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王朝衰敗的12條法則*

《三國演義》的開篇句就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子在著名的《道德經》里說:「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人乎?」學者鄒牧侖也說:「人類歷史上沒有長盛不衰的帝國,猶如沒有永遠富貴的家庭一樣。」盛衰循環,王朝覆滅似乎成了過往帝國的「歷史魔咒」。

 

中國文明的一大特點就是具體王朝的年限較短。少的只有數十年,如秦、隋等;多也不過三四百年,如漢、唐、宋、明等。這與西羅馬立國近千年、拜占庭帝國享國近千年相比實在顯得太短。中國文明保持總體連續性的另一面是頻率較高的周期性振蕩。儘管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會帶來生靈塗炭,社會文化、經濟則隨之遭到嚴重破壞,有時甚至於遭到外族的奴役,但是,無可否認的是,「歷史在大踏步前進」。從這個意義上講,歷史似乎總在給浮沉帝國開玩笑。

 

儘管後來人可以在品完一壺濁酒後,瀟洒而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但是,對於每一個生活在本朝現實中的人來說,偌大一個帝國的衰亡,決非是一件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事件,尤其對於帝國的經營者來說。

 

黃炎培先生曾問過毛澤東:「我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有政怠宦成的,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但都沒能跳出這一周期率。有什麼方法跳出這一周期率?」對此,毛澤東回答是:「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可惜的是,過往帝王們顯然由於歷史的局限性,都缺乏毛澤東的思想高度,他們沒能幸運地找到基業長青的「新路」。相反的是,他們基本上都懷著虔誠之心,不自覺地走向了覆滅之路。

前段熱播電視劇《中國式離婚》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婚姻就像抓在手中的沙,在死死抓緊的過程中走向了解體。這個道理同樣適合王朝歷史,帝國衰敗正是在帝王集團的精心控制下失控,最終走向了崩潰邊緣。有人曾總結:「漢以國強而恆亡,唐以兵盛而主熄;而明,恰恰是以權獨而遭禍!」此為證。

 

歷史總叫人惦記。傳統理論在談論王朝衰敗的時候,總是習慣以 「凝練的語言」簡潔地一言概之。然而,帝國並不都是「崩潰一虧」,數字與表格之外,歷史的精微幽深,很難「作一總結」。於是,筆者選擇了「勤於總結」,用求全的12法則來分析帝國「全線崩潰」的恢宏歷程。

 

法則1:武裝積弱,帝國在對軍隊的控制中失控

以武奪權,以武控權,軍隊對任何帝國政權來說都是必須的。帝國初年無一例外地選擇了保持重兵,來鞏固政權。

冗兵冗費是帝國武裝衰敗的一個原因。一般說來,在和平時期沒有必要在軍事上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但由於統一政權能夠獲得的人力物力相當豐富,不少王朝還是保持著龐大的常備軍。如北宋初年僅養兵20萬,至至道時(995~927年)為66萬,增加了兩倍;慶曆年間(1041~1048年)為126萬,又翻了一番;八十年間增加到原來的六倍多。《水滸》中所稱「東京八十萬禁軍」並非完全虛構。

窮兵黷武是武裝衰敗的另一個原因。經典之作《三國演義》充分肯定有道者的正義戰爭,推崇以弱勝強的戰略思想和以奇用兵的戰術原則,但小說旗幟鮮明地反對窮兵黷武,主張有道者遵循客觀規律藏器待時,通過清靜無為施行仁政的方式奪取天下。這種戰爭觀與《老子》兵家文化有著深刻的淵源關係。一旦皇帝窮兵黷武,造成的破壞就特別大。像漢武帝遠征大宛,隋煬帝征朝鮮,都曾造成生命財產的極大損失,對社會經濟產生了巨大的破壞作用。

 

法則2:吏亂壞綱,帝國在對官吏的治理中失控

孔子說,可得到賢明的人時,政治就興盛;得不到賢明的人時,政治就衰落。

戰國時期政治家韓非說過:「明主治吏不治民。」意思是說,明智的國君只要把官吏管理好,老百姓自然也就好治理了。可惜歷史上鮮有王朝能真正把官吏治理好。

有學者認為,中國傳統中特有的法文化心理結構是:「法——情——權交相勝的三元模式。這三元結構中,"權』自然居於重心地位。權大於法,有權人物可以權生法,以權抗法,以權壓法,以權曲法。」在中國封建社會,除了掌握全國最高權力的皇帝以外,一切大小官吏幾乎都可以憑藉權力、政治地位而得利。因而,誰要想發財致富,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步入官僚的行列。

古代有一句盡人皆知的俗語:「無官不貪。」那麼他們都倚恃什麼權力謀私呢?兵權、財政收支權、薦舉考試權、官吏任免權、工程修建權、司法決獄權、監督糾彈權等。一般採用這樣一些手段:強取奪豪、侵吞糧銅、賣官鬻爵、侵盜財物、枉法決獄、恣意聚斂、走私漏稅、私弄工銀、敲詐勒索、監守自盜、巧名貪賄等。

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伶官傳序》中無限感慨地總結吏亂國敗的教訓說:「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任何掌權者都對吏治相當敏感,但吏亂似乎又在所難免。

 

法則3:國庫銀斷,帝國在財富控制中破產

國窮民困,是王朝滅亡的重要原因。國富民困,照樣失天下,比如隋朝,倉廩豐盈,二世即亡。孫子在《孫子兵法·謀攻》云:「上下同欲者勝。」在制定和實施稅收政策時,能切實考慮到社會各階層的利益,做到「與民同利」,財富控制才是良性。

一般來講,帝國初期,一般都會考慮到朝代更替帶來的破壞,實行不同程度的「修養生息」政策。隨著帝國統治鋪展開去,在越來越大的開銷面前,經營者就會忘記「與民同利」的原則,納稅比例超出了人民的現實承受力,導致積怨重重。遇到一些好大喜功,追求排場的帝王,財政負擔就會額外加重,盛世因此轉衰。史學家王學泰就說:「那些好大喜功的皇帝,即使給王朝帶來一些轉瞬即逝的輝煌,老百姓除了為這些輝煌買單外,這輝煌又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呢?"天子萬年,百姓花錢』!」

土地兼并是導致帝國後期財富危機的一個根源。一般而言,如果一個新王朝開國時對地主、財閥掃蕩得越徹底,這個王朝的壽命也越長,如唐、明、清等;反之,則較短。所以寬厚如光武帝為了「度田」就殺了不少官員、豪強,殘暴如朱元璋更是將功臣集團一掃而空。

每一個王朝的中晚期,土地兼并都會變得十分嚴重,富者往往跨州連縣,貧者則無立錐之地。地主利用其強勢的地位進行非法的土地兼并,同時卻又轉嫁應承擔的相應負擔。如在唐朝實行「兩稅法」後,一些大地主往往會利用天災人禍收購自耕農的土地,卻又不向國家正式登記過戶,而是用雙方私契的方式約定。這樣,地主得了土地,而國家的稅收還是得由自耕農來承擔,當自耕農無力負擔時,只好成為流民,這反過來又加重了國家維持秩序的負擔。因此國家的大量資源會落於私人之手,國家的力量會因此而遭到削弱。

 

法則4: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帝國在意識控制中失控

譚嗣同認為民族衰敗淪落的根本原因在於意識的鉗制,他在《仁學》中指出:「錮其耳目,桎其手足,壓制其心思,絕其利源,窘其生計,塞蔽其智術;繁拜跪之儀以挫其氣節,而士大夫之才窘矣;立著書之禁以緘其口說,而文字之禍烈矣;且即挾此土所崇之孔教為緣飾史傳,以愚其人而為藏身之固!」

為了使人們相信皇權是合理的,為了保證「治安」的穩定,帝國的經營者都挖苦心思尋求控制臣民思想的利器。秦始皇崇尚法治的嘗試失敗之後,漢代通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王霸道並行,打開了思想控制的歷史密碼;南宋繼而提出「滅人慾」的程朱理學,宣揚對社會資源的寡慾內斂,經過元代的完善,明初善加利用使專制制度達到歷史高峰。

 

對於有礙大一統局面的社會異音,歷代都無一例外地採取了強硬打擊的措施,於是就有了被魯迅稱為「膾炙人口的虐政」的文字獄。楊乾坤先生曾經做過總結,帝國對於社會輿論的處理手段大致有13類:

一、 反對本朝獄。「指斥、毀謗、中傷、謀反、謀大逆」的造反者,罪當至死。

二、 冒犯皇帝獄。天子自詡君權神授,尊嚴不可凌辱,臣民只能頂禮膜拜,不得指摘。

三、 離經叛道獄。離經者,遠離官方所重之經,致生異端;叛道者,背叛官方所奉之道,另闢蹊徑。不馴服官方,不承認官方哲學是天經地義的真理,文字獄主角的命運可想而知。

四、 訕謗怨望獄。揭露當局的腐敗與無能,或訕譏,或毀謗,或怨望,定性治罪,永絕逆耳之言,湊合統治之現狀。

五、 朋黨獄。皇帝最懼怕的是權臣樹朋黨威脅皇權,為排除異己勢力,最有效最簡捷的手段就是,陷之以朋黨,然後剪除。

六、 觸忌犯諱獄。專制帝王的忌諱是絕對的禁區,萬萬不可觸犯。

七、 妄議朝政獄。朝政大事,帝王權臣斷之,肉食者謀之,妄加干政的「非所宜言」,必遭橫禍。

八、 妖言煽惑獄。與統治思想相抵觸的「妖言」,被視為洪水猛獸,嚴酷打擊,「避邪說而正人心」。

九、 惡逆為伍獄。惡逆之徒,株連九族,寧肯錯殺一千,決不放走一人。

十、 冥頑不化獄。朝廷明令禁毀和收繳的「違礙」書籍,隱匿不首者,一經查出,都以冥頑不化的罪名治罪。

十一、 狂悖獄。獨裁者總希望臣民俯首恭順,無思想無稜角,無希圖無反抗,只是會說話的工具。一些伸張正義,表達慾望的臣民,其步入規範的「極端行為」,就被無情懲治。

十二、 華夷獄。少數民族得天下後,對漢族「誅心」,要漢族人民心死,於是以華夷之辯為由,以示自己得天下之正。

十三、 誣民惑世獄。這是清朝對於精神病患者的一大發明。精神病患者病發失控,言語不利,則以「誣民惑世」的罪名,而橫遭刑戮。

正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住百姓的嘴,比堵住河流還要危險。漢朝路溫舒的《尚德緩刑書》中說:「烏鳶之卵不毀,而後鳳凰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也就是要讓人民說話,統治者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不讓老百姓發牢騷,以言定罪,大興「莫談國事」,用堵的辦法來牽制思想,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王朝時代,大抵文字獄猖獗之後,國家肌體便病體羸弱,引起社會的大衰敗。秦朝「焚書坑儒」,人們在恐怖氣氛下惴惴其栗,英才喪盡,統治質量下降;宋朝的「莫須有」罪名,忠良掃蕩殆盡,兩朝盡受外辱之苦;明初大興文字獄,朱元璋身後一片凄涼,皇太孫繼位,國無柱石,致使燕王朱棣發動靖難,奪了江山。

 

法則5:「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人心向背是決定王朝興衰的關鍵

《孔子家語·五儀》云:「夫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亦能覆舟。」意思就是,君和民的關係如同舟和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可以擁戴君,也可以推翻君。這個比喻是帝國傳統政治文化的精闢警語,帝王們總是拿它來教育後來者要善待人民,注意民心向背,否則會被人民推翻。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這是歷代王朝盛衰興亡演變史上顛撲不破的規律。賈誼在《過秦論》中說,秦實現統一,「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即秦朝的統一是得到人民支持的。一統天下之後,他們渴望有一個安定的環境,恢復殘破的社會經濟。賈誼認為,假如秦始皇能夠認識到「攻與守不同術」,順應民心,就不會那麼短命。秦朝不行仁政而亡,給漢帝國留下了深刻教訓,漢初基本實行與民休息的政策。漢武帝時,士人徐樂認為「天下之患在乎土崩」,帝國最大的威脅來自農民起義所形成的「土崩之勢」,要想長治久安,就要避免農民「不安其土」,把「土崩之勢」扼殺在萌芽。王莽托古改制,大失民心,短暫而亡。隋煬帝重蹈秦轍,唐太宗在總結其教訓時說:「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

「撫我則後,虐我則仇」,這是農民對統治者的態度。所謂撫,就是還能容忍的剝削;所謂虐,就是不可容忍的剝削。統治者注意這個限度,才有可能取得農民的妥協。

帝國中晚期總伴有較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如秦之陳勝、吳廣,西漢末年的綠林、赤眉,唐之黃巢,明之李自成、張獻忠等。而這些農民軍的主力幾乎都是流民。什麼是流民?流民就是衣食無著被迫流亡的人。當一個人的基本生存條件能得到滿足時,起來與社會既成秩序作殊死對抗的可能是很少的。而王朝的中晚期有這麼大的流民隊伍出現,顯然是有相當一部分民眾的生計成了問題。這就是說,帝國做得過火了。

 

法則6:修為無度,帝國領導人在統治過程中英明喪失

傳統的中國是一個「人治社會」,君主的好壞決定著他們執政的成敗。

歷史呈現這樣一個規律:凡是王朝的創立者總是一個有才華、有魄力的活動家,但是經過幾代以後,在宮廷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其子孫後代,往往變得軟弱無能、放蕩不羈。如果被賢臣輔佐,天下就會大治;如果被小人包圍,天下就會大亂。雖然有時候會出現一個強悍的統治者或者一個能幹的、忠誠的大臣來設法阻擋這種墮落,但是總的趨向是朝下坡路走,直到成功的起義推翻王朝。

怎樣才算是英明呢?《左傳》云:「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興也忽焉。」意思是說,夏禹商湯這樣的聖王在出現政治失誤時每每責罰自己,國家因此興旺昌盛;而夏桀商紂在出現政治失誤時則歸罪於人,政權於是迅速滅亡。帝國的盛衰興亡,大多與帝王的「罪人」與「罪己」有關。隋煬帝「性不喜人諫」,竭誠進諫的大臣不是被殺,就是罷官,結果搞得「普天同怨,何止一人」。崇禎帝雖有回天之志,然而剛愎自用,臨終竟留言:「臣為社稷忠臣,而未能保江山,臣之罪也!」

 

法則7:防禦過度或乏力,帝國在抵抗外患中走向式微

翻開中國的歷史,幾乎每個朝代都有戰爭的記載,甚至有人戲稱中國的歷史是由戰爭堆積而成。

對於外患,「華夷之辯」一直作為歷代帝國的基本國策。「裔不謀夏,夷不亂華」,「尊王攘夷」,這是帝國統治階層達成了共識的信仰。

一旦蠻夷入侵,像秦皇漢武這樣的雄主,自然無法容忍,秦漢帝國因此就屢次發動了對北方游牧民族的討伐。但是窮兵黷武可以逞一時之快,遺患無窮。秦始皇無可奈何的匈奴再次擾亂西漢時,漢武帝遠征導致西漢急劇中衰;唐玄宗的開拓邊疆,坐大邊帥,盛唐從此一蹶不振。

宋帝國汲取前世地方割據教訓,收天下精兵於京師,導致邊疆空虛,外患不絕,最終亡於蒙元,開了國破夷族的先河。明帝國與宋朝相似,中後期民變與外患交織,雙鬼扣門,江山終落他人之手。值得注意的是,宋明都是超級富裕的帝國,科技發達,軍事實力極強。

無論進攻還是防禦,歷代帝國留給歷史的剪影都無一例外:在積極抵抗中走向國勢式微。

 

法則8:天災人禍火上加油,帝國在儲備賑濟中加速度墜落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多災之國。天災人禍是導致王朝更迭的一個重要因素。據學者鄧雲特在《中國救荒史》中不完全統計,從秦漢到明清,各種災難和歉飢就有5079年次。其中,水、旱災最多,還有蝗、雹、風、疫、地震、霜雪奇寒等災害。

頻繁的災荒給帝國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生命財產的巨大損失。儘管諸帝國在救災過程中,都表現了一定的姿態,甚至不乏有塌實措施,但是帝國末年一旦遭遇天災人禍,往往是致命性的打擊。每次大範圍的嚴重災荒,隨之而來的是餓殍遍野,流民涌動,「盜賊竊發」,直至扯旗造反,搶糧抗官。

帝國發生的大大小小的農民起義,幾乎沒有不同天災人禍有關。秦朝末年,大雨成災,道路不通,觸發陳勝吳廣起義。崇禎末年,華北西北六省特大旱災,引發李自成所領導的農民大起義,最終導致明朝滅亡。

 

法則9:宮廷亂政,帝國在後院滅火中失火

理論上講,後宮是無權干政的,開國帝王們也都竭力防範王后與宦官過問政事。但是在帝國的運行演變中,歷史總喜歡違背開國大帝的初衷。朱元璋最討厭閹黨干政,但是明朝的宦官亂政偏偏最為洶湧。

而很多史學家認為後宮作亂是一種「正常現象」。兒童皇帝和早死的皇帝都會沒有子嗣,以致帝位常在空缺之中。從根本大法上說,沒有太子,就會由皇太后及其外戚家實行攝政,因此,他們要從旁支挑選一個新皇帝,從而使「新枝發自新枝」。

自然,他們會挑選一個年輕的皇帝,以便他們能延長自己的權力。同樣自然地,如果皇帝長大成人,他不會滿意攝政的影響,而會開始尋找同盟者。官僚們對他沒有用處。他們要麼被收買,要麼屈從於外戚家的威勢,而且不論在何種情況下,皇權的擴大是不符合官僚們的利益的。結果就是皇帝投向宦官的懷抱:他們往往成為他的惟一寵信者。當攝政被搬掉的時候,作為皇帝旨意的惟一解釋者和執行者的宦官,便來填補了權力的真空。這樣,宦官的統治被說成是婦人之治的不可避免的結果,而婦人之治又反過來被說成是男人系統虛弱的無可避免的結果。

 

法則10:變革成恨,帝國在振衰起廢中無力回天

歷來王朝中期都有危機出現,都有針對危機的改革,這類改革往往收到一定的效用,然而行之不久,或因遭反對而廢罷,或者因種種原因而走了樣。這樣,王朝危機還是延續下去,原來的矛盾繼續激化。到了王朝末世,終於引發了更嚴重的危機。

正如心理學家弗羅姆所說:「停滯不前、故步自封和倒退,簡而言之,依賴於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這是一種很大的誘惑。人們害怕沒有把握和不確定的事物,所以避免接近這些事物。」

從大一統的帝國建立產生之日起,每一個朝代的開創者所制定的治國策略就成為祖宗之法,不允許任何繼承者加以修正、調整和改良;而改革或者改良的行為成為國家的最高禁忌,觸犯者從來沒有好下場。王莽、王安石和張居正都是以儒家理想改造現實,卻都在儒家群體的圍攻之下慘遭失敗。王莽身首離異,王安石敗走金陵,張居正死後成大獄。

不敢改革,缺乏改革;一旦改革又阻力重重,這就使得帝國在內外矛盾交侵時,註定大局危如累卵。

 

法則11:夷族興亂,帝國在民族融合中失衡

儒家提倡「華夷之辨」,同時又主張「以夏變夷」,所謂「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且重點不在華夷之辨,而在以夏變夷。

民族融合得力,落後的少數民族就會泯然於漢化的汪洋大海之中,帝國就會少去很多不穩定因素;民族融合不力,崛起的夷族就會趁機作亂,侵蝕中原。匈奴、鮮卑、羯、氐、羌就曾經趁亂進入中原,分別建立了十幾個政權,史稱「五胡十六國」。

恩格斯說:「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時間,都不得不適應徵服後存在較高的經濟情況;他們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大部分甚至不得不採用被征服者的語言。」入主中原的少數民族也要注重民族融合才行。元朝實行嚴格的民族隔離政策,結果像風暴一樣倏忽而去。

 

法則12:地方坐大,帝國在加強中央集權中失控

中央同地方勢力能否均衡對國家的安危有著直接的影響。中央權力過分強大形成地方勢力疲弱無法對抗外強;如地方勢力過強,則會令地方獨立傾向日益膨脹,最終同中央政府抗衡,嚴重損害中央權益,令野心家有機可乘。

史學大家范文瀾指出:「以皇帝為首的統治階級,其中包括貴族、文武官吏、地主、大商賈四種人,歸根只是一個地主階級。這四種人都含有割據性,只有在皇帝和他的朝廷堅強有力的時候,他們才擁護統一,成為中央集權的支持者。如果皇帝和他的朝廷力量衰弱了,他們便為擴大自己的利益,加緊割據活動,一直到統一被破壞。皇帝一方面要滿足他們的要求,換取對朝廷的支持;一方面又要限制他們的過度活動,減輕對朝廷的損害。」

縱觀歷史,真正能對帝國構成威脅的有三種勢力:一是封王,歷史上的削藩,就是因為此;一是豪強,漢帝國中衰正是豪強勢力膨脹的結果,而其復興又是憑藉地方豪強的支持才得以實現;一是邊帥,以唐朝最為典型,安史之亂髮韌於藩將實力的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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