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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我像鏤空紗,全是缺點組成的。
(2017-01-17 12: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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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張迷小團圓桑弧胡蘭成 |
分類: 張愛玲書會 |
張愛玲:我像鏤空紗,全是缺點組成的
瀟湘藍
看《小團圓》忘了時間。
這不是小說,是張愛玲的傳奇解鎖密碼。
傳聞中的張愛玲和桑弧,就是小說中的九莉和燕山。
桑弧長得好,卻是個俗人。
燕山喃喃笑道:你這個人簡直全是缺點,除了也許還省儉。
喜歡省儉的,是過日子的男人。細水長流,福祿雙全,那是他的理想。
張愛玲恰好不是過日子的女人,她當然也不是為了相夫教子來的。
省儉,是她生活在塵世里唯一的印記。
一開始當然是經濟拮据,不得不節儉。但是後來她有了錢,也還是各種省卻。
她晚年在洛杉磯獨居,房子里只有一張行軍床,沒有其他傢具,書桌也只是一排紙箱而已。
但其實又不是節儉,她是靈魂於世,不藉助任何外物。她死後各種存摺合有32萬美金之餘。九十年代也算一筆不小的數目。只是她不需要。
只有愛,可以把她拖進塵世里。
遇見桑弧,是「從前錯過的一個男孩子」為了找補一段初戀。
他跟胡蘭成不同。胡蘭成太熟滑,桑弧是青澀、謹慎的。
又恰好是在張愛玲青黃不接的非常時期,桑弧像一場細雨,讓一條幹涸的魚又生出了希望。
桑弧是俗世里的鳳凰,藝術領悟力很高。不然周信芳不會激賞他,他也不會瞄上張愛玲。但他又有極強的處世能力,否則天分再高也出不了頭。
這樣一個漂亮的有志向的男人,女人很容易就喜歡上了。
只是張愛玲的天賦高過了他的天花板。
她跟他去看電影「燈光一暗,看見他聚精會神的側影,內行的眼光射在銀幕上,她也肅然起敬起來。像佩服一個電燈匠一樣。」
燕山的內行如同一個電燈匠,電燈匠那點活是九莉絕對做不到的。
而對於電影還是其他藝術,九莉是平視、透視、廣角、全景。
燕山還是匠人。
假如只是在藝術層面上彼此交合,那也是各取所需。
偏偏又要談情說愛。
這點差距戳進生活里,燕山看九莉「簡直全是缺點」。
「你從來都不化妝?」
於是她二十八歲開始搽粉。
有一天,兩人看戲出來,燕山的臉色很難看。她取出小鏡子來一照,在粉與霜下沁出油來。
燕山是場面上的人,九莉是單為他化妝。
頗有情書錯投之感。
燕山家裡她只去過一次。
那是個大家庭。
客室牆上有隻圓臉的電鐘,他二哥做電鐘生意。
發明了時鐘有為什麼又要電鐘?
她不懂,感到無話可說。
燕山忽然有所領悟,那些人之常情的客套和敷衍,她全不用。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維慣勢里。
他不禁覺得單獨跟她住在一起,有點恐怖。
她們合作的電影預演。
故事內容凈化了,但是改得非常牽強。
九莉實在受不了,先走了。
燕山急了,把她攔在樓梯上,苦笑「沒怎樣糟蹋你的東西呀!」
他是真急了,平時最小心謹慎的人,竟忘了形。
預演結束還要慶賀,編劇先走了。
導演未免難堪。
難怪都說她不懂處世之道。
她不是不懂,是不走套路。
燕山擁著她「噯,你到底是好人壞人?」
九莉知道指的是漢奸的事。
燕山又問了一遍。
九莉笑著說「我當然是好人。」
燕山的眼裡陡然閃出希望的光,她心裡不禁皺眉。
對於政治的敏感是燕山安身立命之本。
九莉雖然冷漠,但深深感到了它的厲害。
若是常人,說不定分手時要各自撕咬一番。
他們是有風度的。
從來都保留餘地。
任憑心裡橫一刀豎一刀戳將進來,
都硬挺過去了。
沒有談婚論嫁,缺點再多,也能承歡。
但涉及到婚嫁,再大牌的導演也退縮成了生活里的狗。
燕山結婚,還怕她大鬧禮堂。
他來了,心神不定的繞著圈子踱來踱去。
九莉笑著打破沉默:預備什麼時候結婚?
燕山笑道:「已經結了婚了。」
立刻有條河隔在他們中間湯湯流著。
他也聽見了那河水聲,臉色變了。
河水淹過來,淹過來,嗆了一輩子。
你的安穩人生里,有過一個做過漢奸太太的女人。
燕山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結果。
當年蓬矢桑弧意,豈為功名始讀書。
真是諷刺。
只好不做聲。
永遠的沉默。
新娘子很美,九莉只見過她一張戲裝照片,「她只看見他的頭偎在另一個女人的胸前,她從那女人肩膀後面望下去,那角度就像是看她自己。三角形的乳房握在他手裡,像一隻紅喙小白鳥,鳥的心臟在跳動,他吮吸著它的紅嘴,他黑鏡子一樣的眼睛蒙上一層紅霧。」
黑紙白字,詩意的描繪。
這比大鬧禮堂優雅多了。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九莉許下的這場雨,竟然沒有停過。
燕山躲了一輩子。
或者說是改頭換面了後半生。
九莉笑道:「我像鏤空紗,全是缺點組成的。」
一緞鏤空紗,每一個缺點裡都照見世人的規矩、穩妥、保守、自利、怯懦。
這個滿是缺點的女人,鏤空紗一般充滿風情和景緻。
二十二歲緣定胡蘭成,二十八歲遇見桑弧,三十六歲再嫁賴雅。三個男人都是青年才俊,文藝界的死梗。中西通吃,張愛玲的女性魅力,不輸給文字。
俗話文人相輕,她卻是文人相親。
她沒有女孩子的痴怨嗔癲,不會哭天喊地作踐自己。也不屑女人的伎倆和手段,那些乖戾和張狂的背後是貪是凄涼。其實男人未必辜負她,她只是被世情拒絕,被人性噁心到。她也不用理論,不用力,只用心、靠感,走過每一段時光。胡蘭成後來說過,他要向女人學習,向張愛玲學習,那是熟諳女人的男人最精闢的感悟。
《小團圓》的結尾有一個美夢。
她夢見了胡蘭成,醒來後,快樂了很久很久。
因為他們一起生活過,她喜歡人生。
沒覺得張愛玲蒼涼,只覺得她夠隨意,夠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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