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一代宗師謝稚柳的書畫鑒定成就

絢爛歸平淡，真放本精微

　　——談一代宗師謝稚柳的書畫鑒定成就（上）

　　謝稚柳（1910—1997），原名稚，字稚柳，後以字行，晚號壯暮生，齋名魚飲溪堂、杜齋、煙江樓、苦篁齋，江蘇常州人。

　　謝家一門多才俊，家學淵源，累代詩書。謝稚柳的祖父謝祖芳、父親謝仁湛、伯父謝仁卿，皆工詩善文，國學修養深厚，可謂書香世家。

　　謝玉岑，書法

　　謝稚柳之兄謝覲虞(1899—1935)，字玉岑，號孤鸞，詞人兼書畫家，為錢名山先生長婿。謝玉岑詩詞書法均造詣精深，以篆隸最工，亦能駢文。鐘鼎金文作品被譽為「可勝缶翁」，畫被張大千推為「海內當推玉岑第一」，有「江南才子」之譽。

　　謝月眉，月夜寒梅圖

　　謝稚柳之三姐謝月眉，名卷若，是民國時期海上著名女畫家和中國女子書畫會發起人之一。謝月眉曾與畫友多次在滬舉辦畫展，因修養深厚、技藝精湛深得好評，在海上畫壇有一定影響。

　　陳佩秋，蘭石圖

　　謝稚柳之妻陳佩秋（1922—至今），字健碧，室名秋蘭室、高華閣、截玉軒，河南南陽人。先後畢業於西南聯合大學、國立藝術專科學校，歷任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兼職教授、上海中國畫院畫師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上海美術家協會理事等職。

　　謝稚柳，仿宋徽宗筆法

　　謝稚柳是中國近現代成就卓著的藝術大師、文人、學者、理論家，在繪畫、書法、藝術史論、書畫鑒定、收藏、詩文、詞曲等領域都有巨大的成就，其修養造詣堪稱博大精深。梳理整個中國繪畫史，像謝老這樣集多方面成就於一身的全能型畫家、收藏家、鑒定家，實屬鳳毛麟角。國畫大師陸儼少曾說過：像謝先生這樣的人物，歷史上幾百年也出不了一個。

　　在書畫鑒定方面，謝稚柳與啟功和徐邦達並稱藝術品鑒定界的三大巨眼，他在書畫鑒定領域擔任的職務主要有國家文物局全國古代書畫鑒定小組組長、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等職，此外，謝老長期負責上海博物館的古畫鑒定收購工作，曾任上海文管會副主席、上海博物館顧問等職，是海內外公認的書畫鑒定權威。

　　謝稚柳先生深深地愛著書畫收藏和鑒定，他在《論真實》中指出：「自有書畫始，便有鑒藏。說鑒藏一直是中國繪畫史、書法史的一個構成部分當為不謬。」很多人認為謝老的繪畫已經達到了逸品的層次，山水、人物、花鳥、鞍馬無所不能，且均有獨到的藝術成就，以其全面的修養和層次，不完全投入繪畫創作，反而花費大量時間從事書畫鑒定，會不會是一種浪費，對此謝老認為自己的鑒定和對藝術史脈絡的梳理，意義重大。

　　謝稚柳在書畫鑒定上的成就、貢獻和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藝德高尚

　　謝稚柳先生為人從藝的高尚品德是值得後人學習和繼承的，堪稱德藝雙馨、一代宗師。所謂德藝雙馨是指個人經過若干年的思想修養和品質升華，再加之不懈的刻苦鑽研、進取努力，以精進業績使自身的技藝水平達到出類拔萃的高度，而其信譽和聲望，必須得到民眾的認可並讚許。以此目之，能夠稱得上德藝雙馨的藝術家恰如吉光片羽。

　　謝稚柳，江山多嬌

　　可以肯定的是，謝稚柳先生做鑒定不為賺錢，而是為藝術事業的發展和文物的繼承保護。現在很多所謂的「專家學者」打著學術鑒定的旗幟，為假畫題跋，為贗品造勢，甚至為拿到高額鑒定費，明知是偽作而昧著良心保真說好。這些人品不好、水平不高的「專家學者」坑害了很多對藝術品懷著一腔熱情的收藏家和投資者。

　　而謝稚柳先生所進行的書畫鑒定，是從保護文物、發展藝術的高度出發的，謝老為真跡據理力爭；是贗品，謝老也絕不指鹿為馬。

　　二、修養深厚

　　要評析謝稚柳的藝術，離不開對他學術成就的探討，而探討他的學術，又無法繞開對他藝術成就的闡述。其藝術追求代表了近現代畫壇重現宋元乃至晉唐繪畫輝煌的思潮，與明清以降發展迅猛的文人水墨畫派形成鮮明的反差。謝稚柳是畫家，更是學者和詩人，其繪畫力圖維繫古代文人畫高貴儒雅的品味，蘊含著難以言說的高貴氣息。這種韻味「現之於畫」，而不僅僅「得之於畫」，「畫者，文之極也」，繪畫需要汲取多方面的素養作為依託，謝稚柳的書畫成就來自他文學、詩歌等多方面的修養。

　　同理，謝稚柳在鑒定方面的成就，也得益於其詩文、繪畫、理論等多方面的修養和熏陶，如鄧椿《畫繼》所云：「其為人也多文，雖有不曉畫者寡矣；其為人也無文，雖有曉畫者寡矣。」在鑒定古代書畫的基礎上，謝稚柳又致力於美術史研究，填補了唐宋繪畫史研究領域中的許多空白，釐定了晉唐至五代兩宋藝術史的基本發展脈絡。

　　謝月眉，草蟲、書法

　　謝稚柳人生的起點及家境，影響著他一生的創作和鑒定。他所結交的人物都是書畫界和鑒定界名流，有張大千、吳湖帆、張伯駒、章士釗、于右任、沈尹默、徐悲鴻、容庚、商承祚、于非闇等，這些高士朋友在他的藝術歷程中起著無形的烘托作用。36歲時結識張伯駒是他鑒定的轉折點，因為張氏收藏頗豐，又精於鑒定，二人之間相互影響頗深。41歲時，上海文管會成立，聘請謝稚柳為編纂，此又謝氏一大轉折，須知中國曆來沒有鑒定專門學校，像謝稚柳這樣天賦奇情，是難得的鑒定天才。而這一切，無論是「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的人際交往歷程；還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鑒定職履，都歸因於謝老一生的深厚修養，可以說謝老的一切成就以其素養為基礎。

　　三、以畫養鑒

　　作為學者，謝稚柳致力於美術史研究和古畫鑒賞，取得了極富建設性的成就，成為此領域無可爭議的權威。謝稚柳在書畫鑒定方面令人殊難望其項背的成就，建立在對繪畫創作的巨大熱情之上。謝稚柳的鑒定事業和其繪畫成就是相輔相成的，其鑒定能力和欣賞趣味，反過來對其繪畫及藝術風格的形成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

　　謝稚柳，重岩秋陛圖

　　鑒定古代書畫是謝稚柳的主業，但其鑒定生涯又是從學畫開始的，謝稚柳是傳承弘揚唐宋經典傳統的創導者、先驅者，其獨特的繪畫語言及高古的調格，對藝術界有著深遠的影響。他9歲學畫，稍後醉心於陳老蓮畫風，早年書畫幾可亂真。他曾說：「我當初並不是為學鑒定而去看畫的，主要是想學習繪畫而開始研究古人的真跡。從那時候起就成了一個習慣，一有機會看真跡，就絕不會放過。而且必定一絲不苟，因為如果不認真學習，以後就可能再也看不到這件作品了。」

　　通過對中國繪畫理論的長期研究，謝氏取法宋元，最後形成了精雅獨特的繪畫風格，進入融唐入宋、鑄古開今的新階段。暮年以後，謝稚柳借鑒歷史上的落墨法和闊筆寫意法，開創出墨彩交融、渾脫雅艷的新格調。其書法清秀飄逸，風姿奇麗，超逸淳厚，自樹一幟。

　　謝稚柳自謙地說：「我是搞書畫考辨的，書畫只是我的業餘生活」。鑒定書畫是其主業，長期的鑒定生涯使他從古代繪畫名跡中吸收了大量的養料，對筆法墨法有著實踐的體驗和豐富的感性認識，因而形成了注重體驗的鑒定方法。「父親通過學習古畫來提高繪畫水平，結果是鑒定水平的提高促進了繪畫水平的提高；而繪畫水平的提高也幫助鑒定水平的提高，相輔相成。」謝定偉說。

　　謝稚柳學畫主要出入於宋畫，把李郭畫派和傳為董巨畫派的造型和筆墨元素重新組合構成自己的圖式和風格。他過眼的宋畫精品是促成他1950年代繪畫風格形成的關鍵，流衍千年的山水畫元素被謝稚柳有選擇地糅合，其獨特的山水畫格體開始形成。

　　四、經驗豐富

　　要成為書畫鑒定家，豐富經驗必不可少。書畫鑒定不是紙上談兵，謝稚柳先生生於書香門第，結交者多為文人鴻儒，有大量機會接觸到歷代法書名跡，實踐經驗長期而豐富是謝稚柳在書畫鑒定上的一大特長。1962年，謝稚柳參加國家文物局組織的中國書畫鑒定組，赴京、津、沈等地，閱書畫萬餘，積累了寶貴經驗。1983年，謝稚柳以絕對的威望出任全國古代書畫鑒定組組長，次年開始全國性的書畫鑒定工作，直到1989年告一段落。期間謝稚柳對散落在全國各地文博機構的數萬件古代書畫進行全面仔細的甄別鑒定。幾年間天下所藏盡歸其眼，物力與人性相得益彰，謝稚柳笑稱：古人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是「行萬里路讀萬卷畫」。

　　謝稚柳，晴江帆影圖

　　很多人問謝稚柳鑒定書畫有何捷徑可走，謝稚柳打比方說：「你要鑒定一個人的畫，你就要和他的畫交朋友，天天看，了解畫家的習慣和畫的特徵。一切都要看你對畫的熟悉程度，沒有捷徑可走」，一句話道破個中真諦。

　　謝稚柳從53歲起作為國家文物局組織書畫鑒定小組成員，對全國各地所藏古代書畫作全面系統的鑒定，所見書畫萬餘軸，成就他一生鑒定生涯的宏富，這在歷代書畫鑒定家中也是罕見的。80年代謝稚柳作為傑出的文物鑒定家和國務院文物鑒定小組組長，在其晚年較長時間中為古書畫作評鑒，為全國省市級博物館所珍藏書畫作考證、審鑒，為這一巨大工程付出了艱辛的勞動，也收穫了不凡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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