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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她有多悲涼,就有多繁華; 她有多凄清,就有多驕傲。 當你只看見她的清冷離苦,你就錯失了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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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真正魅力

來自女神書館

30:00

主播:留聲

(中央電視台專業配音員)

這是女神書館 民國女子的08期文章

她有多悲涼,就有多繁華

文| 香蕉魚

她說:「成名要趁早。」

二十歲,她名滿天下,從此將人生砍成兩半。

前頭,是父母、家庭、不堪回憶。

後頭,是名氣、婚姻、自在人生。

 

1938年,日本人打進上海,張愛玲留學的事被無限期耽擱。

 

戰火硝煙,鬼哭狼嚎,母親擔心張愛玲,便讓她過去住兩天。

 

一住就是兩個星期。

 

她吃過了晚飯才回到自己家中,繼母孫用蕃從樓上下來,問,「你到哪裡去了,走了那麼多天。」

 

她知道,這是繼母在明知故問。

 

 「我到媽媽那裡去了。」

 

你住到你媽媽那裡去了,應該給我說一聲。

 

張愛玲瞥了她一眼,「我跟爸爸說過了。」

 

孫用蕃一時氣急,「噢,對父親說了!你眼睛裡哪兒還有我呢?」

 

話音未落,一巴掌打在張愛玲臉上。本來白皙的臉頰上頓時紅暈顯現。

 

她正要以牙還牙,兩個老媽子跑過來拉住了她。

繼母覺得這沒還手的巴掌遲早要落到自己頭上,便瘋了似的,沒命地往樓上跑,嘴裡大喊著,「她打我,她打我。」

 

還沉浸在與母親共度好時光的張愛玲那裡會想到,繼母這一喊,卻為她喊來了一頓毒打。

 

被鴉片熏得睡眼迷離的父親,衝下樓來。她跌倒在地,任憑父親的拳打腳踢,耳邊儘是父親振振有詞的喊叫聲。

「你還會打人了,我打死你!」張愛玲毫無反抗之力,只好忍著痛。

 

事後,她攬鏡自照,全身傷痕纍纍,那個無數次想永遠離開這個家的念頭又開始頻頻閃光。

她去報了警,結果回來後,父親一個花瓶砸來,她歪了歪身子,花瓶擊中地面,碎成千萬片鋒利的瓷片。

父親恨她將家醜外揚,卻絲毫未顧及她身心受挫。

為了徹底阻止家醜的外泄,張愛玲被關了起來。

 

在那間樓下的空房間里,她時而看看前面,時而望望窗外的月光。

無助時,心裡的憤恨也多了起來,很像是無數只困獸撕扯著她的心,她甚至想到天上的飛機能直接丟個炸彈在自己家,一起同歸於盡才好。

 

日子久了,病痛的摧殘漸漸襲來。

由於父親不給吃藥,不給請醫生看病,她越來越病,常常渾身發燙,精神萎靡,差點死掉。

家裡老僕人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她提醒那位脾氣暴躁的父親:孩子病重,要是不得好死,出了事故,怕是要壞了家裡的名聲。

父親聽後,立即斟酌用藥,先是給張愛玲使用了消炎的抗生素針劑,注射幾次後,才保住性命。

 

剛保住性命的她,挑中了一個冷寂無風的黑夜,逃了出去。

 

家裡的老僕人曾提醒她,「千萬不可以走出這扇門呀!出去了就回不來了。」

 

她不打算回來了。

 

她在離家不遠處找到了一輛黃包車,跳上車駕,直奔母親黃逸梵去了。

 

她本以為逃離的父親,投奔了母親,生活便能好起來。

 

然而,過慣了紙醉金迷日子的母親,吃穿用度樣樣都必須是頂尖貨色,她的生活中,不僅僅平凡樸素的日常,還有各種舞會交集、名媛往來。

要參加,需一筆費用。

要閃亮登場,自己的保養又是一筆費用。

林林總總加合起來,母親是半分也勻不出給予別人的了。

 

張愛玲自己也說:

「問母親要錢,起初是親切有味的故事,可後來,在她窘境中三天兩天伸手向她要錢,為她的脾氣磨難著,為自己的忘恩負義磨難著,那些瑣碎的難堪,一點點地毀了我的愛。」

 

沒過多久,母親便提出一個兩全之策來:讓她早早嫁人。

 

張愛玲冷眼看了看少女的婚姻,對於她來說,那就是人生的地獄。

 

她不要嫁人,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考大學。

 

她開始補習並參加了後來的的英國倫敦大學遠東區的招生考試。

她成了第一名,獲得了去英國留學的資格。

 

可這時候太平洋戰爭爆發,她只好改讀香港大學。

 

雖是半路改道,她卻也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彷彿有什麼東西握在了手中。

 

在學校里,她學習極好。

她聽說在香港大學,成績優秀的學生,可以免費去英國牛津大學深造。

於是她放棄了社交,整天浸泡在圖書館裡。

 

她吃的少,穿得也隨便,可學習卻非同一般的優異。

一位歷史老師得知她家庭情況後,以私人名義給了她一筆「獎學金」,一共價值八百塊錢,還多是破破爛爛的五塊湊成。

 

她激動萬分,回家去與母分享。

母親說,「你先把錢放在我這裡。」

第二天,就把獎學金輸在了牌桌上。

得知此事的張愛玲,氣憤至極,有怒不敢言。「那是世界上最值錢的錢,可以支撐我一學期的生活費。」

 

母女二人關係從此破裂。

 

沒了獎學金,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她不知道。

母親也不願為她的事煩心了,最無助時,她跟著一位男友去了歐洲。

 

1942年夏天,日軍佔領香港,香港大學停辦了。

張愛玲這時正好大三,她出國深造的機會再次化為泡沫。

 

經歷了諸多坎坷,難道她的人生就一點希望沒有,註定被家國命運所牽連,所打壓?她不甘心。

 

她曾經離戰爭如此之近,曾經她與同學們躲在宿舍最下層黑漆漆的箱子間里,外面槍林彈雨,轟炸聲延綿不絕。

 

躲可以報命,卻報不了年輕學子的良心,幾天後,一些同學去防空總部領了證章,參加守城工作。張愛玲也去了。

 

母親遠在歐洲,父親或許仍在家裡吞雲吐霧。

她的這份選擇,註定她要與戰爭正面交鋒。

 

她想起駐紮在圖書館的時候,她找到一本《醒世姻緣》和《官場現形記》。

外頭火舌漫天,彈炮轟響,她卻埋頭閱讀,絲毫不想窗外恐怖景象。

 

這些難道不是痛苦,不是災禍嗎?

 

戰爭平息後,她與同學又去了「大學堂臨時醫院」當看護。

事情一天比一天多,心裡感到充實了嗎?她不敢說。

 

她心頭只有一點是明確的:繼續深造是絕無可能的了。

 

她寫信給母親求助,母親沒有錢給她,只回信說,「若現在嫁人,不僅可以不讀書,還可以用學費裝扮自己;繼續讀書,不僅沒有裝扮,還要為學費傷神。」

 

一邊是一無所有。

 

一邊是嫁了人就即可溫飽,豐衣足食。

 

她是名門之後,貴族身份,嫁一個滿當戶對的紈絝公子哥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

 

面對這份誘惑,她決定放棄。

她要回到上海,決定自己自食其力。

 

她一開始為報紙雜誌寫影評、書評。

後來收入穩定了,她便寫起了小說。

 

她不善交際,對於人情世故更是一頭霧水。

 

在多次投稿未中的情況下,她抱著自己的兩卷書稿,親自登門拜訪了周瘦雀先生。

這位《紫羅蘭》雜誌頗有影響力的主編端坐在張愛玲面前,細細品讀她的小說。

時不時便自說自話似的讚歎幾句。「一壁讀,一壁擊節。」

覺得它的風格像極了毛姆,又頗有紅樓風範。

 

不久,張愛玲的兩部《沉香屑》陸續登載。

張愛玲一戰成名。

 

不到一年時間,她一生中最傑出的幾部作品悉數發表了。

 

《傾城之戀》和《金鎖記》更把她推上了女作家的神壇。

 

紅極一時,她開始嘗到了生活的甜頭。

 

她年輕時無所依傍,現在她終於可以靠著手上這點技能,賺錢了。

 

頓時,她超越了雙親。

 

父母二人皆是靠著祖上遺產過活,享受了自個兒的,就沒有小輩的份兒了。

這不是自私自利,而是被錢迷了心竅,被無能逼出了冷血。

 

這時的她,為自己租了公寓,享受著新晉當紅炸雞子燈紅酒綠的社交生活,徹底揮別了20年來的屈辱與無助。

 

1943年,胡蘭成在南京養病,正在讀《天地》雜誌時忽然看見了張愛玲的小說《封鎖》。

他被文中精妙絕倫的描寫吸引,只覺得「世上當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於張愛玲的,便皆成為好」。

 

病癒後,他向《天地》雜誌主編蘇青要來了張愛玲的住址。

第一次登門拜訪,吃了閉門羹。

他不甘心,當即寫下自己名字和電話號碼從門縫裡塞進去。

張愛玲看到他字跡優美,話語誠懇,本來清高孤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她,一反常態,打電話過去,相約第二天回訪胡蘭成.

 

第二天,兩人相談甚歡。

他三十八歲,她二十四歲,談笑間不見年齡隔閡。

她身上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渾然天成的冷漠與驕傲,激起了他內心深處的卑微感。

為了掩飾內心的怯懦,他使出渾身解數吹噓自己的才華和見識。

 

他什麼都談,文學,音樂,詩詞歌賦,《紅樓夢》和《金瓶梅》,家鄉的風貌,童年的趣事,求學的悲苦,他把所有能講的,都講了。

目的只是為了填補張愛玲沉默寡言所製造的微妙氣氛。

 

他如數家珍地分析著她的小說,散文,甚至小小一篇舊文他都記得。

 

她覺得,他是懂她的。

 

一個懂字,讓張愛玲亂了陣腳。

 

胡蘭成多次拜訪張愛玲。

有一次,兩人春宵之後的早晨,她讓他提著鞋子輕手輕腳地離開,擔心被姑姑聽見。

他卻故意穿了皮鞋,擲地有聲地走出去,每走一步都讓她喜不自勝。

 

與原配離婚後,他向她求婚了。

 

她究竟要與什麼樣的胡蘭成結婚?

 

濃情蜜意的胡蘭成本人,聊得來的單純好友,還是那個每天出入南京汪偽政府辦公室的職員?

 

他並不是默默無聞的職員,而是為汪偽政府鞠躬盡瘁的小人物,他在汪偽集團的機關報《南華日報》當然主筆,每月賣國社論就得好幾篇。

 

戀愛時,已遭到姑姑的反對,嫁給他?不就帶上了被眾人唾罵的終生污點。

 

她瞥了他一眼,求婚人看起來完全沒有賣國賊的樣子。

 

她決定下嫁了,與他一起面對未來。

 

他是誰,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的。他與她琴瑟相合,足夠了。

 

1944年,兩人結為夫婦。

 

婚禮、喜宴都沒有。只有婚書一張,張愛玲的好友炎櫻是證婚人。

 

婚書上寫著,「胡蘭成與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後兩句是胡蘭成說的,如今已成形容理想的婚姻生活方式的經典說法。

 

然而,兩人只安穩了一年。

 

一年後,抗戰快結束了。

 

胡蘭成惶恐不安。

 

胡蘭成的焦慮,讓他分外渴求張愛玲的關懷。哪怕這份關懷是盲目的。

他很擔心日本人戰敗後,自己無處可去,張愛玲卻寬慰他,那時你變姓名,可叫張牽,或叫長招,天涯海角有我牽你招你。」

 

她為他算是耗盡了心思,家仇國恨擺在面前都不以為意。

 

戰爭結束後,胡蘭成開始流亡。

她居住在公寓里,要麼出來逛逛,看看他是否回來,要麼就是寫完稿之後,站在窗檯邊望望,遙看那天各一方的戀人究竟回來沒有?

 

最後他還是回來了,兩人四目相對,她內心激動卻不敢言。

反倒是他先說話。

可一開口卻是張愛玲最不想聽到的。

 

我在武漢娶了周姓女子。

 

張愛玲全身涼透。

可沒想到,這樣的事還有無數件。

他勾搭上的寡婦范秀美懷孕了要打胎,堂而皇之地找她出錢。

他想留住周護士,將她養在身邊,用的居然還是她的錢。

 

她去溫州找他,胡蘭成卻讓她給情敵畫畫,她描了幾筆,便放下了。

他忍不住多問幾句,她只好說,「我畫著畫著,只覺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來越像你,心裡好不震動,一陣難受就再也畫不下去了。」

 

她回上海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送她。

躑躅很久後,她讓他選擇,到底是與她在一起生活,還是混跡於眾多女人之間。

 

他支支吾吾,不願作答。

 

她懂了。

「我要你選擇,你到底不肯。」

 

她離開了他,卻無法徹底忘了他。

她時常擔心他獨自在外逃難過的不好,經常寄生活費給他。

他都照單全收了,中途還去了一趟上海,局勢動蕩,他要在張愛玲家借宿一晚。

當夜,兩人睡在各自的屋子裡。

早晨,他要走,她一把抱住他,淚水連連。

他大概覺得這個女人的一輩子就要葬送在他這裡了吧。

 

後來,他結束逃難,脫離危險,收到了張愛玲的一封信。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麻煩。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

 

隨信而至的,還有三十萬的生活費。

 

那是她年年月月孤獨地坐在書桌前寫的小說的稿費。

 

從此,兩人天各一方,互不相欠。

 

這次,他措手不及。

 

他數十年寫信來,她都不理會。

 

很多人都說胡蘭成害了張愛玲一輩子。

 

她為何會愛渣男這麼久,愛情不是一場對手戲嗎?

或者張小姐根本愛的是她自己在這段情中的情緒,不是人或愛情本身——意思是她極度自戀,愛的左右不過她自己。

 

這些都是畫蛇添足的解讀。

 

她愛他,願意為他付出,給他寄錢周全他的生活,何嘗是低三下四不對等了?

 

如果她在付出時,讓自己傷痕纍纍,千瘡百孔。

倒是可以斷定她對渣男上了癮,可我卻看到一個孤傲決絕的人,始終理智,甚至可以說是足智多謀地處理著自己的感情。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段感情會不一樣。

 

她選擇了他,便用不一樣的方式去對待。

 

她說,「愛得不徹底,恨得不徹底,忘記得不徹底,就連盲目得也不夠徹底。」

 

她最懂自己的感情,更忠於自己的選擇。

 

新中國成立後,她去了美國。

 

最初幾個月的窘迫生活後,她申請了「作家基金」,進入麥克道威爾文藝營生活。

這個被稱為「營地」的地方,風景秀麗,啼鶯婉轉,有價格低廉的旅館供經濟上不寬裕的藝術家們居住。

 

這在歐美並非怪事。

加拿大也有藝術家基金,申請通過後,便可以拿著預先得到的一筆錢,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居住,代價就是最終你得創作出藝術作品。

 

每天,張愛玲就在工作室里讀書、寫字,鮮少與人交流。

 

正是在這裡,她遇見了第二任丈夫賴雅。

 

初次相逢,她便覺得心頭一暖,「這張臉好像寫得很好的第一章,使人想看下去。」

 

幾次交談後,她了解到賴雅寫劇本,寫小說,賺了錢後盡數花掉。

他享受生活,旅行的勞累,聚餐的吵雜,他都不會介意。

她喜歡他的生活方式,半年後兩人結婚了。

 

有人覺得張愛玲的第二次婚姻是為了解決生計,其實並非如此。

 

她嫁給賴雅時,他手頭沒有多少錢,也不會過日子。

兩人都只能依靠著寫作,賺一點錢,聊以慰藉。

之後漫長的數十年里,情況也沒有好轉。

不過兩人苦中作樂的日子倒是過的很美好。

 

賴雅會因為她晚回家,而著急得報警。

 

她從外地回美國,漫天飄雪,天氣惡劣極了,她吃了他做的漢堡包和色拉。

休息了一會兒,他陪她在大風中去了國會圖書館。

 

他認為,這才是給張愛玲最好的洗塵禮物,因為書是她的精神食糧。

 

他懂她,也願意尊重她。

 

這時候的張愛玲中英文小說都寫,並且希望發表。

但她的作品並未獲得美國市場的青睞,她幾度投稿的英文小說也沒能及時出版。

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六十五歲的賴雅摔斷了股骨,加之中風數次,只能卧病在床,全靠張愛玲一人照料。

 

她嫁給他,是為了心靈的依靠。

 

一句「我喜歡他」足夠了。

 

她說,「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她是有愛的女子,也是重情的俠士。

 

她有恩必報,愛憎分明。

 

早年生活困苦,衣食無著,只有姑姑對她多番照顧,接濟她吃住,調教她精神。

 

四十年代,張愛玲紅透半邊天,姑姑從不當回事。

她自有自己的看法,「既然這麼出名了,相比總有點什麼東西吧?可是也說不定。一個人出名到了某一個程度,就有權利胡說八道了。」

 

何等犀利,何等通透,一語點醒張愛玲。

 

七十年代,她主動聯繫到姑姑,聽說姑姑身體抱恙。

她數次從美國匯款回來。

1980年代,晚了國際二十年的內地終於迎來了張愛玲熱。

她立即將國內著作版權委託給了姑姑,與其相關的版稅也全部贈與姑姑和姑父兩人。

 

1995年深秋,她去世。

去世之前,她立下了遺囑,將所有財產贈與宋淇夫婦。

原因是宋淇夫婦在她無依無靠的異國留居歲月中,夫婦兩幫她在香港新聞處找個了翻譯的工作,很多稿子也是夫婦兩幫助出版,間接改善了張愛玲與賴雅兩人的生活。

 

那麼「所有財產」,究竟是多少?

 

除了2.8萬美元的存款,還有銀行外幣存款32萬美金,換算過來大概是260多萬港幣。這在當時無論內地還是香港,都不是小數目。

如果張愛玲回國,輕輕鬆鬆就可以做一個百萬富翁。

 

她的好,細緻周全得讓人膽寒,慚愧。

 

她的狠,更讓人佩服得退避三舍。

 

父親對自己拳打腳踢, 把她關禁閉,又讓她差點病死,這一點一滴她都記得。

父親不讓家醜外揚,她就在父親每日必看的《大美晚報》上,用英文發表題目為《What a life,what a girl』s life》的文章,將自己的受虐經歷滴水不漏的曝光。

還故意略去了父親給她打針這一細節。

後來,她紅極一時,又在《天地》月號第十期發表《私語》,把整件事又細細梳理了一遍。

 

父親看後,憤怒至極,可又能怎樣?

 

1947年,母親再次回國,張愛玲得知後,立即去銀行將稿費換成了小金條,還沒等母親從旅行中舒口氣,她就登門造訪,說:

「感謝你以前為我花了這麼多錢,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現在還給你。」

 

說完,轉身就走。

 

弟弟張子靜平庸了一輩子,多次聯繫她,向她經濟求助,她都不予回應。

 

狠與決,算是淋漓盡致了。

 

母親年輕時成為了中國第一個出走的娜拉,卻還是逃不了家庭的羈絆。

張愛玲卻能在多年輾轉中,讓家庭這隻本來擒住她雙手雙腳,甚至連思想也禁錮住的怪獸,徹底縮到了身邊,成為她功成名後就後最聒噪牽強的註腳。

 

她與家裡,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了。

 

賴雅去世後,張愛玲的人生走到入晚年,她深居簡出,躲避著鄰里,最後連好閨蜜炎櫻也斷絕了聯繫。

 

如今的人經常感嘆,成年後失去頗多,無話不談的朋友接二連三地都成了陌生人,措辭里透著無奈,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張愛玲卻自動選擇了斷絕來往。

因為這時的炎櫻已經成為個矯情世故的老女人,一點沒了當年港大相識時的活潑秀麗了。

 

她多次寫信給張愛玲,她一封都沒回。

 

1993年,炎櫻再次寫信給她。

古稀之年的炎櫻在信里說:

「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一個美麗的女生?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美麗……我

父親沒有說過,兄弟沒有說過,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沒有說過,那我怎麼覺得自己美麗呢?」

 

她不斷剝離人生中的親朋好友,剩下的倍加珍視。

 

晚年的她,名氣日盛,五湖四海,皆是她的傳說。

 

這時的胡蘭成已旅居日本多年,很多書畫在日本紅了,自己國家這邊卻怎麼都紅火不起來。

這時他冒出頭來,在她名氣火爆的台灣文壇,大肆抒寫兩人的愛情故事,胡亂編造細節,自己文過飾非。

 

張愛玲對她與胡蘭成的事絕口不提,他卻在市場上大肆宣揚,天花亂墜。

引得文化界一片譴責之聲,周同在中華雜誌上發表《漢奸胡蘭成速回日本去!》,他才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台灣。

 

名氣沒蹭到,反而讓自己身敗名裂。

 

名氣,唉。

 

她年輕時,甚少為身外之物綁架。年老時更為澄澈自省,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該是什麼樣的,一刻都容不得別人扭曲、打擾。

她太過純粹,以至於給人一種光潔的鋒利之感,神似於一線白光刺破無盡黑夜。

 

她自己就是那束刺破了黑暗生活的光。

 

1995年9月,她感到自己大限將至,於是停止了進食。

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她安詳地躺在門邊的一張藍色毯子上,平生最愛打扮的她身著一件赭紅色旗袍,手腳自然平放,神情安詳。

 

她的一生不是垂直螺旋型上升的勵志大戲。

 

她為著自己的一時選擇,承受了不少痛苦。

卻依然順著選擇的起點,一路滑向未知的也充滿驚喜的終點。

 

逃離父親的家,她知道從此回不去了。

 

與母親共同生活不易,她選擇出國,到了香港戰火喧天,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選擇胡蘭成,她將一生背負姑息漢奸,不顧國讎家恨的罵名,她義無反顧,愛了。

 

她的一生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轉,不妥協,不後退。

 

她說:

「有些人很多機會相見的,卻總找借口推脫,想見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

有些話有很多機會說的,卻想著以後再說,要說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

有些事有很多機會做的,卻一天一天推遲,想做的時候卻發現沒機會了。

有些愛給了你很多機會,卻不在意沒在乎,想重視的時候已經沒機會愛了。」

 

人人都道你悲涼離苦,我卻覺得她是世間盛開最美的花朵,每次逃離,都是柳暗花明。

 

在她這樣的女子面前,生活也臣服腳下,聽任指揮。

館長說

今天是女神書館的第8期文章。

這個號里,

我們一直以認真負責的態度,再現一個又一個的歷史傳奇。

可以說,

關於歷代紅顏,

關於民國女子,

關於女性文化,

你看這一個號就夠了。

這裡沒有雞湯,

沒有空話與大話,

只有文藝的語言,詳實的史料,生動的敘述。

在文字的流淌間,

多年以前的傳奇,會一個接一個地復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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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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