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人」的逆襲

「野蠻人」的逆襲

此篇給大家介紹一個語言學中已經提煉成真理的知識:語言不存在優劣之分。

生物學歷史上出現過種族主義者學者自編的謬論,語言學歷史上也出現過種族主義者。對生物學有所了解的人可能不會贊同人種在生物學上的優劣,但是對於語言,他未必會贊同語言也不存在優劣。這種類似種族主義者的語言學者歷史上出現過好幾次,每一次被「革命」了之後,過一段時間總會死灰復燃,直到現在還是會有。民間人士經常掛在嘴上說的「中文是最博大精深的」這種話也是一種折射。這種話不僅是民間人士會說,對外語或語言學歷史不甚了解的中文專業人士有一部分人也會這麼說。諷刺的是,歷史上每一次打破語言存在優劣這種說法的都是對當時被稱為野蠻人或未開化人的語言的發現與研究。所以我形象地稱其為「野蠻人的逆襲」。

第一次大逆襲是印度語言的逆襲。如果你看了葉斯帕森的『言語:その本質?発達及び起源』的話,你還會發現關於以前的人們是怎樣喜歡在研究語言上找「必然聯繫」的行為的內容。對於古代歐洲人,希臘語和拉丁語才是世界上結構最清楚,概念最清晰,語法體系最完備的語言(語言優劣論的雛形,也是造成至今部分西方語言學者喜歡用邏輯分析語言的原因之一)。在16世紀左右,歐洲開始入侵印度並慢慢殖民,那麼很多歐洲的傳教士以及學者接觸到了印度的古老語言梵語(サンスクリット,Sanskrit)。在當時的歐洲人看來,印度人就算不是原始部落那種未開化人,也算是一種「野蠻人」了吧,至少是相當落後的民族。但是對梵語的研究發現了一些令歐洲人大為震驚的事實,最先把這些事實以書面形式表述出來的是18世紀的威廉瓊斯(サーウィリアムジョーンズ,Sir William Jones),他這段表述過於經典,因此在語言學歷史上被引用了無數次,那麼在此我也引用一次。這段文字的日語版本我見過三個,這裡選用日文維基百科的版本(葉斯帕森那本書上第31頁的版本更文藝一點,但是我還是挑選簡潔易懂的)。

 サンスクリットは、その古さもさることながら、驚くべき構造をしている。ギリシャ語より完璧であり、ラテン語より豊富であり、そのどちらよりも精巧だが、動詞の起源や文法の様式において、これらの言語と偶然とはとても思えないほどの強い類似性を持っている。実際、その類似性の強さは、どんな言語學者でもその3言語をすべて調べれば、おそらくは既に消滅してしまった共通の祖語から派生したのだと信じずにはいられないくらいである。同様に、ギリシャ語やラテン語ほど顕著ではないが、ゴート語とケルト語も、他の言語との混合も見られるが、サンスクリットと同じ起源を持っていたと思われる。さらに、今日のテーマが古代ペルシャを論じるものであったなら、古代ペルシャ語を同じ仲間のリストに加えてもよかっただろう。

之後的施勒格爾(Schlegel)也是梵語研究者之一(這個施勒格爾很容易跟另外一個人名施萊歇爾搞混。具體參見本閑談最後的附加內容),他還把語言分成兩大類,一種是屈折語,還有一種是黏著語,不過我所知道範圍內,施勒格爾是發明了屈折一詞,黏著一詞根據葉斯帕森的說法,據說是洪堡所創(馬上就要講到這個人物)。梵語的研究打破了希臘語拉丁語是最優秀語言的神話。只不過,這次逆襲似乎沒有起到很大效果。原因之一便是研究梵語是通過梵語的文獻資料研究的,也就是它有自己的文字。而很多原始部落的民族,它們的語言是沒有文字的。

語言學史上有一個不得不提的人物,那就是洪堡(フンボルト,Humboldt)(也有人翻成洪堡特)。這個名字也像施勒格爾兄弟一樣,是一對兄弟。哥哥是威廉洪堡,弟弟是亞歷山大洪堡。這裡講的是哥哥威廉洪堡(弟弟是搞自然科學的)。洪堡在《論人類語言結構的差異》這篇緒論中的思想就提到了語言並不是物質也不是什麼物品。而且他還有一個思想很重要,他說雖然語言是單詞和語法組成的,但是切斷語言來機械地創造單詞和語法或者機械地按語法規則來組合語言,那其實是一種愚蠢的科學分析式的方式製造出來的死物。這些思想從側面反映了語言沒法像自然事物一樣拿來當自然科學研究。並且還反映了翻譯上的事實:除了人名還有一些因文化的不同而不存在的小型語言成分可以直譯之外,大片的直譯所翻譯出來的東西是一種死物,不是合格的翻譯,大多數情況下直譯本質上是拙劣翻譯的代名詞。除了那些傳教士,洪堡也許是世界上第一個研究了很多其他土著語言的學者。甚至他還先於施萊歇爾(シュライヘ,Schleicher)發現了當時三大語言類型之外的另一種類型,也就是抱合語(這個概念之後又被細分了)。可以說,洪堡是除一些傳教士之外的第一個「フィールドワーカー」(field worker)(關於フィールドワーカー,會在後面的日語音聲部分提到)。不過遺憾的是,洪堡也是語言優劣論的學者,雖然他說過即使最野蠻的民族的語言也不可批評和貶低其價值,但是他還是認為語言體系在完備這個概念上存在程度性。之後的施萊歇爾等其他語言學者也是認為屈折語比較先進,而且認為語言的變化有必然的進程,必然從孤立語形態經過黏著語形態最後「進化」到屈折語形態。從生物學「進化」一詞的世人誤解可以看出,其實他完全沒有理解生物學裡所講的進化一詞的真正涵義。據說施萊歇爾的很多思想來自於黑格爾,而黑格爾的東西我就不說了,有些都已經進入了歷史的垃圾桶。其實後來的很多哲學只要跟自然有關的東西,全部都可以說是隔靴搔癢,都是嚴重的越界行為。有一個跟施萊歇爾同時代的叫麥克斯繆勒(マックスミュラー,Friedrich Max Muller)的語言學者跟施萊歇爾一樣,都做過把語言學歸為自然科學的事情。還好當時有一個比較犀利的美國語言學者惠特尼(ホイットニー,William Dwight Whitney)批判了施萊歇爾和繆勒的做法。惠特尼可以說是繼承了洪堡若干思想的人,之前講到的著名語言學者薩丕爾也是傳承了惠特尼若干思想的人。包括後來大名鼎鼎的索緒爾(ソシュール,Ferdinandde Saussure)的思想也是受惠特尼啟發的。

歷史終於走到了美國人類文化學黃金時代。薩丕爾等人終於要登場了。野蠻人的第二波逆襲也將開始。這次的逆襲來自於美洲的土著。

在薩丕爾之前或者其同年代,也不是沒人研究過土著語言。但他們通常是帶有色眼鏡去研究的。比如他們發現土著很多語言里有音聲反覆現象,就拿人類幼兒時期在說話上經常出現反覆的現象來類比,通過這種類比說出土著人的語言還處於原始狀態等荒謬言論。還有比如很多土著的語言沒有統一性的概念名詞。比如土著人很可能對植物的名稱有幾千個細分的辭彙,但是卻沒有「植物」或「樹」這種統稱詞語。以此來攻擊土著人的思維還處於原始狀態,沒有現代人先進。所以語言也是落後的。其實反例到處都是,比如有些土著語言其實在某些方面更「先進」,比如有很多土著語言里甚至把太陽和月亮這兩個詞給統一成一個詞了,簡直頗有點布魯諾用恆星概念統一太陽和星星的氣勢。

知道薩丕爾的人應該不少,知道博厄斯的人估計要少一些。薩丕爾提出的融合指數等概念表明了語言類型沒有絕對的界限,而且語言在歷史上的變化各個方向都有,不一定非得從孤立語變向屈折語,而且有時候還會反覆循環地變化。薩丕爾的這些東西明顯使得他知名度得到了很大提高。博厄斯是薩丕爾的導師,可以說是美國文化人類學的創立者。他手下出過一批才華橫溢的學生。露絲本尼迪克特(ルースベネディクト,Ruth Benedict)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不知道本尼迪克特,那麼《菊與刀》總知道吧?本尼迪克特就是它的作者。(ruth這個常用於女性的名字以前都是翻成「露絲」的。不知道為什麼在本尼迪克特身上,國內要把它翻成「魯思」,譯者簡直毫無翻譯美感)博厄斯以及他的學生們很多都是美洲印第安土著語言的フィールドワーカー。博厄斯本人對美洲土著語言的博大了解可以讓人嘆為觀止。據平林幹郎的『サピアの言語論』里的介紹,薩丕爾的弟子史瓦迪緒(スワデッシュ,Morris Swadesh)講述過博厄斯和薩丕爾的一些事情。據他所說,博厄斯對於語言簡直無所不知。薩丕爾當時也算精通很多語言以及學習過很多語言學知識了,每一次薩丕爾提出覺得自己研究出的自認為是正確的東西或者覺得是無一例外的東西,均被博厄斯在美洲土著語言里找到的具體例子給駁倒了。從史瓦迪緒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喜歡強調語言的普遍性的學者,也許大多數都是沒有好好了解土著語言以及地球上其他語言的人。否則,我無法想像在了解了那麼多形形色色足夠奇葩的土著語言後還會堅持強調語言普遍性是怎樣的一種頑固,是怎樣的一種欲把語言學歸為自然科學的執著。

不過博厄斯雖然博聞多識,但是也提出過語言發音和環境有關係的比較搞笑的言論。他也提到過很多土著語言里單詞在句子中不可分性的特點是語言的初期形式等言論。然而,隨著後來的哈林頓(ハリントン,John PeabodyHarrington)等人的努力,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那些完全沒有文字的土著語言具有驚人的完備體系,無論是辭彙數量,還是音聲系統,還是語法體系都非常完備,足以跟任何一種印歐語系的語言匹敵。而在亞洲,也有金田一京助等人對日本土著居民阿伊努的語言以及文化的研究,他們發現曾被視為未開化的野蠻低等阿伊努族的語言不僅屬於一種複雜的抱合語,而且語言里居然還有文學價值不菲的長篇敘事詩。這哪裡稱得上劣等、低級。

語言優劣論者的思維跟人種優劣論者的思維是相似的。也許根源來自於歐洲中心主義。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把文明的發展程度無理地移到了物種的演化與語言中去。文明超級發達的民族的DNA跟土著人的DNA是沒有差別的。同樣,文明超級發達的民族的語言跟土著人的語言也是沒有「質」的差別的。其實從純生物角度來看,不同的物種之間雖然生命形式有簡單複雜的區別,但是本質上是沒有優劣的,本質都是自我複製的高分子巨型集合體。語言也是,我甚至可以說人類的語言跟其他物種的語言其實本質上也是沒有優劣的,都是信息交流的藝術形式,只是語言形式上有簡單複雜之分。而同為人類語言的各個語言,從每個語言整體來看,它們之間從整體上看就連形式上的差異都沒有了。

總之,語言沒有優劣在現代的語言學界已經是鐵一般的定論了。雖然對於語言學界的一些理論我頗有意見,但是對於這個定論,我完全贊成。這是一個深刻的定論。

對於拿數量詞的不發達或者什麼其他個別語言現象的不發達來企圖復辟語言優劣論的人,我只能說,這只是一種拿語言里的一個非常小的局部的不同來把問題誇大化的手段,其實很多土著語言的其他局部有很多要比發達文明人的語言更發達,所以這種微小的局部比較毫無意義。而對於拿一些近現代科學技術以及文化交流所帶來的信息爆炸導致的辭彙爆炸來說土著語言不具備這麼多爆炸的辭彙量,企圖復辟語言優劣論的人來說,我只想說,我在上面幾段已經說了這個問題,如果還沒看懂,可以看看千野榮一的『ことばの樹海』第76頁。

最後,從慣用也即語言習慣以及意識形態的不同的角度也能說明這個問題。我們小時候學習英語語法的時候,是多麼地討厭動詞的時態變形。大學裡的日語專業學生也是多麼地討厭日語的各種變形。我每一次都跟學生說,其實外國人學習中文也是很不習慣的,他們也是頗有怨言的。我們只是從小習慣了沒有什麼變形的中文而已,所以我們覺得變形分得那麼細好麻煩。但是外國人從小就習慣了細分的思維方式,他們一樣會覺得,中文要靠語境來區別語義或者總是靠詞語的排列順序來區分語義很讓人頭疼,他們會覺得每次都要這樣去思考好累。所以,對於每一個學外語的人來說,都會覺得「外語沒有自己的母語先進」。這就是一種語言存在優劣的錯覺。這種錯覺與前面講的歐洲中心主義一樣,也是就建立在一種「自我習慣為中心」的人類意識本能上的。對於土著人來說,如果他們有機會學習歐洲語言的話,他們才不會覺得歐洲語言先進呢。

課外閑談 洪堡or彭廣陸?

我在2014年教授日語語言學相關課程的時候,發現了國內《日語語言學》這本教材的緒論中,對於施萊歇爾的語言類型三分法有一段是這麼寫的:「這種形態學上的分類是相對的。日語用言的活用變化兼有屈折語的性質,英語和漢語的介詞又兼有黏著語的特點。一些學者還認為,英語、法語有向孤立語演變的跡象。」這段文字的最後那句話,在後面標有一個注釋的數字(其實是參考文獻的數字標號)。我翻到後面的參考文獻列表,發現這句話的文獻出處是北京大學日語專業彭廣陸教授寫的一篇名為《對日語黏著語說的再認識》的論文。我翻開這本教材的編者名單,想看看緒論這部分是誰寫的(這本教材很厚,所涉範圍很廣,所以是多個學校的老師合編的。),雖然從第一章到最後一章都有作者的名字,但是唯獨緒論這部分沒寫名字。 奇怪的地方是,彭廣陸教授的這篇論文,內容主要是日語的黏著語特點的再認識,不可能花大量篇幅去論證英語和法語的向孤立語轉變的現象,一般這種論文都是順帶提到英語法語的變化。所以,教材中的這句話不太可能是彭廣陸教授自己親自去研究的。那為什麼這篇論文里沒有標明這句話的原出處呢?(我上網搜了這篇論文,沒搜到免費電子版,搜到了京東的電子版,不過沒有標價錢,等我經過一系列註冊等折騰後,還是沒能閱讀到這篇論文。)還是說原作者去世後,在引用的時候就可以不標明了呢?就算是說原作者去世了好多年了,可以引用的時候不標明,那寫緒論這部分的教授在寫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學者認為」這種寫法,看上去完全就是在說英語法語的這個現象就是彭廣陸教授自己研究後發現的一樣。或許彭廣陸教授是知道原作者是誰的,但只是沒標出來而已。不過即便如此,我發現,對於語言學界的洪堡、格林伯格、博厄斯、薩丕爾、葉斯帕森等大師級的人物,國內好像很多日語語言學方向的一些教授並不知道。

英語有向孤立語轉變的跡象,這個現象不是現在才有的,幾百年前就有了(說不定還不止幾百年)。我特意把葉斯帕森的書翻了出來,找到了最早的作者,他是18世紀後期出生的德國洪堡大學的創始者洪堡(或許有更早的,但是我已無法得知,這僅僅是我所知範圍內最早的)。葉斯帕森在其著作里引用洪堡的片段如下:

(前略)かういふわけで英語の様な國語は、形式を次第に振り落して支那語の様な構造に近づいて來る。但昔の屈折の痕跡はいつ迄も殘るであらうし、高級な美質を発揮し得ること敢てドイツ語に劣らないといつてゐる(「差異」二八二ーー六頁)。(『言語:その本質?発達及び起源』p86)

為了照顧沒接觸過的同學,一些地方與現代表記相對應的部分我就標出來吧。

かういふ→こういう、様→よう、但→ただ、迄→まで、であらう→であろう、いつてゐる→いっている

所以,最近兩百年內,估計已經有不少學者曾經引用過或者研究過英語法語向孤立語轉變的現象,這絕對不是彭廣陸教授首創的。我覺得這本教材,要麼把「一些學者還認為」改寫為「一些學者提到過」,要麼就把後面的參考文獻那一條去掉或改為洪堡的著作比較妥當。

最後提一下,已經過時的語言三大類型的分類,有些人以為是洪堡首創,但其實是施萊歇爾(August Schleicher)首創。但是最早的「屈折」概念卻是施勒格爾(Schlegel)提出的。施勒格爾這名字容易和施萊歇爾混淆。根據日文維基百科的資料顯示,施勒格爾是一對兄弟。哥哥叫August Wilhelm von Schlegel,弟弟叫Karl Wilhelm Friedrich von Schlegel。哥哥的名字中也含有奧古斯特。葉斯帕森的書里因為有フリードリヒ(Friedrich),所以葉斯帕森說的明顯是弟弟。而我在《洪堡特語言哲學文集》中找到了葉斯帕森引用的洪堡的《差異》(這個《論人類語言結構的差異》,應該就是葉斯帕森說的《差異》,是洪堡有名的《論爪哇島的卡維語》中的緒論),書中433頁洪堡提到的應該是施勒格爾兄弟中的哥哥。奧古斯特施勒格爾和奧古斯特施萊歇爾很容易搞混、然後,如果你用中文的百度百科查一下,你會發現只能找到在世年月是1821-1868年的施萊歇爾(Schleicher),而找不到那對兄弟。洪堡毫無疑問是18世紀末出生的人,《差異》寫於1827-1829年,施萊歇爾(Schleicher)在洪堡寫書時還是個小孩。所以,很有可能是施勒格爾兄弟中的弟弟首創了「屈折」一詞,而語言類型三分法卻是施萊歇爾(Schleicher)提出的。

參考文獻

Edward.Sapir『言語――ことばの研究序説』1921安藤貞雄訳(1998) 岩波文庫

キャロベス?レアード『怒れる神との出會い――情熱の言語學者ハリントンの肖像』1992 一ノ瀬恵訳 三省堂

Lindsay J.Whaley『言語類型論入門――言語の普遍性と多様性』2006大堀壽夫 古賀裕章 山泉実訳 岩波書店

Otto.Jespersen『言語:その本質?発達及び起源』1922市川三喜?神保格訳 岩波書店

Stephen Jay.Gould『ダーウィン以來――進化論への招待』1995 ハヤカワ文庫

金田一京助『金田一京助全集』三省堂

千野栄一『ことばの樹海』1999青木社

平林幹郎『サピアの言語論』1993勁草書房

翟東娜主編 林洪潘鈞副主編《日語語言學》2006高等教育出版社

日文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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