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局，她們沒勝算 | 周末侃

了一圈本周熱門話題，一向以獨立自主的現代婦女自居的我，很快就不淡定了。這邊廂100多個女大學生深陷裸貸危機，將近10G的不雅照和視頻流出來，那邊廂民生銀行又曝出性騷擾女員工的醜聞。時不時蹦躂出個「裸」、「肉償」、「騷擾」，辣眼睛，更錐心。

21世紀都快進入第三個十年了，女性的身體還被變著法子當作籌碼，還是那句老話，婦女仇怨深，戰士責任重啊。

那些牽涉進裸貸的姑娘談不上無辜。為了借錢輕易交出裸照，明明知道還不上債要「肉償」，還一頭栽進陷阱里，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成年了，做了蠢事就不可能不付出代價，我們明白的道理，她們肯定也明白。可是這似乎並不能瓦解我對這些受害者的同情，因為另一個事實同樣顯而易見：從頭至尾，這就是一個局啊。

放貸者提供的是短期高利貸，幾乎沒收入的學生，一周、一個月內還不上錢是高概率事件，加息延期利滾利，幾千塊的債務迅速變成幾萬、十幾萬，這超過多數人的一般認知，放貸者和放貸平台卻心知肚明。等錢不出所料地沒還上，放貸方就順水推舟提出拿裸照和不雅視頻當「欠條」，有些平台不直接索要裸條，卻明示暗示借貸者「拆東牆補西牆」，差不多是把她們往那些裸貸暗樁里推。至於勸還不上錢的女生「肉償」，我知道有些黑幫片就是這麼演的，我還知道，刑法有一條罪名，叫「引誘、容留、介紹賣淫罪」。

所以看到一些人集中火力批評女大學生是受虛榮心驅使，自願或者半推半就拿身體做交易的時候，我坐不住了。在不可饒恕的罪惡面前，一味批評受害者，不光是欠了點人道主義同情，也本末倒置了。

倒不如說這些姑娘是在「賭」，她們賭自己可能還得起錢，畢竟她們好多人最初不過只借了幾千塊錢而已。她們也天真地相信只要錢還上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視頻就不會流出去。只可惜，在這個局裡，她們沒有絲毫勝算。放貸人掌握絕對的權力，只消引誘「小白兔」踏錯最初的一步，鏈條便開啟，女生們的命運就再也不能自主。

民生銀行那個被性騷擾的女員工，何嘗不也是陷入了註定會輸的局。居心不良的上司手握絕對的人事生殺大權，把它當作性脅迫的籌碼，拒絕就丟工作，接受便丟尊嚴。根本是赤裸裸的不平等交易。銀行女員工沒就範，還勇敢揭發了醜惡，勇氣可嘉，但她也早就丟了工作，成了潛規則的犧牲品。

那些誘惑女大學生的放貸者，那些猥瑣的老闆，營造的是帶著原罪的權力結構。主動入局也好，被動捲入也罷，一旦身陷其中，女性幾乎逃脫不了被盤剝、被傷害的命運，即便僥倖脫身，也一定是代價慘重。

裸貸的陷阱、職場的潛規則，讓脅迫性的情色交易之手伸向日常化的場合，罪惡變得觸手可及。這才是它們更深刻的罪惡所在。脅迫性情色交易越來越容易達成，可交換的東西越來越多，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公序良俗的流失。如果放任這樣的情況發生，這個世界還會好么？

這種擔心還真不是杞人憂天，有時候作惡的成本比我們想像中小多了。遭遇性騷擾的銀行女員工得來的「公道」就扭捏得很。銀行官方對涉事副總最初的處理意見是停職、停獎金、做檢查，對受害人只是表示「關切、支持、幫助」，並且強調二人沒有發生「實質性關係」。翻譯過來，就兩句話，這事兒不嚴重，這事兒跟公司沒關係。後來輿論憤怒不止，才又把人給開除。這麼敷衍了事，也難怪職場潛規則老是剎不住。要知道，在有些國家，敢搞職場性騷擾，有可能會被罰得找不到底褲，公司也脫不了干係。

不少女生借高利貸只是為了買化妝品和時髦的手機，說她們虛榮、自甘墮落，沒錯；一些職場女性也不像那個銀行女員工那麼勇敢有原則，默默接受了潛規則，甚至主動利用它上位、為自己謀取利益。我們有自尊的獨立女性，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做法。不過也該想想，這些虛榮和墮落，到底生長在什麼樣的社會氛圍里呢？

女性，特別是女性的容貌與身體，常有意無意地被當作商品，當作交換物，裸貸和職場性騷擾背後，默認的就是這種可惡的價值。

有些時候，消費和物化女性的行為談不上罪惡，卻更加日常，且更不易察覺。先不說別的，前不久，某寶測試圈子功能，規則是信用值達到多少多少，就可以進入名為「白領日記」或者「校園日記」的圈子裡，看到裡面漂亮姑娘的自拍。後來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倒沒覺得拉皮條是產品設計的本意，可是用「信用值」來換取窺視美女私房照的權力，這背後的邏輯，其實就是消費女性、物化女性。

光曉得痛心疾首地教育女孩要自尊自愛，卻絲毫不反思消費女性的社會文化，對盤剝女性的醜惡還很寬容，不好意思，難道我們穿越了么？世界女權運動轟轟烈烈兩百年，敢問哪國的婦女是這麼被解放的。

人都有虛榮心，都有慾望，克服多餘的虛榮和慾望，靠涵養、靠教育，也得靠社會層面的保護，保護姑娘們不輕易陷入那些血淋淋的局裡。不然的話，可不就是要讓那些個意志薄弱的女孩憑著一己之力，對抗整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么？你們說，這公平么？

（文/張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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