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體魄 意若靈魂——短聯創作瑣談

  什麼叫短聯呢？我認為十五言以內的對聯則可稱為短聯。《對聯》雜誌刊載的《袖珍實用對聯》絕大多數是短聯。現就主要以「實用對聯」為例談談短聯的創作問題。

    《實用對聯》開辦之初，我曾寫過兩篇短文與大家切磋，即1996年第三期發的《組稿漫筆》和1997年第二期刊發的《改聯紀要》。時至今日，重讀如前探討還或許會有一些好處。

    今天重談有關古今平仄的問題。使用權強調側重新聲，但又不反對使用古調，也需將入聲字作為「機動字」（使矛盾轉化），宜今則今，宜古則古地靈活運用到創作實踐中，如此實行「雙規則」，不僅對於古聯鉤沉、繼承發展和對外交流有益，而且對於拓寬創作途徑也不無好處。

    還有一個需要提及的問題：我於1996年11月30日在《中國楹聯報》總190期以《古仄今平字有所變遷》為題發文，尚未引起楹聯界的廣泛注意，現重點摘抄於下：

    《新華字典》（1987年重排本）根據1985年《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對一部分異讀詞改定了字音。筆者曾對其中一些涉及到古仄今平聲的字進行了全面核查，現摘要公諸同好，以利參考。㈠「跡」jì（199頁），原陰平歸為去聲。㈡「績」jì（200頁），原陰平歸為去聲。㈢「脊」jǐ（197頁），原②讀陽平，「脊樑」意歸入上聲。㈣「槭」qì（364頁），原陰平歸為去聲。㈤「擲」zhì（590頁），原②讀陰平，歸為去聲。㈥「蔭」（536頁）yìn(538頁），原①讀陰平，「樹陰」意歸入「陰」（536）；現「蔭」只讀去聲。以上六字古調五入、一去，今音全歸為仄聲，今古平仄趨於一致。由此推知，國家語委會為了規範漢字讀音以利內外交流，正在不遺餘力地工作著。

    關於對聯格律問題，就貼近現實而言，對聯除詩律聯和聯律聯外，甚至局部違律而意境極佳者，也可破例稱之為非律聯。

    詩律聯者以律詩五、七言平仄譜為主，又可與四、六言等律聯結合組成多句聯。五言聯詩律譜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即詩律乙式為其一。又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即詩律甲式為其二。七言聯詩律譜如：「日月兩輪天地眼；詩書萬卷聖賢心」（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也即詩律乙式為其一。又如：「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也即詩律甲式為其二。另有七言詩律特定格如：「希望工程有希望；人民教育為人民」（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又有五言詩律特定格如：「文明創佳績；科技顯神功」（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二才均為拗救定型詩律聯。再舉一種特殊聯：「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門」（仄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此屬五言拗句（指上聯）第一字（與七言拗句第三字相同）必平而仄，拗而不救非詩律聯，當可類推歸入聯律聯。

    聯律聯則是由於他的語序與詩序與詩律聯不同，所以聲律也迥異。他們的共同特點是聯間音步平仄對仗嚴謹，但句內平仄交替相對而言較為寬鬆。請看以下三類聯：

    1、音步雙交替聯律聯  如：明代書法家董其昌的七言聯：「龍虎山中神仙客；天師府內宰相家」（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中間雙音步與前後音步相交替。又如：當代楹聯家華漢先生的七言聯：「且看旭日臨門早；又迎春風及第先」（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前端雙音步與後邊音步相交替。

    2、字詞單相間聯律聯  如：五言新春聯：「偉業千古秀；神州萬年春」（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又如：五言新婚聯：「鴻雁傳喜訊；金秋結良緣」（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此兩聯均為五言居中單相間。再如：七言述志聯：「海枯石爛心不變；地老天荒竟猶濃」（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後五言居單相間。

    3、長音步聯律聯  如：周恩來自勉聯：「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仄/OOO平/仄仄；平/OOO仄/平平），此聯內便包含有四字長音步片語。

    總之，聯律聯結構獨具特色，境界也並不一定比詩律聯差。

    前面大致談了一些撰聯的基本構件和重要框架；現在著重談一些有關短聯意境升華的具體作法，依次提供給大家，以求瑕疵相與析，優點共弘揚。

    一、境界涌胸間

    撰聯同寫文章一樣，首先要強調立意新，構思奇，切題；再加上兩聯間要緊密關聯但不重複。如拙詩《懷念毛澤東》之頷聯，則選取了「長徵到解放」和「經得起困難時期的嚴峻考驗」作題材，可謂構思出奇制勝。此詩便一吟而就：「馬背哼成天下白，冰崖吐出雪中紅」，瞬間，毛主席騎著高頭大馬從長征中走來，「天亮了，解放了！」1961年冬天那「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的情景也躍然面前。

    二、熟詞綴新句

    熟詞綴新句盡人皆知，寫出新意便可引人入勝。如2001年第四期《對聯》雜誌第四期所載拙作「袖珍」新婚聯：「喜慶華居，小院同開新酒宴；歡歌稔歲，新婚共醉小陽春」，便達到了高度的思想內涵與完美的藝術形式相統一。

    三、練意要明快

    「國奮民勤春意滿；時和世泰黨恩深」。是鄙人的典型春聯。「國家奮發，人民勤勞」；「時政諧和，社會穩定」，誠可謂春意盎然，黨恩浩蕩。「國奮民勤」一語雖系首創，但毫不生澀。

    四、調平仄始末

    有一聯稿是：「重教村莊年年富；讀書家庭代代賢」，「讀書家庭」和「村莊年年」不僅都是四連平失替，而且「家庭」與「村莊」失對，必須調換平仄並加以修改。先將「重教」移往下聯替去「讀書」全成「重教家庭」，再對出「尊師社會」作上聯主體，全聯便成為：「尊師社會年年富；重教家庭代代賢」了。這樣不但協調了聲律，而且使聯意得了升華，此便是重在一舉兩得。

    五、本喻體妥帖

    某作者撰稿「母九十壽聯」曰：「日照金萱榮九秩；天留寶婺享千秋」，上聯寫在太陽的照耀下，多年生草本植物繁盛——喻體與母親本體一致，無可非議。但下聯因用了「留」與「享」，使得本體與喻體錯雜（似乎此人就是女兒星），令人遺憾——只有改成「天懸寶婺耀千秋」，使博喻的第二喻體明晰才好，壽聯也因之顯得涵蓄優美。

    六、巧辭避合掌

    聯稿「尊師本是興邦道；重教方為富國梯」和「師生共譜興邦曲；院校同培治國才」。兩聯都有局部合掌之嫌。其一將上聯改成「尊師自是興華本」。其二將下聯改為「院校同培報國才」。這樣，兩聯都既增加了感情色彩又顯現出錯落美。

    七、懇切見真情

    聯稿有「希望工程雪送炭；荒蕪學業釜抽薪」，成語如此省略文理不通。增改成八言聯：「希望工程，雪中送炭；荒蕪學業，釜底抽薪」，即是和用「中」、「底」兩個方位詞點明事體的關鍵所在，使得聯語既熱忱又警覺，便充分體現出了扶貧助學的關愛之情。

    八、正格及扇對

    兩句式短聯十言以上者主要三種。

    十一言四、七句式，如：明代李東陽題「孔府大門聯」：「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同天並老，文章道德聖人家」，發端首先將孔子抬舉到了至高無上的名位；進而以「禮樂法度，道德行」去對「安定富足，尊貴榮華」又把公府門第和聖人家風烘托得淋漓盡致。清紀曉嵐重書時還增加了運墨藝術：富不盡頭和文章通達。

    十二言五、七句式，如：毛智漢「長城主題紀念聯」：「難得到長城，問天下奇觀有幾？不登非好漢，看老夫腳力如何？」上聯寫長城可謂中國歷史建築的第一奇觀，世界確也無幾。下聯用毛澤東「不到長城非好漢」典入化，激勵人們要像紅軍長征那樣，不僅要勇於登攀，而且要善於攀登。「難得到」和「不登非」生髮絕妙；兩聯又巧用設問，問而不答給人深省。

    如上兩聯（無論上聯或下聯），只要前後分句尾字平仄對立，則稱之為兩句式對聯之正格。反之，即前後兩分句尾字平仄相同，則是變格，也稱之為「扇對」。

    十三言六、七句式聯較為少見。

    九、三逗句聲律

    三逗句短聯擇舉兩例：十三言三句式短聯，如：郭沫若題「濟南辛棄疾祠聯」：「鐵板銅琶，繼東坡，高唱大江東去；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隨鴻雁南飛」，上聯概括了大詞人的創作特色；下聯揭示了他為抗金所做的努力。全聯體現出辛棄疾不只是一個才情曠代的詞客，還是一個百折不撓鬥士。十五言三句式短聯，如：鄙人擬題「陝西黃帝陵聯」：「億萬黎苗，刻骨銘心，奮發圖強同建樹；千秋功業，感恩戴德，精誠團結共承傳」，拙作力圖感召所有炎黃子孫，同心同德為復興中華千秋大業而奮爭。

    由此可知，三句式短聯的聲律與長聯平仄譜基本相同。即是以「下聯尾平收」和「上聯尾仄束」起，各分句尾字平仄每每先對後粘逆向相交替，此就移為多句聯馬蹄韻之正格。例一，便是從「飛」、「宋」逆向平仄互對起，又「宋」和「黍」仄仄相粘……。例二，便是從「傳」、「德」逆向平仄互對起，再「德」與「業」仄仄相粘如是（上聯也然）。

    總之，短聯上限十五言的顯著特徵是：其不僅俱有分句短長配製的內在跌宕美；而且還具有載體獨行裝飾的外觀整飭美。

    十、功夫在聯外

    既然作為詩朋聯友，即使未能博覽群書，也應學點文史知識和詩詞歌賦，求知絕不能似懂非懂，不然便會鬧出笑話來。有一作者投來如此聯稿：「歡歌家國《清平樂》；喜慶芝蘭《滿庭芳》。」究其原因，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清平」 有安定之意，該樂（lè）；可是「清平樂」（yuè）乃「漢樂府」的「清樂、平樂」之合稱，真讓人啼笑皆非。

    板橋先生用對聯論斷「藝術創作」令人欽佩。「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先生以此聯簡潔而生動地概括了他對藝術創作的兩個重要觀點。上聯用落去繁葉的秋樹比喻創作不枝不蔓，清晰簡潔；下聯以初春盛開的鮮花比喻作品要富於新意和充滿生機。聯語尤為可貴的是，他把屬於邏輯思維的藝術理論問題，用詩的竟象與畫的美感表現出來，使人們從中獲得有益的啟迪，頗值借鑒。

    作為一代聯人，我們只要堅信對聯形如體魄竟若靈魂這個正確理念，不斷辛勤礪練便會屢創佳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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