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說，才是最好的；狄仁傑，你怎麼看？

唐朝有位婁師德，字宗仁——李宗仁的爸爸給兒子起名字時，也許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弟弟要去當刺史。婁師德要他乖。弟弟說，有人唾我臉，我擦乾就是了。婁師德說：人家唾你是生你的氣，你擦乾了他不得繼續生氣？唾沫這玩意，等它自己幹了就是了。笑笑就好啦！

——懂的都知道了，這是個成語，唾面自乾。

就是這麼個人，唐朝與吐蕃交戰，劉審禮戰敗。關鍵時刻，婁師德在前線附近的洮河收編部眾，然後親自到青海去當使節，把事兒平了。一場本來會導致邊防崩潰的事件，被他穩住了。

後來從軍出戰，在白水潤八戰八克。打出去，也卓有成效。

在邊境搞屯田，不費朝廷糧食，積糧草數百萬。這很了不起：眾所周知，邊軍缺糧。司馬遷計算後方運糧給衛青與霍去病，後方六十多車，到前線吃剩一車，消耗如此之大。當地屯糧還能有盈餘，真好。

後來入朝當宰相，這就是出將入相了。

婁師德六十七歲那年，同樣六十七歲的魏州刺史狄仁傑被招入京，當了宰相。

狄仁傑，眾所周知，聰明得很，什麼案子，看一眼就明白了；看不懂，問一句元芳你怎麼看，也過去了。

聰明人看老實人，從來不容易順眼。狄仁傑看婁師德，就很不順眼，於是沒事擠兌，想把婁師德趕到地方去。

當朝天子武則天發覺了，就找來狄仁傑搞個智力小問答。

武則天問：婁師德賢明嗎？狄國老你怎麼看？

狄仁傑平時都只有問元芳的份，誰還在他眼裡呢？就說：他吧，當個將軍還算謹慎，賢不賢明就不知道了。

武則天問：婁師德知人嗎？狄國老你怎麼看？

狄仁傑說：我跟他當過同事，沒聽說過，丫居然還知人！

武則天看鋪墊得差不多了，翻包袱了：其實呢，我用你，是婁師德推薦的；你說他知人不知人？我看他真是知人啊！

——嗖嗖嗖，武則天把婁師德推薦狄仁傑的表章扔了過去。

狄仁傑捧住一看，哎呀，真是婁師德推薦的我！

那張臉，當時那個色彩啊，難以想像。

狄仁傑何以不知道呢？這事也符合婁師德的性格——唾面自乾嘛，壞事不說；推薦人這種好事，他也懶得多說。

狄仁傑出去了，大為感嘆：婁師德的大德啊！我被他包容著，還不知道！我跟他比，實在是他媽差遠了！！！

狄仁傑雖然聰明卓越，名傳後世，桃李滿天下，到案發現場，跑得比誰都快，但其實只當了五年宰相，而且中間頗有起落：也吃過虧，期間還需要跟兒子配合，才免了一次大劫。

婁師德做將相凡三十年。眾所周知，從高宗朝到李顯到李旦到武則天，期間波譎雲詭。長孫無忌、程務挺、裴炎們，那都是起落無常。婁師德始終沒事。

這三十年，朝臣以功名始終的，只有婁師德與郝處俊。

所以《新唐書》說：

世之言長者，稱婁、郝。

——顯然是因為，大家都看到了：婁師德根據他的人生經驗，早就明白這個真理：無論功勞還是挨罵，什麼都不說，這才是最好的。

——狄仁傑，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