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漫之父

05-30

2011年6月，有三件大事可以載入中國動畫電影發展的「史冊」：6月初，動畫電影《超蛙戰士》在第三屆國際動漫節「金海豚獎」的角逐中躋身前三甲，此前，該片曾力奪日本、美國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動畫片獎，成為中國首部在海外「連中三元」的動畫電影；6月13日，美國舊金山市副市長傑尼弗一行在訪問中國期間，專程到締造「超蛙戰士」的上海河馬動畫考察，揭開了中美動漫界深度合作的序幕；6月16日，《超蛙戰士》在湖南金鷹卡通頻道重磅推出。這三件大事都與「超蛙戰士」緊密相關，那麼「超蛙戰士」是怎樣煉成的呢？有「超蛙戰士之父」的徐克又是怎樣一位傳奇人物？本報特約作者對徐克進行了專訪，揭開了「超蛙戰士」幕後鮮為人知的故事……
文徐向林

1
今年44歲的徐克出生在北京市海淀區，其父是我國第一代航空航天事業高級工程師。

「小的時候，我居住的大院里全是航空航天界的精英，父母們都希望子承父業，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他們希望我往理工科上發展。」提起父母對他所寄予的殷切厚望，徐克記憶猶新。
但上小學時，徐克卻「無師自通」地迷上了繪畫，且一發而不可收拾。及至進入人大附中讀初中後，因繪畫成績突出，經美術老師推薦，直接進入了北京少年宮繪畫班。兩年後，他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的少年班，由於父母的反對，他只能業餘攻讀，主要精力仍放在理工科上。
1986年，徐克面臨高考，他又一次與父親較上了勁。父親要他報考高校的物理專業，徐克卻自信滿滿地說：「咱爺倆都別掰了，我有個辦法，人大哪個專業錄取分數最高，我就報考哪個專業。」於是，徐克選報的第一個志願就是人大的金融系，第二志願才是北大的物理系，第三志願則是清華建築系。

結果，徐克以高分如願以償地被第一志願錄取，班上的30多個同學全部大多是各省、市的「高考狀元」。在這個「天才班」里，徐克毫不遜色，各科成績都很優異。大學畢業時，學校要保送他攻讀中國人民大學的金融碩士班。
然而，不安分的徐克又有了出人意料之舉：他放棄了人人羨慕的保送名額，轉而報考美國大學的MBA（工商管理碩士）。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喜歡冒險和挑戰，一切按部就班不是我的追求。」
這一次，徐克又創造了奇蹟：他同時被美國聖路易斯大學、華盛頓大學及康州荷耐爾大學等三所名校錄取。幾經權衡，徐克選擇了荷耐爾大學的MBA，原因是前兩所大學不能提供全額獎學金，荷耐爾大學可以提供全額獎學金。正符合徐克不想給父母增加經濟壓力的心意。

1992年，徐克拿到了MBA學位，同時他還取得了計算機碩士學位，成為該校為數不多以「雙碩士」學位畢業的學員。甫一畢業，他就被美國實力雄厚的牛頓集團聘請擔任金融投資經理，才華橫溢的他得到了集團高層的賞識，一路直升至集團執行副總裁，年薪加副利達到四、五十萬美元。
徐克在美國的寓所鄰近舉世聞名的好萊塢，同一社區居住著不少大牌明星與導演，再加上他牽頭負責集團對好萊塢娛樂產業的投資，因此得以深度介入好萊塢。一些導演和演員經常向他請教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而徐克總是侃侃而談，令他們大開眼界。《24小時》的男主角（是誰？）及《Pretty Woman》、《Back To Future》（中文譯名）的製片人（是誰？）與徐克是好朋友，在與他們的接觸中，他們總是勸徐克：「徐先生，你這麼有才華，不進軍好萊塢太可惜了。」
徐克經不住他們的遊說，再加之那段時間他又負責中國大陸的投資項目，經常在美國和北京之間往返飛行，空中一呆就是10多個小時，為了打發飛機上的無聊時光，徐克就在飛機上寫起了劇本。幾年時間就寫了26部劇本。
起初，徐克只把寫劇本當作解悶和業餘愛好，並沒有用心去推介劇本。劇本只在朋友圈內傳看，不少核心故事卻被朋友們「借鑒」，搬上了好萊塢的銀幕。

2
早在美國荷耐爾大學讀書期間，徐克與來美國留學的中國姑娘胡可一見鍾情，1991年兩人舉行了婚禮。1995年，他們的兒子徐柱在美國出生。
儘管在美國讀書、工作了多年，但徐克對中國文化的情結仍濃釅得不可散去。尤其是在兒子到了讀書的年齡時，這種感覺與日俱增。為了讓兒子接受中國文化的熏陶與教育，2001年，徐克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辭職，一家搬回中國居住。
回國後不久，徐克被上海復星集團聘請擔任投行經理，雖然在國內的薪水與美國相差甚大，徐克仍幹得很開心。

2002年9月的一天，一直忙於工作的徐克終於抽了個閑暇與兒子聊天，他卻驚訝地發現兒子的話語中不時崩出日語辭彙。他不解地問妻子：「你讓兒子學日語了？」
妻子一臉茫然地回復：「沒有啊。」後來，徐克才了解得知，兒子的日語竟然是跟著日本動漫片學的，說起日本動漫片中的卡通人物，兒子如數家珍，頭頭是道。徐克心裡卻湧起了不安，他們舉家搬回中國就是期望兒子能得到中國文化的教育，不意在中國的國土上，兒子卻迷上了日本動畫，仍被「東洋文化」所主導。他想找些國產動漫來「打敗」日本動漫，但找來找去，卻沒找到多少，兒子很快就全部看完了。
見兒子還掂念著日本動漫，徐克乾脆發揮自己講故事的長項，他對兒子說：「老爸給你講故事吧，肯定比日本動漫精彩。」在兒子期許的目光中，徐克即興發揮，講了一隻青蛙在過水塘時發力一躍，卻躍上了月球，成了一名青蛙戰士，為捍衛宇宙的和平不斷地與外星生物戰鬥。

徐克的故事一開始就吸引了兒子，在兒子不斷催促下，「青蛙戰士」的故事也越編越長，越編越精彩。
故事快收尾時，兒子仍不過癮，他嘟著嘴說：「爸爸，要是把這故事拍成動漫，肯定很好看，別的小朋友一定也喜歡看呢。」
兒子這一點撥，激發了徐克的靈感，想到他在美國時，對好萊塢動漫的了解，覺得動漫市場前景廣闊，何不投資拍攝完全是「中國元素」的動畫電影呢？他將自己的想法向集團高層提出來，可卻遭到了否定。
徐克是個決定了一件事，恁九頭牛也拉不回頭的人。他心想，集團不願意投資，那我乾脆自己辭職，自己搞！

徐克做出這個決定時，立即遭到幾乎所有親朋好友的反對，他們稱徐克：「現成的賺行業不做，卻半路出家搞動漫，一定是瘋了。」徐克對反對卻不作解釋，他淡淡地說：「時間會證明我所走的路是對的。」
「我有繪畫方面的特長，也熟悉動漫的投資流程，還有編劇基礎，我投拍動畫電影算不上是冒風險。」徐克覺得他以前的「無心插柳」皆派上了用場，冥冥之中為牽引著他向動畫產業進軍。
3
2003年，徐克在上海成立了河馬動畫公司，開始了他征戰動漫的「長征」。

在考慮劇本時，徐克給兒子所講的「青蛙戰士」的故事躍然眼前，他以此故事為藍本，很快執筆創作出《超蛙戰士》的劇本。
在製作《超蛙戰士》時，他一人身兼製片、編劇、導演、製作數職。徐克一切從頭學起，很快從「門外漢」成了「門內精」，為了尋找製作中的靈感，他每周都抽出時間在網遊領域「打」得不亦樂乎，也更加深對了3D動漫的理解，在製作中，常能冒出獨創的「新點子」。
動畫電影出片慢，是個「燒錢」行當。《超蛙戰士》開拍才一年，就面臨著資金困境，當時有人提出了合作外包的辦法，以緩解資金壓力，但徐克卻說：「我決心投身這個行業，我就給自己立下三個原則：一是堅持原創，絕不翻拍；二是拍3D動畫，而非2D；三是所有的流程都在公司內部完成，絕不外包。」

公司最困難時，員工的工資都難以發出，徐克為了圓自已的夢想，他不惜將房子、車子全部賣掉，作為金融理財的高手，他深知賣房、賣車的錢不能一下子全投到動畫電影製作之中，因為「燒錢」無盡頭，防止資金耗盡時「斷炊」。
徐克將賣房、賣車的錢投了大部分到股市，他對員工們說：「你們的工資就在這股市收益中。」於是，徐克「導演」了中國最有特色的公司——炒股賺錢，維持公司運轉。
好在徐克頭腦靈活，投資經驗豐富，無論是牛市還是熊市，徐克總能賺到錢。可炒股的收益雖然能保運轉，但迫在眉捷的製作投入卻捉襟見肘。2006年，徐克遇到了一位天使基金投資人，他將他拉到自己小小的辦公室，激情洋溢地向投資人描述著動畫電影製作的前景，20分鐘不到，投資人就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當場決定投資。
天使基金的投入緩解了資金壓力，可這些錢對於「大成本」的《超蛙戰士》來說仍不夠。不久，徐克又找來了一位投資人，對方同樣被徐克的熱情與執著所打動，果斷投資1000萬。
徐克怕對方後悔，就老實地說：「動畫電影的效益我現在也很難說，你如果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對方反過來安慰徐克，笑著說：「中國的動畫電影不管怎麼說都要快速崛起，我看好這個行業，這筆投資我就權當幫我女兒做的長期投資，我信任你，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
資金的問題迎刃而解，接下來就是人才的問題。徐克剛創辦公司時，連他在內只有6名員工，面對這個大製作，人才遠遠不夠。就在徐克為難時，他網遊軍團的「對手」和「盟軍」紛紛主動加盟。其中還有一位外科主刀醫生，與徐克在網遊軍團結識後，他被徐克拍攝動畫電影的夢想所打動，他辭去醫生職務，到河馬動畫做了徐克的重要助手。
投資人的合作和人才的湧入，使徐克絕處逢生。他感慨地說：「無論是投資人還是加盟的人才，他們都有著中國出高質量動畫電影的迫切渴望，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夢想，已經成為大家共同的夢，可以說，我們公司的每一個都是為這個夢想而燃燒的人。」
4
2006年初，徐克與幾個朋友聚在一起聊天，話題提到了地球氣候的波動異常。一個朋友說：「現在的森林面積越來越少，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保護，用不了幾百年，地球上的森林將喪失殆盡。」
徐克對此也頓生感慨，他萌生了拍攝一部《森林衛士》動畫電影的想法，以期提醒人們善待森林、愛護森林。徐克說干就干，他寫好劇本後，從《超蛙戰士》的製作中抽出資金和人員，組建了《森木衛士》劇組，經過幾個月的磨礪，一部時長20分鐘的《森林衛士》的樣片殺青了。
《森木衛士》出手不凡：徐克憑藉這部自編自導的樣片奪得了中國優秀動畫片一等獎，徐克本人也榮獲「亞洲青年動畫製作優秀獎」。
《森林衛士》讓徐克和他的河馬動畫迅速揚名業界，著名導演張紀中特意慕名請出徐克，讓他的河馬動畫擔任電視連續劇《神鵰俠侶》的動作捕捉，徐克還獲得河南嵩山少林寺拍攝及發行少林相關影片及多媒體製作的授權。
2009年6月，動畫電影《超蛙戰士》的首部——《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的終於製作完成。徐克請兒子來公司觀看，此時的徐柱已成長為14歲的少年，看完電影后，他連呼「精彩」，並認真地對徐克說：「爸，為了這部動畫電影，你花了整整6年的心血，不少人都說你瘋了，可是在我和媽媽眼裡，你是最棒的！」兒子的一番話，讓徐克眼裡蓄滿了淚水……
當年9月，徐克攜《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參加日本東京電影節，在強勢的日本動畫片面前，該片憑藉引人入勝的故事、精湛的製作技術一舉奪得電影節最佳動畫片獎。
在頒獎致辭時，徐克自豪地說：「日本動畫片比中國的動畫片起步早，有不少成功之作，現在，中國『睡獅』蘇醒了，我們完全有能力拍出世界一流的動畫片。」他的致辭搏得了觀眾席上的陣陣掌聲。
2010年5月25日晚7時39分，這個精確的時間怎麼會克永遠銘記在心，因為就在這個時間，《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在美國好萊塢柯達劇院舉行了北美首映典禮！
這一時刻，也創造了歷史——《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成為中國第一部三維立體科幻動畫電影，也成為中國有史以來第一部在海外成功上映的動畫片！
首映後，徐克在電腦上連發了26封電子郵件。徐克得意地說：「這些電子郵件有些是發給我的同學，有些是發給我的朋友，當初我投身動漫時，他們都一致認為我會鎩羽而歸，如今我的電影拍成了，首映也大獲成功，我要讓他們相信，中國動畫電影只要用心去做，成功是必然的。」
首映之後不久，徐克的動畫電影又在美國國際電影節上摘得最佳動畫片的殊榮。當地華人聞訊後，紛紛打電話向徐克祝賀，一位僑居美國多年的華人在電話里激動地說：「徐先生，我兒子幾乎是看外國動畫片長大的，現在我可以自豪地向他推薦咱中國人拍的動畫片了。」
5
《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首映後，海外訂單也紛至沓來，先後有俄羅斯、法國、土耳其、泰國、西班牙、德國等多國與徐克簽訂了該影片的放映版權。2011年3月，《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率先在俄羅斯全國院線上映，隨著《超蛙戰士》在有關國家的陸續上映，將贏來數以千萬計的「洋粉絲」。
海外版權簽售後，徐克利用這筆資金，很快組織強大的製作團隊投入到《超蛙戰士》第二部「威武教官」的拍攝，2011年5月，這部動畫電影獲得國家廣電總局在全國發行的批文。
2011年6月，當美國製作的《功夫熊貓2》在中國大獲票房時，《超蛙戰士》也不甘示弱：該片在第三屆國際動漫節上躋身「金海豚獎」前三甲；美國舊金山市副市長傑尼弗一行在訪問中國期間，專程到締造「超蛙戰士」的上海河馬動畫考察，傑尼弗副市長對徐克說：「你拍的超蛙戰士不僅美國小朋友喜歡看，像我這樣的成人觀眾也有不少呢。」6月16日，《超蛙戰士》的兩部系列電影在湖南金鷹卡通頻道兩集連播。
筆者在對徐克的專訪中，對中國動畫界的現狀與發展前景，與徐克曾有過一番深度對話——
筆者：《功夫熊貓2》進軍中國市場，有網友反思為何中國有功夫有熊貓，但卻沒有功夫熊貓，你對這一現象怎麼看？
徐克：以前因工作的關係，我與好萊塢有過深入接觸，他們在動畫製作、市場推廣上有著一套成熟的模式，這是美國動畫片得以快速發展的核心。中國動畫的製作歷經了兩個「坎」，第一批製作動漫電視劇的民營公司幾乎全部倒閉，只有少數製作動畫電影的公司存活下來，但也面臨著機制、體制方面的「掣肘」，現在這類公司正面臨著第二道「坎」，正因為中國動畫製作公司還處於保生存的階段，因此，現在要大有作為很難。
筆者：中國原創動漫在國際上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中國不缺資金、不缺人才，我認為中國動畫電影具備跟美國、日本等強國抗衡的能力，比如我的《超蛙戰士》系列，我覺得不亞於《功夫熊貓2》。（笑）
筆者在採訪中還獲悉，徐克正率領他的團隊投入到《森林衛士》（全片）的製作之中，預計明年上半年即可面市。
「《森林衛士》的樣片獲了獎，在市場上很受歡迎，我們現在已經收到了一些意向性的海外訂單，我們很有信心在全球動畫界颳起『中國旋風』，以後外國人提到中國，就不光知道中國有武術、美食，還會有動畫。」徐克說這話時，自信的笑容在臉上恣意地漾起。

徐向林，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資深媒體人。國內暢銷紀實期刊簽約作家。出版紀實作品集《天天向上》《闖蕩好萊塢》，長篇小說《慾望紅顏》，長篇報告文學《白方禮，一個老人的愛心長征》《追捕糯康：專案組獨家揭秘湄公河大案內情》（合著）以及數部企業家傳記。曾獲中國法制文學獎、知音年度紀實獎、湖北省社科期刊紀實一等獎、江蘇省報紙副刊報告文學一等獎、江蘇大眾文學獎、鹽城市政府文藝獎等四十多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