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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傳/ 孔子《文言傳》

易傳

——彖傳 象傳(略) 文言傳 繫辭 說卦傳 序卦傳 雜卦傳

彖傳

01 乾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乾·彖傳〕 

02 坤 

    《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無疆。〔坤·彖傳〕 

03 屯 

    《彖》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彖傳〕 

04 蒙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彖傳〕 

05 需 

    《彖》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彖傳〕 

06 訟 

    《彖》曰: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訟,有孚、窒、惕、中吉,剛來而得中也。終凶,訟不可成也。利見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於淵也。〔彖傳〕 

07 師 

    《彖》曰:師,眾也;貞,正也。能以眾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彖傳〕 

08 比 

    《彖》曰: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原筮,元永貞,無咎,以剛中也。不寧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彖傳〕 

09 小畜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彖傳〕 

10 履 

    《彖》曰:履,柔履剛也。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彖傳〕 

11 泰 

    《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彖傳〕 

12 否 

    《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彖傳〕 

13 同人 

    《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於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君子正也。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彖傳〕 

14 大有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彖傳〕 

15 謙 

   《彖》曰: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彖傳〕 

16 豫 

    《彖》曰: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彖傳〕 

17 隨 

    《彖》曰: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大亨貞無咎,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彖傳〕 

18 蠱 

    《彖》曰: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彖傳〕 

19 臨 

    《彖》曰:臨,剛浸而長,說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於八月有凶,消不久也。〔彖傳〕 

20 觀 

    《彖》曰: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下觀而化也。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彖傳〕 

21 噬嗑 

《彖》曰:頤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剛柔分,動而明,雷電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22 賁 

 《彖》曰:賁,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住,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彖傳〕 

23 剝 

 《彖》曰:剝,剝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彖傳〕 

24 復 

 《彖》曰:復亨,剛反,動而以順行,是以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覆其道,七日來複,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彖傳〕 

25 無妄 

 《彖》曰:無妄,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無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彖傳〕 

26 大畜 

 《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不家食吉,養賢也。利涉大川,應乎天也。〔彖傳〕 

27 頤 

 《彖》曰:頤貞吉,養正則吉也。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頤之時大矣哉!〔彖傳〕 

28 大過 

 《彖》曰:大過,大者過也。棟橈,本末弱也。剛過而中,巽而說行,利有攸往,乃亨。大過之時大矣哉!〔彖傳〕 

29 坎 

 《彖》曰: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彖傳〕 

30 離 

 《彖》曰: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柔麗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彖傳〕 

  31. 咸 

  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32. 恆 

  恆,久也。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恆。恆亨無咎利貞,久於其道也。天地之道,恆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恆,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33.遯 

  遯亨,遯而亨也。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小利貞,浸而長也。遯之時義大矣哉! 

  34. 大壯 

  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35. 晉 

  晉,進也,明出地上,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 

  36. 明夷 

  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37. 家人

  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38. 睽 

  睽,火動而上,澤動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39. 蹇 

  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蹇之時用大矣哉! 

  40. 解 

  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解利西南,往得眾也。其來複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時大矣哉! 

  41. 損 

  損,損下益上,其道上行。損而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應有時,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 

  42. 益 

  益,損上益下,民說無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動而巽,日進無疆。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

43.夬 

  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44.姤 

  姤,遇也,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時義大矣哉! 

  45. 萃 

  萃,聚也。順以說,剛中而應,故聚也。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順天命也。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46. 升 

  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用見大人勿恤,有慶也。南征吉,志行也。 

  47. 困 

  困,剛揜也。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貞大人吉,以剛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48. 井 

  巽乎水而上水,井。井,養而不窮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49. 革 

  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巳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50. 鼎 

  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聖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 

  51. 震 

  震亨,震來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震驚百里,驚遠而懼邇也。[不喪匕鬯],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 

  52. 艮 

  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也。 

  53. 漸 

  漸,之進也,女歸吉也。進得位,往有功也。進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剛得中也。止而巽,動不窮也。 

  54. 歸妹 

  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說以動,所歸妹也。征凶,位不當也。無攸利,柔乘剛也。 

  55. 豐 

  豐,大也。明以動,故豐。王假之,尚大也。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56. 旅 

  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旅之時義大矣哉! 

  57. 巽 

  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58. 兌 

  兌,說也。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兌之大,民勸矣哉! 

  59. 渙 

  渙亨,剛來而不窮,柔得位乎外,而上同。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 

  60. 節 

  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說以行險,當位以節,中正以通。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61. 中孚 

  中孚,柔在內而剛得中,說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魚吉,信及豚魚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虛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62. 小過 

  小過,小者過而亨也。過以利貞,與時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飛鳥之象焉,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順也。 

  63. 既濟 

  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初吉,柔得中也。終止則亂,其道窮也。 

  64. 未濟 

  未濟亨,柔得中也。小狐汔濟,未出中也。濡其尾,無攸利,不續終也。雖不當位,剛柔應也。

 

 

文言傳

 

乾文言

 

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

 

九二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九四曰「或躍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恆,非離群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無咎』。」

 

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潛龍勿用」,下也。「見龍在田」,時舍也。「終日乾乾」,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飛龍在天」,上治也。「亢龍有悔」,窮之災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終日乾乾」,與時偕行。「或躍在淵」,乾道乃革。「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龍有悔」,與時偕極。乾元「用九」,乃見天則。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

 

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揮,旁通情也。時乘六龍,以御天也。雲行雨施,天下平也。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

 

「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無咎」。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

 

坤文言

 

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辯之不早辯也。《易》曰「履霜,堅冰至」,蓋言順也。

 

「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

 

陰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

 

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蓋言謹也。

 

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

 

陰疑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

 

繫辭傳

 

繫辭上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齊小大者存乎卦,辯吉凶者存乎辭,憂悔吝者存乎介,震無咎者存乎悔。是故卦有小大,辭有險易。辭也者,各指其所之。

 

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極數知來之謂占,通變之謂事,陰陽不測之謂神。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御,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初六,藉用白茅,無咎。」子曰:「苟錯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術也以往,其無所失矣。

 

「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亢龍有悔。」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不出戶庭,無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易》曰「負且乘,致寇至」,盜之招也。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祐神矣。

 

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是以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謂也。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於此哉?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是以明於天之道,而察於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是故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

 

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貴;備物致用,立[功]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繫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斷也。

 

《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

 

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繫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

 

乾坤,其易之門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錯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是故夫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繫辭下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動者也;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吉凶者,貞勝者也;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

 

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

 

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蓋取諸噬嗑。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渙。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隨。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蓋取諸豫。斷木為杵,掘地為臼,杵臼之利,萬民以濟,蓋取諸小過。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蓋取諸睽。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宮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蓋取諸大壯。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耦。其德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易》曰:「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

 

《易》曰:「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履校滅趾,無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揜,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繫於苞桑。』」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左「飠」右「束」),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於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無祗悔,元吉。』」

 

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動,則民不與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無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子曰:「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於稽其類,其衰世之意邪?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開而當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失得之報。

 

《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復,德之本也;恆,德之固也;損,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小而辨於物;恆,雜而不厭;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隱。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以自知,恆以一德,損以遠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

 

《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其出入以度,外內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無有師保,如臨父母。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虛行。

 

《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德,辯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亦要存亡吉凶,則居可知矣。知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

 

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

 

《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材之道也。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恆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恆簡以知阻。能說諸心,能研諸侯之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是故變化云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來。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變動以利言,吉凶以情遷。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遠近相取而悔吝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凶;或害之,悔且吝。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說卦傳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陰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絜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兌」。「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橈萬物者莫疾乎風,燥萬物者莫(左「火」,右為「嘆」字去「口」)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不]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既成萬物也。

 

乾,健也。坤,順也。震,動也。巽,入也。坎,陷也。離,麗也。艮,止也。兌,說也。

 

乾為馬,坤為牛,震為龍,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

 

乾為首,坤為腹,震為足,巽為股,坎為耳,離為目,艮為手,兌為口。

 

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謂之中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謂之少女。

 

乾為天,為圜,為君,為父,為玉,為金,為寒,為冰,為大赤,為良馬,為老馬,為瘠馬,為駁馬,為木果。

 

坤為地,為母,為布,為釜,為吝嗇,為均,為子母牛,為大輿,為文,為眾,為柄,其於地也為黑。

 

震為雷,為龍,為玄黃,為旉,為大途,為長子,為決躁,為蒼筤竹,為萑葦。其於馬也為善鳴,為(上「馬」下「廾」)足,為作足,為的顙。其於稼也為反生,其究為健,為蕃鮮。

 

巽為木,為風,為長女,為繩直,為工,為白,為長,為高,為進退,為不果,為臭,其於人也為寡發,為廣顙,為多白眼,為近利市三倍,其究為躁卦。

 

坎為水,為溝瀆,為隱伏,為矯輮,為弓輪,其於人也為加憂,為心病,為耳痛,為血卦,為赤,其於馬也為美脊,為亟心,為下首,為薄蹄,為曳,其於輿也為多眚,為通,為月,為盜,其於木也為堅多心。

 

離為火,為日,為電,為中女,為甲胄,為戈兵,其於人也為大腹,為乾卦,為鱉,為蟹,為蠃,為蚌,為龜,其於木也為科上槁。

 

艮為山,為徑路,為小石,為門闕,為果(上「艹」下並列兩「瓜」字),為閽寺,為指,為狗,為鼠,為黔喙之屬,其於木也為堅多節。

 

兌為澤,為少女,為巫,為口舌,為毀折,為附決,其於地也為剛鹵,為妾,為羊。

 

序卦傳

 

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物稚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飲食之道也。飲食必有訟,故受之以訟。訟必有眾起,故受之以師。師者,眾也。眾必有所比,故受之以比。比者,比也。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物畜然後有禮,故受之以履。履而泰,然後安,故受之以泰。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終通,故受之以否。物不可以終否,故受之以同人。與人同者,物必歸焉,故受之以大有。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豫必有隨,故受之以隨。以喜隨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蠱。蠱者,事也。有事而後可大,故受之以臨。臨者,大也。物大然後可觀,故受之以觀。可觀而後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賁。賁者,飾也。致飾然後亨則盡矣,故受之以剝。剝者,剝也。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無妄。有無妄,然後可畜,故受之以大畜。物畜然後可養,故受之以頤。頤者,養也。不養則不可動,故受之以大過。物不可以終過,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陷必有所麗,故受之以離。離者,麗也。

 

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恆。恆者,久也。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遯。遯者,退也。物不可以終遯,故受之以大壯。物不可以終壯,故受之以晉。晉者,進也。進必有所傷,故受之以明夷。夷者,傷也。傷於外者必反於家,故受之以家人。家道窮必乖,故受之以睽。睽者,乖也。乖必有難,故受之以蹇。蹇者,難也。物不可以終難,故受之以解。解者,緩也。緩必有所失,故受之以損。損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益而不已必決,故受之以夬。夬者,決也。決必有遇,故受之以姤。姤者,遇也。物相遇而後聚,故受之以萃。萃者,聚也。聚而上者謂之升,故受之以升。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井。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主器者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震者,動也。物不可以終動,止之,故受之以艮。艮者,止也。物不可以終止,故受之以漸。漸者,進也。進必有所歸,故受之以歸妹。得其所歸者必大,故受之以豐。豐者,大也。窮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旅而無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入而後說之,故受之以兌。兌者,說也。說而後散之,故受之以渙。渙者,離也。物不可以終離,故受之以節。節而信之,故受之以中孚。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有過物者必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

 

雜卦傳

 

乾剛,坤柔。比樂,師憂。臨、觀之義,或與、或求。屯見而不失其居,蒙雜而著。震,起也;艮,止也。損、益,盛、衰之始也。大畜,時也;無妄,災也。萃聚,而升不來也。謙輕,而豫怠也。噬嗑,食也;賁,無色也。兌見,而巽伏也。隨,無故也;蠱,則飭也。剝,爛也;復,反也。晉,晝也;明夷,誅也。井通,而困相遇也。咸,速也;恆,久也。渙,離也;節,止也。解,緩也;蹇,難也。睽,外也;家人,內也。否、泰,反其類也。大壯則止,遯則退也。大有,眾也;同人,親也。革,去故也;鼎,取新也。小過,過也;中孚,信也。豐多故也;親寡旅也。離上,而坎下也。小畜,寡也;履,不處也。需,不進也;訟,不親也。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頤,養正也;既濟,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

孔子《文言傳》

 

 

孔子批閱《易經》韋編三絕,綁竹簡的牛皮都被翻斷了很多次。他對乾坤兩卦的卦辭進行了詳細的註解,留下了旁通四達的《文言傳》。《文言傳》中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深邃哲理,何以被後世學者奉為「千古文章之祖」?包含著宇宙人生奧秘的「元、亨、利、貞」與儒家所講的仁、義、禮、智、信,又有著怎樣的內在聯繫呢?

 

     《易經》是誰創造的?它又是什麼時候完成的?我們有兩句話可以概括:人更三聖,世歷三古。人更三聖是指:伏羲、周文王、孔子。但是真的是他們三個人完成了這麼偉大的創作嗎?我想不太可能。三聖只是一個代號,是一群人的代表,所以「人更三聖」告訴我們,《易經》是集體創作的,不是個人的創見。每個時代有很多人做《易經》的研究,然後把所有的功勞都集中在伏羲氏、周文王、孔子身上,這是我們中國人的作風。伏羲在上古,文王在中古,孔子在近古,所以叫做「世歷三古」 (圖8-1),告訴我們,《易經》是經過很漫長的時間,慢慢孕育而成的,最要緊的是它經得起長時間的考驗。

 

 

《易經》分成「經」跟「傳」兩大部分(圖8-2):「經」比較簡單,就是卦象、卦名,還有周文王寫的卦辭、爻辭。「傳」比較豐富,我們把它叫做《十翼》。翼就是翅膀,就是給《易經》加上了十隻翅膀,讓它更加有價值,更加有內涵。圖8-2

 

 

  第八集孔子《文言傳》實際上只有七種,不過其中有三種分上、下兩部分,所以稱為《十翼》。

 

  首先是《繫辭傳》,系就是把《易經》聯繫起來的,孔子寫的《繫辭傳》,是《易經》全盤的大要,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講的概要或者導論,因為「經」分上經、下經,所以《繫辭傳》就配合「經」分上、下,即《繫辭上傳》和《繫辭下傳》。然後有《彖傳》,彖辭是解釋卦辭的,解釋全卦的大要,上、下經各有彖,所以也分成上、下。接下來是《象傳》,分成大象跟小象,解釋全卦卦象的叫做大象,解釋每一個爻的爻象的叫做小象。以上三種各分上下,就成為《十翼》的六個部分。

 

  除此之外還有:《說卦傳》,專門解說八個基本卦的真正意思;《序卦傳》,用以說明六十四卦為什麼從乾、坤開始,最後到既濟、未濟結束,它的次序非常有道理,脈絡也很清楚;《雜卦傳》,對六十四卦不按照古經的排列方式,自己創出一套排列的次序。最後就是我們要介紹的《文言傳》。《文言傳》是孔子看到周文王所寫卦辭非常精練,怕很多人不是很了解,所以特別加以解釋,只在乾坤兩卦有。

 

  《文言傳》中,孔子解釋乾坤兩卦的「元、亨、利、貞」四德說: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

元者,善之長也。善之長是什麼意思?就是指人的元氣,元就是開始,氣就是我們平常所呼吸的空氣。元氣為什麼重要?因為當人是胎兒的時候,在子宮裡面是靠臍帶呼吸的,只能吸收母親體內的氣,吸收不了外面的空氣。可是一出生,臍帶剪斷了,嬰兒就沒法呼吸了,所以就哭,就開始練慣用嘴巴來呼吸空氣。可見人一出生就面臨著生死關頭,很多嬰兒出生不久就死了,說明過不了這一關,一口氣上不來,有再大的本事都沒有用。

 

  元是元始,元氣就是生下來的那一口氣,而元氣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們一見面就說「你氣色不錯」,「你很有元氣」。天最大的善,最大的好,就是它給了我們足夠的氣,如果空氣不夠,那會很糟糕。我們要好好地愛惜空氣,不要去污染它,這是我們保護環境的最根本的一種做法。元和仁是分不開的,就是人一開始就要憑良心,才叫做元。自己吸空氣,還要考慮到別人也需要空氣,不能一個人把空氣都吸光了,也不能說自己不要的地方就把它污染掉,這就叫元。

 

所以「元者,善之長也」,意思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使自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這樣才對得起老天給我們的這一口氣。

 

  乾坤兩卦有一個重要的共通之處,就是卦辭里都包含著「元、亨、利、貞」四德。如果說元是開始的意思,那麼亨代表什麼?《易經》又啟示我們應該如何處理社會關係,過一種更加合理的生活呢?

 

  亨者,嘉之會也。亨是什麼?就是大家在一起互相照顧、互相幫忙、彼此尊重,自然就會亨通,就不會產生阻礙。自然的阻礙已經夠多了,現在人與人之間還設下種種阻礙,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嘉就是美的意思。會是聚集,人跟人聚集在一起,動物跟動物聚集在一起,植物跟植物聚集在一起。萬物聚集在一起,才能過美好的生活,植物有植物的生活,動物有動物的生活,人有人的生活,大家互相包容 、互相照顧,不去侵害別人,這叫做嘉之會也。我們做生意就是把這裡有的送到沒有的地方去,把我們沒有的從別的地方運過來,這個也叫做嘉之會也。天底下有各式各樣的東西,我們互通有無,保存它們原來生存的環境,才能夠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亨者,嘉之會也」就告訴我們,每一個人要各盡所能,而又各取所需,不能因為自己有錢就什麼事都不做,還專門去買人家的東西,甚至囤積居奇,那是不對的。錢是要流通的,貨物是要交換的,任何東西都要考慮到別人也有需要,而不是只想自己一個人獨吞,否則人一聚集就亂了,就不和諧了,就開始爭奪了,那樣人跟動物有什麼不同?較之動物,人應該過一種更加合理的生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互通有無之後,「利」成為橫在人生中的巨大考驗。如果說賺錢是靠機會,那麼花錢就要靠智慧。那麼富起來的人們應當如何花錢?為什麼說生活豪華奢侈是一種罪過呢? 

 

  利者,義之和也。義的意思就是適合不適合,適宜不適宜,合理不合理。義能夠很合理,大家就比較和諧,尤其是中國人,合理的就口服心服;不合理的,表面上也許不敢、不方便或者不願意說什麼,但是心裡有數,到時候就找你麻煩。因為義是我們非常重視的。

 

  利是老天對我們最大的考驗,老天給我們利就是在考驗我們。賺錢並不可恥,賺錢其實是可愛的,因為它對人類的生活有正面的貢獻,可是怎麼去用錢,這才是智慧。賺錢憑什麼?有人說憑能力,我不認為有能力就能賺到錢,賺錢其實是靠機會。機會來了,錢怎麼來的自己都不知道,可是用錢那是靠智慧,所以一個人要賺錢之前,最好先學一學怎麼樣去花錢,怎麼樣去用錢。其實《易經》告訴我們怎麼樣去用錢,八個字就講完了:當用不省,當省不用。

 

該用的,就算沒有錢,想辦法也要用。老實講,一個人要麼不結婚,結了婚,當了家長,就要負起自己的責任,就要讓一家老小最起碼可以過溫飽的生活,否則這個家長就沒有盡到責任。但是我們也沒有必要把生活弄得很豪華,很奢侈,那樣反而是罪過,是浪費資源。資源是有限的,地球現在六十幾億人口,大家都要活,一個人把資源囊括到自己家裡面來,利就不能和,大家就不能和諧。一個社會貧富的差距越大,這個社會越不穩定,越不安全,但我們不能勉強使全民都一樣,因為那是不合自然的。但是有錢的人一定要想辦法去跟大家分享,去照顧那些比較窮困的人,這樣就對了。但是又有人想錯了,想自己先去賺一些昧良心的錢,然後去做善事,這個行嗎?不行,因為功過不相抵,一個人做了壞事就是做了壞事,想用這個來補償那個,是不可能的。現在很多人賺了錢,趕快去燒香拜佛,求神保佑,這是不合理的,因為如果這樣可行的話,那神就不公正,不公正就不叫神,而叫魔。

 

  利關不破,則得失驚之。想要經受住利關、名關重重考驗,保持恆久的正直,貞就成為重要一德。為什麼說把正直理解為守規矩,是我們對於原典的誤解?《易經》中講曲折迂迴反倒是辦成大事的最有效路徑,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貞者,事之干也。我們說經得起利的考驗的人就叫貞,貞就是一個人賺了錢,還能規規矩矩。一般人在窮的時候保持規規矩矩都很難,因為窮會使人不擇手段;可是有了錢,要保持規規矩矩就更難了,因為財大氣粗。所以窮會害死人,富也會害死人,這樣大家就體會到上天是用金錢、財富來考驗我們每一個人的。

 

  見利忘義、見錢眼開的,都是經不起考驗的人。錢財是工具,不是目的,目的要看正不正,正不正就是能不能擺平,擺不平,問題就出來了,所以中國人很喜歡說「你擺平了沒有」。擺平不是用強制的手段,強制的更擺不平。每個人立場、身份、需求不一樣,要擺平就必須要求圓滿,所以我們一直講做人要正直,而且要持久,正直一分鐘,正直一天,有什麼用?正直三年也沒有用。很多人就是一段時間很正直,然後吃了虧以後就覺得是因為自己正直才吃虧,所以要比誰都狠,那就完了。很多在學校操行很好的人反而經不起社會的考驗,於是我們就製造很多名詞,說「社會是染缸,我們被它污染掉了」,這是很奇怪的說法。一個人行得正,染缸能把你怎麼樣?人要出污泥而不染,靠自己,不能靠環境,如果完全靠環境,就只能接受環境的擺布,這是對自己不負責任的表現。

 

  我們現在都很清楚,正不正在自己,別人不知道,可哪個人不說自己正?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不了解什麼叫做正。正不是說一個人很正直、一絲不苟、樣樣都守規矩,但是兩千年來我們都是這樣解釋的,所以才會滿口仁義道德,而表現卻是齷齪卑鄙。我們曲解了聖人的意思,《中庸》說「曲則全」,就是告訴我們要走出那條太極線,走出那個彎彎曲曲的路,否則就沒有辦法正直。

 

我們以為二分法是對的,直就是直,曲就是曲。其實不然,曲才能直,越是直的公路,出車禍幾率越大,越是山路崎嶇,九彎十八拐的,越是安全得很。因為人一看到歪歪斜斜的路,就不敢睡覺,很認真地把穩角度,大家都小心,自然安全了。而一看到路很直,自以為沒問題,就說話了,就開始打電話了,結果「砰」一下就出去了。這種現實告訴我們,越直越容易出問題。全世界沒有哪個地方高速公路的交流道敢用直道,都是彎彎曲曲的,這樣大家才會乖乖減速、認真地開車,下了高速才能適應平地的交通。人類的智慧就表現在交流道永遠是彎曲的,曲是直的必要過程。

 

  上卦跟下卦當中有一個交界處,這個交界處是曲線的,不是直線的。西方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把水平線當做是直的,實際上水平線是弧形的,也是起起伏伏的。世間沒有直的東西,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但是永遠達不到。中國人一聽直話,就火大,就聽不進去,因為太極線是彎彎曲曲的,所以我們不妨稍微婉轉一點,稍微轉個彎,對方就能聽進去了,就有效了,就安全了。所以《易經》使我們的生活更加安全、有效、方便。

 

  但是現在我們都認為有話要直說,不要拐彎抹角,也不管人家有什麼反應,卻不知道那就是目中無人。一個人正直不正直,跟我們所想像的有很大的差距,孔子費盡苦心去解釋,但是我們卻沒有體會到貞的真義。我們要有效,要讓大家能夠照著去做,就非要採取一種迂迴的方式,否則是達不到願望的。

 

  貞就是雖然自己很正直,但是也會替別人想,會外圓內方。這樣各位才知道圓就是方,方就是圓,越小就越方,越大就越圓,同樣一個東西,小小的一定是方的,而到了很大的時候就圓了。所以當我們說「做人要大方一點」,中國人就聽懂了——做人要圓通一點。中國人的觀念是:方就是圓,所以說一個人很圓通,就是他很大方。

 

  智圓行方,曲中求直,《易經》的智慧以通達明變為貴。那麼,人生世事是如何在元、亨、利、貞之間往複變化的呢?元、亨、利、貞與儒家五常「仁、義、禮、智、信」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繫呢?

 

  春天,萬物開始發芽,就是元。到了夏天,萬物就會成長,就會茂盛,叫做亨。秋天就開始有收穫,叫做利。「利」字就像一把刀在割成熟的農作物。冬天要把收割來的東西藏起來,第二年才會有新的種子。如果冬天把收回來的東西全都吃光,連種子都沒了,來年春天靠什麼去播種?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知道,元、亨、利是比較自然的。

 

  人只要慎始,大概就會比較圓滿。圓滿就是無咎,就是沒有後遺症,就是顧慮到每一個人的角度和立場。做人要面面顧到,而每個人站的方向、立場、位置都不相同,這是在中國社會做人特別辛苦、特別為難的重要因素。圓滿這兩個字,是我們中國人特別要小心的,西方人只有是非,沒有圓滿。中國人不是沒有是非,中國人最痛恨沒有是非的人,但是中國人告訴你,是非要分得很圓滿,只要分得不圓滿,還不如不分是非。一般人就是沒有這個概念,一味堅持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所以最後都不會圓滿。

 

元就是仁,仁就是元,種子好,長出來的東西就好,種子不行,再怎麼努力去耕耘,去澆水,去照顧,還是不行,所以選種很重要。今天大家都喜歡當一方之長,校長、廠長、廳長、處長、首長,不管是什麼長,最起碼當個家長,但是千萬記住,要慎始,一開始就要重視那個元,元就是仁心。一個人如果沒有仁心,不管做什麼長,最後都是害己害人。

 

  有了仁心,才會去照顧關心其他人,然後辦事就會很順利,很亨通。所以我們發現一個人只要仁政愛民,自然就會官運亨通。但是「利」之所在就要小心了,而且利越大越要小心,要能夠經得起利益的引誘。所以當商人送一個官員一百萬的時候,這個官員要記住自己不是拿一百萬,最起碼算在自己頭上的是兩百萬,因為商人自己如果不拿一百萬,就不會給他一百萬的,很可能是商人拿了一千萬才給他一百萬,最後要他背著很重的負擔,這就叫做利。

 

  貞就是一個人公正地照顧所有的百姓,這樣一來,內心貞不貞就得到證明,見利忘義就是不貞。

 

  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儒家把元、亨、利、貞發展成了五個字,叫做仁、義、禮、智、信。仁就是元,義跟禮就是亨。一個人有禮有節,處處都合理,就很亨通。禮是一般人能看得見的,做人要有禮貌,做事情要重視禮節,禮要有節制,而義即合理不合理,只能是心中有數,外面看不見。孔子說:不知禮,無以立。一個人只要不學禮,就沒有辦法在社會上立足,什麼事情都辦不通。而智就是利,利益當前的時候,我們要用理智來判斷該要不該要,能要不能要,要了以後能不能無咎。如果不能理智判斷,要到不該要的時候,自己的心就開始不安了,晚上睡不好,白天臉色不對,眼睛也沒有光亮,看到人就好像怕人家看見一樣,就低頭,可見這種「要」到最後都是後悔的。貞是什麼?就是信,人家對你信不信就是看你正不正,你正,就算他覺得不公平,也覺得你有你的道理,也還是會擁護你;你不正,就算你對人家再好,人家都會懷疑你是不是又要利用他做什麼事情,他會怕,會躲得遠遠的。所以信就是我們自己給人家的印象正不正。現代人最大的危機其實是互信危機,就是人與人之間不能信任,爸爸害怕兒子,長官怕部屬,左右鄰居都互相提防,上下樓都是提心弔膽的,去買葯,擔心是假藥……我們沒有互信了,這都是人類自尋苦惱,而自己又很難解決的問題。

 

  我們一定要從《易經》的道理,從乾卦開始,先要求自己,不要老要求別人,把自己做好了,別人自然會受影響。一個人最了不起的不是控制別人,不是教導別人,不是命令別人,而是發揮自己的影響力。而影響力的發揮是不分身份地位的。任何一個人,只要行得正,只要得到大家的信任,都可以發揮相當的影響力。哪怕是一個建築工人,只要大家看到他說「你蓋的房子一定沒有問題」,就夠了。任何一個售貨員,我們看到他就說「你賣給我的東西,我不用擔心」,就夠了。可見信是非常重要的。

 

君子坦蕩蕩,並用一身正氣影響著身邊的人。君子在人生的各個階段,都會適時調整,凡事並不會做得太滿。要在生活中遊刃有餘,每個人都要有「兩把刷子」。「兩把刷子」是什麼?六六大順這樣的吉祥話又潛藏著怎樣的危機呢? 

 

  仁、義、禮、智、信,就是元、亨、利、貞,就是天地的正氣,叫做乾元。乾元就是先天一氣,是天地之間最無私的。比如空氣,沒有因為誰是好人才給,誰是壞人就不給,也不會因為誰對它好就讓誰吸,誰對它不好就不讓誰吸,但它不是不分是非,它是在告訴我們,要愛惜自己,要修養自己,否則到時候一口氣不來,怨它也沒有用。

 

  《文言傳》裡面特別提到一句話:乾元用九,乃見天則。什麼叫做乾?為什麼能夠自強不息?就是因為它會用九。用九用現在的話來講就叫做階段性的調整。一個人不能老一套,這一套在這個階段合適,但到了下一階段就可能遭遇到重重困難。這樣大家才知道為什麼我們中國人讚美人都說「這個人了不起,有兩把刷子」,我們從來不說「這個人了不起,有一把刷子」。一把刷子管什麼用?一個人最起碼要有陰陽兩把刷子,能剛就剛,要柔就柔,能高就高,該低則低,這叫做能屈能伸。

 

  中國人最了不起的就是能屈能伸,剛柔並濟,恩威並施,內方外圓,我們始終是陰陽配合的。因為乾卦告訴我們:亢龍有悔。陽剛過盛,馬上就成陰。陽極成陰,就是當一個人不可一世、非常神氣的時候,突然間掉下來了,就會凄凄慘慘。所以到五我們還可以掌握,六最好是算了,不要貪得無厭。千萬記住,可以掌握的東西掌握到就好了,掌握不了的東西還是不要為好。不要太過相信六六大順,就是因為六不順才稱為六六大順。《易經》的道理就是這樣,我們很順的時候它就告訴我們要小心了,順的後面是有後遺症的,我們要追求沒有後遺症的無咎境界。

 

  《易經》每一個卦都是有條件的,也都提供了一個希望,人是活在希望,而不是活在夢想里,有希望要靠我們自己去落實,所以有了乾的自強不息,就必須要坤的厚德載物,乾在前面創造,坤在後面落實配合,所以陽極成陰是有道理的,我們下一集就來討論:陽極成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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