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將傾，自毀長城

巫馬期（北京）·好事之徒

元末至正十年、十一年（1350—1351），無論對元帝國還是對丞相脫脫本人來說，都是一個大轉折點。他們遭遇了「變鈔」「開河」兩大危機。

所謂「變鈔」，是指脫脫下令變更鈔法，以解決財政拮据的問題。面值一貫的新鈔折准舊鈔二貫，大量印行，且質量很差，迅速貶值。物價暴漲，人們只好以貨易貨。脫脫又下令，不用鈔的人處以重刑，但這絲毫阻擋不了事態的發展，南北都出現「米價貴似珠」的狀況。

所謂「開河」，是指治理黃河。此前黃河接連發生決口，「大河失故道，崩奔勢逾虐。生人化魚鱉，中州廢耕鑿」。河南、山東、安徽等災區民眾死亡一半，河患還影響到元廷賴以生存的漕運和鹽場。至正十一年四月，脫脫奏請以賈魯為工部尚書、總治河防，徵發十七萬人治河。

治河本身並非壞事，但治河過程中的弊端和暴政，最終引發了紅巾軍起義，南北各地紛紛響應，一時之間，元廷陷入巨大的統治危機。

元順帝和脫脫調動軍隊瘋狂鎮壓，然而養尊處優、久疏戰陣的元軍戰鬥力大打折扣，號稱精悍的阿速衛軍與紅巾軍一觸即潰。脫脫的弟弟也先帖木兒率十餘萬大軍征討潁州，一天晚上軍中夜驚，他丟掉全部軍資器械，逃回汴梁。監察御史十二人彈劾其「喪師辱國」，脫脫被激怒，反將這些官員統統貶到各地，由此他漸失人心。

不過，元軍畢竟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加上各地出現了一批有實力的軍閥，慢慢地，元軍穩住了陣腳。至正十二年，脫脫親率大軍征討芝麻李，攻破徐州，殘酷屠城。這個大勝仗給元廷吃了定心丸。

至正十四年，脫脫率軍征討佔據高郵的張士誠。元軍主力傾巢而出，號稱百萬。張士誠連敗，都打算投降了。正在這時，元軍忽然後院起火：順帝下詔指責脫脫「老師費財，坐視寇盜」，命令削其官爵，安置淮安。

這事是由順帝的寵臣哈麻一手策劃的。哈麻與脫脫失和，趁脫脫遠征，聯合多人拚命說他的壞話。元順帝終於被說動，大廈將傾之際，居然自毀長城。脫脫前往淮安，隨即移置亦集乃路，至正十五年三月又被流放到雲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這年十二月，哈麻矯詔，派人鴆殺脫脫。脫脫死時四十二歲。

脫脫被臨陣奪職，百萬元軍一時潰散，反元勢力趁機重新發展起來。正如後來元臣所說：「我國家兵機不振從此始，錢糧之耗從此始，盜賊縱橫從此始，生民之塗炭從此始。設使脫脫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亂哉！」雖說脫脫不死，元朝未必就能重振國勢，但脫脫之死帶來的巨大內耗，加速了元朝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