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兒衚衕和被拆的北京城
帽兒衚衕如今的聲名鵲起,與天時地利人和有很大關係。天時是皇后婉容在此留下了一座故居,地利是身處什剎海和南鑼鼓巷之間,人和是如今旅遊的人多了。
婉容是中國的最後一位皇后,婚後的孤獨、失落和吸毒造成悲劇的一生,最後病死在監獄。對歷史有所了解的人,尤其外地遊客,都想目睹一下末代皇后少女時的住宅。
什剎海和南鑼鼓巷一個是歷史文化風景區,一個是新興的時尚酒吧街,如今正紅的發紫,各地遊客紛沓而至。帽兒衚衕處在在兩者之間,穿行於衚衕間的遊人日見增多,這就是地利。
人和就不用說了,連我這種不願出門的人都到帽兒衚衕轉了一圈兒,更甭說別人了。
帽兒衚衕東西走向,東口開在熱鬧的南鑼鼓巷裡,西口與繁華的地安門外大街相接,總長五百多米,處於文化保護區範圍內。與其它著名衚衕比,數帽兒衚衕被保護的院落最多,建築水平最高,最有歷史價值。
(帽兒衚衕一號)
出於帽兒衚衕的名氣,來此拍照的人真不少,寫感想寫回憶的也大有人在,下面我也略談一下自己的收穫和感觸。
咱們先從帽兒衚衕1號說吧,有人撰文說1號是原來的文昌宮,後改為民居。但據我所知,文昌廟(宮)應該在帽兒衚衕21號。為了弄明白1號和文昌宮有無關係,我專門向衚衕里的老人打聽,幾個人都告訴我,1號一直是民居,跟文昌宮沾不上邊。
過了1號是3號,門口牌子介紹裡面既賣炸醬麵又進行足部保健。看大門頂部磚雕不錯,我信步進入里院。
(文革遺迹)
不進不知道,原來大門裡面還有一座門,磚雕、石墩一樣不少,是座標準的四合院。雖說門墩已經殘破,但仍能看出宅院最早的主人是位文官。文革期間其後人為了自保,在門簪上寫了「革命」倆字。
帽兒衚衕的5號,從大門看要比3號齊整的多。
5號院門口銘牌這樣寫道:該院坐北朝南,前後四進院落,現存建築面積近900平方米。有垂花門、過廳、正房、廂房、後罩房等,院內環有游廊。該院結構嚴謹,布局合理,2001年公布為北京市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五號院大門)
有博客介紹說,北京前市委書記彭真曾在5號院住過。但據我了解,文革期間裡面住的是北京衛戍區某副司令。
一位衚衕老戶說,別看大門不錯,裡面不行。原先的主人已不在世,雖說孩子還住在裡面,但房子卻沒人管修了,有的都漏了。
我問,還是獨門獨院吧?回答說,一直住兩戶人家,過去也是。
走在大街上如果找個人問問,您知道朱家溍嗎?一百個人里未必能有一個人說知道。再問您知道馮國璋嗎?一百個人里有十個說知道就算不錯。接著問您知道馮鞏嗎?估計一百個人全得說知道,沒準還得有三十個人補充說,馮鞏是馮國璋的重孫子。
以上只是我的猜測,當不得真。
帽兒衚衕從7號到15號,跟上述幾個人有一些關係。
清朝光緒年間,武英殿大學士文煜在帽兒衚衕修了兩座宅院,兩座宅院東西相鄰連成一體,西側是住宅,東側是花園。
在北京私人花園中,文煜的花園名氣很大,它的建築風格仿照蘇州的拙政園和獅子林,有樓閣、有亭榭,有假山、有幽徑,滿園花草、松槐濃蔭,園雖小卻極可人意,故起名叫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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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推翻後貴族大臣的生活日益敗落,最後只能靠變賣家產為生。馮國璋任代總統時從文煜後人手裡買下這兩處宅院,作為自己的住所。
馮國璋死後,家人把一部分院子租給朱家溍的父親朱文鈞居住,朱家溍在這所院子里度過了他的童年和少年。
朱家溍,字季黃,宋代理學家朱熹廿五代世孫。他高祖朱鳳標是道光年間的榜眼,先後做過五個部的尚書。曾祖朱其煊光緒三十四年任山東布政使,祖父朱有基當過外務部司長、江西九江的知府。他父親叫朱文鈞,曾遊學英倫三島,是故宮博物院的創始人。朱家溍畢業於輔仁大學,是著名的學者和考古學家、清史專家、戲曲研究家,尤其在文物收藏和鑒定方面有相當的造詣。
除此外,朱家溍三個哥哥朱家濟、朱家濂、朱家源均為史學、書法、美術等領域的資深專家。
官宦家庭出身的人,數代皆為大學問家,今人有誰能與之比。
(有關朱家溍的介紹見趙珩著《朱家溍.我所知道的季黃先生》)
(七號大門)
上面照片是可園7號的門口,裡面坐的老太太今年快八十了,在7號院住了近六十年。
聽老太太說,她來北京的時候院里連她算上只有三戶,空空蕩蕩看不見人影,晚上都不敢在院里走。如今擠進來七十多戶人家(有說一百多戶),大部分是公安局的職工,也有少部分房管局的人。
院里有座樓,老太太說這座樓早就有,不知什麼時候蓋的,原先整座樓都是木頭的,翻蓋時變成水泥的了。
(原先是木樓)
順著7號院圍牆往西看,一溜全是可園的外牆,牆上開了三個小門,都是9號。
(圍牆後面是可園)
這天我的運氣好,正趕上有人從9號往外搬東西,匆忙間我抓拍了幾張照片。那麼多拍帽兒衚衕的人,未必有此運氣。
(從這個門揪斗的萬里)
(解放初期也算不錯的房子)
聽衚衕老戶說,往外搬東西的院子,萬里在裡面住過,文革期間造反派就是從這個院兒把他揪走的。
跟9號並排的甲9號,曾經住過段雲。
(11號,原朝鮮大使館)
這是帽兒衚衕11號的大門,文煜的住宅,也是最早的朝鮮駐華大使館。
朝鮮大使館搬走後,整個院成了大雜院,住進不少人。前些年外交部想拆了蓋樓,把人都轟走了。由於遭到文保單位的反對樓沒蓋成,如今成為空院。
(11號內部照片 )
許多文章傳說彭真和李鵬在裡面住過,那是以訛傳訛。彭真和李鵬是住過,但住的是11號西邊的13號。
13號的位置原先是座大門,曾是馮國璋故居。解放初期彭真住的時候把大門拆了改成車庫,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是彭真等人住的13號,車庫位置原來是大門)
文革期間,李鵬的母親由外地遷北京後在13號正院西廂房居住,共兩間。李鵬一家五口也借住在東廂房的一間屋裡,69年才搬到北新華街的水電部宿舍。當時13號是化工部宿舍,幾位司局長住在裡面。(見《李鵬回憶錄(1928-1993)》)
有人說現在裡面住的是管理11號院的人,我估計可能還是化工部宿舍。雖說房屋陳舊,但終歸是大宅院,如今滿北京哪兒找這樣的大院子?裝上煤氣淋浴,可比樓房強多了。
15號也是宿舍,住的是某機關的人。
這是帽兒衚衕小學大門,早先的梓潼文昌廟。
這次去帽兒衚衕我才知道,梓潼文昌廟裡的文昌帝君和梓潼帝君是同一人,就是世間常說的文曲星。文曲星掌管天下讀書人的功名利祿,權力很大,如果文曲星下凡,那是要中狀元的。《儒林外史》第三回說范進中了舉人後,原本瞧他不起的胡屠夫認為女婿是文曲星下凡,立刻前倨後恭,一副趨炎附勢的嘴臉。
梓潼文昌廟裡還設有魁星殿。
魁星是民間認為主文運的神,道教把他列為文昌帝君的侍神。經他首肯士子才能上榜中舉,因此常把科考高中的人稱作中魁。魁星在民間雕塑和繪畫中面目猙獰,單足立於鰲頭之上,一手執筆一手捧斗,寓意魁星點斗、獨佔鰲頭。
西安碑林有一塊石碑刻有魁星點斗的圖案,很珍貴。昆明滇池西山有一座魁星點斗石雕,難能可貴的是整座魁星雕像,包括它高高揚起的毛筆,是用一塊石頭雕刻而成。
進去學校西邊的小衚衕,走不多遠看見牆上鑲了塊銅牌,介紹梓潼文昌廟的由來。進旁邊小門,迎面看見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嘉慶皇帝撰文,劉墉書寫的《御制文昌帝君廟碑記》。
石碑一面被一堆磚頭遮擋,另一面距離牆體又太近,無法拍照整塊碑文,只能把諸城劉墉幾個字拍下來。
在小學校和婉容故居之間的33號院住過建材部長賴際發,後來住的是外貿部某副部長。
(部長住宅)
再過去就到了婉容的娘家,承恩公郭布羅*榮源的府第。
婉容的身世大家都知道,我不贅述,還是說說她家的房子吧。
承恩公府的大門早被拆除,在大門的位置蓋了三間房,開了兩個門,分別為35、37號。
(35、37號)
35號門緊鎖不讓進,聽從院里出來的一位小伙說該院現在是軍產,空置多年。
(這幾個是管理35號的人)
37號是外貿部宿舍,遊客可以進門參觀婉容住過的院子。
(垂花門後面是婉容故居)
進大門走幾步是一個垂花門,已經油漆斑駁,裂縫縱橫,幾件舊衣服掛在上面迎風搖擺,讓昔日的娘娘府顯得更加頹廢落魄。
推開垂花門,裡面是娘娘府正房。垂花門小院已是獨立小院,與其他院落不通行,專門設了一間介紹婉容的陳列室。
(婉容故居前院)
通過垂花門西邊夾道,能進入原來與垂花門相連的後院。幾間老房年久失修,院里私搭亂蓋雜亂無章。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婉容如果不當皇后,以她的學識和修養,肯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知性女人。
說實話,現在串衚衕沒什麼太大的意義,除了從房子外面照幾張照片,連門都進不去。真正了解過去衚衕歷史的老人多已故去,滿衚衕串游的都是來京人員,他們對衚衕的過去不感興趣,一問三不知。我們現在也算老人了,但平心而論,我們這代人對衚衕的歷史又能知道多少?年輕的更別提了,他們熱衷於過聖誕。
如果不是早年間的文化人留下一些回憶過去的文字,現在的好多人人幾乎就不知道老北京那些事兒了。
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北京為什麼會被拆光了。
作者:馬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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