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恰巧是個女博士 | 南友說
圖片來自《偏偏喜歡你》,鄭爽飾演心理學女博士
文_周睿睿
德國漢堡大學社會與經濟學院講師
剛剛開始讀博的時候,我對「女博士」這個稱呼很是不屑。當時有種說法流傳廣泛——直到現在依然有人持這種觀點:「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還有一種觀點是:「長得漂亮的女孩子都不會去讀高學歷,因為長得漂亮已經夠讓她們生活得很有質量。只有長得難看的,沒有其他競爭力,才唯有拼學歷這麼一條出路。」
為此,我拼了命地要去證明,女博士不是有些人所想的那樣。
我本對化妝沒什麼興趣。為了證明「女博士不是土鱉」,我強迫自己全程打著呵欠去看《女人我最大》,買來一堆又一堆的化妝品卻很少使用。
我本對某些傻缺的言辭惱得冒火。為了證明「女博士不是不通人情」,我強迫自己保持禮貌,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去和有些人討論常識問題。
我本在陌生人群中性格內向。為了證明「女博士不是性格古怪的老姑婆」,我內心翻著一萬個白眼,還努力裝作去聽一些自以為風趣、教養和口才全都欠奉的異性講的蹩腳的笑話。
就這樣,我在當地的圈子裡獲得了一個「那個長得漂亮、還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女博士」的稱號。
偶爾,我憋著一肚子火。因為我感到太多人對「女博士」、「女研究人員」、「女律師」、「女老闆」——「女某某」這些標籤的惡意實在太多。
為了證明自己這個「女某某」不是他們口中的怪物,我必須十全十美。我不但需要是博士,還需要有男朋友,需要踩七厘米高跟鞋,需要能把腰身塞進一尺七的小裙子,需要性格柔和溫良、笑容甜美,需要有社會活動,需要無論對象、待人接物永遠有禮。
我需要時刻同時做到以上若干點,只為了能夠心安理得地對有些人說「閉嘴」,只為了自己不必再感受到這些惡意。
然而惡意從沒有停止。我在當地的熟人圈裡,不止一次地有人挑唆,說我自居博士又還有些姿色就自以為了不起。前男友受這些挑唆來找我吵架,我數次吵至哭泣,別人依然不肯善罷甘休。
我的媽媽在國內家鄉——一個全國屈指可數的大城市,無數次地被同事對她和我表示「關懷」:「有男朋友了沒有?結婚了嗎?不要太挑。女博士有人肯要就已經不錯了。」——而媽媽的這些同事,全都受過大學教育。
曾有不知什麼來歷的「領導」裝作對我的想法表示關心,邀請我進入他們的小圈子詳談。待我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在我旁邊坐下來,讓我這個「在國外待了那麼久肯定熟悉喝酒」的「美麗女博士」陪他干一杯。或以談工作為名,把我約到某個小區,給我展示他的一串鑰匙。
我曾在一個大型海外人才活動上,被坐同一桌吃飯的男士當著全桌人面「教育」,勸我認清形勢、別跟他們出來搶,速速把自己賣個好價錢,否則悔之晚矣。
我氣得嘴唇發抖,而同桌的其他男士,此刻全都埋頭吃飯、萬馬齊喑。
需要說明的是,這些惡意,並不僅僅來自於某些異性,也來自於某些同性。
我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證明「我不是怪物,女某某也不是怪物」這件事上。我以為只需要十全十美,就能告訴他們「你們錯了」。我為了揚眉吐氣,幾乎成了中華鱉精。但就像許多年前,我去參加的一次考試,雖然筆試和面試都是最優,卻依然敗給一個分數剛剛夠格的男生。
與此同時,我看著越來越多的文章告訴你「別再以為女老闆/女科學家/女記者是醜陋/無情趣/人生失敗的人了,看看這些人」。文章里的這些傑出女性代表,無一例外地配著圖,圖上有馬甲線、有精緻的妝容、有她做好的糕點,文章也幾乎無一例外地談到她的寬容忍讓、善解人意以及與丈夫、男友的和睦感情。
看上去,這些女某某的形象好像真的正在「翻身農奴把歌唱」了。她們有許多許多的光環可以「洗白」自己,證明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某某也可以美麗、可以有情趣、可以「通情達理」、可以忍辱負重,但為什麼必須證明?登高必跌重,女某某要麼是天使,要麼是怪物,唯獨不可以是人。
我本人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但我真的希望,如果將來我有一個女兒,如果她決定要做女某某,她可以在不開心的時候對冒犯她的人說一句「關你毛事」。
我希望那些還懷有偏見的人,對「女博士」、「女研究人員」、「女律師」、「女老闆」……多一些善意。
她們不是別人,她們只是母親、女兒、妻子、女朋友……她們恰巧只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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