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親通婚王室中的一對憂鬱姑侄——茜茜公主與天鵝國王

???權力的遊戲第七季迎來了喜聞樂見的姑侄戀，對於近親通婚這一點大家頗有爭議，不過在現實中，歐洲古代的確有不少皇室貴族像故事裡的坦格利安家族一樣實行近親通婚，其中神聖羅馬帝國的諸侯王族間尤甚。

恰巧這些王族中也有一對著名的姑侄——「茜茜公主」伊麗莎白與「天鵝王子」路德維希二世。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很複雜，既可以說是表姑侄，又可以說是表姐弟，原因就在於他們長輩之間交錯的通婚關係，比如茜茜的父親是她母親的表侄子，又是她母親的姑姑的親孫子……

路德維希二世與茜茜公主

?若是從茜茜公主的母系血統論起，路德維希的祖父是茜茜母親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就是姑侄關係；若是從茜茜公主的父系血統論起，茜茜是路德維希的祖父的姑姑的孫子的女兒，於是又是表姐弟關係。近親通婚的深遠影響在他們身上雖沒有直接體現，但在精神狀況上有著諸多影響，並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們悲劇性的命運。

路德維希被稱為「瘋王」，常年居住在遠離人世的新天鵝堡里，甚至認為自己每晚都與兩百年前的法王路易十四共進晚餐，不許僕人打擾。

路德維希與他的新天鵝堡

?茜茜公主年輕時就厭惡宮廷生活，後半生也一直逃離至杳無人煙的山間（沒錯，那部經典電影里的美好都是騙人的）。她對活著的親人沒有投入足夠的關懷，反倒沉迷於招魂術，希望與故去之人的魂靈溝通，尤其是在路德維希死後。

姑侄二人都熱愛森林與馬術

??這對相似的姑侄之間雖沒有戀情，卻有著超乎尋常又無比純潔的友誼，更加可貴的是這種童話般的友情並未止於他們的青春時代，反倒在年歲增長甚至一方死後變得更為強烈。他們倆有太多共同點，同樣有著超凡脫俗的外貌，同樣與塵世格格不入，同樣熱愛音樂與詩歌，同樣迷戀寧靜的山水而久久地出逃宮廷……或許，他們最大的相同點就是與眾不同，正是這種不同帶來的孤獨感將他們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歷史上的神聖羅馬帝國疆域主要包括如今的德國與奧地利，這個名氣聽上去很霸氣的帝國其實徒有虛名，伏爾泰說它「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非帝國」，簡單說來就是它既不受神聖的教會的認可，也並非古羅馬的繼承者，甚至不是一個統一的帝國。關於這個帝國的情況在此就不贅述了，我們只要清楚它的一個特點就能理解近親通婚的問題為何在此尤為普遍：這片區域諸侯林立，每個邦國都有自己的國王。

神聖羅馬帝國曾經的版圖

??為什麼國家多了就要內部解決婚姻問題？原因之一和坦格利安家族一樣，是為了保證皇室血脈的正統。除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還有更實際的原因——邦國之間充滿了權利鬥爭，只有靠世世代代的聯姻才能確保同盟。並且，當某一個家族絕嗣的時候，王位繼承權不會莫名其妙落到遠房親戚甚至敵人手裡（歐洲歷史上這種烏龍事件可不少見）。

?既然是為了政治需要，那麼聯姻的對象就肯定要同為王族，門當戶對才行。這樣幾代下來，婚姻的圈子就被縮小到幾乎全是近親的地步。茜茜與路德維希都是巴伐利亞王室的成員，而茜茜所嫁入的哈布斯堡王朝就與巴伐利亞王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

哈布斯堡所統治的奧匈帝國皇室徽章

?說到哈布斯堡王朝，就不得不提他們被近親通婚徹底毀滅的一個分支。哈布斯堡家族在歷史上的軍事實力向來很弱，但是他們卻能通過精心籌劃的複雜聯姻，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江山，這成為他們增強權勢的制勝法寶。起初他們還是以與外國王族通婚為主，例如菲利普一世就於1496年迎娶西班牙女王儲胡安娜，開創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但隨著疆土越來越大，與外族通婚的風險也不斷增加，哈布斯王朝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而將聯姻的對象轉向了近親。然而他們卻無法預料，西班牙這一支的王室竟會因此毀滅。

哈布斯堡家族西班牙支系的最後一人——查爾斯二世

?錯綜複雜的婚姻使得這一王室成員患遺傳病的危險成倍增長，幼兒死亡率非常高，也常常出現精神不正常的患者。有一種非常明顯的遺傳病能夠很好地證明近親通婚對他們造成的危害，因為它被清清楚楚地記錄在了肖像畫里。許多哈布斯堡家族成員長著「哈布斯堡唇」，意思是指一種下頜突出的醜陋面貌，而這正是由前突畸形的遺傳疾病所引起的。

菲利普二世

菲利普三世

?十七世紀末，年邁的西班牙國王老年得子，全國上下都為王位終於有了繼承人而歡欣鼓舞。然而，這一家族種種疾病卻像詛咒似的，一窩蜂地湧向了這位獨苗，查爾斯二世。他身患多種遺傳病、智障、癲癇，從小就醜陋又愚笨，身子瘦小孱弱，直到8歲才學會走路。長大以後，他性情古怪，對周圍一切事物都提不起興趣，還遭受著幻覺和痙攣的折磨。最關鍵的是，他一生未能正常生養，於是哈布斯堡王室就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王位拱手讓人。

查一下家族譜系，就會知道這樣的結果並不奇怪。查爾斯二世的父親是他母親的舅舅，他的曾祖父又是他曾祖母的舅舅，而他的外祖母同時還是他的姑姑。據統計，叔叔和侄女的通婚在哈布斯堡家族中屢見不鮮，200年中該家族的11次婚姻里，有9次是近親關係，比例達到81.8%。

從這張譜系圖可以更直觀地看出這一家族哈布斯堡唇的比例有多高

?反觀路德維希與茜茜的家族，雖然沒有嚴重的畸形兒，有精神問題的卻很多。路德維希的弟弟奧托一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出現了精神問題，多次瘋癲發作，最後完全失常。茜茜的祖父也是精神失常，脫離現實社會在完全封閉的環境中度過一生，她的兄弟姐妹中也有數人情緒起伏激烈，有著異於常人的感傷特質，甚至在王朝風雨飄蕩之際選擇了自殺。因此，茜茜那多疑又孤僻的性格，很有可能也是遺傳所致。

影片中路德維希二世抱著自己精神失常的弟弟

?隨著年齡的增長，茜茜變得越來越懼怕見人，甚至一刻都不願意留在維也納的宮廷里，不願意陪在她的家人身邊。幾乎每一次，只要她從跋山涉水的旅途中回到維也納，就會立刻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不得不再次啟程。經過多年的診斷，醫生終於能夠斷定她這些毛病的根源在於心理上。她對宮廷生活的極度抵觸趨向一種病態，這可苦了深愛她的國王弗朗茨二世。（這個男人一生矜矜業業地處理國政，簡樸克己，可是命運卻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一切，兒子，妻子，親人，帝國……）

一反傳統，鍾情馬術的茜茜

?如果說這種鬱鬱寡歡的性格對茜茜的命運還沒有起到決定性的影響，那麼在她的兒子，也就是當時哈布斯堡的王位繼承人魯道夫身上就十分致命了。魯道夫一生鬱鬱寡歡，小時候得不到母親足夠的關愛，成年後政治抱負又與父皇衝突激烈，最終與他的情人在森林中的一間狩獵小屋裡殉情自殺，當時年僅三十歲。這段頗具浪漫色彩的悲劇故事，我以後會另開一篇在細細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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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與丈夫弗朗茨皇帝、兒子魯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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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道夫年輕時的相片很像憂鬱的哈姆雷特

?比起茜茜，路德維希的病徵就要明顯多了。前面說到，他終日把自己關在入世隔絕的城堡里，幻想與路易十四共同進餐，有時管家還能偷聽到裡面的談話聲，當然，只有路德維希一個人的聲音。他甚至為此命人專門發明了一種機械升降桌，這個桌子的原理很簡單，就是在餐廳地板上鑿一個和桌子形狀一樣的大洞，樓下正對著的就是廚房。運用齒輪和繩索將桌子下降到廚房，由傭人擺滿整整一桌美餐，然後再滾著齒輪送上房間。

路德維希在林德霍夫宮裡的機械升降桌

?這樣一來，路德維希就可以安安靜靜地與他憧憬的老國王一起用餐，不被任何人打擾了。問題是當時因為電力還沒普及，升降全靠人力，那豪華的餐桌又十分厚重，等到食物送上去的時候往往已經涼了，不過路德維希似乎對此毫不在意。或許對他而言，獨處的美妙勝過了一切。

他對路易十四的崇拜不止於此，還專門挑了一處風景宜人的領地打算為自己建造一座凡爾賽宮。這座宮殿在他死前未能建造完畢，但其中完全模仿凡爾賽宮的鏡廳卻比原版還要華麗雄偉。

路德維希的赫倫基姆宮，論裝飾的華麗程度比起凡爾賽宮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 ?可是與一般君王不同的是，他沒有將這當作向人炫耀的財富，而是自己珍貴的童話宮殿。已經建成的房間里再現了凡爾賽宮中的會客室，還有路易十四在眾目睽睽下舉行起床和就寢儀式的主卧室，這些原本都是專為接待重要貴族、顯示王威而設計的，但在路易十四這裡卻拒絕任何貴族和朝臣來訪，只有茜茜被邀請去過。

路德維希二世中年時的肖像，從服裝到姿態都與下圖路易十四著名的肖像畫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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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對美有著至高的追求，因此當他開始發福衰老，就越來越無法接受自己的相貌，即使到了重要節日或是必須見人的場合，他也會帶上金色的面具模仿太陽王路易十四，不願意任何人看到他的真面容。

??此外，他還一生未婚，許多人猜測他是同性戀。即便這一推測屬實，他一生中唯一的訂婚事件還是能顯現出他性格古怪的一面。他曾與非常崇拜他的表姑，也就是茜茜的妹妹索菲訂婚，（你沒看錯，又是近親）。儘管索菲那麼愛他，而路德維希又生性溫柔難以拒絕，但婚期還是被一拖再拖，在他的深思熟慮後被取消了。

路德維希的確有一些親密的男性友人

?他如釋負重地在日記中寫道：「把索菲甩掉了。那幅陰森的圖畫飄走了。我需要自由，我渴望自由，我已從惡夢中醒來。」

路德維希與未婚妻索菲的合影

?經過多年不管朝政的統治，宮廷那裡早就起了叛變之心。有一天，他突然被宣布為精神失常且已經無法處理公務，從天鵝堡里被抓進了療養院里，第二天便離奇地死在了湖中。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路德維希的死因為何，是謀殺，自殺，還是意外，就好像他的一生一樣神秘。

路德維希最愛的角色——天鵝騎士羅恩格林

?大家可能會奇怪，既然近親通婚有如此可怕的後果，為什麼這些王室卻執迷不悟？其實，那時的科學還無法證實這與疾病之間的關係，而且從大局上來說，這一策略多數時候是利大於弊的——遺傳病有一定的幾率性，只要生養足夠多的後代就一定能得到正常的王位繼承人，這一成功概率比起處於亂世紛爭中的家族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拋開遺傳上的原因，路二與茜茜的故事裡有著許多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好，與不為世人所理解的哀愁。大家有興趣的話，下一篇將繼續挖掘兩人之間那超乎浪漫愛情的純潔友誼，歡迎轉發支持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