起,東晉根本無暇顧及山東的局勢,山東省南部、西部地區居民歸順慕容德的,就有十餘萬人。慕容德在挺進到魯南、補充兵員之後,轉兵北上,又有四萬多居民歸附。慕容德進攻莒城(山東省莒縣),守將任安棄城而逃,慕容德任命潘聰為徐州刺史,鎮守此地。去年,後燕蘭汗之亂時,後燕吏部尚書封孚投靠辟閭渾,被東晉朝廷任命為渤海太守,此時也投降了慕容德,慕容德大喜說:「孤得到青州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得到了你!」隨即任命封孚為高級幕僚。慕容鍾向青州發出檄文,敦促辟閭渾及其下屬郡縣軍民投降。辟閭渾聽說慕容德將親自前來討伐,他十分擔心,就將青州各地八千多戶居民強行遷到廣固,加強城防,並命令司馬崔誕駐守薄荀堡壘,平原太守張豁駐守廣固城西的柳泉,可是,二人均投降了南燕軍。辟閭渾這次害怕起來,他攜帶妻子兒女棄城南下,準備逃奔東晉,慕容德命令射聲校尉劉綱在莒城追上,將其斬殺。辟閭渾的兒子辟閭道秀來見慕容德,請求與自己的父親一同赴死,慕容德說:「你的父親為人不忠,而你作為兒子卻能盡孝道。」特赦不殺。辟閭渾的參軍張瑛多次替辟閭渾寫檄文斥責慕容德,慕容德進入廣固之後,將張瑛抓獲,當面責備張瑛。張瑛神色與往常一樣,從容回答:「辟閭渾有臣,就象韓信遇到蒯通一樣,蒯通雖然曾經勸說韓信自立為王,但漢高祖劉邦卻赦免了他,而臣遇到陛下卻遭到殺戮,與古人相比,我確實是不幸的。大禹塗山之會,防風氏因遲到被殺,以此殺我,我實在無話可說,只恐陛下不如堯舜一般的仁愛沒有加於四海啊!」慕容德聽了,開始還覺得張瑛的話不錯,過後想想還是於心不甘,最終還是將張瑛誅殺。於是,慕容德遂定都廣固。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9-05 12:03

  三三九、奪占荊州(1)

  

  

  慕容德被迫從滑台東去、北魏觸角延伸至河南中部一帶四個月後,即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七月,後秦主姚興命令齊公姚崇、鎮東將軍楊佛嵩東出,進攻洛陽。

  東晉河南太守辛恭靖,率軍固守洛陽。東晉雍州刺史楊佺期向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派出使者求救。拓跋遵向拓跋珪彙報以後,拓跋珪以張濟為拓跋遵的從事中郎南下襄陽,與楊佺期通使。楊佺期問張濟:「魏國當初討伐中山之時,有多少兵力?」張濟回答:「三十多萬。」楊佺期又問:「魏軍重裝騎兵又有多少?」張濟回答:「中軍精銳騎兵有十幾萬,別軍無數。」楊佺期又說:「以此討伐姚興這個小羌,足以將其消滅。魏國平定中山以後,遷徙了多少人家?」張濟回答:「七萬多家。」楊佺期又問:「國都在哪裡?」回答:「定都平城。」楊佺期聽說拓跋珪定都平城之後,面露喜色,他說:「有如此眾多的軍隊,築城有什麼用呢?魏主是想久居平城,還是還有遷都的打算?」張濟回答:「這就不知道了。」楊佺期又說:「晉魏通和,過去就有,不僅是今日之事。羌賊狡猾,多次進攻洛陽地區,令我日夜憂愁。如今這裡兵力弱小,府庫空虛,與貴國結好,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再隱瞞什麼。救援洛陽一事,全靠魏軍,如果洛陽得以保全,我們一定會厚厚地報答。與其洛陽被羌賊拿下,不如讓魏軍佔領。」

  楊佺期所云也是實情,此時,江州刺史桓玄不僅對他楊佺期虎視眈眈,而且還意欲吞併荊州的殷仲堪,在這種情況下,襄陽根本無法向洛陽派出一兵一卒。為了不讓洛陽落入後秦之手,楊佺期甚至答應把洛陽交給魏軍,對此,張濟請求東下建康,覲見東晉皇帝予以確認。楊佺期說:「長江兩岸的山蠻很多,水路難行。魏軍已經佔領了滑台,從這裡北去,從滑台走東路,南下建康更為便捷。另外,東晉的法律制度與魏國不同:我如今都督襄陽,被朝廷委任疆場之事,如果有什麼征討行動,立即就可以出發,然後向朝廷報告一下即可,讓朝廷知道有此事就行了。如果不行動,也不按照朝廷的指示行事。」張濟從襄陽回到平城,拓跋珪詢問江東的政務,張濟回答:「司馬曜死後,兒子司馬德宗繼位。東晉各個州郡之間相互攻擊,如今雖然暫時安定下來,但是,主弱臣強,全無規矩。」聽了張濟的回答,拓跋珪十分滿意。不過,對於楊佺期的求救,還是要給一個說法的。如果魏軍出兵救援洛陽,那勢必將與後秦翻臉,而如果對楊佺期的請求置之不理,又似乎面子上過不去。於是,八月,拓跋珪命令太尉穆崇率領六千騎兵南下解救洛陽。對此,《資治通鑒》記作「六萬」,此處是《晉書·穆崇傳》、《晉書·太祖本紀》的說法。拓跋珪如果真的要解救洛陽,和跋在滑台、拓跋遵在中山,均可星夜赴援,是用不著從平城長途跋涉的,而實際上,在穆崇南下尚未到達洛陽的時候,洛陽就陷落了,拓跋珪就勢下令任命其為豫州刺史,讓其鎮守野王(河南省沁陽縣)。作為守備部隊,穆崇率領的如果是六萬之眾,似乎也數量太大了。

  辛恭靖堅守洛陽一百多天,終於在外無救兵的情況下,城破被俘。他被押解到長安,見到姚興,立而不拜。姚興對他說:「朕將把東南方面的軍政之事,託付給你,你看行嗎?」辛恭靖厲聲說道:「我寧可做國家之鬼,也絕不會做羌賊的臣下!」姚興大怒,將他關押了起來。辛恭靖被關押三年之久,到晉安帝元興年間,他欺騙守衛的人,越牆而逃,輾轉回到了江東,被桓玄任命為諮議參軍,給予很高的禮遇,每次朝見都作為眾人之首,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洛陽就這樣被後秦佔領了。楊佺期雖然是一位猛將,有豐富的作戰經驗,而且,在他接替郗恢擔任雍州刺史以來,「撫將士,恤百姓,繕修城池,簡練甲卒,甚得人情」,然而,以當時他所處的情形來看,也的確沒有能力北上解洛陽之圍。這是因為,就在他眼前的夏口,江州刺史桓玄一直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的襄陽,讓他不敢離開襄陽半步。襄陽、江陵、夏口,在大荊州地區如同三足鼎立,各自有各自的戰略作用,襄陽作為北伐的策源地,江陵屏護來自益州的打擊,同時,又給予襄陽以支撐,夏口則屏護下游揚州,且源源不斷地從水路供給北伐所需的軍需物資,然而,如今三地分別掌握在三人之手,而要命的是三人各懷鬼胎,尤其是楊佺期與桓玄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火併只是早晚的事。

  為了防患於未然,殷仲堪與楊佺期結為兒女親家,以防桓玄吞併,即便如此,殷仲堪對楊佺期也並不放心,當楊佺期多次請求一起消滅桓玄的時候,殷仲堪卻堅決不同意。殷仲堪是想在楊佺期與桓玄之間搞一種平衡,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洛陽陷落前後,楊佺期曾整頓軍隊,對外聲稱要增援洛陽,實際目的卻是要南下,與殷仲堪一起偷襲桓玄。殷仲堪苦苦勸阻,並且,他還派遣從弟殷遹率軍駐紮在荊州北部邊境,以防止楊佺期會強行南下,楊佺期單憑個人的實力無法與桓玄抗衡,又不明白殷仲堪的真實想法,也只好作罷。桓玄也擔心自己終究會被楊佺期和殷仲堪二人所滅,他上書司馬道子父子,請求增加自己的統治區域,而當時司馬元顯已經掌握了朝廷的實權,雖然其父司馬道子還保留著錄尚書事的職務,但是,司馬道子卻風光不再,由於他居住在東府,司馬元顯居住在西府,因此,人們就稱司馬道子為東錄,稱司馬元顯為西錄,西府門庭若市,而東府門可羅雀。對於當政的司馬元顯來說,謝琰、劉牢之雖然剛剛擊退了孫恩,但揚州地區遭此浩劫,再也經不起外部的任何打擊,因此,司馬元顯也想在楊、桓、殷三人之間製造矛盾,以促使三人同盟關係的解體,減輕對中樞的壓力,於是,東晉朝廷下詔任命桓玄以江州刺史的名義,加督荊州的長沙、衡陽、湘東、零陵四郡軍事,又任命桓玄的哥哥桓偉為輔國將軍、南蠻校尉。原南蠻校尉楊廣,是楊佺期的哥哥,打算阻止桓偉到任,殷仲堪為人多疑寡斷,他不同意,任命楊廣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加征虜將軍。南蠻校尉也駐節江陵,荊州刺史往往加南蠻校尉一職,如今,司馬元顯以桓玄的哥哥桓偉擔任南蠻校尉,用意十分明顯,那就是在殷仲堪的眼皮底下摻進沙子。與此同時,楊佺期的弟弟楊孜敬原為江夏相,桓玄突然襲擊,將楊孜敬所部吞併,並將其召為諮議參軍。

  這一年,荊州地區發生了罕見的洪災,平地積水有三丈那麼深,殷仲堪將荊州糧倉積存的全部糧食都拿出來賑濟災民。桓玄感到此時是趁機奪取荊州的最佳時機,於是,他對外宣稱將要解救洛陽,率軍西上,並給殷仲堪送去書信說:「楊佺期受國家大恩,卻坐視洛陽皇陵於不顧,你我應當共同討伐他。目前,我正率軍從長江進入漢水,除掉楊佺期,正駐軍於江口(漢水與長江的匯合處)。如果你與我的意見一致,可以將楊廣誅殺;如果不同意,那麼,我就將順著長江西上,進攻你。」前不久,桓玄也曾提出過類似要求,當時,殷仲堪稱:「你要解洛陽之圍,就直接從漢水而上,一兵一卒都不能進入長江。」當時桓玄準備不足,因此只得罷兵。桓玄屢次三番這樣表示,目的就是要殷仲堪徹底與楊佺期翻臉,而殷仲堪卻打算息事寧人,讓楊佺期和桓玄二人都存在,自己好從中漁利。殷仲堪此舉無疑是在玩火,而桓玄此次的真實目的既非北上洛陽,亦非直接進攻襄陽,他的真實目的則是先消滅了殷仲堪,這是因為,如果舍殷仲堪而北上襄陽的話,一旦殷仲堪順江而下,抄了自己的後路,那麻煩就大了。因此,在他向殷仲堪發出書信的同時,他就已經派軍西上進攻巴陵(湖南省岳陽市),控制了那裡的軍糧庫。新任梁州刺史郭銓剛好西上,路過夏口(湖北省武漢市),郭銓是桓氏舊將,過去曾在桓沖手下擔任竟陵太守、鷹揚將軍,後為益州刺史,桓玄宣稱,朝廷派遣郭銓為自己的前鋒,讓其率領原來江夏(湖北省雲夢縣)相楊孜敬所部,督促各軍齊頭並進,直撲江陵而來。

  與此同時,桓玄還給在江陵的哥哥桓偉寫信,要求桓偉率領南蠻校尉之軍作為內應,裡應外合,一舉吃掉殷仲堪。桓偉為人敦厚老實,接到弟弟的書信之後,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思來想去,他拿著書信讓殷仲堪看。

  

-

作者:迅發 提交日期:2011-09-06 13:25

  三四○、奪占荊州(2)

  

  

  殷仲堪看到桓玄的書信以後,當即就軟禁了桓偉,並讓桓偉給弟弟寫信,反覆勸說桓玄回軍,言辭非常凄切。桓玄看了書信說:「殷仲堪此人沒有決斷,經常是患得患失,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兒孫輩留下後路,他肯定不敢殺掉我哥哥,即使我哥哥在他的手中,性命也肯定無憂。」

  果然不出桓玄所料,殷仲堪一直沒有膽量殺死桓偉,與桓玄徹底決裂。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也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企圖擊退桓玄的進攻。他一方面命令堂弟殷遹率領七千水軍駐守西江口(湖北省監利縣南),抵擋桓玄之軍,另一方面,給襄陽的楊佺期寫信,請求楊佺期火速南下增援。桓玄命令梁州刺史郭銓,輔國將軍、前秦原太子苻宏率軍西上,一舉擊敗殷遹,桓玄隨後率領大軍,駐紮在巴陵(湖南省岳陽市),就地食用荊州的糧食;殷仲堪再派楊佺期之弟楊廣、侄兒殷道護等人率軍抵禦,桓玄分別在夏口(湖北省武漢市)擊敗楊廣,在楊口(湖北省潛江西北)擊敗殷道護之軍,乘勝推進距離江陵僅二十里的零口,江陵城內一片震恐,殷仲堪又派遣數路軍隊前去抵禦。

  接到殷仲堪的書信,楊佺期複信問道:「江陵沒有糧食,怎麼抵禦敵人?不如你放棄江陵,率軍來到襄陽,我們共同防禦襄陽。」殷仲堪的目的是利用楊佺期來幫助自己守住荊州,而如今楊佺期讓自己棄守江陵,北上襄陽,這當然與殷仲堪的目的大相徑庭,為了能讓楊佺期率軍南下,他回信欺騙說:「已經臨時徵集了糧食,如今已經有了充足的儲備。」其實,此時的江陵已經斷糧,殷仲堪只能拿出芝麻,煮成稀粥供應士兵們果腹。可是,見到殷仲堪的書信,楊佺期卻信以為真,即刻率領八千精銳騎兵從襄陽南下,一路上旌旗招展,鎧甲鮮明,十分威武。然而,等楊佺期抵達江陵近郊的時候,殷仲堪卻拿不出豐美的酒肉,僅以稀飯犒勞這支援軍。見此情景,楊佺期立即明白了殷仲堪欺騙了他,百感交集,不禁大怒,說道:「如今真的要敗了!」於是,連見殷仲堪一面都不見,趁著初至之銳,立即投入對桓玄前鋒部隊的進攻。

  當時,桓玄在零口,楊佺期率領本部人馬與哥哥楊廣會師,直接渡過長江,進擊桓玄大本營。桓玄懼怕楊佺期的精銳部隊,不敢接戰,他從零口退到長江南岸的馬頭(湖北省公安縣西北)。第二天,楊佺期率領殷道護等的一萬精銳部隊,登上戰艦出戰,桓玄的江州軍隊也將戰艦擺在長江之上,兩軍展開激烈的水戰,荊州、雍州之軍無法取得突破。楊佺期親率麾下數十隻戰艦,直接朝長江對岸桓玄的旗艦殺來,卻未能得手。身經百戰、卻不習水戰的楊佺期看一時無法取勝,他採取避實擊虛之法,轉而進擊郭銓之軍,大破郭銓,幾乎將郭銓活捉。而恰在這時,桓玄的大軍隨後而至,將楊佺期的這支突擊隊擊敗,楊佺期只好退去,他所帶來的八千精銳騎兵也全軍覆沒,楊佺期單人匹馬向襄陽逃去。

  馬頭之戰的大勝,荊州雍州之軍片甲不存,殷仲堪見此情形,只好棄城而北逃至酇城(湖北省老河口市)。在殷仲堪出走之時,荊州文武官吏只有羅企生願意追隨。據《晉書·忠義傳附羅企生傳》記載,羅企生,字宗伯,豫章人,曾為江州刺史王凝之別駕,殷仲堪為荊州刺史,任命他為功曹。在桓玄進攻之前,羅企生被任命為武陵太守,還沒有上任,桓玄就率軍西上了,殷仲堪就將他留任為諮議參軍。看到殷仲堪多疑少決,羅企生十分擔心,他對弟弟羅遵生說:「殷君侯仁愛卻不果斷,這註定是要失敗的。成敗之事都是天意,我當以死隨之。」羅企生追隨殷仲堪北逃時,路過家門,弟弟羅遵生說:「就此永別,為何不握一握手!」羅企生回馬與弟弟握手,羅遵生身強力壯,就勢將哥哥從馬上拖了下來,緊緊抱住,說:「家中有年邁的母親,你要去哪裡!」羅企生流下眼淚,說道:「如今之事,我肯定活不成了。你們在家奉養老母,一家有忠有孝,又有什麼可遺憾的啊!」而弟弟死死抱住他不放。殷仲堪在遠處等了很久,羅企生沖他大聲喊道:「我們生死在一起,請稍微等一會兒。」殷仲堪看到羅企生無法脫身,即策馬而去。

  桓玄進入江陵之後,即命令將軍馮該率領部隊北上追擊楊佺期、殷仲堪二人。馮該在途中追上了楊佺期及其哥哥楊廣,將二人就地斬殺,桓玄把兩人的人頭送交建康,高懸於朱雀門之上;楊佺期的弟弟楊思平、堂弟楊尚保、楊孜敬三人均逃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依附於山蠻。殷仲堪聽說楊佺期被殺之後,打算率領數百人北逃到後秦,他們從酇城向東北方向出發,走到冠軍(河南省南陽市鄧州市西北),又被馮該追上。馮該將其押解到江陵以北的柞溪,桓玄下令讓其自殺,並將其侄兒殷道護誅殺。史書稱,殷仲堪自小信奉天師道,桓玄進攻時還與王凝之一樣只知道祈禱;祭祀鬼神出手大方,而對於真正需要幫助的窮苦百姓,卻十分吝嗇,不過,卻善於沽名釣譽,貴為刺史,卻能親自給病人把脈治病;在用兵方面,沒有大局觀念,只會在瑣碎的小計策上,反覆思量,不厭其煩,所以敗亡。據《世說新語·賞譽》記載,殷仲堪死後,桓玄曾問殷仲文:「你們家仲堪,究竟算一位什麼樣的人呢?」殷仲文回答:「他雖然不能象您一樣讓一代安定祥和,而他的光輝也足以照亮九泉之下。」殷仲文是殷仲堪的堂弟、殷顗的弟弟,也是桓玄的姐夫。殷仲堪死後,他的兒子殷簡之將父親的棺材帶回建康安葬,一直住在墳墓邊,後來,劉裕起義,殷簡之也率領奴僕參加義軍,討伐桓玄,桓玄死後,殷簡之割下桓玄屍體上的肉,吃掉以報殺父之仇。

  桓玄奪占荊州之後,荊州有名望的人士紛紛前去拜見,只有羅企生不去,而是專心打理殷仲堪家的後事。有人對羅企生說:「桓玄此人猜忌殘忍,不會以為你對舊主忠誠就高看你一眼,這樣下去,大禍將要臨頭了。」此人的勸說不是沒有絲毫道理,《世說新語》上關於桓玄的個性,有諸多遺存可以證明:一則是說桓玄小的時候,與同族兄弟們斗鵝,桓玄的鵝總是鬥不過人家,惱怒之下,桓玄一夜之間將人家的鵝全部偷偷殺死;另一則是說桓玄特別喜歡打獵,每次打獵總是車馬隨從很多,五六十里範圍內旌旗招展,駿馬如飛,如果隊伍不整齊或者獵物脫逃,總要將部下捆綁起來,以示懲罰。桓道恭是桓玄的同族,腰中常常纏著一條紫紅棉繩,桓玄問做什麼用,他回答:「您打獵喜歡綁人,我怕粗繩上的芒刺刺破手,特意自備一條棉繩。」由此可見桓玄個性中的一斑。羅企生聽了,嚴肅地說:「我是殷君侯的官吏,殷君侯象對待國士一樣厚待於我,因為弟弟的強迫,沒能追隨殷君侯,殷侯死後,我還有什麼面目去巴結桓玄求生呢!」桓玄聽了不禁大怒,但他歷來對羅企生很看重,就對他傳話說:「如果給我謝罪,我就放了你。」羅企生不從。桓玄就派人逮捕了羅企生,問他有什麼臨終遺言,羅企生回答:「晉文帝司馬昭誅殺嵇康,而嵇康之子嵇紹最終成為晉朝的忠臣;我請求大人放過我的一個弟弟不殺,讓他奉養老母。」桓玄同意。在臨刑之前,桓玄又特意將羅企生叫到跟前,說:「過去我一直對你不薄,為何負心?如今你死定了!」羅企生回答:「大人過去曾經兵向建康,駐軍潯陽,然後你們三人均接受朝廷的命令,各回本鎮,登上祭台賭咒發誓,可是,嘴裡喝得鮮血還未乾,你就生出奸計。我自嘆自己沒有能力剪除奸臣,只恨我死得太晚了!」於是,羅企生被殺,死時年僅37歲。過去,桓玄為結交羅企生,曾給其母胡氏送上一襲羊皮襖,羅企生被殺當日,胡氏即將那羊皮襖給燒了。誅殺羅企生固然有桓玄本性殘忍的一面,而更有桓玄內心深層次的隱痛,《世說新語·尤悔》記載,當殷仲堪的死訊傳來時(原本記作「破殷荊州」),桓玄正在聽講《論語》,正巧講到「富與貴,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一節,桓玄當時十分尷尬,心情非常不快。由此看來,羅企生存在一天,就會讓桓玄多一天良心的不安吧。

  這是隆安三年年底的事,此時,在三吳地區,劉牢之也剛剛將孫恩趕下海里。桓玄上書要求朝廷任命自己為江州、荊州兩州刺史,朝廷下詔任命桓玄為都督荊州、司州、雍州、秦州、益州、寧州七州諸軍事,後將軍,荊州刺史,假節;以中護軍桓修為征虜將軍、江州刺史。司馬元顯當然不想讓桓玄得到兩州,雖然桓修是桓玄的堂兄,但畢竟桓修還是司馬元顯的姑父,將其作為朝廷與桓玄之間的緩衝,似乎二者都能夠接受。然而,桓玄的野心決非僅僅做一個荊州王,他還要控制朝廷,恢復其父昔日的榮光,因此,桓玄堅決要得到江州,司馬元顯無奈,只好收回成命,任命其為都督八州以及揚州、豫州八郡諸軍事,又任江州刺史;桓玄又擅自做主,任命哥哥桓偉為冠軍將軍、雍州刺史,朝廷再次妥協,只好同意。

  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歷史進入公元後五世紀,新世紀的第一個新年,是桓玄最為得意的新年,他得到了其父生前發跡之地荊州。據《世說新語·文學》記載:「桓玄初並西夏,領荊、江二州、二府(後將軍府、都督府)、一國(南郡公封國)。於時始雪,五處俱賀,五版(賀信)併入。玄在聽事上,版至,即答版後,皆粲然成章,不相糅雜。」志得意滿的桓玄,曾登上江陵城的南樓之上,說:「我將給王恭寫一篇祭文。」於是,一邊吟詠,一邊吹著口哨,一會兒就寫成了。

   =======================


推薦閱讀:

雙11超血腥電影解禁!這三部電影告訴你光剁手是不夠的!
埃及血腥「清場」已致525人遇難 超3700人受傷
《沃倫》近兩年唯一一部讓我頭皮發麻的電影
《暴裂無聲》,國產血腥暴力

TAG:偏執 | 血腥 | 洒脫 | 南北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