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治中心的那些事
來自專欄歲月·靈魂
最近,湖北省武漢市江夏區新長征藝術學校的事鬧的沸沸揚揚,拜現在發達的網際網路絡所賜,昨天我終於也看到了那篇報道。
前兩天,我斷了很久聯繫的一位我在「跨性別矯治中心」的「病友」找到了我,專程來向我道歉。
「快五年了吧」,我問:「怎麼這個時候想起來聯繫我,來為那些陳年舊賬道歉?」
「良心不安」,她說:「當年我做的那些……」
「別說了!」我打斷她,「我不想再回憶一遍。」我接著說:「那些事,我不會原諒你。不過,我也不會怪你……畢竟在那種地方,環境的原因,也不全是你的錯。以後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聯繫了吧,對你對我都好。」她回答道:「你可要保重。據我所知的很多人,都自殺了……」
記得那個時候我已經在矯治中心待了兩個月,已經算那裡的「老病號」了。實際上,大部分被送進來的跨性別至多兩個月就會「治癒」回家。說是治癒,其實也不是治癒,只不過是在矯治中心的酷刑下屈服了而已。
而我遲遲不被放走的原因,就是因為表現「不夠積極」。每次有新人進來,按照「規矩」都是先要用拘束帶給她在床上綁上三天三夜的,每當這個時候,老病號往往為了表現「積極配合治療」的態度,都會幫著那裡的「護士」把新人按在床上,讓她不要反抗。而我每次只是站在旁邊看著,從來沒有動手「幫忙」。因此,我也就被定為表現不積極的典型。
在那裡,不管你有沒有失眠,是不是抑鬱,每天早晨都是要強迫吃下一些精神鎮定葯的。吃完了這種葯,人往往就會沒什麼精神,渾身也沒有力氣。現在想來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目的,讓你時時刻刻處在虛弱的狀態,沒有辦法反抗他們。
因為吃這種葯太難受,我們就商量一起瞞過護士不吃這種葯。當時每天吃藥時是互相檢查有沒有把藥片咽下去,我們就約定一起欺騙護士,然後偷偷的把葯吐出來……起初一切都很順利,護士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有一天,有一個人吐的葯被護士發現了。
一個男「大夫」帶著一群人進來,把我們圍住,問:「這是誰帶頭不吃藥的?」
大家都沉默了,沒有一個人敢回答。因為每一個人都清楚承擔這個責任意味著什麼。
就這樣過了5分鐘,一個人指著我,喊到:「是她帶的頭!」那個大夫就問其他人:「是她說的這樣嗎?」
大家隨聲附和……
本來這件事,並沒有一個所謂的帶頭人。是大家一起商量、一起做的。我也並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異口同聲的指認我,或許是因為我平時就被定為不好好配合治療的表率,講是我帶頭更有說服力;亦或是我只是一個替罪羊,只是一個巧合。
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但是我沒有反駁。我不反駁,是因為我知道在矯治中心沒有道理可講;我流眼淚,固然是因為我對於即將到來的懲罰的害怕,更是因為我萬萬沒想到出賣我的居然會是我平時視為共患難的好姐妹。
突然意識到,在矯治中心,人人都是自私的。為了不受到懲罰可以不擇手段的傷害他人。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姐妹……
後來,我就被拉到了「電擊治療室」,被電的死去活來。
再然後,我就被關到了單間,每天都被拘束帶綁在床上。
我因為這件事自殺了一次,可惜沒有成功,被救了回來。
然後我就絕食,試圖把自己餓死。他們就給我下鼻飼管,往我的胃裡灌食物……我的腸胃因此落下了病,直到現在還經常胃痛。
再後來,直到我離開矯治中心,我都被關在單間,變成了「試圖自殺的危險分子」幾乎每天都被綁在床上……
當初那位誣陷我的「病友」,就是這次找我的這個人。
其實我在那裡也做了許多違心的事,比如看到新被送進來的新人綁在床上受苦,我雖然沒有幫忙綁她,但是也冷眼旁觀。
所以說在那裡的人,每個人都有罪,不過是罪過的大小有一些區別,這其中的罪人,也包括我自己。
最近大家都在討論「豫章書院」、「楊永信」、還有新近的「新長征藝術學校」時,無不對它們恨之入骨,想被關在那裡的孩子們救出來。
可是救誰呢?誰又值得救?去過那裡的人誰敢說自己沒罪?誰敢拍著胸脯說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聽說當初和我一同在矯治中心裡的跨性別,出來以後很多都自殺了,也許就是因為他們的良心不安,無法寬恕自己吧……
而作為有罪之人的我,想來也沒有資格更不配得到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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