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壇精英 | 山水畫家段七丁

時下畫壇頗為熱鬧。但無論為人還是為藝，隱者依然很多，比如我的老師、山水畫家段七丁。

在我的印象中，段老師是一個淡泊的隱者。偶爾在校園裡遇到他，打個招呼後，他就消失在了轉角處。除非有課，否則他常把自己關在樓頂的畫室里，一個人孤寂地創作，也頗享受那份清靜。2003年，我自認為比較了解老師，想就他的畫寫點文字。他想了想，說：「還是不用了。」大概三年前，他才開始用手機，而且經常是關機狀態。我有時想去看他，卻無法聯繫。前不久，我的一位供職於某投資公司的學生擬舉辦書畫筆會。我推薦了段老師，並暗示有不菲的出場費。沒想到，他一口回絕了：「我不喜歡這樣畫畫。如實在找不到人，我給你推薦。」2015年10月27日，成、渝兩地一個名為「雙城記」的展覽在蓉舉辦，匯兩地名家各100人的作品，段老師之作也在其中。但畫冊中的介紹還說他是西南師大的講師，所配照片也是許多年前的，可想而知段先生對此事並不熱心。

《雲起蜀山》 段七丁作

而段老師的畫，似乎也有些「隱」。與時下各種製作相比，單從視覺效果看，他的畫比不上某些「生猛」的年輕畫家的刻意營造。他恪守自己的內心，藝術上絕不跟風，也拒絕標籤化、面具化、套路性的東西，更不會刻意炒作自己。因為以教書為業，他花鳥山水、水墨青綠皆畫。他的青綠山水在業界影響頗大，深得王希孟、仇英、袁江等前賢畫中真意，用色沉穩、氣韻古雅。但是，我個人更偏愛段老師淡雅的淺絳山水。他深知遠觀氣韻、近看筆墨的傳統中國畫肯綮，早年曾深入研習郭熙、王詵、王蒙、唐寅、漸江等諸家筆法，而對清代「四王」筆墨著力尤多。所以他的畫比某些「展覽體」更耐細看，尤其是其拿手的筆墨功夫。其畫可謂筆筆有交代，而且運筆的輕重、徐疾、濃淡、乾濕、頓挫、提按等技法嫻熟。畫中的山石、屋宇、樹枝等多以中鋒勾勒，藤條、野草等更是多以長線條勾勒，細看線條質量就可知其對筆的驚人控制力。而要達到這種水平，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虛處物象，他往往皴擦為之，再用破墨法暈染滲融；天空、水口等則以極淡墨色稍加皴擦，然後用花青等透明水色罩染。其淺絳山水，畫面整體上給人水氣迷濛、虛實相生、亮麗潤澤、雅緻清新之感。

段老師這種風格的形成與其家學熏陶和拜師問學有關。其父段虛谷（1904—1977）是西南著名美術教育家、國畫家，1931年畢業於張聿光、潘天壽、俞劍華等人創辦的上海新華藝專，與黃賓虹、諸樂三等名家交誼頗深；1932年與馮建吳在成都創辦四川省藝術專門學校（後改為東方美專）並任校長；1933年曾聘黃賓虹入川教學並在峨眉、青城、蓬溪等地寫生。段老師作畫在父親的教誨下打下了紮實的傳統根基；還曾受業或問學於馮建吳、徐無聞、蘇葆楨、陸儼少、宋文治、周思聰、吳冠中、楊延文等國畫名家；也得益於其岳父，版畫家、美術史家尚莫宗先生。段老師對傳統與前輩很是敬重。1978年，篆刻大家方介堪為他治印三方，其中一方是

「西蜀段七丁」，但他從未使用，猶如新刻。有人問及此事，他說：

「方老曾為張大千先生刻過一方『西蜀張爰』。我無法比肩大千先生，自是不能用。」

段老師創作的作品大多從寫生而來，筆下的景象不管是新疆牧羊還是江南漁歌，是峨眉清秋抑或貢嘎雄姿，觀者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畫中點景人物多是鄉野百姓，是人與大自然的詩意升華，非攜琴養鶴的高士那樣冷冷不食人間煙火。畫中的屋宇、樓閣和村舍也皆是人跡之物。更為重要的是，他師法造化的畫作往往滲透著自己的真情實感。書法家徐無聞曾評價其畫：「因情隨意，有感而發。」段老師也曾說過：「作為一個畫家，要對自己的作品，對繪畫這門藝術表達出真誠，萬不可對觀眾撒謊。」其畫的經營位置也頗具新意：既非傳統「三遠法」，也不是西畫之透視法；既非油畫實景寫生，也不是清代因心造景的自來山水。那些構圖是經過畫家心、眼、手三者角力後的協調統一。故此，段老師的作品有著為大自然寫照的似曾相識，又有著詩意盎然、意境古雅的高妙之處，實乃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的畫境抒寫。

《竹溪清秋》 段七丁作

近一個世紀以來，在中國畫方面取得突破的途徑很多，如引入西畫、中西融合、傳統變異。在我看來，段老師的淺絳山水畫則是一種基於傳統與生活的謹慎出新，既遵從傳統繪畫的畫意內核與外在筆墨表現，同時又直面現實，謳歌大自然與現代生活之美。這樣的畫，面貌可能未必新奇，但依然可以動人心魄且耐人尋味。

段七丁，四川蓬溪人。1977年參加工作，歷任西南師範大學美術系保管員、講師、副教授，現為四川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作品《江邊小鎮》《夕照圖》《晚冬》連續入選第六、七、八屆全國美展。出版有《中國山水畫技法》《段七丁畫集》《中國重彩山水畫技法》《中外名畫鑒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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