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05-30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漢西域副校尉陳湯

兩千年歲月的流轉而逝，日落月起，王朝更替，曾經強大的漢王朝也走入了歷史的洪流。

而物是人非，兩千年前的這句話，和這不滅的精神，卻一直傳到了今天：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一

漢宣帝時，匈奴內亂，五單于爭奪王位。單于，就是當時匈奴的部落首領，其中有一個叫呼韓邪單于的，率領整個部落歸順了漢朝。而這五個部落裡面實力最強者——郅支單于，趁著呼韓邪單于歸漢之際，合併了呼偈、堅昆、丁令其他三個部落，成為了一時的草原霸主。

因為不滿漢王朝交好呼韓邪單于，郅支單于囚禁了大漢的使節江乃始，還對使團百般侮辱。後來郅支單于還假意上書朝廷，表示要歸順漢朝，誰知道漢朝派使團到來之後，郅支單于又隨即殺死了漢使谷吉。

要知道，自古以來中華就是禮儀之邦，春秋之時已有明約，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如今郅支單于不止佯裝歸順，還斬殺來使，簡直是從里到表，一個大寫的「不服」。

大漢震怒了！這邊，郅支單于發現自己把事情惹大了，於是他想了一個好主意，至少他自己是這樣以為的，他跑到了中亞錫爾河北岸的康居。

我便辱你使團，殺你漢臣，欺你朝廷，你漢朝又能如何呢？

這裡離長安近萬里地，一路大漠黃沙，隔壁草原，千里無人，你漢朝又如何能過來呢？

郅支單于覺得自己這就安全了，覺得自己這就跑掉了。他甚至還優哉游哉，娶了康居王的女兒，帶著自己的部隊四處劫掠，攻城戰地，一副中亞之王的模樣。

他想，漢朝怎麼可能過來呢？

漢朝還真就過來了。

建昭三年，漢臣陳湯和甘延壽出使西域，他們看到郅支單于的部落日益強盛，很明顯已是大漢的隱患。陳湯想，如果就這麼去奏議朝廷，勢必會延誤戰機。二人商量著，便決定先斬後奏。說來也是神奇，陳湯脅迫甘延壽竟然假傳聖旨，調各國軍隊以及車師國戊己校尉屯田的官兵，胡漢合計四萬兵勢，兵分兩路，其一南道越過蔥領，從小道到大宛，其二從溫宿國出發，經北道進入赤谷，過了烏孫，直逼康居城下。

喂喂喂，你真覺得自己跑得掉嗎？

縱離長安萬里，我便萬里而來，縱大漠黃沙，戈壁草原，我便一路跑馬，頃刻兵臨城下。

沒辦法，這就是強大。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二

陳湯從來不畏懼戰爭，但他也不愚蠢，他熟知戰爭，也總是時刻在思考和準備著。

關於進攻的，關於防守的，不同的軍事防禦體系。

《漢書》上記載說，陳湯為人沉著勇敢有大謀，有很多策略，喜好建立卓越的功勛，每次經過都城小鎮，高山大河，常常要爬到高處去看一看。（湯為人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每過城邑山川，常登望。）

爬到了高處，你就能看到這個城鎮的戰略部署和軍事防禦，高高的山脈，縱橫的河流，城牆，要塞，塔樓和隘口……

這些軍事防禦體系，對於戰爭的起落是至關重要的。

不光是漢朝，放眼望去，在整個冷兵器的時代里，中國曆朝歷代的靜態軍事防禦體系都出奇的相似——線狀的長城和沿線的軍事聚落，以及點狀的要塞和城堡。

（長城沿線軍事聚落，圖片來源：參考文獻《軍事戰略要塞_嚴密完整的軍事防禦體系》）

三

先說長城，一種將農耕民族強大的生產力優勢轉化為軍事優勢的壁壘，群山上綿延不斷的城牆，集防禦、運輸和信息傳遞於一體。

先秦時，諸侯們就開始修建「長城」，就是為了抵禦中原諸侯昭然若揭的不服之心。楚文王開始構築長城，及楚靈王、楚平王兩代不斷完善。楚長城，又叫方城，利用山間的孔道來修建關隘，和群山在一起組成。而待秦一統六國後，也修築了對抗北方匈奴的秦長城，成為了中國歷史上最為知名的軍事防禦體系，秦長城，漢長城，甚至北魏的長城和沿長城軍鎮，在之後的時代里，長城或多或少地發揮著作用。

而明代的長城，可以說是長城防禦體系的巔峰，高大的城牆，林立的敵台烽燧，與之緊密配合的城堡要塞。以明代的山海關為例，長城防禦與軍事碉堡相互配合，形成了強大又堅實的防禦體系。這種蕩氣迴腸的防禦工事，一方面起到了實際的禦敵之用，一方面也以威嚴的象徵力量，彰顯了凜然不容侵犯的氣度。

明嘉靖《山海關志》記載，說是山海關段的長城是「共二十一里一百八十四步，高三丈二尺」（今測是高10米，寬7米），而山海關的城牆是周長八里一百三十七步四尺(4796米)，高四丈一尺（現實測平均高11.6米、厚10米），土築磚包其外。又說關口的護城河是「池（即護城河），周一千六百二十丈，闊十丈，深兩丈五尺（河寬四十五米）」。而與長城互為犄角，配合著大量的軍事聚落，南起渤海之濱的老龍頭北至燕山深處的26公里上，就設置了十大關隘，七座城堡，四十三座敵台，五十一座城台和一十四座烽火台。

（明海鎮長城形勝圖，圖片來源：參考文獻《軍事戰略要塞_嚴密完整的軍事防禦體系》）

不光是漢民族，當時的其他民族，也逐漸採用了「長城」和「長城沿線軍事聚落」配合防禦的軍事防禦體系。女真人的金王朝，修建了界壕和由此發展而來的金長城，並逐漸修築了配合長城的邊堡、屯兵堡和指揮城堡，用來傳遞信息，運輸戰士和物資，抵禦外來的襲擊。

而不同於線狀的長城配合軍事聚落的防禦體系，還有另一種點狀的防禦體系——便是依託地理位置的要塞和城堡。

城市堡壘一直是整個亞歐大陸上軍事防禦思維里核心的一部分，歐洲和日本的具有附屬農村的城堡，以及中國的建有寬厚城牆的都市，都是城市堡壘的體現的。城市堡壘既是一片小區域內政治、文化和經濟的聚集點，又是戰爭時避難和堅守的堡壘。和平時期，城市堡壘是城市，有商賈往來，有農民勞作，有詩人和歌者，而一旦戰爭來臨，人民進入城內，堅壁清野，集合物質，大門緊閉，士兵全副武裝地站上城樓，都市堡壘成了堅不可摧的要塞，敵人只能一次次地望樓興嘆，無功而返。

（蘇格蘭高地的艾琳多南城堡，圖片來源：Pixabay免費圖庫）

而城市和城堡，在選址的時候大多都是兼顧了經濟生產和戰略安全的，山脈、河流、道路和大海都會是軍事防禦中的重要因素。

長城築起鐵壁，都市便是要塞。

這神州的千里土地，即便敵人起了不服之心，也是寸步難行。

四

讓我們把思緒抽回來，回到最開始的故事，回到兩千年前的那個大風天。

那天，熟知軍事防禦的少年陳湯帶著軍隊到達郅支城外的都賴水上游，這裡離郅支單于的城，僅有三里地。

像往常一樣，陳湯跑上了最近的高地，在高地上觀察著郅支單于的城，看著看著他笑了，土堆的內城外是木製的外城和箭塔，輕易顯露出了城上射擊的盲點，沒有護城河，弓箭手也是一副鬆散的樣子，陳湯知道，這一戰，他已經贏了。

用弓箭逼退城外的騎兵，戰士手持著大盾作為掩護，在城外建立了壕溝和據點，用大火燒去外圍的箭塔和木質的城牆，漢軍就像砍瓜切菜那樣，突破了郅支單于最後的城。

史書記載，這一戰，郅支單于親自站在城樓上用弓箭迎擊漢軍，還有幾十位夫人，也拿起了長弓。

史書記載，這一戰，漢軍砍下了郅支單于的頭，拿回了漢朝使者的兩個符節以及谷吉等所帶的帛書。

史書記載，這一戰，漢軍斬殺了匈奴貴族一千五百一十八人，俘虜了一百四十五人，收降了一千多人；之後，漢朝把所有的俘虜都交給了參加戰爭的西域諸國。

歸朝，元帝大喜，甘延壽、陳湯假傳聖旨之罪，早就不是什麼事了。封陳湯關內侯，拜射聲校尉。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於一，昔有唐、虞，今有強漢。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逼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那天，年輕的陳湯寫下這樣的句子。

那天，錫爾河河岸的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