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古代文學簡論(之一)

齊魯古代文學簡論(之一)

——齊魯文學的美學思想與審美觀

 

張英基

 

摘要:齊魯古代文學內容豐富,藝術精湛。諸如神話傳說;詩歌《詩經·齊風》《詩經·曹風》《詩經·魯頌》以及齊魯歌謠;齊魯諸子散文《管子》《晏子春秋》《論語》《孟子》《墨子》《荀子》《孫子》;歷史散文《國語·齊語》《戰國策·齊策》及齊魯諸子寓言,等等,無不具有情感美、意境美、理趣美、形象美、音韻美、語言美和精練美等美學特徵。

 

關鍵詞:齊魯  文學  神話傳說  詩歌  散文  寓言

 

文學藝術作為一種獨特的精神現象,是人類所特有的智慧之花,是人文精神的載體,是人類有史以來為人而存在的不可分割的有機組成部分。一部浩瀚的文學藝術史,就是一部人類不斷地認識自己心靈歷程的形象化歷史。

中國古代文學藝術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精髓,也是世界文化藝術寶庫中的一顆顆璀璨的明珠。中國古典詩詞、曲賦、散文,博大精深,有很多傳世佳作,其思想內涵深刻,意存高遠,包含著很多哲理。學一點古典詩文,有利於陶冶情操,加強修養,豐富思想。古典詩文作為寶貴的精神食糧,不僅蘊含著崇高的人格美和深邃的智性美,更積澱著一個偉大民族永不磨滅的精魂。優秀的文學藝術作品可以使人在審美愉悅中完善人格,啟迪人的思想智慧,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凈化人的靈魂,促成人的政治思想、道德品行、文化趣味、人生態度、人格意志、性格稟賦的改變,使人們向著更高的人格境界升華。優秀的古典詩文是民族精神的教科書,它哺育了世世代代的中華兒女,為每一位炎黃子孫深深地打上了龍之傳人的烙印。二十一世紀教育呼喚創新型人才,但創新卻離不開優秀傳統思想文化的支撐,離不開優秀傳統思想文化的滋養。

齊魯古代文學內容豐富,藝術精湛。諸如神話傳說;詩歌《詩經·齊風》《詩經·曹風》《詩經·魯頌》以及齊魯歌謠;諸子散文《管子》《晏子春秋》《論語》《孟子》《墨子》《荀子》《孫子》;歷史散文《國語·齊語》《戰國策·齊策》;齊魯諸子寓言及漢代齊魯文學,等等,無不具有情感美、意境美、理趣美、形象美、音韻美、語言美和精練美等美學特徵。

  先秦兩漢時期,齊魯文學的美學思想與審美觀主要體現於詩文、樂舞之中,散見於諸子散文、歷史散文、諸子寓言等文獻典籍中。

齊魯諸子對美的認識,諸如真善美、假惡丑;自然美、社會美、藝術美;審美教育、審美欣賞、審美標準,等等,都有所論及。這些散玉碎金式的文字表述,雖然缺乏系統性,但卻以「仁」的思想將其各部分貫穿起來,構成獨特的美學體系,自立於中國美學史上。

孔子美學思想所涉及的對象、範圍相當廣泛,既有對自然美、社會美、文藝美的論述,又有對審美鑒賞、審美標準、審美教育的探討。

《論語》中的美學思想與審美觀,是「美」與「善」合一、「質」與「文」合一。其審美理想是以「和」為核心,講求協調、和諧、調和。美是一種精神愉悅,而並非單純的生理快感。孔子以「仁」為中心,運用「詩、禮、樂」的美育內涵達到教化的作用。「質」是人內在的道德品質,「文」是人外在的修飾。因此「文」與「質」的合一,就能達到美與善統一的理想境界。孔子的美學思想,體現於「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1),「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論語·泰伯》);以「達政」、「專對」(2)為目的的「思無邪」的論詩標準與詩可以「興、觀、群、怨」等論詩說(3);以善為美、以和為美、以充實為美的審美思想;以及「文與質」的融和、兼備等方面。

孔子是以「中、和」之美為審美標準的。「禮之用,和為貴。……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4);「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5);「堯曰:『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6)。凡此等等,歸納起來,「中」與「和」的主旨就是「中正」、「和諧」。

孔子還提出「中庸」這一概念:「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7)。意謂,中庸作為一種美德,是最好的了!但人們缺少它卻已很久了。在這裡,孔子用「中庸」表述了他的最高道德標準。孔子吸收前人的「中、和」思想,豐富了「中庸」的內涵及外延,形成其世界觀和方法論,強調矛盾既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協調、統一,要求認識事物、處理問題,做到執兩用中、無過無不及,「用其中」,恰到好處。用「中和」、「中庸」的原則評論詩樂,則要求詩樂的內容與形式的諸要素,都要適度,達到盡善盡美,和諧優美的程度。他讀《詩經·關雎》評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8)。「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言其和也」(9)。「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10)。都是說《關雎》哀樂適度,效果最好。反之,哀樂至極,不僅得不到應有的審美享受,而且還會傷害身心健康,走向反面。顯然,其審美標準,仍然是突出強調仁愛精神的。

 「思無邪」也是孔子論詩的一個標準。他評價《詩經》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11)。「思無邪」原出自《詩經·魯頌·駟》的最後一章。「思」字是句首語氣詞,沒有實在意義。「無邪」是描寫牧馬人放牧時,專心致志的神態。孔子引用來藉此讚美《詩經》的思想內容純正無邪,賦予了新意。《詩經》是經孔子選編整理而成冊的,為何僅入選三百零五首,而且皆能弦歌之?主要因為這些詩的思想內容符合孔子的仁愛道德原則。

孔子論美是從仁愛思想出發,緊扣善義,以善為美。他說:「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12)「里仁為美」,指居住處的鄰里相互友愛,具有善的美德,這就是美。《論語·顏淵》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論語·堯曰》載孔子回答子張「何為五美」時說:「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這也是以善為美,是緊扣仁的含義的。這說明孔子對美的本質的認識是側重於倫理道德方面的。孔子還認識到了美與善的差異,將美與善加以區分。《論語·八佾》載:「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他認為《韶》樂不僅形式很美,而且內容也很善。因為《韶》樂是歌頌舜之美德的,舜同堯一樣,實行仁愛,揖讓傳位,舉賢授能,用音樂表現這樣的內容,當然是「盡善」的。而《武》樂是歌頌周武王之武功的,只是形式極美,卻不具備盡善的內容。

孔子從仁愛出發,主張以修文德,感召矛盾對立的一方,遠至對少數民族的融合也是如此。周武王是用武力奪取天下的,所以孔子認為歌頌周武王的音樂,只是形式上很美,卻缺乏「盡善」的內容。在這裡,孔子把美與善涇渭分明地區別開來了,美取得了獨立的地位和價值。他最讚賞的是「盡善盡美」,善美統一,而只美不善,還不是最理想的。

孔子是一位酷愛和懂得詩歌、音樂的人,非常重視詩樂的社會作用。他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13)用「興觀群怨」四個字,把文學藝術的審美作用、教育作用、認識作用概括出來了,這對後人全面理解和把握文學藝術的作用,產生了深遠影響。他訓教其子孔鯉說:「不學詩,無以言。」(14)「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15)他不僅要求他的兒子、弟子努力學詩,而且強調要學以致用。他指出:「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16)由此可見,孔子雖然把文學藝術的審美娛樂作用「興」,放在了首位,但他更重視的是「事父」、「事君」的倫理道德教育作用和從政、外交、論辯等才幹增長的社會效用。

墨子主張兼愛、非攻、節用、刻苦、務實、重質,把是否有利於人,是否能興天下之利作為其價值取向,其思想主要代表了「農與工肆之人」的利益與願望。在先秦散文中,《墨子》以質樸無文著稱,其詩樂文藝美學觀念主張尚質,反對尚文。因此,墨家學派著書立說,均採用當時口語,不用修飾過的「文言」、「雅言」。其文風具有平易近人、娓娓道來的風格特點。墨家苦行儉樸,生命枯寂,其審美情趣本不易激發。《莊子·天下》批評墨子「生不歌,死不服」,說的就是這種情狀。所以,文獻典籍中絕無墨子及其弟子嘯詠、謳歌之載錄。墨子主張「非樂」,不好尚樂舞之事,更不關心載錄樂舞之文辭。墨子又是厭棄書籍的始作俑者。據《墨子·貴義》載錄,墨子南遊,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墨子解釋說,讀書人自然不敢廢棄書;但書多並不是好事,因為書多會導致民聽不均,違反精微之道,故不以書教人。《墨子·公孟》還載了墨子批評孔子博學《詩》《書》之事。這些均表明,墨子是「不盡信書」的。

《孟子》中的美學思想主要是講人格美及美感的共通性。孟子主張人性本善,善存乎人心,人性本善的思想指引著人們追求美的理想,其思想具有人本主義的精神;他認為對美的追求,並非上層人士所獨自享有,而應與廣大百姓所共同享之。孟子的民本思想,對於音樂藝術的推廣與普及起著積極的作用。孟子的思想重「義」,主張人性本善。弘揚「善」、「信」、「美」、「大」、「聖」、「神」的理想境界,使個體行為趨於美善,人格達到完美。

孟子在詩樂文藝美學方面提出了著名的「與民同樂」說,他所提倡的「以意逆志」、「知人論世」的讀詩、論詩方法,把先秦儒家的詩學思想提升到一個新的水平。其詩樂文藝美學思想總體上同孔子一樣,只是更注重著眼於詩樂的政治倫理美學價值。

「以意逆志」見於《孟子·萬章上》:「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以意逆志,是為得之。」意謂讀詩、論詩,不要拘泥於文字字面的意義,去妨害對詞句的理解,也不要拘泥於詞句的意義,去妨害對詩人創作用意的理解,只有以己之意,即以自身的體驗去推求作者的創作意圖,才能正確把握和領會詩歌的思想內容。孟子在《萬章上》中還分別以《詩經·小雅·北山》、《詩經·大雅·雲漢》為例,分析說明「以意逆志」法的具體運用。這對春秋戰國時盛行的斷章取義論詩風氣,無疑是理論上的一大進步。

《孟子·萬章下》說:「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意謂讀者要理解一首詩、一本書,必須了解其作者,要了解其作者,又必須了解其作者所處的時代或具體的環境。例如《孟子·告子下》中所載孟子對《詩經·小雅·小弁》《詩經·邶風·凱風》兩首詩的評論,有助於我們了解孟子是如何具體運用「知人論世」這一批評方法的。

《荀子》中的美學思想,著重討論了對於人的審美。齊國客卿荀子認為,人的美不在於外表,而在於內涵與品德上。人性本惡,故要靠後天不斷的修養才能趨於美善,以符合「禮」的要求。此外,荀子也非常重視「樂」的功能,音樂能對人的情感產生陶冶的積極作用,「樂」的功能產生了「和」的作用,發揮其美感教育,就能使社會更加融洽和諧。

稷下學士荀子在論及詩樂文藝美學方面提出:「詩言是其志也,書言是其事也,禮言是其行也,樂言是其和也」(17),他在前人「詩言志」的基礎上,明確提出了「詩以言志」、「樂以言和」的命題。他公開肯定了詩樂的特點,指出:「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無樂。」(18)在這裡,荀子不僅指出了詩樂的情感特點,而且還指出了詩樂的這一特點正是在滿足人類正常情感需要中形成的。荀子還特彆強調,詩樂的情感特點,又使得它在發揮社會教化作用時具有「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19)的特殊功效。他說:「聽其雅頌之聲,而志意得廣焉;執其干戚,習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庄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而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故樂者,出所以征誅也,入所以揖讓也。征誅揖讓,其義一也。出所以征誅,則莫不聽從;入所以揖讓,則莫不從服。故樂者,天下之大齊也,中和之紀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是先王立樂之術也。」(20)從《荀子》中大量的引詩看,他的確把詩樂視為禮義教化的載體,以詩證言,以詩言理。

 

注釋:

 

(1)《論語·述而》;

(2)《論語·子路》;

(3)《論語·陽貨》;

(4)《論語·學而》;

(5)《論語·子路》;

(6)《論語·堯曰》;

(7)《論語·雍也》;

(8)《論語·八佾》;

(9)何晏《論語集注》;

(10)朱熹《論語集解》

(11)《論語·為政》;

(12)《論語·里仁》;

(13)《論語·陽貨》;

(14)《論語·季氏》;

(15)《論語·陽貨》;

(16)《論語·子路》;

(17)《荀子·儒效》;

(18)《荀子·樂論》;

(19)同上;

(20)同上。

2004.7.19

張英基 2016-5-19收集整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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