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婚姻實錄 | 背叛的代價

05-30

本期封面配圖來自插畫師Lavah，背景音樂是丁薇的《普希金》，記得配著音樂讀哦。

受訪者郭妙齡，三十六歲，坐標合肥。她是朋友的朋友，認識四年沒見過面，看完《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婦的虐戀》之後她微信我，說看哭了，特別感動，問我願不願意寫寫她。我對她的經歷略知一二，怕寫不好。她說：就當一次傾訴吧。年關二十九，我們約在星巴克，她坐在角落裡，非常瘦，一身優雅灰，烏髮素顏，五官精緻有英氣，只是面色無可救藥的晦暗，我也灰頭土臉，兩個中年女人帶著風塵與黃氣，相視一笑，直奔主題。

「在很多人眼裡我是個成功的女人，扛住了命運的惡作劇，過得不錯。但幸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有時候夜深人靜睡不著，我想這麼多年過得可真冤。最近情緒低落，動不動就哭，我覺得這種狀態不好，所以想跟你聊聊。你敢信嗎？我和老公上一次……是五年前……」我差點潑了咖啡，也就是這一刻，我開始對這個故事感興趣，說實話，妙齡並不是我特別關注的那類受訪者，我喜歡拿性當糖吃，野性沒分寸、風騷又自戀的女人，她們更擅長講故事。妙齡是常見的優雅保守的良家婦女，還有一個患了啞傻綜合症的女兒，這使她的生活有一種喘不過氣、壓抑而強韌的質感。她說：「我就想跟你聊聊天，女人之間常聊的那些，該從哪說起呢？」我笑笑說，從小時候吧，人嘛，都喜歡回到起點給現在找理由。

/ 01 /

我不是城裡人，老家在黃山腳下一個小鎮。我沒見過我爸，三歲時我媽遠嫁，把我過繼給我大姨，我大姨是個寡婦，三十歲死了丈夫，終生未再嫁，無兒無女。我現在回想童年的煤油燈，就像一個女人暗啞的靈魂，我寫作業，她納鞋底，一直很窮，我也一直很懂事，細節不多說吧，苦大仇深沒意思。印象最深是冬天，兩個人一床棉被，她神經衰弱睡眠淺，我們小便用痰盂，特別響，我常憋著，夢裡找一夜廁所。早上去倒痰盂，住那一片的人沒什麼素質，公廁滿地屎尿，但我很有原則，每次都踮著腳，一點點蹭到坑邊，非倒進去不可。我就這麼長大的，為什麼選倒痰盂的事兒跟你說，因為我覺得它反映了我的性格：倔、悶軸，循規蹈矩，屁大點事死磕，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幸福？

我大姨對我很好，她是我最親的人，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笑容，像誰呢？特別像我們小時候看的《西遊記》里的觀音，從來不發火，總是笑眯眯的，夏天的時候，她坐門口竹凳上剝毛豆，鍋里燉著肉骨頭，特別香，她說我念書長身體，頓頓有湯，早上要吃煮雞蛋，要喝牛奶。她吃得很少，卻胖的不成樣子，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長期賣血浮腫的結果……她過世的時候我高中，下雪，葬禮很冷清，我大姨一輩子沒單位、沒朋友，開個小裁縫鋪做衣服做鞋、縫縫補補，來的都是街坊鄰居，還有我最不想見的人，我媽。她看起來過得不錯，穿著棗紅色大衣，我不理解，她姐死了，為什麼穿紅的來奔喪！我擋在門口，堅決要求她脫大衣，那是我們母女第一次見面，她裡面一件白色羊毛衫，污漬斑駁，我對她印象不好，我大姨沒穿過一件好衣服，可是特別整潔，夏天衣襟上別兩朵白蘭花，香噴噴的。我親媽，一頭沒染勻的紅髮，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從頭到尾很冷靜，不想跟她說話，她惱羞成怒，就在靈堂里指著我鼻子罵：十月懷胎生了個仇人，靠你大姨能養得你油光水滑？我哪個月不給她寄錢！我大姨走後，我一個人生活，我媽每月給我錢一直給到大學畢業，中途沒再見，再見面是結婚。

原生家庭對我確實有影響，我看過你很多文章，你說過，一個女人最怕就是沒性別意識，我就是，特別能忍，比男的還犟，我大姨剛走那年，我沒辦法睡覺，半夜在房間里跳繩，但我沒哭過，一次也沒有。現在也這樣，前段時間太壓抑，我放了一浴缸的冷水泡澡，身上泡紫了心裡舒服點……

/ 02 /

我的感情經歷比較簡單，談過一個男朋友，高中同學，談了十年，他典型理工男，比較木訥，話不多，畢業後進了一家科技公司。我在報社，工作清閑，但是傳媒圈的人你知道的，很善於打造生活方式，工作後我的觀念一點點在變，我和他那方面一直不和諧，太熟了，第一次做是大一，兩個人都找不到地方，特狼狽，後來條件有限，開房就是通宵做，有點為做而做，他經常說抓緊時間啊不然划不來，要做回房錢，我很反感男人講這樣的話，而且他的特別大，又沒前戲，痛、不舒服，我們尺寸不合，真的，就跟機器零件似的。等到快結婚的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年，早沒激情了，只有習慣。他對我挺好的，比較明顯的一點是，我說喜歡吃什麼他就天天買，一直買到我吐。冬天特別冷，租的房子只有一台小取暖器，他會先上床睡我那半邊，焐熱了再喊我睡……（說到這妙齡停住，吸了吸鼻子，說，這麼一想，我有今天也是自作自受。）我早就意識到我不愛我前男友，但是跟著慣性走，我願意結婚。我們籌了首付，準備買房子，他就是那個時候突然冒出來的，我一點防備都沒有。09年春天，樹啊草啊都綠了，我男朋友也綠了。

他是跟我男友完全不一樣的人，新調來的主編，上任第一天就批我稿子，我們倆鬧得很不愉快，我在過道里流眼淚，他打手機請我去喝茶，辦公室經他重新布置，現代又時尚，放了很多我見都沒見過的擺件，而他本人也和其他主編不同，思路超前、直率、新潮、就事論事，我們那種和稀泥的單位，誰受得了？都抱怨。可我不知道怎麼就對他有好感，覺得他是個有熱血，干實事的人，而且「耿直」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品質啊！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泡茶的樣子，手指修長，神情專註，他說：「這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正山小種，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對什麼都過於苛求……」我鼓起勇氣問：「你是在向我道歉嗎？」他誠懇的問：「那你接受嗎？」我忍不住對他微笑，好上之後他對我說：「你笑起來非常好看，你一笑，我心裡的花全開了。」我的男朋友從來不對我說那樣的話，這也是我淪陷的原因吧，後來漸漸熟了，不光是我，同事們對他的印象也隨著他的努力一點點改變，他真的很會籠絡人心，俊朗、勤奮、風趣、大方，他就像一陣春風，劈頭蓋臉吹醒了我對愛情的渴望。

我拚命克制著自己，有一天廣告部簽了個大單，聚完餐去唱歌，他一直挨著我坐，噪音大，他貼著我耳朵問我要點唱什麼歌，口氣是酒香加薄荷，我都快窒息了。我唱了一首王菲的《暗涌》，他幫我遞話筒時碰到我手，我觸電一樣收回來，話筒掉在地上，發出爆破的聲音，我逃去洗手間，在裡面躲了好久，直到把氣喘勻，可是等我出來的時候，發現他站在門口等我……你明白嗎？這個時候男人是為了上你，還是真的愛你重要嗎？我根本來不及細想，我喜歡的男人回應了我，我的心在打鼓，打架子鼓。我當時就軟了，又喝了酒，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在地，他說：「你沒事吧？」我痴痴的盯著他，我的臉一定燦若桃花，因為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粉色，我說：「我有沒有事跟你有關係嗎？」他拉著我就跑，我由他拉著，那天我穿了條長裹裙，有點邁不開步子，磕磕絆絆上了他的車，一輛黑色的斯巴魯，我們上車就抱在一起啃，我騎在他身上，他說：「你這個妖精，你平時那麼文靜。」是的，我非常主動，我甚至解開了他的褲子，用手幫他到了一次，邊吻邊撫摸，他說他要瘋了，我說要瘋的是我，他說，你想好，我們這樣就回不了頭了，我問，為什麼要回頭？他酒駕著把車開回他家，摸黑上樓，摸黑滾到大床上，說真的，我當時根本沒理智，說句招罵的話，我一秒鐘都沒有想到我男友，一秒都沒有，我只想跟他做，他親遍了我全身……我只有過一個男人，那感覺沒辦法形容，禁果就是誘惑之果，又甜又香，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到了高潮，然後第二次，第三次……一共五次，我記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的顫慄都讓我有「之前白活了」的感覺，他很會弄，不光是器大活好，是那種在你耳邊低語、沉吟，挑逗你的功力，我就吃他那一套怎麼辦呢？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是正對著大床的婚紗照，裡面的女人笑得很甜。然後他俯身覆蓋了我，吻我，說：「小妖精，我上癮了，我沒你不行了……」我是真賤，我賤的覺得他臭臭的口氣都好聞，現在回想是啊，一個趁老婆出差把你帶回家胡搞的男人，是有多渣！可我當時不覺得啊，我覺得沒什麼能阻擋愛，愛就是令人頭昏腦漲的東西，我不也有男朋友嗎？對吧？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利用一切可能的時間上床，我愛他，他愛我，他給我高潮，讓我眩暈。我也和我男友見面，可我更不想跟他睡覺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一旦心裡有了一個人，就會對另一個人乾涸，當然也不能完全不做，只是更痛，男友買來baby oil，我們後來一直靠那個……

/ 03 /

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們在單位保持距離。有一陣兒他忙，一個星期沒在一起，他很拼，每天都是最後一個離開單位，我故意留到很晚，鎖好大門，進他辦公室反手扣門，直勾勾看著他，就在辦公室，我一件件脫掉自己的衣服，人有時候搞不清自己是什麼東西，真的，我絕對不是騷情的女人，可那時候我浪得自己都不懂自己，一個星期沒和他好我就受不了。他起初有點抗拒，說，怎麼能在這……我跨到他身上後，他繳械投降……我最喜歡他歡愉時的表情，有無法自持的矛盾和喜悅，我們一點點的來，我親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尖還有嘴唇，他舒服的甚至發出了聲音，或許是太囂張了吧，報應來了。一個多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我一直堅信是那時候懷上的。

我從來不過問他的妻子，這是我們之間巨大的誤會，他誤以為我是個非常拎得清的女人，而我誤以為他肯定會跟她離婚，他要是對她還有一點點愛又怎麼會帶我回家？怎麼會在他們倆的床上做愛？我腦子有病，我低估男人的齷齪，也低估自己的無恥。有了之後我很高興，那天我們照樣約在酒店親熱，做到第三次，他特別勇猛，我用手摸他腦袋，親他，嗔怪說，輕點行不行啊？他更來勁兒，說就喜歡我受不了求饒，我特別溫情的笑了，我說，XX，我懷孕了。他那一刻的表情，我一輩子忘不了，那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的驚慌失措，他立刻軟了，非常嚴肅的從我身上翻下去，我傻逼啊！還從他背後抱他呢，親他脖子，親他背。他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我說：「都怪你太厲害，體外排了還給我留下寶寶」。你聽聽我的回答，現在回憶起來都想吐，多賤啊！他畢竟做領導的，很快鎮靜自若的回身抱住我，說：「寶貝兒辛苦，我心好疼，今天不弄了，咱們約個時間去處理。」——一句話，一句話就把我的愛情之夢捏碎了。

/ 04 /

偷情就像一顆膨脹的氣球，最後總會被什麼戳破，我們的針就是那個孩子。他想盡辦法讓我打胎，勸、哄、以分手相威脅，可我跟你說了，我很倔，哪怕分手我也要留下這個孩子，為什麼？因為我傻！我愛他，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怎麼能毀掉呢？我心理上承受不了，這時候我們開始談論以前從未談論過的事，我說，你可以不離婚，我也不結婚，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他說，不結婚你怎麼養孩子？我還把這句話當成對我的關心和擔心呢，我說，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愛你，我會把他培養的像你一樣優秀。他被我逼的沒辦法，最後說，郭妙齡你特么瘋了，你還真以為我愛你啊！這不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嗎？你有什麼資格單方面決定給我生小孩！（說到這，妙齡陷入長段的沉默，她的表情仍是倔強的，以此掩飾內心的虛弱。）

很久，她抬頭問我：「為什麼男人不愛一個女人也可以跟她上床？」

我說：「你這真是千古奇問，他們要是愛誰才上誰，這世界得好成什麼樣！」

她笑笑說，謝謝。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謝什麼。

她接著說：

這個故事最奇葩的部分是我跟我男朋友坦白，我說我懷孕了，他特別高興，說，那好啊，反正很快就能交房，咱倆明天就去領證，然後攢夠了錢風風光光辦事。他的喜悅跟另一個男人的震驚形成鮮明對比，有那麼一秒鐘，我產生了非常自私的念頭，我真想把過去一筆勾銷，重新開始，就讓他以為這是他的孩子……畢竟我二十八，也不年輕了，我一把抱住他，哭著親他，瘋狂的親，他還以為我因為結婚高興呢，一直輕輕拍我的背，我脫他衣服，他不讓，說，你別這麼任性了，寶寶可珍貴呢，你們可都是我的心頭肉……

妙齡的淚流了一臉。

我淡淡的說：你不會真的吧？

她掏紙巾擦眼淚，我要真那麼幹了，倒省心了，我的問題就是做不了好女人，又不夠壞，說白了就是傻。

我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夜半三更打電話糾纏他，都是在我男友睡著之後，你說我膽子有多大，在陽台上聲嘶力竭的哭、罵，我骨子裡倔的那部分連我自己都怕，恨和愛一樣強烈，他不敢不接我電話，我知道他老婆在家，威脅他，要把我們的事捅出去，要給她老婆好好的描述一下他是怎麼操我的。我是個外表非常文靜的人，相信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可我偏執起來就像個女魔頭。一個凌晨，我跑出去，打車到他小區門口，他不敢不出來，那時候見面其實已經沒什麼意思了，他每一個毛孔都吐納著對我的厭煩，可我不管，我想見他，我還在跟他談判，要留下孩子，要他跟他老婆離婚，娶我，一直說到他抱頭蹲下，我還不停說瘋話，他忍無可忍站起來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坐在地上，我還沒來得及哭喊出聲，一個男人衝出來給了他一拳——是的，我男朋友，路燈下，他的臉又紅又亮，像即將爆炸的氣球，整整十年，我從沒見過他如此暴怒！

/ 05 /

結果這事兒鬧得很大，他老婆知道了，後來聽說他離了婚。他比我先離開單位，前途盡毀，我們的事無人不知，他沒再跟我說一句話，他恨我。不久，我搬出我男朋友租的房子，也辭了職，隨便租了間小屋，作孽的人不理我，被我傷害的人我沒臉要求人家理我，我在小屋裡度過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四個月，吃盒飯，每天晚上跳一百個繩，我邊跳邊想，如果小孩跳掉就算了，不掉就是天意，我要一個人把他養大。

第五個月我發高燒，睡在床上動不了，我開了手機給男朋友打電話。他說：「你在哪？你人到底在哪？」我給他地址，瘋瘋癲癲的說：「你快來殺了我吧，我想死，又沒勇氣自殺。」他來了，瘦了很多，沒帶刀沒帶槍，帶了我喜歡吃的皮蛋瘦肉粥，他把粥一口口喂進我嘴裡，我看著他的淚一滴滴落進碗里，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是後悔，我們就這麼相對而泣，也不說話，一直把粥喂完。他默默坐了很久，非常冷靜的說：妙齡，我想過了……我們還是結婚吧。我足足震驚了半分鐘，回應的第一句話是：快六個月了，孩子已經打不掉了。他說：那就不打，我來做他父親。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你沒有親人，我就是你的親人，這個時候我丟下你，你要有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安心。我嚎啕大哭，說，我不要你同情。他說，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你不值得同情，我恨你，但我更愛你……

郭妙齡是唯一一個在講述中哭到泣不成聲的女人。

首爾，其實我的故事已經講完了，我的女兒是啞傻綜合症，這部分我不想講，這是老天的懲罰，我不怕有報應，可這報應未免太重了，我只是相信了一個不該相信的男人，偷了一次情而已，對我的懲罰如此殘酷。我老公他是個非常好的人，生完孩子之後，我們嘗試過在一起，可每次都無法順利進行，他變得瘋狂、暴戾，一個曾經那麼平和厚道的人，掐我、打我、在做的時候說髒話，臟到沒法聽，我可以忍，這是我應該承受的。我女兒小時候很可愛，我老公挺喜歡她，還說：就當老天給我的禮物吧，我們再生個兒子。可她到三歲還不會說話……發現女兒有問題之後，我們再也沒有過性生活，沒那個時間吧，也沒那個心情。這份災難是我帶給他的，平心而論，他以前算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現在找一切借口晚回家，酗酒、打牌，我跟他吵過，他打碎家裡所有能打碎的東西，對著我吼：「誰想過這樣的日子？你考慮過我的痛苦嗎？我可以養你和別人的孩子，沒問題！我答應的，但為什麼是這樣一個孩子！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都是我的錯，我欠他太多了，沒資格要求他什麼……前年，我下定決心離婚，最可笑的事發生了。我老公拿出一張親子鑒定報告單，跪著向我坦白，說妞妞四歲他就去做了鑒定，妞妞是她親生女兒，我當時懵了，兩天兩夜起不了床，後來我想通了，他一直瞞著不說，就是想我覺得自己欠他的，一輩子欠他的，這樣我就不會離開，也不會背叛……這是他報復我的方式，他根本從來就沒原諒過我。我們沒有離婚，妞妞需要爸爸，至於我自己的需求，到現在已經根本不重要了。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我一些溫暖，就夠了吧，三個人好歹是個家，哪怕是形式上的……

我沉思很久，問：這樣的婚姻，你真想一直繼續下去嗎？

她堅定的點點頭：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我：生理需求怎麼解決？

她：自慰……咬著嘴唇又補充，我不能理解的是，我自慰的時候，有時還會想到他，我覺得很羞恥，又控制不了……

我：……

她：荒唐吧？樣子已經模糊了，但我知道那是他。

我：那麼久沒有性生活，有過出軌的念頭嗎？

她：沒有，真沒有，我再也不敢了。

我：你懷疑過你老公嗎？

她：我在他手機里查過聊天記錄，他嫖娼。

我：那你不生氣嗎？不怪他嗎？

她：人總要發泄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因為我才變成這樣吧。

我：……

她：如果你是我，會怎麼樣？

我想了想：我不敢說，如果我是你，不會上混蛋的床，但我肯定不會把小孩生下來，更不會走回頭路，嫁給一個自己背叛過的人，更不會在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愛我根本沒原諒我根本是恨我之後，還和他生活在一起。

她嘆口氣：因為你不是我啊，當時我不嫁給他嫁給誰？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問題不是你有沒有人嫁，而是你愛他嗎？

她想了想：我覺得我現在很愛他。

我：……

臨別時，妙齡已經站起身了，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跟我說：「哦，對了，兩年前，我在南京高鐵站見過他，他迎面走來，憔悴了許多，手裡拿著本書，看到我跟見鬼一樣。我們對視了有五秒，我心裡很掙扎，我想告訴他妞妞並不是他的孩子，可他根本不給我機會，轉身跑了。那就算了吧，那麼多張嘴，他肯定知道我留下了孩子，這麼多年從不冒頭，慫！就讓這個心理負擔一直跟著他，也沒什麼不好，報應屬於所有做錯事的人。」

我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沒理解錯，當時你跟他、跟你男友……都睡對吧？那為什麼你一直認為女兒是他的？她想了想說：誰知道呢？腦子有病，覺得時間上吻合，而且最重要的……她自嘲的笑笑，大概我更希望是他的吧……

這是唯一一個我令無言以對的故事，過年這幾天，我反覆醞釀，還是唏噓不已，有句話叫「好女人得個好字，壞女人得到所有」，我一直不認同，沒有絕對的好壞，聚散、情愛、得失……恰如吳瑟斯十年不改的簽名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寫過這麼多女人，壞的不受傷，細想卻是從未真心愛過誰的悲涼，好的冷透心腸，方知情愛一場妄想，有誰沒誰都一樣。

至於郭妙齡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跟天下的女人一樣，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