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芮成鋼專訪任志強之文字版 - 微光復甦 - 博客

05-30

芮成鋼：您把我們這次做專訪的消息放到微博上是嗎？

任志強：我把它發到微博上，結果很人多來回復，但關心我的不多，關心你的比較多。

芮成鋼：他們都跟你說什麼？對這次採訪有什麼樣的預期？

任志強：他們有的問要採訪什麼內容，我說我不知道；有的說很期待。

芮成鋼：你剛才說到他們提醒你要小心我，指的小心什麼呢？

任志強：小心你就是說，小心我不要上新聞媒體的當。因為大家在微博上最典型的一個說法是，過去被媒體扭曲了。

芮成鋼：最近說，說你一直說房價要漲，現在改口，這個可能會跌，這個有曲解嗎？

任志強：有曲解。

芮成鋼：哪兒曲解了？

任志強：我從來都說房價按市場供求的關係和我們城市化的速度以及人口的結構來決定，它一定是持續上漲的，今天我也不改這個口。但是說應該適合降價是因為政府出台了一些措施，希望在這個時候降低一些商品房的價格，那麼我認為如果不降價，可能會出台更加不太符合於市場經濟規律的一些措施。因此我建議大家降價，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芮成鋼：是你建議大家降價，還是說你覺得房價會降？

任志強：王石第一次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我們中城聯盟給他慶功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你應該公開地宣布降價，這樣的話就可以讓市場和政府對房價有一個重新的認識，和對開發商有一個重新的認識。這樣的話有可能有利於長期的經濟發展。

芮成鋼：你說的建議給大家講講，建議同行們降價？

任志強：對。我在中城聯盟任輪值主席，我也特別提出希望中城聯盟的人集體能用中城聯盟的名義去降價。

芮成鋼：但是大家對你的這個倡議反應如何呢？是響應還是？

任志強：當時開會的時候是個總經理會，總經理大部分人都不太願意用聯盟的名義。所以我就以個人名義在博客上專門說了

芮成鋼：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個人的建議也好，您個人的倡議也好，您覺得降對各方面都好

，符合各方面的利益。

任志強：對

芮成鋼：但實際情況您覺得會不會降？

任志強：實際情況是已經降了，只是降的時候我反映不一樣。比如說我後來碰到了，雖然當時我跟王石說話的時候王石沒太同意，實際上從總體上看，王石已經向萬科在重點城市的項目做了一些價格調整。萬科在中國來說可是最大的住宅開發公司，它大概要佔到1.5到2的比重。在每個地區裡頭對當地的價格的影響是巨大的，因為它數量大。

芮成鋼：但是目前這一輪降價，您覺得走勢在包括政府的調控，地產商自己的應對這個博弈過程當中，這個走勢會怎麼走？

任志強：政府的核心意思不是讓價格嘩啦嘩啦往下跌，而是希望他穩定在一個程度上，不要讓它上漲的速度過快，這是它的核心意思。我覺得不要看是不是所有的都降價，而核心的還要看這幾個重點城市是不是要降價，這個矛盾我覺得下一部分還會比較突出。為什麼這麼理解呢？就是今年實際上土地供應量和去年相比是增加很多的，國土資源部放了很多的地，但現在資源匹配不平衡，不平衡就是在二三線或者四線城市裡土地供應量加大，有的翻了百分之百了。但在一線城市、或者說原來房價就很高的城市裡頭，供應量沒有增加，比如說北京

。可能完成任務的，它按總體指標來說，它可能完成了很多了，但是在商品房上大概只完成了20%到30%的土地供應量。可是時間已經過半了，那意味著他在下一步的時候仍然會遇到供求關係的矛盾。比如在上海

，土地供應量沒有完成，有些流拍了，有些沒有人買，再加上他的庫存，增加了也就是五六百萬，五六百萬對它來說，也是高峰期的兩個月的銷售量，仍然是一個很低的庫存

芮成鋼：公眾比較熟悉的這些地產商們，大家在媒體上關注比較多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一些自己的的噱頭也好，或者自己的特長也好

或者是愛好也好。比如說潘石屹，我們都很熟悉，好像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業餘攝影師，到哪裡都帶照相機，這個形象。比如說馮侖，經常會想一些高深莫測的東西，似乎更像社會學者。還有些人像王石這樣去登山，身體上受到了很多考驗。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一個標籤，你覺得你的標籤是什麼？

任志強：我的標籤就是雷人語言嘛。可能就是因為我在說的內容上可能要比他們多一些。你比如說王石是爬山的，我是打橋牌的，我是全國橋牌的協議會副主席

我們拿了一次世界冠軍，一個隊裡頭有6個隊員4個是我的隊員。那麼，拿了一次威尼斯杯的世界冠軍，在全世界都寫在大版的頭版頭條。可是到了中國，只有這麼大一個豆腐塊

芮成鋼：我的地產商朋友很多熟人也很多，有很多人自我解嘲，都願意把自己說成是知識分子，你覺得你也是這樣一個人嗎？

任志強：我不是。我是初中沒畢業，以後上了部校，雖然一開始拿個中專，拿個大專。因為高校大專了，高校算大專了然後再到人大去混了一個叫在職研究生的學歷，沒有學位，應該說是很沒文化、很沒有知識的一個人，剩下的完全就是靠自學了。所以我從來不把自己當成知識分子，但是我很願意大家說我有經濟學家的頭腦。中國改革基金會在90年代初期成立的時候，安志文先生是主管，他是國家發改委的主任，我是最大一戶，我捐了一千九百多萬

。那個時候我們為什麼要贊助它呢？我們就是要加強和經濟學的聯繫，讓他們更多的經濟學家能對中國的宏觀改革提出更好的建議，這就是說，我們可能沒注意去干那些吸引眼球的東西。比如潘石屹演的電影他就成演員了，他就是吸引眼球的。但是我們沒有去干這個事。

芮成鋼：把你自己概括一下。因為媒體會把你定位成一個似乎是一個很精英化、不顧老百姓死活、只給富人蓋房子、賺暴利的這樣一種商人，實際上骨子裡面真實的你，還原一個真實的任志強，你應該是一個有責任感、做事情很認真、一直在不斷地在學習的一個業內人士。

任志強：不光是這樣。我們可以看到，演變過程是，一就要是馮侖說的網上調查的結果：我是中國人最想打的人，然後又變成了，第二年又變成了人民公敵，第三年又變成了女孩子最想嫁的人。就是大家覺得我在說實話，我沒有騙別人。那麼這種演變過程，恰恰說明的這個中國歷史發展過程中都有這樣的演變過程。

芮成鋼：你現在個人的年薪，跟其他的幾位比起來，您剛才說很多年前就已經是700多萬。

任志強：年薪這個事，我應該說跟他們都沒法比。我是個國有企業，那現在我是按國有企業的管理辦法，我實際上工資可能不到70萬，60多萬。

芮成鋼：60多萬年薪。獎金呢？

任志強：獎金都包括在內的，所有的獎金都包括在內。年薪大概只有二十幾萬，加上各類獎金獎勵以後一共是60多萬。

芮成鋼：一套崑崙公寓的房子多少錢？

任志強：一套崑崙公寓的房子貴的大概要八千多萬。

芮成鋼：但是你個人的年薪全都加起來一年60萬左右，你干多少年才能買一套這樣的房子？

任志強：我買不起，我也不敢去買。我那只是給尖端一些客人提供服務的一個情況，就是奢侈性品牌一定要有一個消費群體去享受的，但是它絕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

被稱為「地產大嘴」的任志強，常常出現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經典語句，甚至很多驚天地，泣鬼神的話都出自他口，比如像「買不起房為什麼不回農村」「我是商人，不考慮窮人」等。這些驚人的言語點起了很多人心中的怒火，但是卻一針見血地對樓市做出了評價。讓我們去看看任志強的經典語錄里都有哪樣的一些話吧。

很多消費者認為，任志強是唱高房價的背後推手，他的很多語言在推高房價的同時，也嚴重傷害了老百姓的心靈。早在2008年亞洲論壇年會的「對話房地產」會議上，任志強就狂言「對真正有錢的人來說房價還不夠高」，同時表示「房子就是修給有錢人住的」，當時引來罵聲一片。在2009年3月，在解釋房價為什麼會再次上漲時，他表示：「中國人太有錢，房子太便宜」，並解釋道，中國30歲以下的買房佔比高達30%以上，遠遠高於歐美國家，這證明，這些中國的年輕人的父母還很有錢，市場潛力還很巨大。同年7月，在一次網友見面會上，任志強在解釋當月全國房價環比增長7%時高調解釋：「工資在漲，GDP在漲，房價不漲就不對」。並宣傳，當前的住房價格並不高，並沒有出現任何泡沫，發表經典語言，「粉絲賣到魚翅的價格才叫泡沫」。2010年1月，當被某都市報記者問道，為什麼他修的房子如此之貴時，他表示，「我是商人，不考慮窮人」，「買不起房為什麼不回農村」，引起強大的社會轟動。當被廣大消費者要求拿出行業利潤時，任志強更是一語驚人，強調「公布開發商成本等於讓男人公布老婆的三圍數據」。引起一片嘩然。但是，也有很多觀眾認為，任志強一針見血，用粗俗的語言說出了最現實的話，將他視作《皇帝的新衣》里那個說真話的小孩。

芮成鋼：你不認為自己是個偏激的人？

任志強：我覺得我不是偏激。如果所有人都怕偏激，而不敢去分析矛盾的深處的東西的話，也可能就找不到真理了。我不一定說對了，但是我起碼我覺得這個研究方向上來說，它應該引起重視。

芮成鋼：但是你說一句房子是給富人蓋的，不是給窮人蓋的

任志強：那馬上有轉載了一大堆

芮成鋼：還有一句話，別人跟我說說是你說的，房地產在中國就是一個暴利行業。

任志強：不對，這個是在一個品牌的會議上，我說品牌的企業就應該是暴利，因為維持暴利的費用是很高，比如我當時舉了LV，那它維持品牌的效應是非常非常高的，因此它一定是暴利。所以是說品牌，那個會本身就是一個關於品牌的討論會。

芮成鋼：聽聽你對一些國際時事的評論。手機用IPHONE

用IPAD寫微博，蘋果最近議論得比較多，原來是萬眾頂禮膜拜的這麼一個企業、偉大的企業，最近又出現一個天線門等等等等。最近又聽到BP公司，其實BP公司英國石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至少對美國來說是人民公敵，您看到這些信息的時候，您對這些企業家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英雄惜英雄，或者是特殊的理解？任志強：你舉了很多例子，但是我還想舉個例子，就是豐田這次在美國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但現在最後的結論是，鑒定結論是大多數是因為司機的原因造成的事故，而和豐田汽車本身沒有關係。那麼就是並不能看報道來證明這個企業一定是這樣或者一定是那樣。比如說喬布斯，也可能這個人死了以後（蘋果公司）它沒有第二代的生產能力，或者是創新能力，那都有可能。但是現在起碼你要承認它已經存在的現實。我們的觀眾、或者老百姓可能更關心的是這個人有什麼缺點，別人關心得更多是有什麼優點。作為一個企業家來說，一個企業能不能做到鐵打的營房流水的兵是很重要的。我想英國石油公司，如果它良好的企業文化和它的敬業精神在的話，它可以東山再起。

芮成鋼：我看到有報道說，美國的，包括一些發達國家，利潤率都很薄，都很公開，都在6%左右，我自己個人也認識一些歐美的做地產的朋友，確實好像沒有中國那種熱火朝天的幹勁。

任志強：那你就說錯了，大部分基金投入會6到8，如果養老基金連6到8都沒有的話，美國就不會有這麼多基金去參與房地產了。比較穩定的是6到8，那麼在新房生產的時候，通常要到15，保障性住房，國家規定的要不然人們就不去做了。我們現在大概平均像你說的，2004年的宏觀經濟調查，就是普查，經濟年報普查我們大概只有6.4，全行業如果你按上市公司的報表，把所有的上市公司的報表集合起來，另外上市公司都算上了，不到8。這個利潤率實際上是很低的，但是從毛利率看，它好像很高，毛利率是指什麼呢？是指這個東西的賣價和它的成本相比之間的空間，比如說我舉個例子，一萬塊錢房子，可能我的成本只有七千多，中間有三千塊錢的空間，意思就是我可能有接近於30%的毛利率，比如扣掉5.5的稅，那就是還有24左右，這就是我們公布的報告。但是24要分成三年，因為我這一個產品生產是三年周期生產的，那每年就剩8%了，沒有一個是不算周期的，它會覺得你的24是很高的暴利，可是別人覺得可能是兩分鐘生產一台電視機。8分鐘生產一台汽車，而我們要三年或四年時間才可以完成一個項目。而我的資金在一開始買地的時候50%就投入了，所以折算完了以後，按三年半算的話就是6點幾，我們都有專門的報告

芮成鋼：這個是說中國房地產你的觀點是此時此刻已經不是暴利的行業了，曾經是暴利的行業嗎？

任志強：曾經也不是，應該說有一些項目是暴利行業，比如說早期獲得的土地長期沒有開發，沒有連續作業，而是撈一把就走的

芮成鋼：為什麼統計數據顯示，中國所謂的頂級富豪有近一半都是從事地產行業的？

任志強：你說得很對在蘇聯的富豪裡頭，資源類的佔得多，不管是金融資源，礦產資源等等都好，房地產只佔兩家，連2%都不到。那麼中國為什麼，因為和土地資源相關的，和國家的所有的資源相關的，只有這一個是公開的。比如說煤老闆，大家都說煤老闆很富，但是煤老闆不公開，他們沒有上市的公司報表問題，還沒有資金問題，因此大家不知道

芮成鋼：但是為什麼老百姓把矛頭指向地產商，這似乎在政府、地產商、老百姓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況。

任志強：其實很容易就說明白了。第一個應該說是政府拿了最大的這一部分利潤，但不在於，我不認為政府拿最大利潤是錯，這個可能我和老百姓想法不一樣，我認為它拿了最大利潤的這一部分，只要沒糟蹋了，用在了道路市政，公交，學校醫院各種福利上，老百姓是還原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政府沒有把應該承擔的地方保障責任承擔，它總想上市場去承擔保證公平的問題，這是做不到的，今天我們看看新的國十條，仍然是在試圖用市場的辦法，銀行信貸的辦法去調節公平，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從經濟學上來說，市場一定是獨立的，你想讓市場去承擔公平，要市場幹嗎呀。所以這個責任關係一定是對立的從發達國家看，大概20%到30%的租賃住房，我們現在全國算起來公租房只有8%、7%，這個比例顯然我是不夠的，所以就造成了上下之間的兩頭的矛盾。這就是政府過度的許諾，過渡的許諾體現在比如說90、70，我希望你多蓋小房子，普通住房小戶型，低價位，這就是想讓在商品房裡頭政府不減少地價，而讓開發商去承擔夠不著的那部分人的住房問題，這就是過渡許諾。但是你像香港法律上明確規定，如果你工作不滿七年的話，你連申請政府的公租房的權利都沒有。這法律呢？也就是說，你要滿足一定的工作年限才行，但是我們現在許諾的結果就是我今天參加工作，恨不得今天我就應該有一個政府保障的房，或者今天我就可以賣得起商品房，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任志強今年59歲，已經是接近耳順的年齡了。他的前50年一直默默無聞，近十年才慢慢成了個名人，而中國房地產業的發展，按業內人士通常的說法，是從1998年房改開始的，也就才十來年的時間。所以，任志強的成名當然跟中國房地產業的發展狀況密不可分。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房地產業在中國具有特殊的地位，任志強的話語不會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和關注度。恰是因為中國的房地產有太多東西讓人看不懂、說不清、想不透，才讓任志強式的白話語言藉助各種媒體擴散、傳播，人們在對其話語的轉述中表達著自己對房價的種種情緒。所以，今天任志強在我們的節目里又說了什麼並不重要，我甚至希望大家不要太注意，有一天，當任志強說任何話都不再引人注意的時候，也許才標誌著中國房地產市場正常了、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