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

第二卷 儒教

儒是什麼，儒就是等級制。

一）獨尊百家

儒學是什麼時候「廢黜百家，獨尊儒術」。

99.99999%中國學生會和你說，是董仲舒上諫漢武帝。

放你媽的狗屁，哪個白痴教育你的。

儒真正的興起，是在漢高祖劉邦。

公元前202年BC，劉邦擊敗項羽，統一全國。建立了西漢王朝。

可是漢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劉邦很不開心。

因為當時的功臣們，全都是跟著他打天下的武夫。整天朝堂上一起喝酒，喝醉了就解下配劍，拍打亂砍殿柱。【醉，或妄呼，拔劍擊柱，帝益厭之。】

然後，還有二個喝醉酒的將軍，滿嘴酒氣，摟住劉邦的脖子，「哥倆好叻」，於是帝就完全崩潰了。

劉邦找來了儒生叔孫通，問他有什麼辦法。叔孫通說：「我試試，應該可以」。

他拉了門生弟子三十幾個人，在渭水邊圈了塊地，開始練習。

過了一個多月，叔孫通去找劉邦，說:「可以了」。[1]

於是劉邦召集了群臣。皇帝坐在了最中間，群臣依次朝拜，按照官階高低叩頭。凡不懂禮儀就趕出去。宴會盛大結束。劉邦大為高興，說「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

這是發生在西漢立國時的一件大事。也是華夏民族的一件大事。因為這意味著等級制的建立。

叔孫通為劉邦設計的一種制度。皇帝為最高位，至高無上。

皇帝的下面，是刺史和州牧。掌管一州一郡的政務。

刺史下面，是縣令和縣丞。

縣丞下面是平民。

當朝拜大典上，所有的人向皇帝叩頭。皇帝是大怪，最高級的。

而那些丞相和刺史們，在給皇帝叩完頭後。轉過身，就可以接受縣令門生們的跪拜。宰相如果是K，那州牧就是J，一級管一級。

州牧J在給宰相叩完頭後，可以接受縣令們黑桃8，紅桃8，方塊8，草花8的叩頭。

縣令們再接受草民們2的叩頭。

當劉邦剛剛接手漢帝國，平定天下時，他苦惱的是無法運作整一個帝國。所以才有了經典的陸賈「馬上治天下」的言論。

叔孫通給劉邦設計的一種制度。這是一個金字塔形的等級制。每一個功臣，都可以在塔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就象打網路遊戲一樣，每一個人的頭像旁邊，有一個小標註Lv47。

眾所周知，等級多少，往往也就意味著武力值和防禦值的大小。

等級高的可以PK掉等級低的。這從根本上解釋了中國人為何從骨子裡更喜歡打網路遊戲。為了再升一級可以激動瘋狂得渾身發抖。因為中國幾千年來習慣上都是等級社會。

叔孫通才是儒教的開始。

他為了劉邦設計的這一整套禮儀，看起來是禮儀，其背後卻是等級。級別低的見到級別高的要行禮，要服從，社會於是運轉。

「獨尊儒術」，從劉邦叔孫通開始。

二）無可爭議

叔孫通為劉邦制定禮儀。也約定了整個社會「秩序」的基本解決方案。

譬如張家和李家爭奪田地，劃界不清。怎麼辦。就去找縣官。因為縣官的Level比較高。由等級高的人說了算。

如果甲縣和乙縣為了水源問題爭執不休。那就去找郡長。因為刺史的Level，要比縣官高。

而如果二個刺史之間有爭執，就去找宰相。

宰相最終去找皇帝，皇帝是「最終裁決者」。

看見沒有，通過給社會每一個人貼上一個標籤，「Level35」，儒家成功地為全社會指定了一種秩序。

理論上來說，一切糾紛都可以得到判斷和裁決。只需要比較大家誰的Level高就可以了。

至於效率和公平，這並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

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無可爭議的結果」。

請記住，重要的事情講三遍。重要的是「無可爭議」，「無可爭議」, 「無可爭議」。

而不是效率或者公平或者倫理之類的。

三）禮教

儒教還有一個名字叫做「禮教」。當然中國小朋友更熟悉的，都是魯迅課本禮教吃人之類的。

其實西方人也看不懂。中國人為什麼這麼特別注重「禮」。為什麼見面要拱手作輯。座位的如何擺放，領導人步行的先後順序，也是大有講究。

禮不可廢。因為「禮」，其實是一種等級的辨別。

儒家的核心教義，是「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天地君親師。

很多受現代體制教育的年輕人可能會覺得不屑一顧，覺得這是封建糟粕遺毒。

可是為什麼幾千年來，儒家要用三綱五常矯正社會呢。

三綱，其實就是確定你在整個社會中的「經緯度」。

父為子綱，你的等級，比你爸爸低一級。這就確定了縱向「長幼有序」的緯度值。

天地君親師。老師比你高一級，這就決定了你橫向的位置。在鄉團或者朋黨之間的經度值。

「三綱五常」其實是經緯度。

任何一個人，拿到三綱五常裡面一套。立刻就可以知道你在社會大三角之間的位置。

是Lv多少級。是河南幫還是山東幫，是清流，還是外戚。

當二個陌生人在郊野走路，彼此相逢。他們先拱拱手, 「請問老丈尊姓大名」。

「哦，你比我年紀大，那你比我尊貴」。

「但我是秀才，你是白身。我比你矜貴」。

「你是我的同宗，按輩分你是我的三叔。那你又比我尊貴」。

當古制二個人相逢，他們要相互問候行禮。這其中，其實是一種相互探底「問Level」的過程。

Level的比較，是一場精密而複雜的過程。牽涉到官職，師徒，年齡，宗族，同鄉，同科，大姓，職業等一系列的問題。可謂十分複雜。

但萬變不離其宗，「禮」的目的是為了確認等級。絕不是象魯迅所說的摒棄廢用。

天子為什麼要戴「冕冠」。這是一種有12根柱子串下來的帽子，十分地不舒服。也不方便。

戴冕冠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大家知道知道，俺是天子。以方便大家識別。

「明黃」為什麼成為天子的專用色。其他人用明黃一律殺頭殺頭殺頭。

因為明黃的作用是凸顯皇家。

作為「禮」的識別標誌。

官分九品。為什麼各有官袍不同；

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

衣服上綉什麼花花草草，本身並沒有價值。但是封建王朝亂穿衣服可是要抓到殺頭的。

因為一品仙鶴，二品錦雞，這其實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意味著等級。是全社會識別「高低尊貴」的標準。

在《資治通鑒》的序言中，他是這樣說的。司馬光開篇第一句話：[2]

「昔仲叔於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意思就是說，當年於奚為衛國立了大功。衛王想要賞賜他。

於奚說，「我不要賞賜。但請國王允許我使用貴族用的一種馬鈴」。

司馬光說，「哪怕王賞賜他再多的田地，可就是不能賞馬鈴使用資格」。

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為了這件事情，所以微臣才要寫《資治通鑒》這本書呀。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小小的裝飾品，司馬光要如此看重。甚至不惜組織整個翰林院，用十幾年時間寫本書呢。

因為禮教最重視的就是等級制。

上級有上級用的東西。

下級有下級用的東西。

到哪一級，就可以用什麼級別的東西。所以九品官官袍只能綉鵪鶉，四品官只能綉雲雁。

於奚是一個庶民。衛王如果允許他使用貴族的馬鈴，這就是破壞了等級制。

而等級制的由微至著，意味著整座大廈的崩潰。

所以司馬光聲淚俱下，哪怕你賞賜勇士再多的田地，就是不能賜他馬鈴。

知道了這個典故，儒家的另外一句核心教義：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皇帝要象個皇帝的樣子，兒子要象個兒子的樣子。於是天下大治。

說句笑話，一直到1980年的時候，當時已經開始改革開放。誕生了第一批的「萬元戶」。

這些萬元戶，無疑在經濟上是富足的。鈔票和購買力更是遠遠超過當時窮得叮噹響的「老幹部」。

眼看著萬元戶吃香的，喝辣的，老幹部略有不滿，但也相安無事。

直到有一天，醫院裡開了VIP病房。

原本只有老幹部可以進來的「高幹病房」，現在萬元戶也可以進來了。只要砸錢就可以進。

但卻是這件事，卻一下子搞砸了天。鬧得很大，一層層鬧上去，最後甚至上達天聽。

這本來是件好事。醫院也可以增收。現代人已經很難理解當年的老幹部們，為何會如此地憤怒。

因為對於老幹部來說，高幹病房意味著「禮」。它代表的不是金錢，是等級制。

哪怕你再有錢，你還是賤民。哪怕我設施比你差。

老幹部們維護的是社會的等級制。

1949年建國後，TG維持的秩序，一直都是24級級別職稱等級制。

我實在不明白，那些寫出「共產主義是人人平等的社會」教科書，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臉皮。

四）儒教的崩潰與殘留

眾所周知，儒教到今天已經不存在了。今天的社會，再沒有三綱五常，婦女同志們也都變成白骨精了。

那麼，儒教還有殘留么。

其實，在任何一個公司裡面，「等級制」都是最基本的機構。

員工們要聽經理的。經理要聽部門總監的。

部門總監聽CEO的。

平時公司里有什麼真正的決策，那絕對不是民主討論。也不是群智群策想出來的。

最典型的狀態，是一群的「部門總監」，夾著屁股守在總經理室門口。

然後總經理一句:「好，就按C方案辦」。

於是大家作鳥獸散，回去按最高指示幹活。

在99.99%公司裡面，「等級制」仍然是最簡單，最清晰，甚至某些時候也是最有效率的制度。

只要你的公司沒有長得非常地大，等級制就仍然是非常好的一種企業制度。

現代和古代的唯一區別，員工可以跳槽。

近期，中國花了據說有200億美金，在海外搞什麼所謂的「孔子學院」。

我實在不明白孔子學院是幹什麼的。

要說孔子的精神，孔子的精神就是等級制。

貫穿於全社會的「儒教」，三綱五常婦女裹小腳，這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回。再也不可能回來。

而作為碎片化的精神「等級制」，卻已經滲透進了每一家企業文化，似乎也不用你再教。

那你還需要孔子學院幹什麼。教美國人：「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我覺得辦孔子學院的人，本身就不懂得儒學。

這也是當然的，TG內部本身就沒什麼人才。

如果要說「國學」，我想季羨林本人都不懂什麼是國學。

孔子雖然也有「三人行，必有吾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吾日三省吾身」

雖然有等等個人修養和修身養性方面的言論。但必須注意的是，這些在「儒學」學說中，都是邊緣的次要的。

儒學的核心是等級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其他個人修養方面，全都是次要碎屑的。

目前所謂的「新儒學的復興」「國學復興」。你仔細看下去，就會發現流行的都是：

「玩玉，喝茶，念經，焚香，玩處女」。

這不是國學，這是國學逼。

這都不是儒學儒教的學問大道。而只能說是沉渣泛起。

五）君子

有了底層秩序，宗教覆蓋其上，再往上才是民俗，道德，風尚。

儒學對個人道德的要求是什麼。

儒家對個人的要求，是「君子」。

所謂君子，就是中庸。或者稱為「溫文爾雅」。

中國目前教科書上的土鱉教育，完全曲解了「君子」的本意。

很多人把「中庸」理解成了平庸，或者中間，或者和稀泥。

所謂「中庸」，他其實真正的意義，是你要和平相處，不要惹是生非，不要挑事端。

等級制->儒教->君子。

中國一開始就是一個人口眾多的農耕社會。幾千人一個大村落。

人一多，事情就多。

要把方方面面全都擺平，實在是不容易。你管過一個小部門就知道了。

作為「大家長」，最頭疼的就是手下有一群瘌痢頭挑子，到處惹是生非。惹得整個村子都不太平。

「大家長」最喜歡怎樣的人，溫文爾雅，斯斯文文。不惹事，不鬧事，不多事。

這個道理，搬到儒家社會一樣的成立。儒家是一個等級制三角形，其特點是穩定，而不是無休無止的紛爭。

所以在廟堂上，到處撕咬，天天出新主意的人是不受歡迎的。所謂的「小人」。

天子最喜歡的人，是那種溫和太平。能夠和平相處的人。中國的人已經太多，非得每一個人都磨圓了鈍角，彼此之間才不會互相傷害。

所以君子「溫文爾雅」，禮樂「寧靜嫻和」。這才是儒家提倡的境界。

1869年，劉錦棠平定陝甘回亂。對回回人不屑一顧。

他說，「回子們孤立一夥，輕掠驃騎，戰鬥力驚人。可是一旦很多路回子聚集在一起，他們之間一定會發生紛爭。戰鬥力不升反降」。

為什麼伊斯蘭教徒無法形成大型的帝國。因為這個宗教本身是「極端 聖戰」。他盛產的是極端份子，而不是君子。

1000個君子聚集在一起，可以生活得很好。從而凝聚起大型帝國的大型兵團。

而極端份子呢，100個極端份子聚在一起，彼此之間已經互相看不順眼，互相互斥對方為「異教徒」。火拚大殺了起來。

在回回英雄的眼裡，所謂「君子」，只不過一群溫順的綿羊。

但正是這些綿羊，可以凝聚成大團。最終把野蠻人殺得乾乾淨淨。

這個道理，在中西方文化中，其實是共通的。

英國人對於紳士叫什麼，叫做Gentleman。

Gentle是「溫和」的意思，他為什麼不叫做Fragileman呢。

因為當文明走出村落，走出部族，走出一個縣，走出一個郡，走向全國的時候，「溫和」就變得非常地重要。

只有一群溫和的人，彼此之間才可以聚在一起。才可以干一些大事。

每一個人要適當地寬容。適當地讓步。但絕對是綿里藏針。

這樣一群紳士們凝聚在一起，才能形成大英帝國。

而一群馬匪們凝聚在一起，還是馬匪。

六）中國人的缺陷

外國人常常嘲笑說，無論中國人有多少個專家，可探險隊中永遠只能派一個教授。

為什麼，因為我們看中國科考探險隊標準配置。一般總是1個教授，5個骨幹，20個隊員。

如果我研究所里有10個教授，全部都派出去行不行。絕對不行！

因為九龍治水教授一多，往南走，往北走，聽誰的？爭執不休。

要維持整隻隊伍的決策「仲裁流程」，就只要有一個教授，其他骨幹都要比他低一級。這樣才能維持命令的進行。

所以「禮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夥中國人聚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是互相行禮，互相打探各自的Level，然後決定整個團體的決策流程。由等級最高的人當頭。

攜路同行，只需要最基本簡單的禮儀識別。

而當一些高責任心隊伍，譬如軍隊，政府，叛軍，則需要高強度絕對的領導。甚至是獨裁性的領導。

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人到今天也沒有學會擺脫等級制。或者說，中國人到今天也沒有學會沒有「頭」的日子該怎麼過，沒有皇帝的日子該怎麼過。沒有領袖的日子該怎麼過。

西方的人文社會，和我們是二種宗教體系。

西方社會，譬如A公司和B公司產生了合同糾紛。他們的「仲裁」解決機制是入稟法院。然後真正的戰場在律師，法官，法庭辯論中展開。

我們看英劇美劇，一直很羨慕其中的庭審場面。這樣的舌戰，在中國是看不見的。

對於中國來說，中國人始終不習慣，也從來沒有學會庭審辯訴。

中國A公司和B公司產生了合同糾紛，怎麼辦。各自回家找乾爹。

我背後的是縣委書記，你背後的是紀委書記，不過是省里的。

然後就各拼後台，各拼官職。到最後誰輸誰贏，看誰的後台大，官職大，而不是看法律訴訟條紋。

我們講到了，這個世界上存在幾種「底層遊戲秩序」。每一種分別對應著一種宗教。

對於中國來說，他的底層秩序是「等級制」。對應的遊戲規則是比Level。

很多人在說政改。如果你想改到現代西方文明的庭審辯訴為基礎的法治社會，則整個中國人的遊戲規則都要改變。幾千年的習慣都要改變。

我想，中國人還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所以政改一定是失敗的。但可以慢慢逐日進步。

我們一定要指出，《冬川豆》關於國家競爭力的學說純粹都是胡說八道。具體原因第四卷再講。

生物學上一直有一條至關重要的定律，「環境決定物種」。

一個物種最終會進化成什麼樣子，和它的環境是密切相關的。泥沼地才會有二棲動物。深海里才會有大魚。

研究中國歷史，有一條大前提絕對不能忘掉。否則冬川豆老師就是耍流氓；

「在長達3000年的歲月里，中國一直以為他是世界上唯一的文明」。

中國為什麼會選擇儒教。

在長達500年的「春秋戰國」戰亂之中，儒教並不出眾。孔夫子顛沛終身，生前並沒有獲得偉大的名聲。

此後的七國爭霸，儒家弟子甚至沒幾個可以進入歷史。

為什麼一直到漢高祖統一中國了，儒家卻突然冒出來了。並之後流傳二千年。

因為儒家「等級制」穩定，很穩定，非常穩定，超級穩定。

等級制就是一個金字塔，三角形非常非常地穩定。但他並不是以「效率」最大化為目標的。

當春秋戰國的時候，戰爭十分頻繁。這時候各國最需要的是什麼，「人才」!

什麼人能打勝仗，什麼人能商賈獲取稅賦，他就是人才。就可以當宰相，大將軍，大司馬，大縱橫家。

吳起，龐涓，孫臏，張儀，衛鞅，鄒忌，田單，樂毅，管仲，無不是這樣的人才。英雄豪傑得以冒頭。

但等級制是什麼，等級制是一種穩定的治理結構。而不是最有效率的結構。此後甚至更進一步惡化成了「論資排輩」的結構。

所以孔夫子一輩子在戰亂的時候吃不開。而到了四海統一，統治者就想起他了。

在這裡我要額外解釋一下，「論資排輩」並不是貶義詞。甚至有時候也是一項非常不錯的社會制度。

當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年青人只能拿幾千元的工資。而部門Leader，總監可以拿上百萬年薪。比我們整個Team十幾個人加在一起還要多。

當我們憤憤不平「憑什麼」時，老員工一句話就消了氣了。

「苦熬三十年，你也可以坐他那個位置」。

「論資排輩」並不一定是件壞事。他往往意味著可預見，可預測，必然會到來的前景。

我們知道，要讓手下人幫你幹活，你就需要利益。。遠期的利益「貼現」到今天，要麼利益足夠大，要麼「無風險利率」足夠低。

「論資排輩」是一個高度穩定的結構。如果我可以預測到十年，二十年後可以升主任，升科長，這是確信無疑的事。那麼，目前的苦也就可以忍受了。

用通俗點的話說，「公務員熱」嘛。

「儒學」其實並無奧妙。孔子在2000年前發明了儒學，說穿了就是等級制。

但是等級制簡單，高效，穩定，貼現率低。在2000年前生產力水平下，的確是偉大不可思議的創舉。

言歸正傳，「儒學」這種東西，在天下爭霸的時候毫無用處。衛國按照儒學治國，結果被人扁成了象豬頭三。

但是，當天下統一，皇帝不再想著英雄豪傑，而是想要王朝壽命時。儒學就變得非常有用。「等級制」。

我們看古代的中國史書，往往會被裡面的太監小人氣得半死。宋軍基本上就沒出過什麼英雄將領。難得有幾個善戰的，最終不是被奸臣害死，就是被皇帝賜死。

在和游牧民族的戰爭中，更是敗多勝少。相反人家個個都是英雄，幕容恪大破桓溫，哪一篇拿出來都是英雄史詩。

但是，如果我們進一步地深入研究信史。才會發現，真正鄙視的，是廟堂上的士大夫們。他們基本上對蠻族是徹底地看不起。

所謂「胡兒不過百」。

基本上胡人建立的王朝，沒一個超過百年的。無論你出多少的英雄，多麼地能幹，彎弓射大雕，騎馬射天狼。

胡兒就是不過百年。

因為政治制度的腐壞。漢族政權雖然消滅了「英雄」，可是卻維持了政權的長久性。大統一王朝通常都有三四百年壽命。

而少數民族政權，則是分裂，內戰，失控，脫幅，驟興淬亡。我有一篇《草原軍團的末日》，可以參考一讀。[3]

AD1271，忽必烈剛剛在北京建立了大元王朝。一群漢臣立刻就蜂擁而上，圍繞在皇太子「真金」身邊。

漢臣們向皇太子呈上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秘笈。並拍著胸脯說，只要你按我說的道理去做，保你300年的江山壽命。

蒙古人的態度，大致和400年後的鰲拜鰲少保差不多的：

「你們漢人的這套玩意有用，那花花江山怎麼會被我們搶下來的」。

而真金又死得早。所以蒙古人是中國曆朝歷代中，少有的「拒絕漢化」的王朝。

其結果也是不言而喻的。所有朝代中武力最強的蒙元，只維持了不到97年的壽命。

誰讓你八娼九儒十丐，看不起儒制。

「儒教」是一種高度穩定的金字塔等級制制度。其特徵是高度穩定，可以維持數百年王朝壽命。

其缺點是缺乏活力。英雄豪傑全都被「論資排輩」磨死。

最後再強調一句，不強調外部情況的談論生物多樣性都是耍流氓。

（未完待續）

[1]《資治通鑒·漢紀三太祖高皇帝中五年（己亥、前202）》

[10]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群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帝益厭之。叔孫通說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征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為之！」

於是叔孫通使，征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去矣，無污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月余，言於上曰：「可試觀矣。」上使行禮；曰：「吾能為此。」乃令群臣習肄。

[1]冬，十月，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賀。先平明，謁者治禮，以次引入殿門，陳東、西鄉。衛官俠陛及羅立廷中，皆執兵，張旗幟。於是皇帝傳警，輦出房；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歡嘩失禮者。於是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乃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

[2]《資治通鑒·序言》

臣光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受制於一人，雖有絕倫之力，高世之智，莫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紀綱哉！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

夫禮，辨貴賤，序親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別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經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在哉！昔仲叔於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衛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細務也，而孔子先之：誠以名器既亂則上下無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遠，故能謹其微而治之，眾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堅冰至，」《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於名也。

[3]《草原軍團的末日》http://www.shuiku.net/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9529，也可以看水庫論壇訂閱號：#F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