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麼美好的事，不要讓寫作給毀了

1.

如果丈夫和妻子都是作家，他們的生活是怎樣的？

之所以想到這個問題，是因為正在讀張家瑜的新書《告別式從明天開始》，這是繼《我開始輕視語言》後張在大陸出版的第二本書。同上一本一樣，散文集，女性視角，談生活、電影、書，容易使人想到南京的黎戈，同樣是女性寫作，同樣是散文，同樣安靜沉著從生活里出發，但也有不一樣，黎戈更智性，張家瑜更感性。另外，讀張家瑜的文章，總使我想起她默默然的樣子。

我見過她一面。那是2012年，張家瑜在大陸出第一本書，和丈夫馬家輝一起來深圳做活動，我坐在觀眾席中，聽他們說話，末了捧著新書請他們簽字。馬家輝穿著一貫的西裝外套，搭配一條圍巾，調侃說笑，和電視節目上沒有兩樣，張家瑜則拘謹些，話筒總拿在手上，靜靜的聽，主持人問她問題，回答的也簡短，一點沒有主角的樣子。

雖然馬家輝總說張家瑜寫得好，比他好，但是張家瑜自己是怎麼想的呢？她會想到這個問題嗎？除了夫妻關係，會有作為同行的悄悄競爭，或微微妒羨嗎？

這可能有一點八卦嫌疑，但是在一段關係里，總有一個人佔主導地位。如果夫妻中有一個是作家，那麼他往往趨於主導，但如果夫妻倆都是作家，會發生什麼情況呢？

2.

我們先看看托爾斯泰家的情況。這位大文豪在1910年10月27日離家出走，此時他82歲。離家途中，托老病倒在阿斯達波沃火車站，妻子索菲亞趕來後，卻被他拒絕見面，直到托爾斯泰神志不清彌留之際，妻子才得以進去探望。

托爾斯泰與妻子的關係，有很多版本，從索菲亞的回憶錄透露的信息來看，她與文豪婚姻不能算是幸福，索菲亞本是御醫家的女兒，生活在上流社會，但嫁給托爾斯泰後，生活質量下降不說，還無法與丈夫達到精神上的溝通。她說，「我希望盡量從知識上靠近他，把自己提高到他的高度，至少距離不太遠，以便了解他。」

這一願望從未實現，在這段婚姻里，索菲亞是失聲並且無力的，20年里，她生了13個孩子，要拉扯他們長大，負責家裡的大小事務，還在晚上擔當托爾斯泰的助手，將丈夫白天的草稿進行謄抄，《戰爭與和平》的手稿是3000頁，她抄寫了七遍。然而這些付出並未拉近夫妻之間的關係，索菲亞逝世前說：「我跟列夫·托爾斯泰共同生活了48年，但我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3.

與托爾斯泰家相似的還有傅雷家。

傅雷與妻子朱梅馥是在父母的安排下訂的親，1932年傅雷法國留學歸國與朱成婚。34年後，1966年9月3日，受政治運動影響，傅雷與妻子雙雙自殺。雖然不能說傅雷與朱梅馥的婚姻善始善終，但至少他們攜手共赴黃泉，已屬不易。

然而，這段婚姻關係，以現代人視角來看，並非平等。傅雷是這個家的主心骨，但也曾數次出軌，並且毫不避諱。1936年，傅雷去洛陽考察龍門石窟，和一個叫黃鸝的姑娘產生曖昧，三年後，又開始追求自己學生的妹妹陳家鎏。朱梅馥對所有一切都包容收納，在給兒子傅聰的一封信里，她寫「我愛他，我原諒他。為了家庭的幸福，兒女的幸福，以及他孜孜不倦的事業的成就，放棄小我，顧全大局。」

很多人會讚譽朱梅馥的風度和寬厚，但這樣關係里，她作為默默付出的那一方，幾乎是確定無疑的。

4.

說說女作家。麥卡勒斯在她與丈夫利夫斯的關係中就處於主導位置。這位終生籠罩於妻子光環下的男人最後選擇了自殺，利夫斯第一次自殺時，選擇把自己吊在園子里的果樹上，但沒能成功，樹枝斷了。麥卡勒斯對此的評價是：「勞駕，利夫斯，如果你必須自殺，到別的地方去。看看你把這棵梨樹搞成什麼樣子了！」

另一位女作家與丈夫的關係也值得一說，她是伍爾夫，1941年3月28日，59歲的她用石頭填滿口袋，走入了位於她家附近的一條河流，結束了生命。在與丈夫倫納德的婚姻中，伍爾夫數次精神崩潰，他們之間很少有齟齬，然而很顯然，我們會稱倫納德為伍爾夫的丈夫，而不是反過來稱伍爾夫為倫納德夫人。

5.

以上關係都是一個作家與非作家之間的關係，主次地位明顯，好像天生作家就是用來消耗別人的生命似的。

那如果兩個作家相遇，他們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我想起了張愛玲與胡蘭成，他們都是作家，胡因喜歡張的作品主動拜會，張為胡說出「低到塵埃里」的話，但究竟張愛玲是張愛玲，發現胡蘭成各種斬不斷的情絲後，與他斷絕關係。

很多年後，胡蘭成寫了本《今生今世》，大書特書了這一段關係，其中什麼都是好的。很多很多年後，張愛玲自傳體小說《小團圓》出版，在「什麼都是好的」中展現出千瘡百孔。到底，一個作家是不容易為另一個委曲求全的。

當然，這或許還是性格的緣故，是一個個人的不同，但作家的身份無疑契合了某種特性，他們更獨立，更自我，如果兩個都是大脾氣，大天才，反而難以過好。

當然有例外，比如錢鍾書和楊絳。而最讓我感到歡喜的是朱天心和唐諾，他們所寫作的領域全然不同，但是都是高段位選手，兩個人家庭和睦，養一群貓，生一個孩子，去咖啡館寫作，於俗世無掛礙。

也許終了這和作不作家無關，還是要找到那個氣場相合的人吧。

你是否知道還有哪些作家情侶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