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縱詩情，萬古文長青，他是光焰千秋的文壇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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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莫 涯

『 給生活一個文藝的角落 』

蘇東坡卧於江上小舟之中，飲酒正酣，醒而復醉，抬頭一望，但見夜空星滿，月華如練，天地有大美怎能不寄情填詞，捎予天仙？ 他趁酒興，遂唱詞一首道：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隨後，蘇軾逃走的消息不脛而走，負責監視的太守聞訊大驚，他有職責監視蘇軾不得越出他境。謠傳很快上達皇帝耳中，但隨後的發現讓他不禁啞然，蘇軾尚卧床未起，睡覺正酣。

這是蘇軾被貶黃州的第三個年頭。起伏坎坷的人生，並沒有讓蘇軾變成一個落魄沮喪的士子，相反，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體任自然，不羈豪放的東坡居士，正縱情於詩酒之間，徘徊於夜色闌珊，組織救兒會，捐錢濟民以渡時艱。

自由是官場人的奢侈品，案牘只能勞形而無法獲得人生的幸福。

黃州，在當時可謂是窮鄉僻壤，莽荒之地，但卻因為蘇軾的到來，終究少了幾分政治色彩，多了幾分光風霽月。此時被貶於此的蘇軾，卻早已脫下文人的長袍改換農夫的短褂，自耕於東坡之上，過著「棋罷不知人換世」，「路暗迷人百種花」的恬淡生活。「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遠離那個黑暗的官場，來赴詩酒田園的約定。

蘇軾享受這種生活，在黃州此地，他可以笑，可以歌，可以醉酒，也可以像農民一樣耕作。在他心裡，也許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媲美黃州這樣一個創作的靈感地吧。在這裡，他給後世留下了四篇最富才情與哲理的作品：一首詞，兩篇賦，一篇《記承天寺夜遊》。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任何的詩解都將在蘇軾這首詞面前黯然失色，他的境界絕非我輩可堪抬首仰望。

《赤壁賦》乃用賦體所寫，沒有刻意的入韻，只求自然的流瀉，那是七月十六的仲夏之夜。

此時的蘇軾正與友人乘舟在赤壁遊覽，清風打江面吹來，水面平靜不生一點漪漣。一會兒，一輪明月出現在東山之上，徘徊於北斗星和牽牛星之間。白霧沆碭，水光與霧氣相接。駕一葉扁舟，在白茫茫的江面上，頓時有羽化登仙的快感。

二人飲酒正酣，手拍著船舷開始唱歌。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來此同游的朋友里，有一人善吹簫，大家以歌和之。簫聲悲鳴，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連孤舟上的寡婦都為之哭泣，水中的魚兒也為之感動。

蘇軾的一位朋友，感嘆歷史的滄桑與自我的渺小，覺得人生如夢，虛幻不實，俯仰之間，已為陳跡，實在不如東去的江流，浩浩蕩蕩，長生不息。滾滾東去的江流，淘盡了多少英雄好漢，如今他們都已化作一抔黃土，千古江山，物換星移，時空變幻，離合聚散，怎能不令人慨嘆，如果可以遨遊太空，飛向月宮，也許就不會再那麼悲愁。

蘇軾安慰朋友道：「你看江水與明月，水不斷流去，可水依舊在此；月圓月缺，但是月亮依舊是那個月亮。你來看宇宙的時空變化，它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一彈指就有六十剎那，何曾有片刻停留？可是你若從宇宙中不變化的一點來看，正像這水流與明月的依舊，萬物和我們都將是不朽。你又何必去羨慕那江水呢？

而且，天地之間，萬事萬物各有其主，如果不是我們的東西，又何必據而有之。別忘了，我們還有江上的清風，還有山間的明月，供我們把盞享受。天地造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此刻，大家在這樣的月夜有此身心遊玩，不也是極好的么？ 三個月後，蘇軾又寫了一篇《後赤壁賦》，一樣的風月，一樣的情懷，一樣的人生的歌。

蘇軾後來在黃州渡過了四年的貶謫生活。他的一生坎坎坷坷，遭貶謫不斷，官場的失意，卻造就了文壇的蜚聲。

蘇軾一生有三個女人相繼陪伴：王弗、王潤之，王朝雲，而這三個人又都先後離蘇軾而去。晚年的蘇軾生活不無凄涼，「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長伴身側的詩書能否慰藉他坎坷的一生？「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蘇軾的一生給我們留下了（現保存有）墨跡題跋六百件、書簡約計八百通，還有兩千七百多首詩作，可謂萬古長青。

林語堂曾這樣不無溫情地評價蘇軾：「蘇東坡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一個百姓的朋友、一個大文豪、大書法家、創新的畫家、造酒試驗家、一個工程師、一個憎恨清教徒主義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個皇帝的秘書、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專唱反調的人。一個月夜徘徊者、一個詩人、一個小丑。但是這還不足以道出蘇東坡的全部……蘇東坡比中國其他的詩人更具有多面性天才的豐富感、變化感和幽默感，智能優異，心靈卻像天真的小孩——這種混合等於耶穌所謂蛇的智慧加上鴿子的溫文。」

文壇流星壽止六十四，而其文其人光焰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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