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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拿走了我們的憂傷?

沒有緣由地想起《伏爾加河上的縴夫》的畫面來:那些背上淡淡的憂傷,如同纖繩般深深勒入低伏的雙肩。

  我們怎麼了?

  現代文明的社會裡,我們無法逃脫無限空曠下,獨自一人的感受。總是在曖昧的距離和模糊的面孔里,時近時遠無法接近自己的同類。款款地當你用柔軟的步伐走近他們時,他們卻以誘惑的拒絕和恐懼態度,面帶微笑一步步向後退著。

  是誰在遙遠的心境里,尋找著失去的憂傷?是誰在空蕩的擁擠上,把快樂的心境和人與人的接近當成一種豐富的奢侈?

  在人類的品格里,偉大的人格的確讓我們背負著沉重的負擔,只有淡淡的詩意里的憂傷,才能讓我們體貼人生中滋潤的雨季,感受乾涸池塘里那潮濕的水聲。憂傷是人類感情中最柔軟的濕地,是人生的情感里最隱秘的河流,是陽光沐浴深處,相互接受和接近的最後家園。

  然而,是誰奪走了我們最後的憂傷?

  人類的感情就是各種或充饑或享受的糧食,那麼,憂傷就可能是生命中提煉出來的高純度酒精,它是個引子,一塊酵母,兌成更多沉醉的心情,經過膨脹、經過縮小,經過烈火,經過冰凍,在變化的平靜之後,把失去已久的自己一個個牽回家裡。

  我們,真的如小孩子一樣,被找了回來。

  梅艷芳是我喜歡的一個歌手,她的《女人花》有一種淡雅的憂傷、一朵開放在心中艷麗且孤寂的花,已酵解為一種心情。至今仍是我一個人時,慢慢地、一點點細細品嘗的美酒。可惜她走的太早了,帶著傷害過她、沒有讀懂的她,帶著一朵過早枯萎落地花香,憂傷地離開。她以歌聲的柔韌,一次次撕碎著她的柔情,也撕裂著我心靈里那綻開的花瓣。她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同失去我們的思想一樣,我們同樣失去了憂傷。因此,面對一片空白,我們就需要拿更多的東西來彌補。

  生活在一個思想貧困、感情衰退的時代,脆弱、危機感和人格的蛻變,讓慾望的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我們以為權力、金錢、美色、名氣這些物質的東西,可以填充空心的感情。父母以為把一生的勞動和財富奉獻給了自己的孩子,用物質圍成飽滿的高牆,讓他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官員以為有了權力就可以想辦什麼就辦什麼,就可以在眾人仰望處,享受心情的滿足和恩惠賜予的快樂;名星以為自己在得到享受之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到處都是響亮的掌聲和紅唇的鮮花;美女以為只要自己永遠美麗,就可以要什麼,就有什麼;商人以為,不論自己現世的原罪多麼深重,只要皈依當代金錢拜物教,一切都已成為解脫的贖買。人類的眾生相,正抓緊現今的每一天,在揮霍著過早衰老的青春,浪費著唯一的生命,當歡盡歡,當樂且樂,對酒當歌,把他人的痛苦當樂,把他人的存在當成罪惡,把為自己而快樂與幸福的物質刺激,當成了人生活過的證明,當成了生命唯一的快樂,你有那麼多的錢,你還能不快樂嗎?然而,物質所給予的是真正的快樂和幸福嗎?

  看看吧,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一半是歌舞昇平的天堂,一半是水深火熱的煉獄。生活之苦是富人也有窮人也有,就像宿命的最終結局都無法逃脫一樣地必然。並不是物質文明發達了,憂傷就沒有了。

  更多的慾望的滿足,可能更讓我們想找到過去丟失很久的柔情。

  在眾神的面前,你能說些或做些什麼?我們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因為我們殺死了眾神。

  誰也無法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真正地卸下外面厚厚的包裝和塗滿顏色的化裝面具。只有獨自一人時,那聲透出水面的嘆息,還能證明著我們的存在,還能說明我們尚有一絲憂傷的感情。

  只有憂傷,才能讓一個人的生命有了高貴的氣質。也只有在憂傷的氣息里,藝術的魂魄才閃現著,給歷史留下了星星點點真情的感動。

  那些俄羅斯藝術中淡淡的憂傷,是艾托馬托夫的《白輪船》,是屠格涅夫《白凈草原》,是柴可夫斯基《悲愴交響曲》;是《靜靜的頓河》;

  畢加索高亮度中強烈的憂傷,是《思想者》凝固不變的姿態,是《維納斯》斷臂時留下的遺憾;

  漢文化中,低頭流水仰頭月光的詩人那隱匿的憂傷。面對強權,宮身青燈下,彪炳千秋的《史記》,面對枯草復生的《離離原上草》、面對白露秋水的《詩經》、敢於直面蒼天的《天問》……

  還有海明威《老人與海》那種孤寂中強大的力量,還有《悲慘世界》中,雨果留給我們的感嘆和抗爭。

  和人類感情孤獨一樣,憂傷更讓藝術永遠存在著。沒有憂傷滴滲的藝術,可以說就是缺損溫情的藝術。人類打動自己的永遠是真實的感情,沒有憂傷的觸摸,藝術失去的是最動人的內容。那些陽光在顫慄的水面上吟唱著,像一位命運蹇促的詩人,在流放的漫長路途中。在風雨深處的一條小船上,歌吟著大江東去,水調歌頭。

  面對這些自尊的人格,剝開那些蠶繭一樣透明的思想,那些末世的混亂,那些黑暗的重壓,那些無法解開的自我矛盾,分裂了,留下了,放生了,消失了,腐爛了。最終都成為一種對世界的絕望,成為一種瘋狂的標誌。

  如今,他們和他們的憂傷,都在哪裡?

  帕斯卡爾說:人是一根會思想的蘆葦,我們的全部尊嚴就在於思想。這也是大自然中,人是唯一有思想的動物一樣,我們不禁面對無限的蒼穹:

  是誰扼殺了我們憂傷的權力?還是我們在批量生產線上,被當成了標本的肉身?

  是我們已被時代擁擠變形的心靈?

  是我們被物質吞噬的高貴?

  是我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那種民族氣節?

  還是漸漸消失的中國農曆中,慢慢淡了失去的季節的氣味?

  誰能說服自己,誰就能讓另外的自我回歸到出走的家園。在與這個世界無法達成諒解之際,只能以理性來堅定我們最後的一道防線,因為,世間的生活畢竟是——向下快樂向上痛。

  在掙脫那些道德牽引的吸引力之後,我寧願要一個真實的憂傷,在生活的閑適之際,看看世界,把憂傷放入自己的愛情之中,去安慰和愛那些與我同樣憂傷的靈魂。

  我們都會過去的,像一朵雲,像一枝草,像一個動物那樣,到達另外一個我們並不知道的地方。

  我們能否擺脫焦慮,用恐懼的手段,說服自己,去問一聲:是誰,拿走了我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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