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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戀愛教練：男女之間的捕獵遊戲怎麼玩》
這是一幕有點詭異的場景：在北京一棟居民樓的健身房裡，11個男人席地圍坐成半圓，全神貫注盯著圓心那位西服男——看他如何走路。
「挺直腰，放鬆肩，腿的邁步和手擺的幅度要相近，眼睛直視前方。如果想耍帥，可以右手伸出大拇指，其餘四指握拳，用拇指指腹摸下鼻子，或者用舌尖輕舔嘴唇。」西服男邊走邊講解動作要領，那架勢彷彿置身T台，又像在演偶像劇。
「假設我們現在是在酒吧，你側前方有個妹子背對著你，你想看她長什麼樣子，筆直往前走，路上遇到人也別躲閃，走到她前面再轉身瞟她一眼。」
這是「魅力男人特訓營」現場，健身房是教室，西服男是特訓營的教練。圍坐的11個男人要在此處學會如何「恰當」地走路、坐下、轉身、發聲、控制表情……
他們並不是想成為演員，而是想學會怎麼追女孩，怎麼做一個——情場高手。
特訓營的宣傳文案這樣描述「情場高手」：「可以隨時隨地擁有摯愛情人乃至靈魂伴侶，也可以自由地享受每一種兩性關係模式。」
要達到這個境界，你需要花8000元上4天課，訓練「語言、表情、肢體動作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如果你還能刻苦練習半年，那麼即使你相貌平庸如馬雲、黃渤，也能像他們一樣性感。
模仿「高富帥」
特訓營的課程總設計師劉念2007年入行，教求愛不得的男生們搭訕、約會技巧。
啟發他的是一本叫《把妹達人》的書。此書出自《紐約時報》記者尼爾·施特勞斯之手。為了改變自己沒有女人緣的命運，尼爾拜「把妹達人」（PickupArtists，簡稱PUA）謎男為師，走上「泡妞之旅」，滿世界找最強的PUA請教，並成功把自己從宅男變成社交高手。整個過程被他寫進了《把妹達人》。
如今，基於這本書的教導，教人追妹子在中國已被發展成一個號稱「泡學」的產業，業內還細分出技術流、自然流、夜店流等諸多流?派。
劉念自詡為各種泡學理論集大成者。如今他靠教人追妹子，每月收入三十萬左右。
劉念的學員大多20出頭。8000元的學費，對這些剛工作或還在讀書的年輕男生而言，是筆不小的開銷。他們來上課多數是因情路不順，也有人抱著「找到更多性伴侶」的直接目的。
內向、宅、缺乏主見、依賴性強，這是劉念談到自己的學員時常用的詞。一位學員也私下對記者說，感覺劉念不怎麼看得起他們。教練們在課堂上談自己追女孩的輝煌戰績，「不是在教而是在秀」。泡學裡，有種追女孩的方法叫打壓。這位學員隱隱覺得，教練也把這招用到了他們身上。
劉念認為一切性感來自肌肉的控制，這一觀點源自他對大熒幕上受歡迎的男演員的研究。「我發現黃曉明帥卻不性感，張震卻很性感，我就觀察，梁朝偉、張震這些人之所以可以hold住大特寫，是因為他們可以細微控制臉上每塊肌肉。」
有時候教練也會教學員模仿「雄性領袖」的舉止來改善自己畏縮的狀態，比如走路步伐要穩重、眼神堅定、語速緩慢、聲音低沉。他們認為，當你做這些動作時，女性會捕捉到信號，推測你是有地位的人。
這還只是「低階」的模仿，劉念在廣州曾專門推出為男人拍攝「高富帥日常生活照」的服務，收費5999元，15個名額，瞬間報滿。
他先給學員配好西裝，務必要有成功人士范兒，再讓攝影師教他們怎麼在鏡頭前擺POSE，還請來四位長腿美女供學員合影。拍攝那天，一輛大金杯車載上所有人，直奔各類奢侈場所：到了馬場，學員們穿著借來的馬靴馬褲拍騎馬照；進了高級廚房，則戴著圍裙煎小牛排，扮暖男狀；跨入窗外是廣州地標性建築「小蠻腰」的寬敞會議室，他們對著事先準備好的英文PPT，裝商界精英演講；在雪茄吧，則是叼著雪茄、啜飲紅酒，美人陪伺身旁。劉念還定做了三個LOGO牆，最後一個環節是讓學員站在牆前簽字，「讓人感覺他們被請去出席活動走紅毯」。雖然拍攝現場的真實場景是：快照快照！趕緊的！好了，滾滾滾！下一個！
5999元換20張精修照片，據劉念說，客戶們對這樁買賣頗為滿意——有了照片加持，他們在世紀佳緣等網站受歡迎了不少。至於那些被照片欺騙的女人怎麼辦，劉念一點也不擔心：「女人都是在受傷後才會成長的。」
「摧毀女人的三觀」
一天在課堂上，劉念讓來採訪的我客串助教，供學員練習搭訕，場景設定是朋友的生日Party。
兩位教練上來做示範，一位假裝耳釘掉了，請我幫他戴耳釘，告別時S形扭動身體；另一位假裝和朋友打電話，大聲且情緒激動，想以此吸引我的注意，然後搭訕。從女生角度看，這些套路未免刻意，但學員們則是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學員的實戰開始了。一位穿灰色運動衣的男生上場後，站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看著地板，臉憋得通紅，手攥成拳頭。劉念教他一個叫「二次接近」的方法，「你過去說：我要去洗手間，妹子你幫我拿下水吧。你藉此離開一會兒，好調整狀態。」
男生依言而行，但第二次來搭訕時，還是說不出話。劉念快速口述了一個感情故事，對男生說：「你現在就問她，『你們女士怎麼看這件事？』」
我們聊了沒幾句，劉念打斷，語氣「恨鐵不成鋼」：「你不要再談細節，談細節永遠無法深入，要談感情觀！」男生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分享和成長」，這是劉念認為最容易打動女生的感情觀，他教導男學員：要強調自己不是心有缺失才想尋愛，而是因為內心充盈想付出愛。劉念還教他們如何談生活，「關注自己，從內心獲得力量」；如何談女人：「女人的成熟會經歷三個階段，從天真單純，到因受傷而自我封閉，最後內心強大到敢愛敢恨」……彷彿任何話題都有套路可循。
在語言表達訓練上，劉念給學員定的終極目標是：「用最恰當的情緒輸出極具感染力的價值觀、人生觀、感情觀、女人觀。摧毀對方的三觀，令對方折服。」輸出、摧毀、折服，幾個詞透著狠狠的征服慾望。
25歲的學員王志感到「豁然開朗」，「原來沒人這麼點撥過我」。
被問及課上學到了什麼，學員們的答案包括：更理解女生心理，比如女生沒回應時，知道該保持淡定而不是死纏爛打；和女生聊天時，要注意分享感受；意識到要減肥健身改善形象……一個最有意味的回答是：學到了「急著出門時不能不洗臉」。
「PUA給了這些對如何和女生交往一無所知的男生一個方向。」華東師大社工系專業督導史哲雄說，問題是，如果一個男人過於相信PUA宣傳的那些技巧，認為「取悅女人只需技巧，不需走心」，內心難免空虛和孤獨。
他們眼中的女人是什麼
「如果能和歷史上任何一個名人吃晚餐，你會選擇和誰吃？」
「你最近一次哭是因為什麼？」
「如果我們倆環遊世界，你最想在哪裡開始，哪裡結束，想看哪些風景？」
這是劉念針對學員和女生聊天難以深入的問題，給他們的提問模板。
劉念說，聊天的玄機在於「逐層遞進」，從和日常生活無關的問題問到和對方生活有關的問題，再繼續問和自己、和對方都有關的問題，步步深入，釋放女生想像，讓女生腦中浮現你們在一起的畫面，有利於拉近關係。
除了怎麼提問，他還教學員怎麼講故事。
音樂家勃拉姆斯的愛情故事，是劉念經常丟給學員的範例：勃拉姆斯是鋼琴家舒曼的學生，舒曼生病時，他和舒曼的妻子克拉拉一起照顧舒曼，並愛上了克拉拉。舒曼去世後，勃拉姆斯與克拉拉的愛情仍不被世俗所容，兩人從此展開了一場43年不見面只通信的苦戀。
這種「高逼格+虐心純愛」的故事，劉念認為非常適合女生的口味，建議男學員常備幾個。此外他還推薦學員跟女生講自己的「悲慘人生經歷」，比如如何艱難奮鬥，如何遭遇背叛，以「激發女人的母性」。要訣是，內容越慘越好，語氣越淡然越好，最後一定不要忘了升華到「夢想」和「原諒」的高度。
「知道為什麼《金枝欲孽》、《步步驚心》、《甄嬛傳》受女性觀眾歡迎嗎？」劉念公布答案：「《步步驚心》能圓女人被眾多男人愛的公主夢；《金枝欲孽》能滿足女性戰勝同性的幻想；《甄嬛傳》里，甄嬛不僅把同性幹掉了，最後把皇帝也幹掉了，它最火，是不是說明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個武則天式的女王夢？」
「你們要學會從現實中總結規律，了解女性渴望什麼，再把理論應用於實踐。」劉念說。
「推倒女生」也是劉念這類「泡學教練」的授課內容之一。他覺得學員們特別感興趣的是「如何設局，把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劉念這樣總結「速推秘訣」：死皮賴臉不斷要求，不怕徹底失去對方。
一切就像一個圈套，女人只是獵物，對女性心理的揣摩、研究、分析，成了他們教男人「設局」的籌碼。而真誠與尊重這些詞語，在這裡是不存在的。
「在泡學裡面，妹子並不是一個豐富、複雜的人，而是一個用來檢驗我的男性魅力足不足、技巧夠不夠嫻熟的工具。這些男人佔有女人的心態跟搶玩具以證明自己最厲害的小孩沒什麼區別，他們眼裡只有自己，並沒有另外一個人。」心理諮詢師簡里里說。
技巧與真愛之間有關係嗎
學員王銘在上劉念的課之前，已經在網上看了兩年多泡學理論和實戰帖子。他相信當他學會技巧，經歷很多感情和性伴侶後，會更了解自我，最終找到真愛。
「真相其實完全相反：一個男人越努力追逐把妹技巧，他得到真愛的可能性就越小。」說這話的「女語者」在2009年抱著和王銘類似的想法，跟隨一名西方PUA出入酒吧、夜店、咖啡廳學「把妹」，一度成為國內知名「泡學」教練。
在做PUA的那段時間裡，「去找更多女人」成了「女語者」生活的一種信條。「最初我以為認識更多美女、有更多的感情史會讓自己更快樂，更有自信。但事實並非如此，當我回憶那段日子，我發現沒有一段故事令我難忘。」如今他覺得當時對數字的追求無非是在說：我還可以用什麼標榜自己，才能讓別人再看得起我一點？
他注意到他的同行中，有人全部愛好都被追逐女人和約會取代，除了泡學和搭邊的成功學之外其他都無法談論，有人性上癮，有人精神分裂……
劉念也說：「做我們這行，感情生活奇葩的太多。」
即便在那本「泡學聖經」《把妹達人》里，謎男，這位無數宅男心中的PUA大神，感情經歷也像是幸福的反義詞。
謎男的弟子尼爾·施特勞斯說：「謎男教會自己關於把妹的每一件事，卻完全不懂如何維持戀情。」他的情感模式是：用盡方法追到一個女生，「當女人真的愛上他之後，迷男就變成了一個冷酷、封閉、悲慘的混蛋」，不堪忍受的女人離開他之後，謎男又會心碎並認定自己深愛對方，為此多次抑鬱，精神崩潰到鬧自殺。《把妹達人》最後，尼爾不得不將他送進了瘋人院。
浸潤式學習了兩年後，尼爾說：「把妹是一種黑暗的藝術。它的秘密是有代價的，而我們都在付出代價，無論是心智、學業、工作、時間、金錢、健康、道德或自我迷失。」置身這行，他「看見太多背叛和不忠，當你越來越厲害，並和那些有男友或老公的女人上床，你就不會再相信女人」，並覺得內心空蕩，因為知道「我生命中的每一個女孩都可以消失，可以不再打電話給我，而且我不會在乎」。
我採訪的一位已婚PUA說，他會為曖昧對象吃醋，但不在意妻子被其他人追走。「在你還沒有擁有一個女人前，你發現她可能被別人擁有，男性天生的競爭意識會讓你有種輸給別人的感覺，一旦擁有，就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
讓他難過的似乎不是失去女人，而是輸給其他男人。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確認「我最厲害」，「別人搶不過我」。
他自信自己談情說愛的水平讓他能同時和多個女人相處。「我不忠誠，但我能做到不辜負。」他舉澳門賭王何鴻燊為例解釋「不辜負」：賭王有四房妻子，你不能說他忠誠，但他有能力把這些女人照顧好，這就是不辜負。
他主動談起最近對他投懷送抱的5個女人，「沒意思極了」，又說起和一位有男友的女人怎樣相互調情、溫柔折磨，就像玩一場比賽誰更冷靜的遊戲。
「你是在尋求控制感？」
他點頭，「少了愛情的快感，但有種對自己控制的快感。」
他的青春期黯淡漫長，一個走路八字腳的小胖子，門牙是缺的，不斷被女生打擊，從來沒想過有人會愛自己，也從來沒有瘋狂追過任何女生。「你知道嗎，我很羨慕那些能在全校升旗時突然搶過校長話筒，對姑娘表白的少年，我從來沒那麼投入過。」
越過底線的慾望世界
2012年「女語者」退出PUA圈時，曾預言，以「把妹」為核心的PUA產業，會出現一種色情化的趨勢。因為教學者和求學者普遍追求的都是如何快速得到女人。而在最短的時間內，男人可以從女人身上得到的價值就是性。
這個說法如今已被現實驗證。
圈內有人教學員騙女人，方法是裝土豪，加各種群，跟女人直白談包養，不斷漲價，漲到一個女人接受的價格。進了房間，直奔主題，如果女人問錢，就說「打你卡上」。這些女人並不是性工作者，缺乏應對經驗，往往就範。結束後，男人玩失蹤賴賬。
劉念在一些PUA群里見過有人得手後分享戰績。
還有男人建名為「保時捷車友聯誼會」之類的微信群，在網上摳一些豪車照片，再註冊些女性馬甲，塑造成白富美，以降低拉真美女進群的難度。
有些PUA吸引學員的方式就是不停發自己和女人艷照，「群里其他男人立馬進入興奮狀態，他都不用講課程具體內容，就有人交錢報名」。
情愛音頻、視頻也是招生利器。這些手法早已越過法律的邊界。
劉念卻琢磨著怎樣能既借鑒別人「高效」的招生方法，又規避法律風險。他打算雇一批PUA，讓他們約女生到裝了攝像頭的屋子裡，在互動中推進和女生的關係——但不推倒。約會錄像製作好後，作為給學員上課的實戰教材，像現場講解足球一樣講解兩性親密接觸的技巧，「我會把這個錄像裝在箱子里，隨身帶著，每次上課時，拿出來放給學員看，絕不在網上傳播，這樣應該就不會犯法。」
自稱「病急亂投醫」的王志，花3千多元上過另一位教練「德藝雙馨劉叔叔」的培訓課，「感覺一步踏入一個此前從未接觸過的慾望世界」：這位「劉叔叔」在課上教丈夫們怎樣在婚內無風險出軌，怎樣不斷打壓妻子的價值，並不斷給妻子洗腦，告訴她們，男人都花心，別的男人只會對你會更糟。
「這是在挖掘男性心裡最隱秘齷齪的慾望，以它為誘餌，讓你掏錢。」北京大學心理學博士李松蔚說。
男人捕獵女人，女人捕獵男人
「那些男人教的追姑娘方法，有些挺不靠譜。」絳妖精是泡學行業里為數不多的女性從業者，她對教學員裝有錢人的方式不以為然：沒多少女生能被高富帥環繞，普通女生更看重的是男生將來能不能給她一個穩定生活，很多男生不懂這一點，被問到「未來規劃」時回答簡單潦草，這會被嚴重扣分。
她的方法是——在開追女生課程之外，增開了一個金融知識班，「你不一定要實際會理財，但得能說出高大上的話……」
絳妖精還開設了針對女學員的戀愛課程。她這樣教導女學員：別不好意思，必須要讓男人給你花錢，要不然，他不重視你。「比如同樣是裙子，一條你花兩百塊買的，一條兩千塊，你肯定更重視兩千塊那條。」
對女生她同樣強調學習理財的重要性：「女人一定要掌握經濟大權，在家裡地位才穩。」依據是什麼？她答：「實踐總結。」
冷愛是國內最早的PUA社區泡學網的創始人，過去他只教男學員，「只要不違法，你想學什麼，我們都教」。
而現在，他也開始開拓女性市場——與女性情感導師楊冰陽合作，開辦「愛情風暴課程」，參加的學員男女比例相當。「女人比男人更願意在感情上投資。」冷愛說。
楊冰陽（ayawawa）是網路上知名的女性情感導師
楊冰陽網名ayawawa，論壇時代已是網路紅人。她的微信公共平台聚攏了46萬粉絲，在情感類公號中排名第一。
她通過寫書、開課的方式，給女粉絲戀愛、結婚方面的建議，並稱自己總結的兩性相處法有進化心理學、生物學、社會學等等依據。在楊冰陽的理論里，有兩個核心概念：伴侶價值（matevalue，簡稱MV）和親子不確定性（paternityuncertainty，簡稱：PU）。
所謂伴侶價值可以簡單理解為在婚姻市場的受歡迎程度。她認為女人伴侶價值更多體現在生育，於是男人擇偶會在意女人是否年輕貌美；男人伴侶價值更多體現在養育，所以女人擇偶會優先考量男方財富地位。所謂親子不確定性則是指男人對後代的不確定感，女人可以百分百確認孩子是自己的，男人則不能。基於此，楊冰陽教導女人：要婚姻順利，在提高自己MV的同時，必須保持低PU，才能讓男人放心。她還建議女人，「對男人的愛近乎聖潔」，讓男人感到被需要和崇拜。
這樣的理論讓許多研究者不以為然。中山大學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系副教授裴諭新認為，楊冰陽的理論和心靈雞湯的原理是一樣的，「就是讓人不去正視複雜的生活現實，而是試圖用一個公式一個套路使生活中的一切矛盾都迎刃而解。在ayawawa的理論里，女人不是在做自己，而是在迎合男人，迎合以男人為中心的社會所指定的種種規範。」中國人民大學性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黃盈盈則說，MV或PU的理論，忽略的是個體的獨立與自主性，尤其是女性的獨立與自主性，而這些都是健康伴侶關係的基本要素。
可是在楊冰陽的受眾那裡，這套理論卻很受歡迎。
楊冰陽告訴女人，相親時要穿紅衣，因為「紅色能直接刺激男性感官，讓男方對女生更有好感」。和男生前三次約會，女生每次要穿不同風格的服裝，因為「男性有輕微多偶的傾向，女生形象要百變，才能讓男生擁有多偶的錯覺」。
聊天時，女生最好能預先記住幾個很好笑的笑話，「當男生講冷笑話時，你就想你自己心裡那個笑話，然後拚命笑就可以了。」
這讓我想起，劉念在課上教那些永遠不知道該和女生聊什麼的男學員：不僅要背笑話，還要「看到任何一樣物品，都能在20秒內，把話題從物品轉移到你想講的笑話上」。
劉念和楊冰陽的教學內容在此相互呼應——男生負責背笑話，女生負責配合地笑，即使完全找不到它的笑點。
對照他們的課程內容，就像在觀看一場男人、女人間的捕獵遊戲：劉念教男生帶女生參加飆車、滑雪、登山等刺激活動，讓女生心跳加快以產生喜歡對方的錯覺；楊冰陽則教女生第一次和男生約完會後，給對方發條消息：「今天認識您，很意外。」之後關機，直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復男生的信息。「男生看到『意外』兩個字會忐忑不安，對女生心生好奇，並由此誤以為自己對女生有好感。」
楊冰陽也為學員們總結了戀愛話術。比如初次約會後，她建議女生對男生說：「這是我第一次跟男生一起……（隨意填入當天約會做的事情），今天一天聊下來，我覺得您很特別，很有能力，還很幽默，我第一次覺得跟人說話這麼有心動的感覺。」
「說了這段話，哪怕你是30分，男生也會把你的分數硬拉到60過關，約你下次見面。」她解釋：「強調『第一次』是為了喚起男方的『父性確認連鎖反應』，這說白了是發源於處女情結，也許這女孩不是處女，但是她有很多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東西，期待男生帶給他。『特別』意味著把對方當成男神，而不是備胎，因為備胎易得，男神難尋。『能力』、『幽默』這些詞都是表揚對方有男性魅力。『我第一次覺得跟人說話這麼有心動的感覺』是再次強調，你把他當男神。」
「讓一個你並不喜歡的男生覺得你把他視為男神，這有什麼用呢？」我問。
「作弊。」
「作弊的目的是什麼？」
「讓他對你更好。」
楊冰陽說：「女生是可以嫁給自己不是太愛，但深愛自己的男人的。」她舉了個例子：「比如說你不愛王思聰，王思聰今天跪地求婚，你嫁不嫁？」
「有沒有可能你總結的規律對有些男人不適用？」我又問。
「除非他不是人。」她答得斬釘截鐵。
（實習生李雪晴對本文亦有貢獻。文中學員名字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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