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閻連科?禁書作家閻連科的三個段子

如何評價閻連科?禁書作家閻連科的三個段子

來自專欄長河飲馬

閻連科總愛調侃自己的河南口音,還有白得不夠徹底、不夠漂亮的頭髮。按照米蘭·昆德拉的說法,幽默最大的功能,是讓所有被它接觸到的變得模稜兩可,而閻連科的幽默,也讓他所經歷的坎坷與苦難,爭議與榮耀,都變成了漫長的路上模糊不清的影子。

——蔣方舟

第一個段子

蔣方舟極崇拜和喜歡閻連科,認為他是好爸爸,好老公,很想當他的兒媳。但後來一打聽,這個位置已經有人佔據,她連稱遺憾。

第二個段子

閻連科回洛陽嵩縣老家村子,有發了財的發小托他寫個捧他的文,發到人民日報。操作勾兌需要的花費,不管十幾萬還是幾十萬,都由發小包攬。他還承諾,文章如果發表了,就把未來高速公路的出口,開在閻連科老家所在的這個大村莊。閻連科深覺荒唐,沒當回事。過幾年開車回家,發現高速公路已經建成了,出口開在離村莊很遠的荒郊野嶺。

第三個段子

閻連科和朋友去新疆遊玩,由於風景壯美,朋友拿的兩台相機,放了一台在草地上,拿著另一台且拍且走,草地上的那台相機就遺忘了。第二天回來找相機,相機被放在由好幾塊大石頭壘起的檯子上,這是為了讓閻連科和他的朋友更容易找到。閻連科不禁感慨,「這件事只能發生在新疆,而不會發生在中國其他任何地方,尤其是我自己的老家,河南。」

(我覺得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有點早了,如果不信,你現在把相機放在中國的任何一個地方試試。)

還有另外一個段子,但有點長。下面的內容可以不看了,如果你忙。

是閻連科去香港演講,介紹了自己出生的村莊在耙耬山脈的中部,也是河南版圖的中部。而河南又是中國版圖的中部,他覺得自己出生在了世界的中心(我覺得茶鎮才是全世界的中心)。這是一個神奇的村莊,雖然大部分人過年還吃不起餃子,但上個世紀就有人買了兩架飛機停在村莊里。這比趙本山買飛機要早幾十年,而且趙本山才只有一架。

在只有縣長級別才能配一部桑塔那的年代,村莊里也有人跑到上海,買了一部桑塔那,一路開回河南的村莊,引來十里八鄉的人們都來參觀。但開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下了大雨,村莊里的路被洪水沖毀,這輛著名的桑塔那從此就再也沒有開出過那家的院子。

提問環節中,被一個只有幾歲小女孩問:「你老家的村莊如此神奇,但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當了作家?」

提問引起成年人的哄堂大笑,連閻連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想,這個只有幾歲的小女孩,說出了閻連科作品一再被禁的某些秘密:大家心照不宣,悶聲發財,不管如何喪盡天良的壞事儘管埋頭做去,但不能說。因為這個村莊的太多事,都是只能做,而不能說的。

與莫言發現的人類秘密不同的是,閻連科發現的村莊的秘密,在村莊里卻人盡皆知。

如果讓我來替閻連科回答小女孩的問題,我也許會說,知識分子天然的依附性,在閻連科的寫作中,並沒有體現的那麼明顯和故意。

雖然閻連科自己也講過一段更像段子的話:「要是給我兩個億,再加上北京最好地段的一套大房子,讓我寫一個吹捧什麼的小說,我怎麼好拒絕?就算我拒絕了,老婆孩子也會罵我。」

他還說:「我們這一代作家的寫作目的,和莫言一樣都是為了逃離土地進入城市。如果給我一個中宣部長當,我也會放棄寫小說。我好好當官,讓大家寫出更好的小說。」

2017年度的「中國作家富豪榜」上,首富作家的年收入達到了驚人的12200萬,他才36歲。榜單上的許多作品我聞所未聞,作家也大多沒有聽說過名字,但榜單沒有閻連科和他的《炸裂志》。

我第一次讀到的閻連科作品是《夏日落》,講述的是一個新兵偷槍後,飲彈自盡的故事。閻連科早期作品裡的河南方言辭彙,夾裹在西化的句群里猝不及防、以及反覆出現時,那種相當彈牙的口感,令人記憶猶新。

"嘭的一聲,司馬藍要死了。司馬藍是村長,高壽到三十九歲,死亡哐當一下像瓦片樣落到他頭上。他就知道死是如期而至了。"從《日光流年》開始,閻連科開始突破由卡夫卡和博爾赫斯早已劃定的界限,有意消泯故事的因果。雖然語言蔓繞,狂想毫無節制,不顧一切的極致敘事里,卻也骨架分明,線索清晰。往複試驗多種,返本歸源,終於打通時間的線性原則,從此有意讓讀者陷入他敘事的圈套。

閻連科,這個被文學界普遍認為是莫言之後最有希望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作家,自創門派「神實主義」,被譽為荒誕現實主義大師。也是最受爭議、禁書最多的中國作家。

在中國古老的閱讀傳統里,「雪夜讀禁書,人生一快事。」歷來,禁書總是因禁而名,激起了讀者好奇心的反彈。早些年,中國有作家曾經願意用十萬元賄賂出版機構,來把他的小說禁掉。

但閻連科出書被禁,到了寫一本禁一本的程度,令人咂舌。我們來看看他的禁書:

《為人民服務》

《四書》

《丁庄夢》(艾滋病在中原農村的境況。)

《風雅頌》(北大教授覺得他影射、詆毀了北大,而對閻連科發出嚴厲指責。但北大最近發生的事情,和這本書里的故事所預言的很接近。)

歌德說,沒有勇氣就沒有藝術。藝術是殘酷的。納博科夫、勞倫斯、博爾赫斯、略薩、米勒、昆德拉、拉什迪和帕慕克,又有哪一個不曾被禁呢?

《炸裂志》寫了一個名叫炸裂的村莊,男人趴火車偷東西,女人去沿海一帶為權貴和富豪們,提供莞式服務。他們被縣裡樹為勤勞致富的典型,村莊呈現出核裂變般的成長,搖身一變成為了地球上最大的直轄市:一個靠人性里醜陋骯髒罪惡,堆砌而成的烏托邦。

這部作品,和其他所有作品一樣,讓閻連科及其作品充滿了爭議,身處漩渦。這個入圍了布克獎短名單的作家,離諾貝爾文學獎,也許只是一步之遙。

有人說,因為有《生死晶黃》,所以閻連科高出了劉震雲和余華;因為有《受活》,所以閻連科跟莫言打個平手;因為有《日光流年》,所以閻連科成為了閻連科。

但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評論家邵燕君,模仿張愛玲的「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代表官方,為閻連科的寫作打了一口活人棺材:「因為不懂,所以放肆」。

《炸裂志》被認為是「神實主義」的代表作,極盡了荒誕和幽默。

但是現實比小說更加精彩,這個時代的現實遠超了任何一個膽大妄為的小說家的想像力。

只有房價,它消弭了人類文明的一切程式,才是最偉大的神實主義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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