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虛法師《六祖壇經》第1講
大虛法師《六祖壇經》第1講
《心不留亦影不留》--《壇經》掠影
無行沙門 大虛敬述
*開場序幕
緣起 約法三章
好,請大家合掌。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禪宗歷代祖師菩薩摩訶薩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義。
好,阿彌陀佛,大家久違了。首先,要感謝太陽山的朱老師,是他們提供了這麼經典、這麼富有文化氣息的莊嚴場地;此外還要感謝所有發心成就本次講經的護法菩薩,現前當來,所有因此而受益的眾生都要感謝你們!其次,我要對能夠安排時間前來聽講的諸位法師大德,還有諸位善男子、善女人表示歡迎,歡迎你們能夠為法而來,歡迎大家為了學習佛法,為了探求真理而來。相信所有前來聽講的,都是我們在佛法修持上的有緣人和同路人,希望我們能夠彼此珍惜,彼此珍重,大家要一起好好地善用這段時光,以促進相互的了解,增益彼此的修行。
這一次講經的緣起有點特殊,可能了解我的居士就知道,師父這幾年本來是不打算講什麼經的,但是因為早前大願法師和大護法陳洪強的邀請,他們邀請我到泰國著名的朱拉隆功佛教大學,給泰國的佛弟子、還有大學生們講解《六祖壇經》,順便介紹一下具有中國特色的禪宗一法。這個艱巨的任務本來是好事,但是由於翻譯和政治上的種種因緣暫時還不具足,所以這個事情就往後推遲了。以後等時機成熟了,我們會再另做安排。不過不管怎樣,這個經總是要講的,這段時間師父在深圳的工作不能白費了,因為《壇經》的準備已經醞釀得七七八八,所以師父的打算是「西邊不亮東邊亮」,「曼谷不亮深圳亮」,咱泰國一時半會兒去不了,那就在深圳找個地方給大家正兒八經地介紹一下這部經典。雖然我本人一直以來,主要修學和弘揚的都是凈土法門,但是我畢竟還是出身於禪宗門下的,這個根子你改不了,這個顏色你也洗刷不掉,所以現在給大家開講這部經典,勉勉強強,也算是對宗門、對歷代祖師的一個小小交待,算是對他們無上恩德的一點小小回報。
那麼,作為大家在法上 的老師,雖然只是暫時的,就這麼一段時間,但是有幾點我覺得很有必要事先說明,那就是:第一,作為法師,我本人本身,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德行,更沒有什麼高深的禪定和智慧,這點必須要交代清楚,不能給你們任何誇大和扭曲的刻意誤導——完全是因為佛陀和歷代祖師的加持,完全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有可能來到這裡,才能厚著臉皮冒充善知識給大家講經。這個話不是什麼謙虛,更不是妄語,因為師父是打從心底里希望大家好,希望能給大家帶來一些儘可能地照顧,希望能為大家的法身慧命盡量負責,所以我不敢也不會在「法"上胡說八道、胡言亂語,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可能很有必要給第一次見面的菩薩們簡單介紹一下,老衲、阿拉、我——這個所謂的大虛法師,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出家人。我出身於中國禪宗的雲居山門下——這是一個成就了很多高僧大德的非常偉大的祖師道場,我屬於其中一個很偉大的法脈的傳人,這個法脈叫做法眼宗(當然,師父的」法眼「還沒有開,我就連這個肉眼也都是近視的,老花加散光,不太好使)。我想要說明的是,雖然我有著這樣那樣非常殊勝的、非常深厚的因緣,但是對於這個玄奧無比、深不可測的禪宗一法,嚴格來講,我這麼多年忽忽悠悠地摸索下來,也只能算是摸著了一點點皮毛,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搞明白了,這種大話不敢講。敢說自己已經完全搞明白的人,如果不是證悟者,那就一定是膽大妄為者,而師父這兩者都不是!
我和在座的很多人一樣,我們都是走在半道上的修行者,我們正走在學習佛法的道路上,有很多東西都還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還需要不斷地去實踐和學習。你們中間的某些人、某些菩薩,可能僅僅就修行而言,早就已經遠遠超越我了,足以做我的老師。因此,由於我個人的水平是這樣的有限,是這樣的不足,所以在講經的過程中,如果有什麼講得不對或者講得不好的地方,那就要請大家要多多包涵,多多諒解,多多指正了。如果有問題,那就一定都是我的不是,過錯在我,絕對不會是《壇經》,不會是這部經典出了問題,這個基本點請大家一定要牢記。
那麼第三點,我想借用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密宗上師——宗薩仁波切的話,來給大家做一個提醒,或者說是參考,僅供參考。這位全世界都非常知名的金剛上師曾經在他的一篇文章里說到:「每當我走在街頭,看到那些穿著紅色、黃色、或者灰色僧衣的出家人,我們都會相對合掌,在相互微笑的同時,我的心裡總會涌過一股暖流,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儘管我們屬於不同的教派,有著不同的教法傳承,但是一直上溯到佛陀時代,我們共同的導師都是釋迦牟尼佛。即使我們住在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生活經歷,相隔千山萬水,但是當我們相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兄弟。我們甚至可以不用懂得彼此的語言,那也不會障礙我們在心底的交流。透過這樣的形象,這樣親切的微笑,我感受到的是一種來自於佛陀的清凈加持力,一如佛陀當年所受到的啟悟。走在街頭,我無法判定那一個行走著的出家人是持戒還是破戒,是有修行還是沒修行,但是當他們匯入歷史,匯入那不斷的傳承中,我知道,那就是我永恆不變的背景。」
這是宗薩仁波切說的,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希望大家都能帶著一顆更為廣大、更為謙卑的心,前來聽講,我們要求大同存小異,只要根本知見和核心精神不變,那麼我們就可以嘗試著去了解其它的修行方式,去了解佛法解脫的其它可能性,這樣我們才不會在這段聞思的時間裡白白浪費了精力,甚至產生錯誤的見地,錯誤的心行。我希望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後,大家都能非常肯定地、非常正確地認識禪宗,認識到這個修行體系的不共和殊勝之處。不管你們原來修學的是什麼法門,是凈土?是摩訶止觀?還是四念處?或者是密宗的大圓滿……你們都可以通過對禪宗心法的正確了解,回過頭來,進一步加深你對自己、對你所修法門的信解和認知,你會更加了解什麼叫做「法法圓融,不一不異」,什麼叫做「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簡要言之,師父希望大家在這次聞法學習的過程中,都能樹立起一個比較堅固的、圓通無礙的正見,把大小乘佛法,乃至把禪凈律密都給聯接、圓融起來。
希望大家明白一點,在我們這個時代,身為佛子,想要荷擔如來家業,那可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在科學昌明、網路發達、技術先進的今天,在人慾橫流、自我張揚的今天,要想在這樣的時代中振興佛法,利益有情,如果我們沒有高於時代的眼光和胸襟,沒有真正的見地和力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師父非常非常衷心地希望,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每一位佛弟子,希望我們都能超越國家、民族和文化的分別心,擁有虛空一般的智慧和心量,守護眾生,守護正法,為三寶的長久住世貢獻自己的力量!即使這個力量只有一點,即使這個力量只有一滴,即使這個力量從個體的角度來看,是那麼的微不足道,是那麼的渺小,但是點點滴滴,就可以匯聚成萬里綿長的江河,點點滴滴,就可以匯聚成浩瀚無邊的大海——如果真能這樣,那我們這次講經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大家這次才算是沒有白來。
那麼,現在先讓我們回到《壇經》的本身,先給大家簡單地介紹一下《壇經》和禪宗的相關資料,先介紹一些歷史的概況。
佛教史上的異數
大家可以看看你們手上拿的經典。《壇經》的全名叫做《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壇經》是通俗的叫法、簡稱。這個「壇」字有法壇、講壇的意思,意指六祖大師開壇、升座、講法,為大家開顯禪宗的法要。這部禪宗寶典是由六祖大師的門人弟子,一個叫做法海的禪師彙集、整理的,然後由另外一個師父德清禪師負責校對,一般外面廣為流通的、我們經常看到的就是這個版本。而《壇經》還有一個敦煌的版本,據說經題的名字很長,好像有三十多個字。不過現在我們不是在做什麼學術考據,不是做學者,所以這個名字我們就不介紹了,我怕說出來也不好翻譯,更不好理解,諸位大德壓根兒也記不住,如果你們有誰感興趣的可以自己去查一下資料。在歷史上,《壇經》留下來的各類版本大概、總共有那麼十幾個,出奇的多,可見此經的流傳和影響之廣之大。這些版本的內容基本上都大同小異差不多,我們現在一般普遍採用、使用的就叫做流通本,本次講經依據的也是這個版本,特此說明。
那麼,關於《壇經》,大家首先要了解一點,《壇經》是屬於禪宗的,專屬於禪宗,它是指導禪宗修行的無上寶典,但是它在我們中國的佛教史和禪宗史上,其實都應該算是一個「異數」,一個很特別的「異數」,為什麼這麼說?相信很多佛弟子都知道,在我們佛法裡面有「經律論」三藏,其中的「經藏」、經典,嚴格來講是指由佛陀親口宣說或者由佛陀親自印證過的大小乘解脫法義,裡面包含了深廣無涯的「戒定慧」三無漏學,這是阿難尊者當年憑藉他超人的記憶力複述、記錄下來的,曾經得到過諸大阿羅漢和諸大菩薩的公認,所以這些經藏在我們佛弟子的心目中,那是具有無上莊嚴性和無比權威性的,不容褻瀆,更不能隨意篡改和扭曲,是為「聖言量」!不過需要說明的一點是,師父在這裡講的這個「經」,如果按照一種比較嚴謹的觀點,如果比較較真的話,那麼應該並不包括那些疑偽部的法本,那些似是而非、容易產生誤導的東西,建議大家最好碰都不要去碰,尤其是初學者,最好碰都不要去碰。
假如我們僅僅是從佛教的角度,從佛教的範疇來談「經」,不去談其它宗教學派對「經」的定義,那麼很顯然,自從佛陀涅槃以後,那基本上就沒有誰的東西可以被稱之為「經」了,因為沒有那個資格。一般的高僧大德、大成就者,就算你見與佛齊,你的知見和佛一樣,已經是一個水平了,但是你說出來、寫出來的東西,還是只能稱之為「論」,歸屬於「經律論」三藏中的「論藏」,不能說是「經」。這個相信大家作為佛弟子,應該都能明白,都會認可對吧?
所以,六祖大師一生說法的輯錄,能被後人尊稱為「經」,這在我們漢傳佛教的歷史上的確是一個「異數」,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例子。這個在六祖之前是沒有的,在之後也一樣。歷史上有那麼多偉大的、光芒萬丈的祖師大德,但是他們的著作都沒有被冠以「經」的名稱,比如說什麼《俱舍論》、《大智度論》、《中論》、《成唯識論》、《瑜伽師地論》等等,這些著作都非常了不起,作者也非常了不起,但似乎只有六祖大師的《壇經》才獲得了這個殊榮,能夠被稱之為「經」,而且還得到了後世幾乎所有宗派、所有修行者的承認,這裡面其實是有著深刻原因的。
每一個看過《壇經》的人,不管他看沒看懂,他都必須要要承認,這是一部里程碑似的、直指人心、充滿了大智慧的法寶要典,它和佛陀的說法一樣究竟、偉大,完全符合三法印,符合佛教修行解脫的根本要旨,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去仔細地研究。圍繞這部經典,圍繞六祖,我們禪宗的頓教法門才得以真正展開,真正在我們中國開始站穩腳跟,並且得到了茁壯的發展,最終形成了具有無限魅力的、深具中國文化特色的「祖師禪」。不過,需要說明的一點是,所謂的《六祖壇經》,這是六祖大師的弟子們在他過世以後才整理出來的,之所以名之為「經」,這僅僅是代表了弟子們對大師的無限崇敬和緬懷,並不是出自於六祖本人的授意,更不是出自於什麼「大我慢」和「增上慢」,這點希望大家了解。
真正值得我們去關注和研究的,其實永遠都是「法」,是其中的法義,而非其它,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嗎?那麼,講到這裡,我們最好先來簡單地回顧一下,看看禪宗的源流和發展歷史,以及《壇經》誕生的時代背景,先給大家提供一個比較完整的、全面的視野,然後我們再正式進入《壇經》。
拈花和微笑
禪宗,這個名詞大家都耳熟能詳,但是禪宗是怎麼來的?大家了解嗎?這裡首先要說明一點,這個禪宗的「禪」並不是什麼「禪定」、「禪那」的意思,雖然發音相同,但是它們的意思和內涵完全不同。這點建議大家在初步接觸禪宗的時候,最好先不要有成見,不要先入為主,不要一開始就有錯解。
據說,禪宗的肇始是來源於一個傳說,這個傳說記載於《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這部經典在歷史上,一直被很多人所質疑,這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很多學者,甚至是學佛者,甚至是現了僧相的某些出家人,他們在根本沒有任何實修經驗,在沒有任何實證體驗的前提下,就敢很肯定、同時也很輕率地做出結論說:這是一部偽經,所以整個禪宗都是假的!呵呵,這個結論下得也未免太快了,絕對有待商榷。那麼,關於這個疑偽的問題我們先暫且放到一邊,等會兒再來詳談,現在我們先來看看《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先來看看這部經典的相關記載。
在這部經的第二品「拈華品」里,主宰我們這個娑婆世界的大梵天王「方廣」——方廣梵王(這個名字很有蘊味),他在法會上就向佛陀進獻了一朵很有意思的花,叫做「三千大千世界成就之根,妙法蓮金光明大婆羅華」,這朵花的名字里就隱藏有很深的玄機。那麼大梵天王獻完花後,他就向佛陀請教說,您是否還有從來沒有對我們宣講過的「最上大法」呢?佛陀當時雖然接受了這朵花,他還坐在了梵王憑空幻化出來的寶座上,但是他當著靈鷲山那麼多人天大眾的面,卻沒有說出一句話,「無說無言」,沉默不語;然後佛陀拈花,在法會當中,把梵王供養的這朵花拿起來就向大眾展示了一遍。
據說當時身在現場的八萬四千人天大眾,沒有一個知道佛陀的舉動是嘛意思,所以大家彼此之間相互看看,個個都覺得非常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不敢亂說話,所以只好統統向佛陀學習,沉默是金。那麼在這個時候,也只有摩訶迦葉尊者,也就是「頭陀第一」、「苦行第一」的大迦葉尊者,這位老人家他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廓然心開」(這是經典的原話),破顏微笑,那個心裡的了悟,那種豁然的喜悅就直接表露在臉上了。大傢伙兒還傻乎乎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這個「以心傳心」、「心心相印」的交接工作就順利完成了。佛陀當下,立刻就給迦葉尊者印證說:「是也。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總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義諦。今方付囑摩訶迦葉。」
這一段話翻譯過來,大意就是說——這好像也是佛陀對禪宗、對這個法門的殊勝獨特性,所做的唯一一次比較精要的總結——佛陀說:是的!Yes!這就是我所擁有的「無上最上的大法」!這是如來所有正法之中猶如眼目一樣關鍵、核心、最最珍貴難得的秘密法藏;這是諸佛涅槃寂滅的圓滿微妙之心;這是直指諸法實相、無相無不相的最精微奧妙的不二法門;這是超越所有語言文字,不能用文字概念來表達的,不同於一般經典教法的最特異殊勝的傳承;這是總持一切佛法,能夠任運無礙地成就一切行持,能令一切凡夫頓悟頓超、究竟成佛的無上了義第一義諦。現在我當著大家的面,把這個心法交付、叮囑、傳承給了摩訶迦葉。
嗯,大家聽清楚了嗎?這個意思能了解嗎?就這樣,光耀千古的禪宗心法,從此出現世間;大迦葉尊者也從此成為了西天禪宗,也就是印度禪宗的第一代初祖,他可以說是我們禪宗的「老老老老老……祖師爺」了。
歷史的疑案
我們現在回過頭來再看看這個故事,這個拈花微笑的傳說,它的確帶有一種——怎麼說呢?的確帶有一種非常濃厚的禪宗的氣息,禪宗的特色。比如說,這個大梵天王的名字和那朵花的名字,那都是很有深意的一種表法的暗喻;而佛陀拈花不語,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他又到底明白了什麼?為什麼他們一句話都不說,佛陀卻給迦葉尊者作了印證,說他得法了?那尊者得的到底是個什麼法?這個法的奧秘是什麼?等等等等……每一個看過這個故事的人,腦袋裡都會情不自禁地冒出很多問號,或者是一連串的感嘆號。
這就是禪宗最最讓人疑惑、最最讓人抓狂,同時也最最讓人著迷的地方!它根本就不給你一個具體的可以把捉的模式、工具或者方法,它從來就不提供答案,也從來不被定義,換句話說,它不但不給你拐杖,它還要把你原來的拐杖也奪走!這就是禪宗,靈動無方、難以形容的禪宗,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和謎語。在後世的「祖師禪」里,那種天馬行空的洒脫,縱橫自在的風貌,我們在這個故事裡已經可以初見端倪。
所以,如果我們僅僅是從這個故事裡,那種不可捉摸的、以「無門為法門」的烙印氣息來看,這個「拈花微笑」的經文還真不像是偽造的。如果這都是偽造的,那這個造假的人,他的佛學水平得有多高啊?佛學水平這麼高的修行者,一般是不會、也不屑於作偽的,因為他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錯大因果,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和他人的法身慧命!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就這個故事本身而言,它還是很符合佛教義理,還是很值得我們學習和參考的。按照佛陀的教誨,凡是符合「三法印」、符合緣起性空法義的經文,那都是可以借鑒、可以參學的,應該和佛法不相違背;但是如果不符合「三法印」、不符合緣起性空的道理,那這樣的經典我們就要仔細小心了,就要看清楚,別一不留神給蒙了。
其實在歷史上,關於這個「拈花微笑」的公案,在唐宋以前一直都有流傳,只不過在那個時候,在浩如煙海的大藏經里並沒有找到什麼相關的記載。六祖以後的禪宗,那麼多的門下弟子也都沒有誰看到過這部經典,大家都以為這個故事只是來自於祖師的開示。從目前已知的各種禪宗燈錄來看,的確,並沒有哪位大德提到過這個故事的出處,似乎個個都是「聽說的」,這就叫做「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所以我們基本可以肯定,在那個時代的修行者,他們並不知道還有這麼一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
一直到後來,據說是北宋的大宰相,同時也是大居士、大護法的王安石,這位老人家在朝廷的翰林院里翻看藏書,有一次他就無意中發現了這部經典,看到了裡面的內容。根據《宗門雜錄》的記載,這個經過是這樣的:
王荊公(也就是王安石),他曾向佛慧泉禪師詢問說:「禪宗所謂世尊拈花,出在何典?」(禪宗里所講的這個佛陀拈花的公案,不知道是出自哪部經典呢?)
佛慧泉禪師就回答說:「藏經亦不載。」(在大藏經里也沒有看到具體的記載。)
王安石就對禪師說了:「我曾經在翰林院,偶然看到一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因此我就翻閱了,發現裡面對這個公案記載得很詳細……因為此經有很多地方談論了帝王對佛陀供養侍奉、請教疑問的事情,所以皇帝就把它給秘密收藏了起來,以致於世間再也沒有人能知道它。」這是王安石的說法。
所以,從這段問答的記載中,我們就大概可以推知:這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應該是早在北宋之前就已經有了,只不過是被皇帝出於某種原因給收藏了起來,不許在世間流通;另外,這個「拈花微笑」的公案應該是具有很高可信度的,它應該不是出自於禪宗後人的編造,因為這個故事早在唐朝時期就已經有大德在講述了,那時還沒宋朝什麼事呢。
不過,這部經典也的確存在著很多很明顯的疑點,比如說,該經在我們中國早已失傳,只留有王安石所講的一個名字,但是當它在近代,在日本又被發現的時候,它的名字是叫做《問佛決疑經》,少了好幾個字,而且它還有什麼二卷本和一卷本兩種版本,內容略有差異;但是不管是哪個版本,它都沒有翻譯者,沒有請回日本的祖師的名字,沒有翻譯的年代,在大藏經里也完全沒有它的任何記錄;另外,這部經典的文字翻譯,遣詞造句,有很多地方顯得極不通順,用詞很粗鄙,那個文字般若的水平說實話很一般,不像是佛陀一貫的風格;而且,在有的經文里居然還有什麼「陰陽、五行、三才」,「火德、土德、性德」之類的東東。這個「陰陽、五行、三才」那是我們中國傳統文化的專利,在古印度是沒有這一套的,而「火德、土德、性德」,那更是外道常用的辭彙……所以,這部經典被質疑為偽經,我覺得這個說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真真和假假
那麼,針對上述這幾大疑點,我現在有一些個人的觀察和思考——呵呵,「法師一思考,佛陀就發笑」,所以我說的也不是什麼定論、結論,也不見得對,僅僅是給大家提供另外一個角度的參考,提供另外一種思路。我個人認為,這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它本來應該是真的,它裡面的某些內容應該是真實的,是佛說的正法,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部經典就被不知道是什麼人給摻雜、夾雜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外道的東西,搞得是面目全非、烏煙瘴氣,它是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給活生生毀掉的!這是我目前對這部經典的一個初步判斷。
類似的事情在歷史上也發生過很多次,邪魔外道想要利用佛教、破壞佛教,誤導眾生,所以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地造假、摻假,無所不用其極。像前段時間,我因為一位居士的提問,無意中重新細讀了一遍《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也就是那部講述「大悲咒」的來歷和威神功德的經典。在我們中國,在整個大乘佛教弘傳的地區,這部經典、這個大悲咒可以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絕大多數佛弟子都相當熟悉它。但就是這樣一部如此偉大、如此重要的經典,它裡面也有好幾段文字似乎不大對勁,令人費解和質疑。
比如說「若欲使鬼者,取野髑髏凈洗,於千眼像前設壇場……」這一段,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如果有人想要驅使鬼神,那麼他就要去野外找一個無主的、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野骷髏頭骨,把它給洗乾淨了,然後再在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的聖像前擺設一個壇場,開始作法……呵呵,你們覺得這個像是佛說的嗎?觀世音菩薩是何等境界啊,他老人家需要這樣做嗎?
還有,下面還有很多段,從「若有貓兒所著者,取死貓頭骨燒作灰,和凈土泥,捻作貓兒形,於千眼像前……」,一直到「若有被蟲食田苗及五果子者,取凈灰凈沙或凈水,咒三七遍,散田苗四邊,蟲即退散也;果樹兼咒水灑者,樹上蟲不敢食果也」,總共有二十二段文字。裡面都是些很奇怪、很具體的內容,比如教人用死貓的頭骨作法,用虎豹豺狼和獅子的皮作法,耳聾、難產的時候該如何作法,破開綁人的枷鎖要用白鴿的糞便作法,夫妻關係不和要取鴛鴦鳥的尾巴來作法,如何驅趕蟲蟻不讓它們吃果子,等等等等——你們覺得,無上慈悲、大覺圓滿的佛陀有可能會說這樣的「法」,有可能會這樣講話嗎?佛陀又不是巫師,更不是神棍!這些東西和大悲咒,和佛陀一直以來、一貫以來宣講的解脫正道有什麼關係?有「毛」關係,對不對?
說實話,當初我一看之下,直覺上就告訴我,這些文字內容不可能是佛陀說的,這個可能性極小極小!應該說是完全不可能!這些文字裡面透露出來的氣息,跟整部經典的風格完全不搭調,內容更是銜接不上,反而是把這些文字拿掉、刪除之後,一看——咦?奇怪了!整部經典的文氣和內容就變得很協調、很和順了,在法義上也很流暢,沒有什麼突兀不對的地方。所以我現在基本可以肯定,這些段落文字八成都是假冒的,是屬於那種很不靠譜的偽劣產品!估計是不知道哪個膽大妄為的混蛋在後來添加上去的,這種人真的是罪該萬死,罪在不赦!這樣子去破壞佛法,誤導眾生,那鐵定是「下地獄如箭射」的結果!
像這樣被一些似是而非的毒素給染污了的佛教經典,應該還有不少,所以以後我們萬一再碰到類似的經典,那在學習的時候那就要注意了,一定要謹慎嚴謹,一定要提起一千一萬個小心!我們既要依法去仔細地甄別,要把假的東西挑出來、剔出去,以免上當;同時我們又要把真正的經文內容給保護好,不能簡單粗暴地全盤否定,否則就又犯了偏激的毛病。我們一定要盡量的冷靜,要盡量擁有一個比較全面、比較中道的觀察和思考,這樣才有可能推導出比較貼切的答案。
對這部《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的思考也是如此,我個人認為,這個「拈花微笑」的公案應該是可信的,是真實的,這個靠譜的可能性極大!但是其它的經文就不好說了,因為其中真的假的內容夾雜得比較厲害,也就是說它被破壞得比較厲害。你們誰有興趣、有時間的可以自己去研究一下,沒興趣那就算了,沒必要浪費太多精力。那麼,這個問題就講到這裡,相信大家已經搞明白了吧?
下面我們繼續回顧。我們一起來簡單地回顧一下,在禪宗歷史上,那些充滿了精彩和啟迪的偉大瞬間。
祖師西來意
之前我們講過的,大迦葉尊者在一笑之下,得佛心印,他老人家秉承了佛陀的遺教和衣缽,成為了我們禪宗的初祖,後來他又將衣缽傳給了二祖阿難,阿難又傳給了三祖……就這樣禪宗的法脈一直單傳,在傳到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的時候,達摩祖師觀察我們中國,說「東土有大乘氣象」,言下之意,是說印度的佛法已經日漸衰敗了,那就必須要另外找一個文化比較包容、心量比較廣大的地方,才有可能把禪宗的火種繼續保持、傳承下去,繼續利益眾生。於是他老人家就漂洋過海,不遠萬里地來到了我們中國。當時大概是西元的527年左右,祖師是在廣州附近上的岸,現在廣州的華林街內還保留有一塊石碑,上面刻寫著「達摩祖師西來登岸處」,這麼幾個字;旁邊還建有一座千年古剎「華林寺」,這個寺院的最初名字就叫做「西來庵」,相傳是達摩祖師建的,這個估摸著也就是傳說罷了。
那麼,由於身份的尊貴和特殊,祖師到來後,就得到了廣州市委市政府方面非常禮貌的接待,並且沒過多久,他就被當時的中國皇帝,南朝的梁武帝派遣使者給迎請到了都城金陵,也就是現在的南京。這個時候,祖師和皇帝老兒的會面,「火星撞地球」,一件在禪宗史上被很多人所津津樂道的、很好玩的事情就發生了。
根據禪宗燈錄的記載,那個時間很具體,祖師是在當年的
當時,梁武帝似乎有點沾沾自喜,他就問祖師,可能祖師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他就問了,他說: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意思是說,我自登基做皇帝以來,發心修建了那麼多莊嚴的寺院,抄寫流通了那麼多的佛經,還度化許可了那麼多的人出家為僧,你說我這樣做有什麼功德啊?這樣的功德大不大?從梁武帝的這段話里,我們似乎可以看出他的一個心理,那就是他好像很希望得到別人的讚歎和認可,他的「自我」從這裡面能夠得到很大的滿足,這其實是一種很不成熟、很幼稚的心理。
從佛法的角度來講,這其實也是一種和解脫之道完全相違的狀態,這就是業障,不是好事!大家要聽清楚我下面講的話,佛法的修持,最強調的就是破除我執,破除我們對這個身心「小我」、「假我」的錯誤認同,不管是修福還是修慧,它的核心根本都沒有離開過這個。但是梁武帝在修福的過程中,他不但沒有仔細地去反觀、去破除那個虛妄的「自我」,他反而一直是在鞏固它,鞏固「自我」,堅固「我執」,這當然就和佛法、和解脫背道而馳了。這樣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相似佛教徒」。儘管表面上看來,他說佛話,做佛事,甚至穿佛衣,看上去比誰都精進,比誰都修行,但是,如果他始終沒有觸及到「粉碎自我」,沒有觸及到這個點的話,那麼他的一切修行就都是有問題的,甚至都是假的,只能說他修的是空中樓閣,盲修瞎練,浪費時間。大家可以自己好好地反思反省一下,我們有沒有和梁武帝相類似的、甚至完全相同的毛病?很有可能,當我們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在學佛,自以為是個佛弟子的時候,其實我們早就背離佛法有八萬四千里遠而不自知了,所以要小心,梁武帝的這個案例對我們來說是一面很好的鏡子,一個很好的借鑒。
那麼,皇帝這麼問,達摩祖師是何許人也?他一聽就知道皇帝的問題所在了,所以祖師只是淡淡地來了一句:並無功德。並沒有什麼功德!這是大實話,但是毫不客氣,一點都不委婉,沒有給皇帝留什麼面子,沒有給他滿足「自我」的機會。梁武帝一聽,這個回答新鮮啊,但是他沒有聽懂,所以他緊接著又問了:何以無功德?為什麼沒有功德啊?
達摩祖師就說了: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這幾句話的意思,是說這些帶著「自我」烙印的建寺寫經等等行為,只能感得往生人天善道去享樂享福的果報,但是這個「果」還只是小果,因為它仍然帶著「自我」,帶著迷執,帶著種種煩惱分別的有漏種子,還是會製造生死輪迴的因緣,所以不究竟,不是真正的功德和聖果;這樣的修行和果報,就像是我們身體旁邊經常跟隨的影子,好像是有,但實際上並不是真有,它只是虛妄的假有,我們以為是實有的、以為能有所得的那一切,其實恰恰是一場大夢一場空!達摩祖師的這句話里是埋藏有潛台詞的,他老人家其實是太慈悲了,他是在用這種得罪人的、直言不諱的方式來提醒梁武帝,你這樣的修行和果報,並不值得追求,更不值得誇耀,要覺醒啊!
唉,祖師的這種慈悲真是到極點了,這種慈悲才是真慈悲,他把自己的心髓肝膽都袒露出來了!但是很顯然,梁武帝並沒有理解祖師的苦心,他不僅沒聽明白,相反可能還有點生氣了,所以他馬上就接著追問了一句:如何是真功德?那要怎樣做才是真正的功德呢?祖師就回答說: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諸佛清凈無染的無上解脫智,微妙圓滿,不可思議,它的體性是本來寂滅的空性,法爾如是,要實證到這個才是真正的功德;但是這個無為的功德卻不是依靠世間的那些有為善法、有為修行能達成的!所謂「不以世求」,就是不能以有為求無為,不能以世間自我的、生滅無常的、虛妄的心行,來求得出世間無我的、不生不滅的、真實涅槃的佛果——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修法原則,一個非常要命的提醒。
但是梁武帝和我們一樣,可能都聽得似懂非懂的,所以他緊接著就又問了一句:如何是聖諦第一義?言下之意,是說這麼玄妙的境界是否就是佛說的超凡入聖的第一義諦啊?祖師馬上就攔住他了,就說:廓然無聖!這個答案很是斬釘截鐵,乾脆利落,但是不免有點太言簡意賅了,我們反而很難解釋清楚,大家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去意會就好。那麼,按照我個人的粗淺理解,達摩祖師其實是想告訴梁武帝,在那個徹底覺悟覺醒的實相世界裡,廓然明了,清清楚楚,是沒有什麼聖梵谷下的分別的,實相不二圓滿,無聖亦無凡!所以佛陀才會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這兩個在見地上是完全一致,完全吻合的。
梁武帝一聽,他其實也挺聰明的,反應也很快,所以他馬上就又丟了一句話給祖師,也算是一種機鋒吧,他就問道:對朕者誰?現在面對我的人是誰啊?潛台詞是,既然無聖,誰是祖師?既然「無」了,那你是誰?達摩祖師祖非常輕描淡寫地只回答了他兩個字:不識!不認識,不知道,木曉得,就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注意,這其實又是一句大實話,這是實證到「無我」的人才能說出來的話。但是梁武帝不明白,他還是沒有領悟(不過說實話這個的確挺難領悟的,換了我們估計也不行)。就這樣,皇帝和祖師的碰撞就結束了,以皇帝的興奮表功開始,然後以皇帝的鬱悶糊塗結束。祖師的心裡這時候已經很清楚了,他已經知道了皇帝的根性,不過才幾句話,就已經摸清了皇帝的老底,知道他不是這塊料,不是禪宗的根器。既然如此,因緣不能相應,那咱就走吧,凡事不可強求,所以祖師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反而是洒然揮袖,淡然轉身,很快就離開了。
少林面壁僧
離開皇宮後,達摩祖師沒有幾天就「一葦渡江」,示現了一把不知道是神通還是輕功的奇蹟——傳說他站在一根小小的蘆葦桿上,很輕鬆、很瀟洒地就這樣橫渡長江,就這樣飄了過去。然後祖師一路向北,長途跋涉,經過安徽的地界,還有河南的洛陽等等地方,最後來到了中嶽嵩山的少林寺。
少林寺大家應該知道吧?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外星人都知道!那個武功嘛,少林功夫,很出名!但是嵩山——我們中國的嵩山,大家都知道嗎?嵩山是我們中國的五嶽之一,在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各有一座代表性的大山脈,叫做五嶽。東嶽是泰山,在山東省;西嶽是華山,在陝西省;南嶽是衡山,在湖南省;北嶽是恆山(也叫Heng山,不過是永恆的恆),在山西省;最後是中嶽,鎮守我國中原腹地的大山脈,就叫做嵩山,就在河南。這五座大山自古以來,就是佛道兩家的修行聖地,洞天福地,因為靈氣很足,環境很棒,所以歷史上有很多寺廟和道觀都選擇了建在山上,甚至山頂上,各自圈了一塊風水寶地。隨著佛教傳入我們中國以後,名山大川那更是到處建寺,隨便現在到哪座稍微有名點氣的山上,你基本上都可以看見寺廟,所以古人才會說「自古名山僧佔多」,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那麼,當時的嵩山雖然很有名,但是少林寺卻還不怎麼出名。當達摩祖師到達少林寺後,根據歷史記載,他似乎並沒有在寺廟裡掛單多住幾天,傳說他一個人就跑到了少林寺的後山,在半山腰找了一個山洞,然後就開始打坐,入定了。記載上說祖師「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之測」,一天到晚就是面朝著山壁打坐,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大家都覺得這個老外高深莫測,不是凡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於是各種各樣的說法就開始流傳了,越傳就越神奇。
最神奇的說法就是,達摩祖師在後山足足面壁、入定了有九年,不吃不喝——這個從禪定、從入定的角度來講,倒是很好理解的,類似的現象在歷史上、在今天也都有記載。比如前些年很轟動的,在尼泊爾,有一個尼泊爾的靈修少年,大家聽說過他嗎?想了解的人可以去網上搜搜看。這位少年好像是個密教的出家人,他在一棵大樹下靜坐禪修,整整靜坐了有十個月,也是不吃不喝的。後來被人無意中發現,這下子可不得了啦,成千上萬的朝聖者蜂湧而至,大家都希望能得到他的加持和祝福,因為大家都把他當成了聖人,當成了神佛菩薩——在我們這個苦難深重的娑婆世界,我們人類實在是太需要有些精神上的依靠了。所以最後搞得這位修行者煩不勝煩,不得不偷偷地離開,偷溜了!他必須要另外去找個地方,以完成他的隱修。那麼這位少年的經歷,他的一些簡短開示,那真是相當的直接和精彩,曾經感動和喚醒了無數的人。所以,相比之下,達摩祖師這個入定九年的傳說一點也不稀奇,明白道理以後就更不稀奇了。
當然,祖師到底入定了有多久,這件事情我們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了。他為什麼要入定,為什麼不大張旗鼓地去宣傳禪宗一法?這個問題我們也搞不清楚。不過據後來的禪宗某些大德說,達摩祖師之所以選擇了沉默地入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緣還不到,弘法的因緣還不成熟,他在定中,其實是為了等待冥冥中安排的那個人,等待那個能夠傳承心法的人出現!只是沒有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很多年……
有時候仔細想想,古時候的這些高僧大德,他們的那種心境和修為,那種堅韌和堅持,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去效法模仿的。在漫漫長夜裡,每當想起他們,我都免不了會生起一種很莫名的感慨,「每每思之,倍感動容」,這種心情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
立雪斷臂
那麼,在當時的河南洛陽地區,有一位叫做神光的出家人,他的性格天生就是非常的曠達豪邁,志氣不凡。他從小就對儒家和道家的玄理研究涉獵很深,以前其實只要是古大德,那幾乎每個人都會通達諸子百家的某種學問,像神光大師他在去拜訪達摩前,就已經非常精通儒家和三玄——也就是老子、莊子和易經的學問了,但是他總感覺少了些什麼東西,有什麼地方不究竟。直到後來他又接觸到佛法,才發現這個才是講得最清楚、最明白、最透徹的,於是他就發心出家了。出家以後的神光修學非常認真,他曾經深入經藏,幾乎遍學了大小乘的所有法義,在聞思上、在教理上先樹立了正見和正思維,然後他才開始身體力行,實踐修證,獲得了很高的定慧的境界。他曾經在香山宴坐,修習禪定八年,感得神人的加持,幫他脫胎換骨;又曾經在道場為大眾講經說法,演說無上妙理,顯示了很高明的辯才。這樣一位大德,他可不是那些自以為是、無知又無畏的初學者,他是真正的專業人士,所以神光大師在當時,在達摩祖師到來中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擁有相當知名度的高僧了,不是普通人。
但是他覺得自己還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裡最清楚。越是有內觀功夫,越是有修行的人,就越會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佛法上還沒有真正地完全通達,在心靈上仍然還有滯礙,所以他一直很渴望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指導他的好老師、善知識。因此,當他聽說有一位叫做達摩的大修行人、大成就者,就住在少林寺,他就動心了,他就想:我一定要去親近,要去求法,我要早晚侍奉祖師,以表達自己對佛法的虔誠。所以大家看看,古人的這種心態,這種尊師、求法、重道的心,相比之下,我們真的是很慚愧!
那麼,神光大師到達少林寺後,卻意外地發現,祖師根本就不搭理他。達摩祖師一直面壁端坐著,誰來都不理,一言不發。你在旁邊再怎麼恭敬、禮拜、懇求、說話,達摩祖師就像是聾了一樣的,統統不理——「任爾千般伎倆,我有一法不理」!說起來,神光法師的根器還真的是非常好,他一看祖師的這種狀態,反而生起了無比的信心,他不但沒有一點負面的想法,沒有一點埋怨,他反而還反躬自省說:古時候的人求道,為了追求真理,有的要敲骨取髓,有的要布發掩泥,有的要投崖飼虎(反正是怎麼折騰怎麼來),古人尚且如此,我吃這一點苦、受這一點委屈又算什麼呢?!
所以他就在那一年的寒冬臘月,
注意聽祖師說的話,大家要注意這裡,祖師其實並不是在刁難神光,祖師沒那麼無聊。雖然祖師設下的考驗的確很嚴峻,甚至可以說是非人的嚴厲,但當時的情況,不如此不足以勘驗信心!不如此不足以斷其妄想!不如此不足以成就大道!祖師自有祖師的深遠考慮、深遠考量,你受得了就是法器,受不了那就趁早離遠一點,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幸好,神光大師很明顯的就是禪宗所需要、所渴求的那種上上根器,上根利器,他就是祖師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因為他在聽聞祖師的這番話後,馬上就幹了一件非常驚世駭俗的事情,至今令人思之膽寒,聞之心驚!他幹了什麼?他輕輕地拔出自己身上佩戴的那把戒刀,很鋒利的一把刀,當場就把自己的一條手臂,「唰」,給砍了下來,放在了祖師的面前。這其實是在表示說,我求道的決心不下於諸佛,我已經破除了對這個身體的執著,不再貪戀這個臭皮囊了!啊,這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個人、一件事!我捫心自問絕對做不到,你們做得到嗎?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吧?我們都沒有那麼狠,我們對別人可能都挺狠的,但是對自己、對「自我」從來就不夠狠,所以我們永遠也成不了祖師就是這樣。
那麼,神光大師的這個狀態、這個表態一出來,我估計就連祖師都震驚了,因為祖師絕對沒有想過要他的一條手臂。這麼一來,祖師就知道他是那種很猛利的根器了,可以承接無上的妙法,於是祖師就很感慨、讚歎地說:諸佛最初求道的時候,也是像你這樣為法忘形,為法忘軀!你如今斷臂就在我的眼前,你有這樣的決心和道心,那麼你求什麼都是可以成就的,決定成就,你現在可以有資格求法了——這個資格來得有多不容易啊!祖師當下就給神光賜了一個法名,幫他把神光改成了慧可,這就是後來的禪宗二祖慧可大師。
一言安心
當時慧可大師是忍著劇痛,忍著難過在堅持著,但是他沒有管自己的傷口,他反而馬上向祖師頂禮說:諸佛法印,可得聞乎?諸佛的無上心法,甘露大道,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所以你們看看,真正的求法求道者啊,他關心的不會是別的,絕不會是別的,他關心的只有佛法,唯有佛法!沒有這種看起來好像是一根筋的直心、專心和勇猛精進的心,是絕不可能成就無上解脫,成就究竟佛果的。這時達摩祖師就回答他說:諸佛法印,匪從人得。諸佛的無上心法,甘露大道,不是從外在、從別人那裡得到的!注意,這裡祖師已經是在給慧可指明修行方向,暗示心法竅訣了。
但是慧可聽了,卻還不敢十分地肯定,於是他就向祖師祈求說:我心未寧,乞師與安。我的心還沒有得到真正的安寧,懇請師父您幫我安心!這是我們中國禪宗史上最有名、也最有意思的一段對話,慧可說:我心不安,麻煩您幫我安一安。這個「安心」的問題值得一條手臂嗎?他這麼有修行、這麼有定力的一個人,他想安的到底是哪個心?外人、外物能夠幫助安心嗎?這些問題,大家沒事的時候都可以好好地仔細想一想。
那麼,達摩祖師的回答也很乾脆,他老人家超有智慧地來了一句:將心來,與汝安!你把心拿出來,我就幫你安!
慧可一聽就傻啦,他反反覆復地反思和反觀了良久,很全面很深入地去觀照自己的身心,最後他只能很無奈地說:覓心了不可得!我尋覓尋找了半天,卻發現根本就找不到這顆心,根本就沒有「我」這顆心,這個沒有的東西、了不可得的東西,我拿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達摩祖師的金剛王寶劍就拿出來了,祖師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一句非常直指、非常充滿禪宗風格的話:我與汝安心竟!我已經幫你把這顆心給安好了!這句話一出口,一劍劈下,慧可頓時,於言下大悟!彈指之間就開悟了,糾纏糾結了他很久的「心」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慧可大師就因為祖師的這麼一句話,這麼一句咋一聽很普通的話,他居然就能豁然開朗,就頓悟了!那麼,他到底頓悟了什麼?祖師的這句話我們現在也穿越時空聽到了,我們中間有人頓悟了嗎?不能不說,禪宗需要的根器真的就是「上上根器」,它需要那種「一聞千悟」、「一通百通」的很靈性的人,同時還需要很堅韌,這種人在我們這裡估計找不出幾個。你們大家基本上都是善於活埋自己,同時活埋師父的人,(眾笑)這輩子能不被煩惱業障給「纏」死墮落就不錯了,想要談「禪」,恐怕也就只能談談「口頭禪」,種個善根罷了。
隱藏的奧秘
在我們中國佛教界,基本上,只要是學佛的人,不管是出家人還是在家人,幾乎每一個人都看過、都知道慧可大師這個「立雪斷臂,一言安心」的故事。因為這個故事實在是太經典、太有意思了,含義深廣,回味無窮。而且這也是禪宗從印度西來,正式在中國找到傳人,正式在中國落地生根的開始。應該說,從這一天開始,達摩祖師就正式成為了我們中國禪宗的初祖,慧可大師則是在不久之後,接過了祖師傳下的衣缽,成為了禪宗的二祖。
時光荏苒,千年一瞬,禪宗的接力棒從二祖開始,流傳演變到今天,禪宗的法脈、禪宗的修行者,可以說是已經衝出了亞洲,走向了世界,禪宗的精神應該說已經在全世界遍地開花。但是達摩祖師則被巧妙地商業化,變成了一副招牌,一面旗幟——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旅遊招牌,商業旗幟。不過很可惜的是,少林寺現在是以武術武功出名,而不是以禪宗的修行道場出名,所以後世的禪宗弟子,雖然也還都把少林寺當做祖庭,但是去那裡學習武功的人就有很多,去學禪的那就沒幾個了。
不過對一般的老百姓來說,那個被民間傳說扭曲為武林高手的達摩神掌,要比那個什麼深不可測的禪宗祖師要親切有趣多了。禪宗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武功架勢誰都可以比劃兩手,再加上現代電視媒體的推波助瀾,那個已經被戲劇化的、滿臉大鬍子的祖師形象,在我們中國可謂是深入人心,家喻戶曉,很多人只要一看到大鬍子,就會很自然地聯想到達摩。
呵呵,這個話題暫且打住,我們還是回歸正題,是不是瞎聊比聽經好玩一些?其實從隋唐開始,一千多年來,真正吸引無數後世修行者的,最讓人著迷、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其實還是禪宗這一法本身那種讓人無法捉摸的魅力。比如二祖和達摩祖師的對話里,那個話里行間所透露出來的、隱藏的奧秘,那個和我們的心靈真相、和生死解脫有關的奧秘。但是這個奧秘的表達又不是很直白的那種,語言也根本無法描述,「一說就是錯」,所以它需要的是一種「悟」,一種很靈動的、豁然有省的「悟」,頓然契入,剎那間靈光一閃,你明白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說得再多也沒有用,禪宗一法的魅力就在於此!
那就像在這個公案里,雖然才簡單幾句話,寥寥無片言,但是裡面包含的問題就很多了,每個問題都值得我們去仔細地琢磨,去仔細地和佛經相印證。比如說,達摩祖師講的「諸佛法印,匪從人得」——「諸佛的心法不是從外在、從別人那裡得到的」,這句話言簡意賅,含義深刻,我記得在佛經里也有類似的、但不同文字風格的表達,所以禪宗祖師講的東西都是可以和佛經相互對照、相互印證的,不是亂來。
而慧可請求說:「我心不安,請您幫我安心!」在正常情況下,一般來說,我們佛教里早就已經具足和開發出了很多降伏煩惱、破除「自我」、破除這顆妄心的修法,慧可大師出家這麼多年,修習戒定慧這麼多年,精進聞思這麼多年,那些經典上記載的方法他肯定基本都知道,那麼,是這些方法還不夠用,還不能幫助他安心嗎?還是他的信心不夠?修行不到?或者是知見不清?他的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他想安的是我們所理解的這顆心嗎?——啊,有很多問題。
然後達摩祖師叫他把想安的心給找出來,他找了半天,結果是「覓心了不可得」,什麼都沒找著,這個事情就很滑稽了!然後達摩祖師又輕飄飄地丟了一句話給他,「與汝安心竟」,就把他給打發了。「你的心我已經安好了」,這好像是很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對不對?但是在我比較粗獷的理解里,達摩祖師的這句話實際上是有潛台詞的,他實際上是在高聲地大吼說:「既然無心,你安個什麼?本來無事,你安個鬼啊!」——當然,這句話,這句沒有水平的話是我加的,(眾笑)大家別當真!但是達摩祖師的原話慧可大師肯定是聽懂了,他內心糾結的那個「點」一下打開,豁然貫通,從此再也不去沒事找事,再也不去自尋煩惱了。
那麼,慧可大師他明白的、頓悟的這個到底是什麼?他頓悟的境界和經典上開示的「無我」、「性空」、「緣起」、「虛妄」……和這些實相的辭彙、實相的開示有區別嗎?平常我們從經典上看到的都是文字、概念,腦子裡想的也都是自以為是的理解,但是慧可大師很顯然,他悟到的並不是什麼知識和理論,不是什麼乾巴巴的東西,而是一種活生生的、非常親切直接的,和生命、和心靈真相有關的體驗,絕不是什麼死氣沉沉的邏輯思維。
嗯,今天的時間好像到了,那麼不好意思,「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我們下周再見。(眾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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