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緊握命運
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臨近的與蘭的見面,新一覺得這比想的更讓自己心煩意亂。畢竟這不是可以無所謂的事。光想沒有用。他在書房裡踱了會兒步,隨即發現自己留下了一連串結霜的腳印。他開始覺得有點冷,於是坐下準備讀本書。那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但他沉浸其中忘了時間,到他想起來時,已經遲到五分鐘了。他就知道不該拿起這些新書的。
從椅子里跳出來,他衝出房子直奔米花公園。他一向跑得很快,但是還是沒辦法跑過時間。
跑進公園後,他左繞右繞來到長椅區,眼睛已經在掃視蘭的蹤影。他既期待蘭已經走了,這樣他就可以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在最遠的那張長椅上看到了蘭。她正看著手機,顯然在發郵件。
「蘭!」他離目標還有段距離就叫了出來,「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注意時間……」
她抬頭看他,看不出表情,只是點頭,發出了最後一條郵件後合上了手機。「沒關係,沒等多久。」
尷尬的沉默蔓延,蘭看著著自己的手掌,新一則是不知所措。最後他坐到了長椅的另一端。
「嗯,所以……你想聊什麼?」他問。
蘭短暫而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望向天空,最後又看回雙手,「我……想說,我沒有生氣。」
新一驚訝地望過去,「你不生氣?」
她緩緩搖頭,「我本來是很生氣的。但是我現在不生氣了。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
「噢……」偵探不安地動了動,「我……我很高興你這樣說。」
「但是我有事情想問你。」她的聲音變得堅定。這讓本就緊張的偵探更加不自在。
「什麼?」他還是問。
「在那些日子,我遇到過……真正的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所以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站在那兒裝作什麼事。」
「我……蘭,我告訴過你,我不想你被牽扯進來。這非常危險。」
「但是你讓服部君和阿笠博士都參與進去了。」
「我——你知道服部,即使我不讓他參與,他還是會的。」
「那不是重點,新一。」她聲音沒有波動,眼神變得銳利,嘴唇抿成一條線,「重點在於你告訴了別人真相,讓別人參與進去。並且因為和我們住在一起,其實也讓我和爸爸被牽扯進去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那只是……」他吞吞吐吐。他該說什麼呢?過去一切都說得通,但是蘭的話也同樣是事實。蘭和大叔都被迫參與進來了,因為他選擇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也因此承擔了相當一部分風險。
長椅的另一端,蘭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轉身看著新一,臉上是意味不明的表情。失望嗎?「所以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什麼?不!不是這樣……」蘭伸出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新一,你不能要求別人信任你,除非你先信任別人。我們本來是朋友,但是朋友是會信任彼此的。這不是你是否能獨自面對一切的問題。這是關於你是否足夠信任你的朋友能提供依靠的問題。即使你不需要這種依靠。」
「蘭……我——」
「我並不想聽你解釋,新一。我得走了,不然就會遲到的,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想想我所說的。」
他看著蘭離開,心裡很複雜。他意識到突然間她們都離開他了。他再次感到自己不能期待別人在他變小對抗組織的日子裡一直等他。時間在流逝,事物總會變化。
他只是沒想到,最後他回來後,說的最多的竟是再見。
但是,蘭從低落中恢復過來了,這是件好事。在所有的事發生後,他不可能能成為她想要的那個人。他不想讓她一直等著一個不會回來的人。但就算理清了事情的邏輯,他還是不能擺脫空落落的情緒。他不想就這樣說再見,就像一切都結束了。他還是很珍惜他們之間的友誼的,並且希望可以恢復以前的關係——哪怕不是現在,至少也是可盼的時間內。但是似乎他太過樂觀了。
但是即使其他所有人都開始了新生活,工藤新一仍站在原地,如同一個孩子,在彌補自己所犯的錯誤。他無法擦除那些光陰把生活搬回正軌,也不能重新度過那些時光。
他要重建他的生活……想想就讓他覺得好累。並且他得一個人走下去,就像過去那幾年他做的那樣。沒有人能為他做這些事,沒有人可以幫忙。他想,這就是蘭所說的吧。沒有人可以提供幫助,因為他自己將朋友推開。全部都是一個錯。一個自己的錯。
X
這天快鬥起得很早,訓練了會兒鴿子。青子出現打了個招呼,中午帶來了白馬,跟黑羽一家一起吃了早午餐。這一切就像過去一樣,那時他還沒開始收集寶石,也還沒跟他們產生分歧。但是也許那也沒什麼改變,他想到,至少沒什麼真的重要的。在所有的變化之下,他們仍然是原來的樣子。
快斗心情非常好,然後決定搭上地鐵去米花。他並沒有計劃要做什麼,只是想隨便走走,看看新一在做什麼。正好米花藝術博物館有了些新的展品,他想去看看。原本的計劃被放到一邊,知道他在車站旁的街角看到驚人的一幕。
到處都是雪和冰,雪花在街上飛舞,壓彎了附近的樹枝。看到的所有窗戶上都結上了霜,有的從建築邊緣開始蔓延。交通都被迫停了下來,人們從車裡下來,震驚地看著這個場景。快斗走近的同時能感到空氣也開始變冷。冷風也開始吹了起來。
「過不去!」有膽大的人試了試,但是失敗了,於是警告大家。
「這裡發生什麼了?」他問旁邊圍觀的人。
那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前一秒還是晴朗暖和的天氣,突然就……就變成這樣了。不知道怎麼發生的!」話音還沒落下,風暴的呼嘯開始了,男人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天空變得暗沉,所有人都逃離了他們的交通工具,開始到處找避難處。
快斗卻轉身向前走去,他在周身釋放了阻力空間,調整了下形狀以便於在風暴中行走。他有種感覺他知道哪兒,或者說誰是這奇異現象的中心。
非自然現象的中心是米花公園。快斗後悔沒帶件外套,他在越來越大的雪中緩慢前進。不知道該看向何處。他能做的就是哪兒最冷就往哪兒去。
當一張長椅在一片白色中若隱若現的時候,他帶著希望地繞到背後,但是沒有人。差點就要直接走過去的時候,他看到了長椅前地上的暗色。就在木質長椅的另一端,他擴大了阻力空間將雪擋住好看得更清楚。
「新一!」他喊到,在偵探靜止的身軀旁單膝跪了下來。阻力空間外面的暴風雪扔在繼續,但是裡面的空氣是靜止的,好像也溫暖一點,儘管如此他還是哈出了白氣。「發生什麼了?你受傷了嗎?」
沒有回應,偵探貌似根本就沒聽到。他又伸手去觸摸偵探的小臂。好冰——冰涼得完全不自然,但是脈搏還好是正常的。這是副作用嗎?新一的體溫最近都比正常低一些,但是也不會低到這樣的地步。他還在顫抖。
快斗皺眉,彎下腰小心把半埋的偵探從雪裡刨出來。他把對方放到自己腿上,慢慢搓揉對方的雙手,想給予些溫暖。最後得到了回應,新一藍色的眼睛微睜,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
「新一?」
偵探眨了眨眼,費了番功夫才讓視線聚焦,「誰……」
「是我。」
新一的眉毛皺起來,想要定位聲音的來源。「基德?」
「是我。你能想起發生了什麼嗎?」
偵探眉皺得更深了,但眼神逐漸清亮,「我……在和蘭說話……」
「然後?」新一沒繼續說,快斗不禁問。他耐心地等著,而新一的焦點再次變得渙散。他的耐心快被用完時,偵探終於開始說今天的經歷。語言破碎而凌亂,但是魔術師能夠把它們組織起來——包括新一沒有說的部分。
「那之後你就在這兒嗎?」他問,新一卻完全癱了下來。
新一緩緩點頭,並沒有看著他,又開始顫抖起來。快斗不知道這是因為寒冷還是他的錯覺。
「沒事的。」他低聲說道,手指輕柔拂過新一柔軟的黑髮,然後把另一個少年抱緊。
「我做錯了什麼?」這個問題聽起來是那麼苦澀。
「什麼也沒做錯。」魔術師語氣堅定,「有時……我們能相信的,就是我們做決定的時候,相信所作出的決定是對的。沒有人能知道最後的結果,新一。你明白的,如果你做出了別的決定,可能大家都會死。但是你沒有,所以他們都在這兒,你在這兒,我在這兒——這就夠了不是嗎?」
新一抬頭看到小偷深邃靛藍的眼睛,第一次見到他完全睜開了眼睛,裡面還透出那麼認真的光。他好像不能把目光從上面移開,也不想移開,但是他的餘光已經開始模糊。
「沒錯,這就夠了。」他艱難擠出這幾個字,帶著輕微的顫抖。
快斗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待了多久,但是他能看到暴風雪逐漸平息。當完全停下來時,他放下了周圍的阻力空間,扶著新一兩人一起站起來。
「走吧,我想在這裡待得夠久了。」
「嗯。」新一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窘迫。他猶豫地瞄了眼小偷,想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正是這一眼,讓他明白了自己在看向誰。在他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比他微微高一點的少年,一頭棕發有些凌亂,臉和他有些相似。這真是……有點驚悚,就像在看哈哈鏡一樣。
他知道基德本人有些地方就跟他有點相像,但是他沒想到這就是那個小偷的真面目。「你——為什麼你——」
快斗疑惑地看著他,然後才想起來了自己沒有偽裝(他不想自己被看到,但本也想正式介紹自己)。兩人都看著對方,然後快斗深深地做了一個魔術師的鞠躬,「黑羽快斗,為您服務。」
「你瘋了嗎?」新一問,「你剛剛——你不該——」顯然他已經震驚得不能組織言語了,一直揮動手,試圖想說這是不對的。
但是回應他的,卻是一陣大笑(但新一覺得他好像在小偷的眼神里看到了別的東西——某種銳利而專註的東西)。「我本來是不會這麼說的,但這是你自己說的——朋友不能永遠向對方隱藏真實的樣子。對吧?」
新一又眨了眨眼。他說過嗎?他不記得了,可能說過什麼被理解為這樣的話吧。等等,這個小偷說他們是朋友……他想,大概算吧。最近他在基德身邊能感受到輕鬆和舒適,這在別人身邊是得不到的。但是像這樣大聲說出來……在剛剛發生的事之後,這種定義讓新一覺得有點彆扭,但是他儘力忽視這種感受。
「大概是吧。」他這樣說,視線不安地在腳尖和微笑的魔術師間轉換,有點焦慮和疲憊,儘管如此……「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可以說暴風雪給了提示。」
新一看了快斗片刻,又將視線移開。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他被望不到邊的亂雪驚到了,四處張望。
「天啊……」
「這不是你的錯。」快斗說,儘力不讓聲音里的戲謔泄露出來。
新一明顯不信,「我把整個米花町都凍住了!」
魔術師變成半月眼,篤定地說:「你很焦慮,你不能控制這種感覺。並且,就我們看到的而言,很快就會融化的。」
「這不是重點。我不應該像這樣失控的。」偵探懊惱,看著夏空下的冬景說,「我太不明智了……太粗心。」
快斗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快步上前,從後面小心地環住新一。偵探一開始被這突然的接觸嚇了一跳,卻並沒有掙開。快斗忍不住笑了。也許他在新一對後果如此不安時還感到高興是不對的,但他忍不住這樣做了。
一切隨著時間在改變,但要說的話,所有都在超好的方向變化。他也不會允許事物超另一個方向走去的。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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