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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曹操高陵

發現曹操高陵前傳:關於一個鄉的盜墓傳奇

2014年02月21日 07:41   三聯生活周刊   微博 我有話說(2人參與)

 

發現曹操高陵前傳:一個鄉的盜墓傳奇

  確定曹操墓穴的證據,一部分來自一系列盜墓案的破獲。「我們抓獲了5批盜墓賊,一共38人。」安豐鄉派出所副所長張燕平對本刊記者說。按照官方目前公布的說法,正是由於這些盜墓賊對這座位於西高穴村西頭的東漢大墓不間斷的騷擾,以及從他們手中繳獲的贓物,終於讓河南省當地開始了對這座大墓的保護性挖掘。

  2009年12月31日,本刊記者來到這塊墓穴的挖掘現場。這塊長約30米的高坡位於西高穴西郊村頭,斷崖下是一塊玉米地。墓穴分為二號墓和一號墓,雖然兩個墓穴的主要入口已經用藍色塑料布和黃色的草墊遮蓋起來,但在現場考古隊員指點下,仍能看到幾個直徑為半米多的圓形洞口,沿挖開的墓穴邊緣線露在地表。考古隊員告訴本刊記者,那就是盜墓者留下的盜洞。在一號墓地邊緣,原本如刀切斧削的筆直墓地線,突然向西邊凹進去一大塊。「那個位置有好幾個盜洞,因為太密集地打洞,盜洞都連成一大片。」這位考古隊員對本刊記者說。在墓地深處,還隱藏著很多人工挖掘後的痕迹。「一號墓和二號墓之間的地表距離大約近30米,但已經在地下被一個盜洞聯通,在下面說話,對面墓穴都能聽到。」

  按照安豐鄉派出所提供給本刊的根據盜墓案出具的文物鑒定意見,披露了一部分盜洞的分布情況:「緊鄰斷崖處一盜洞,直徑1米,垂直深度約3.5米處向東呈斜坡狀延伸,然後穿透墓室,所有墓室擾亂嚴重,前室及耳室的規模因現代擾土封無法測量。」而第一個進入此墓的考古專家——河南省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員潘偉斌也告訴本刊記者,他們在發掘過程中,還發現了一個平行於墓道、長約幾十米的盜洞。

  這些都是發現曹操墓的索引,也是近幾年來,瘋狂盜墓在這片鄉村的一個縮影。一件文物從泥土中剝離,到成為身價千萬的古董,中間有一個漫長的鏈條,有著村民們完全不能了解,也無法參與的時間和空間。在發現曹操墓這樣傳奇的盜墓故事中,安豐鄉的村民們只是這個鏈條中最低級的那一小段。但村民們習慣將文物的最終價值,刪繁就簡改編為本地鄉土傳說,以支撐他們從土地生產中無法獲得的財富夢想。

  安豐鄉村民對地下的財富想像

  2010年元旦,本刊記者見到吳大年(化名),他剛從看守所出來一個多月。因為參與了2007年冬天的一起盜墓事件,他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罰款1萬元。在這起有12人參與的盜墓案中,並非主犯的吳大年量刑最重——其他的同案犯都被判緩刑。吳大年家裡用幾個月的時間來上訴,二審改判為緩刑3年,但吳大年還是在看守所里待了7個月。這位被村長郭金斗形容為「老實人」的47歲農民,摸著在看守所中被剃成的板寸頭,有些自嘲地說:這下成新聞人物了。

  僅僅是一起普通的盜墓案並不能讓這個47歲的農民成為什麼焦點。在安豐鄉,盜墓案從來就不是什麼新聞。「從古至今,這裡的盜墓之風就沒有間斷過。」當地的民間考古專家龍振山告訴本刊記者,「安豐鄉一帶曾經是曹操駐紮軍隊所在地,從西高穴村向南走出5公里,有個地名叫亮馬崗;向正東走7公里左右,就是河北省的習文村。與該村的名字對應的是,該村附近還有個叫講武城的村莊,據說是曹操率軍駐紮此地後,和部下軍士習文、講武的地方。這裡是6000年沒有間斷的村落群。」即使今天,土地間仍然留有幾千年前的痕迹。本刊攝影記者在田頭撿到的幾塊碎片,龍振山辨認後告訴他這是源自商代。

  與豐富的歷史碎片形成對比的,是土地產出財富的貧瘠。冬天的田野沒有顏色,即使是剛種下不久的麥苗,也被淹沒在寒冷的霧氣和汽車駛過鄉村公路時揚起的灰塵中。雖然有大片平整的土地,但由於人多地少,大部分村落的人均地只有不到一畝,以東部接近鐵路的邵家屯村為例,「人均地只有半畝」。村長袁運明告訴本刊記者。而西邊的村落,雖然人均土地量有所上升,但由於往西靠近山嶺,地勢逐漸呈丘陵地貌,田地呈不均勻地小塊分布,讓耕地的灌溉很成問題。這裡的農業灌溉主要依靠一條質量並不好的水渠和並不經常放水的岳城水庫。冬天不是大量用水的時節,本刊記者看到水渠和漳河已完全乾枯,鋪滿了落葉和泥沙。因為沒有充足水源灌溉,這裡的作物只有麥子和玉米,它們都是市場上價格不高的糧食作物。

  當地里生長不出足夠村民們過上好生活的財富時,他們可期待的就是田地里經常可以刨出的灰瓦碎片對地下寶藏的暗示。雖然在採訪中,村民們沒有真正說明白一個因為挖出文物而發了大財的同鄉,但這裡仍然流傳著很多讓他們堅信不疑的關於文物變成財富的傳說。

  郭家屯村村長張清河給本刊記者講了一個故事:他們村曾經有一個熱衷於尋寶的村民,最財迷心竅的行為是,認定鄰村一戶人家地下埋著金蟾蜍。於是給這戶家人一些錢,獲得了在這戶人家屋子中間挖洞的權利,一直挖到洞口滲出清水。因為當地有「金蟾浮水」的諺語,這個村民更相信自己選對了地方。他先後買來3台抽水機,希望抽干洞穴中的水,但積水依然源源不斷。「最後發現,他已經打通了地下水,水怎麼能抽得干呢?」

  想挖寶貝,最後挖出口水井。這個故事成為當地一個笑話。但是,村民們仍然相信,笑話中的主人公最後還是發了大財。2008年,這個盜墓成迷的村民因為盜竊文物被抓到了派出所,結案後又很快消失了。他留給村子的最後一個故事是:他挖到了大寶貝,但是去洛陽交易,與來自南方的買家吃飯時,把裝有文物的包放在身邊的一張椅子上,結果飯後發現包不翼而飛。當然,這個解釋並沒有被村民和他的同夥們採信,「他們都認為,他可能是為了獨吞」。

  這筆失敗的交易後,這個人就搬離了村莊。這幾年,村裡也陸續遷出了一些人口。雖然原因不明,但在村民的演繹里,都被解釋成因為挖到寶貝發了大財,怕被派出所追究所以離開。就連村長張清河也堅定地相信這些傳說。

  盜墓人

  趙村的吳大年也受著貧困現實的困擾和盜墓發財傳奇的感染,這個村子是安豐鄉里最接近漳河的村落,因此村裡的地大多為河灘地,分散成小塊,不易灌溉。吳大年家人均只有8分地,土地的產出滿足不了家裡的開支,「吃菜,燒煤取暖,電器用電」。每年5月以後,他會去安陽城裡打一點零工,他有木工的手藝,但是活兒卻不容易找。一天四五十塊的人工,除了補貼家用,都用在了修繕房子上,即使是這樣,他和妻子住的屋子陳舊陰暗,灶台旁邊擺放著一張床,牆壁被煤煙熏成了黃黑色。屋裡的小圓桌上,擺放著一台屏幕看起來不到14英寸的舊電視。47歲的他臉上溝壑縱橫,頭髮也冒出星星點點的白頭,看起來像是近60歲。2007年冬天,當鄰村一個親戚找上門,邀他一起做一筆盜墓的活兒時,他猶豫了一下,聽說還有11個人參與,也就答應了。

  「盜墓這個活,一人兩人幹不了。」張燕平對本刊記者說,「需要人把風、開車,還有挖掘是體力活,至少需要兩個人輪流干。因此,總是團伙作案,至少都在三四人以上。」吳大年參與的這次盜墓,是破獲的和曹操墓有關的盜墓案中,涉案人數最多的一起。周圍村落和吳大年一樣處於困境中的村民很多,為他們組成這支挖掘隊伍提供了豐富的人力資源。

  比如同村的吳小剛(化名)正陷入計劃生育罰款的困境中。他家一共生了兩個閨女。按照農村計劃生育政策的「428」規定,必須在第一個女孩年滿4歲,妻子28歲之後才能再生育。但吳小剛家在這個時間點前誕下了第二個閨女,需要交罰金1.2萬元。「他交不出錢來,還被關進鄉政府3天。但3天後他家依然湊不齊罰款,最後還差3000元,我們村幹部給他湊齊欠款才放出來。」村長郭金斗告訴本刊記者。

  而相鄰不遠的吳聚傑(化名)也陷入了麻煩中。他2007年開始去東北四平打工,一年後回村裡幫那邊的老闆招工。「說好工錢一年一算。我們村有幾十人都跟著他去。」一位村民告訴本刊記者,「但到2008年底,老闆說由於經濟危機,發不出工錢。他在那裡也說不上話。」因為帶村民們離開家鄉時說的承諾沒能兌現,吳聚傑在村裡的信譽受到很大質疑。他不僅要傷腦筋如何幫鄉親們要回工錢,還要應付家裡兒子結婚的開支。「他家有兩個兒子,這兩年都成家了,每一個都要負責幫他們把新房造好。」郭金斗對本刊記者說。

  金錢似乎是解決他們所面臨麻煩最直接的方法。2007年底,他們都參加了這個12人的盜墓隊伍。

  西高穴村的墓穴傳奇

  從1998年開始,西高穴村頭的一個大墓就被認為是埋著「大東西」的地方。第一次把財富想像引向這個方位的人是西高穴村村民徐玉超。2005年前,徐玉超一直在村裡經營一家磚窯。因為土裡經常帶著不知道哪個朝代的碎片殘渣,土質不純影響了燒磚質量,成為徐玉超頭疼的問題。1998年取土的時候,土裡發現了一塊石牌,後被證明是後趙大仆卿駙馬都尉魯潛墓誌。

  因為是從土中翻出的單塊石牌,並沒有發現魯潛墓地,但當地的一些考古專家,憑藉這塊牌子,猜測出曹操墓的大致範圍。龍振山也為此寫了一篇論文,發表在《華夏考古》上,消息傳出後,村裡很快出現了一些陌生人。

  「發現石牌不到半年,就有人上門求購。」徐玉超對本刊記者說,「開始出價300元,我們不賣,他們就經常上門,最後漲到了3萬塊。」和求購石牌同時出現的,還有一些手拿洛陽鏟,在西高穴村附近出沒的人。「有外鄉人,也有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徐玉超說。他親眼見過這些心懷探寶夢想的人,「手裡拿著直徑約十二三厘米的空心鋼管,探頭一端被削尖,尺寸稍大,約有15厘米左右。鋼管和鋼管之間用螺絲管連接」。洛陽鏟的功能,一是取土。插進地里後,拔出來的土壤顏色是分辨地下是否有古墓的重要憑據。龍振山曾經看過考古隊員對土壤的分辨。「生土和熟土有很大區別。因為土壤經年累月,會自然沉澱成5層。但墓穴邊的泥土因為被夯實之後,土壤間的顏色界限是被打亂的。有經驗的盜墓賊可以分辨其間的細微差別。」

  當發現有熟土的跡象時,洛陽鏟的另一個功能是通過用螺絲帽連接加長的方法,一直往地深處鑽,直到觸到墓穴的磚牆。「盜墓者會將火藥用塑料布包好,放進插孔中進行爆破。」徐玉超對本刊記者說。

  如今被認定是曹操墓的這塊土地,曾是另一個村民徐鎮海開的磚窯取土的地方。據說在取土過程中,已經發現了一些熟土的痕迹。而根據魯潛墓誌的指向,這裡被包括進了曹操墓穴的疑點範圍。因此,當2005年國家頒布了耕地保護政策,西高穴村的所有磚窯都停工時,取土的地點成為一片無人看守的荒地,盜墓者很快來到這裡。「2005年除夕晚上,大家都在放鞭炮。盜墓者也選了這天晚上去放炮。」村長徐煥朝告訴本刊記者。

  這是近10年來墓穴第一次被開啟。放炮口選擇的位置顯示出盜墓者非常有經驗。墓穴位於荒地的西邊斷崖,崖下是一塊玉米地,視野所及沒有人家居住。從現代土層到墓底是15米,墓穴的空間高度為6.8米。但因為磚窯常年取土,挖去了表層5米的泥土,因此盜墓者只需要炸開約3米的土層,就能觸及墓穴的磚牆。盜墓者用的炸藥是自製的擠壓式炸藥。「爆炸后土壤並不向外飛濺,而是把土壤擠進周圍土層,讓炸開的洞口更緊實,不會塌方,洞口直徑不到1米。」徐煥朝對本刊記者說。盜洞口因為位置隱蔽,和地底距離較近,成為此後這所墓穴被屢屢侵犯的入口。

  2007年底,包括吳大年在內的12人來到了這片荒地時,就是從這個洞口進入墓穴的。

  盜墓

  吳大年他們並不是繼2005年除夕後第一批進入這個墓穴的盜墓者。徐煥朝告訴本刊記者,墓穴第一次被炸開後,很快就有村民舉報。鄉黨委書記賈振林便去附近的南水北調工地,找來了正在工地上考古的河南省文物隊隊長潘偉斌。

  徐煥朝用繩子把潘偉斌放進了墓穴。「我當時就判斷這是一個王侯級的大墓。」潘偉斌對本刊記者說。墓地的材質也顯示著墓主的不凡身份。龍振山家中還存有當時收藏的一塊墓磚:磚長50厘米,寬25厘米,厚12.5厘米,素麵磨光,和同時代的民用磚不同。「民間用磚呈淡黃的泥土色,而且有網眼花紋,而這個墓穴中的青磚不僅顏色質地不同,而且規格也比民用磚大一倍多,一看就是特製的。」龍振山對本刊記者說。

  考察西高穴村大墓後,潘偉斌建議回填洞口,派專人巡邏保護。但考古專家對這個墓穴的評價很快就在鄉村裡傳開了。「我們把洞口回填上以後,經常會有人來挖墓。」徐煥朝對本刊記者說,「每次盜墓,都會把回填洞口的土推到洞穴中。」

  2007年12月底,吳大年一行12人,帶著手電筒、木棍、麻繩以及挖土的鋼筋,來到墓穴。挖開墓穴的填土後,「用木棍橫放在洞口,上面綁上繩子,負責挖掘的人就先下到墓底」。吳大年對本刊記者說。

  挖掘的過程很簡單。「5個人放風,6個人下墓,留一個人在外面車上等。下墓的人分為3組,一人挖土,一人清理挖出的土方,大家輪換著干。」吳大年對本刊記者說。他們選擇了墓室中土層最淺的一個地方,「那裡曾經有人來挖過所以留下一個坑,我們就從這裡挖起」。

  冬天的田野非常寒冷,吳大年說,本來穿著大衣在地上放風的他,在等待幾個小時後,也進了墓穴避寒。當他順著繩子攀緣而下時,才兩米多的距離,就已經著地。腳下全是鬆軟的泥土。這座高6.8米的墓穴,由於盜墓者挖出的堆土,離洞口的位置已經非常接近。

  挖了四五個小時,天快亮時,他們挖出了一個石牌。「裂成三塊,大約有兩三百斤重。我們用繩子系住,拉上地面。」吳大年說。

  南水北調工程與盜墓產業鏈

  吳大年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在盜墓的產業鏈條中,他們所做的只是最低級的一環。在通常的盜墓產業鏈體系中,由「下苦」和「腿子」從墓中盜出文物。他們由於技術含量不同而領取幾百元至幾千元不等的辛苦錢。僱傭他們並為整個盜掘出資的人叫做「支鍋」。「這樣的人選通常由本地人充當,他們有一定經濟能力,能支付組織一次盜墓活動的經費。並負責將貨物出手。」一位知情人士告訴本刊記者。

  郭家屯村的吳波(化名)就充當了此次行動的「支鍋」。據跟他家相熟的人告訴本刊記者,吳波家境很好。父親年輕時在安陽市棉紡廠在安豐鄉的分廠工作,後來當上了分廠廠長,是個有能力,在村裡也有威信的人。雖然家還安在村裡,但一家人都是城市戶口。南水北調工程經過安豐鄉,他父親也在工地上承包了一些小工程。在當地人看來,表明了他在人脈和資金上有當地村民難以企及的優勢。村長張清河告訴本刊記者:「據說承包一段工程,需要投資近1億元。」張清河也曾經想去試試,甚至把關係都找到了市裡,但還是沒能得到承包權。

  吳波的岳父在施家河村做包工頭,也是當地人口中的有錢人家。吳波在安陽市經營一家網吧,「投資約有140多萬元。」知情人士對本刊記者說。因此,這個還不到30歲的年輕人根本不愁錢花。當地人形容他是一個「花花公子,穿著時髦,身邊常常有姑娘圍著」。

  下苦、腿子、支鍋,這些古怪的名詞,是一個盜墓基礎產業鏈條中的人員稱謂和基本建制。從2005年開始正在經過這裡的南水北調工程,促成了這條產業鏈在安豐鄉的發育成熟。在盜墓史上,每個大工程的開發,總是伴隨著盜墓案件的爆發期。按照南水北調工程規劃,從2005年開始,工程將從西南至東北方向,通過安豐鄉中部。郭家屯村村長張清河承包工程未果,卻探聽到了另一個消息:「聽市裡說,有外國人表示要出資修這個工程,條件是挖出的文物全部拿走,我們國家都沒有同意。可見這條路線上的文物有多麼多,多麼珍貴。」

  事實的確如此。2006年,當工程進入到安豐鄉的第一個村落固岸時,就發現了一個有近400座古墓的北齊墓穴群。考古隊隨即進入這裡駐紮挖掘。據一位當時參與文物挖掘的固岸村村民告訴本刊記者,為了避免在挖掘過程中盜賣文物,所有參與清理固岸古墓群的工人都是從周圍村子裡招募的女性。「每個人都佩戴胸牌,一個男人都不要,保證刨出來的文物不流失。」

  即使這樣的措施,也阻止不了盜取文物。張燕平的辦公室連著一個小卧室,卧室中的電視櫃是用一個完整的瓮狀陶器充當的。張燕平告訴本刊記者,這是從南水北調工程線上繳獲後還沒來得及上繳的文物。幾個來自浦陽的民工以幹活之名,行盜墓之實,「他們那邊管這種器皿叫『饗』,是古時候裝糧食的容器」。

  「盜墓者很多都是民工,一邊幹活,一邊找文物。」張燕平說。受南水北調工地上發掘文物的影響,盜墓之風從東往西在安豐鄉蔓延。張清河是2007年才上任當村長。「這兩年已經不記得跑了多少次派出所,經常有派出所通知村民盜墓被抓了,我都要去派出所認人。」張清河對本刊記者說。與盜墓者相伴而來的是從各地聞風而來的收購者。「我們村裡還有從洛陽那邊過來的,腰裡別著手槍來收東西。」張清河說。

  這些外來人豐富了盜墓鏈條里「掌眼」這個環節。這是一種技術含量比較高的人,他們通常會尋找古墓或懂得鑒定文物,大多也同時擁有雄厚的資金,會根據自己的鑒賞眼力買下整個墓葬盜出的文物。

  對土地新的財富想像

  吳大年們挖出的畫像石被吳波很快出手。2008年2月,安豐鄉派出所破獲了這起12人參與的盜墓案,吳波家裡也向派出所送回了本已經出手的畫像石。本刊記者在龍振山家中看到了這幅畫像石的拓片:畫面分3層,描繪有水軍訓練的場面,類似《水陸攻戰圖》,畫面上有僕役、車馬、橋樑,還刻繪有一個栩栩如生的蜻蜓。這幅畫像石被鑒定為曹操墓的證據之一。

  但此後,對這個墓穴的騷擾仍然沒有間斷。2008年9月,張燕平又接到舉報,有人進入墓穴。「這次是6人團伙,我們趕過去時候,兩個望風的立刻跑了,剩下墓穴里的4個人就像瓮中捉鱉,讓他們抓著繩子爬上來,出來一個抓一個。」張燕平對本刊記者說。

  這一次繳獲的寫有「魏武王」字樣的石牌,成為確認曹操墓地的重大證據。

  曹操墓被河南方面宣布確定後,村民們開始了對土地價值另一方面的想像。郭家屯村距離西高穴村不到3公里,這是一個讓張清河驕傲的距離。「我去少林寺看過,30公里的地方就已經有飯店、賓館。曹操墓比少林寺有名吧,我們這裡才2.5公里,賓館、飯店肯定要蓋在我們這裡。」從郭家屯往西高穴村的路上,張清河不停地向本刊記者指點他們村莊1500畝土地的方位:「確定是曹操墓後,市裡領導告訴我,一定要看好村裡的地,馬上就會值大錢。現在一畝就4萬元,確定是陵墓後,起碼得翻幾倍吧,至少賣12萬元一畝。」

  張清河告訴本刊記者,今年要組織全村幹部去外面旅遊:春天去蘇杭,秋天來北京,爬長城。但最重要的是,買賣土地的公章一定要隨身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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