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那個會鼓掌的年輕人

來自專欄觀點很清奇

看王小波文章的一大樂趣，便是看他陰陽怪氣的諷刺中華傳統文化，從孔孟到程朱、從論語到封建禮教。

我猜他最看不慣的，是中國人幾千年習慣性的唯唯諾諾和懼上。哪怕新中國成立都快70年了，毛主席也早就領導我們站起來了，可是大部分人依然秉承幾千年的糟粕傳統。並且隨著社會發展、財富激增、階級固化，這種傳統還越來越有了市場。

【1】

中國的空姐文化放在世界範圍內看，都是一大特色。

明明是有著可愛臉蛋的小女生，經過幾個月的培訓成為空姐，上了飛機，就可以瞬間切換模式化的笑容，和故作親切的溫柔面貌。聽久了，還以為是SIRI的漢化版。

並且很多人就是吃這套，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他們坐著廉價的經濟艙，卻能在兩三小時內享受一回主子般的待遇，被一個個畫著濃妝的女孩左右服侍，噓寒問暖，連對話也要半蹲著、笑嘻嘻的沖著你輕聲細語，這種體驗著實划算。

但是年輕人可能不喜歡，起碼我不喜歡。大部分80後90後從小學習的是尊重和換位思考，而非卑躬屈膝。我們希望別人對我們的尊重或者仰慕，是出於我們的智慧、能力，而不是因為我花了多少錢。

否則，會有羞恥感。

好比一個大學者，因為我有錢，而誇我的文學修養在他之上，那我只會反思，是不是下午吃飯的時候得罪了他， 引發這樣的諷刺。

而今天，很多人已經分不清諷刺和恭維了。

【2】

空姐文化不僅在飛機上有，它還常見於各大公司。當部門老大入場時，肯定有人帶頭鼓掌，甚至他們會早早起身以示敬意，然後大家默契的跟隨著，一邊起身一邊拍起手來，像是復活節里的詭異儀式。

我們把熟悉這套規則的過程稱為「懂事了」。

所以每當此時，我除了懂事的起身鼓掌以外，還會換位猜測，去揣摩下那些接受掌聲的領導的心思：

他們會在意誰的鼓掌聲最大嗎？

他們是喜歡大家統一節奏的鼓掌，還是更偏愛雜亂無章的熱烈掌聲？

當他們首次成為領導並接受掌聲時，心裡是緊張多一些還是害臊多一些？

每當想起這些問題，我的臉上就會浮現起發自內心的笑容。同事們還都以為我特懂事，會來事兒。

【3】

我記得若干年前，剛入職國內某大型企業時，幾百個應屆生要迎接全公司最大的BOSS來講課。對於這種直接面對大領導的機會，某些中層小領導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為了博得大BOSS開心，同時展現自己組織能力的出眾，某個小領導就在授課的前天晚上，臨時調動所有應屆生到禮堂排練。而排練內容，主要是圍繞「領導入場時，大家如何鼓掌、如何喊口號」上。

那天的排練中，我們大致試了四五個方案，有些是這位小領導早就想好的，有些是他中途靈感偶然而來的。他也會換位思考，排練時會把自己想成大領導，然後親自入場，接受年輕人的掌聲。

當他聽到掌聲太雜亂時，便讓大家下一次換成有節拍的鼓掌。

等到下一次，大家好不容易學會踩著音樂的節奏鼓掌後，他又覺得這樣的掌聲太做作，領導可能覺得「不民主、太刻意」。於是又讓大家換回到原先雜亂的掌聲。

最後，幾套方案排練了幾次，仍不滿意。他沉思了一會兒，終於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大家最好能拍出有節奏的雜亂掌聲，既不顯得刻意整齊，又不顯得嘈雜無序」

對於這種要求，我是很敬佩的：能想出這種法子去迎合領導，我想這位中層幹部遲早也會成為大領導。過了幾年後，我當時的預測果然應驗了。

也不知道成了新的大BOSS以後，他入場時喜歡聽到的是整齊的掌聲，還是雜亂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