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花雪月：情痴張愛玲的艱難情路

05-30

張愛玲女士生前身後收穫無數粉絲，極端者如小鳳先生，聲稱曰：「我愛愛玲，因此我愛了黃逸梵，愛了炎櫻，愛了姑姑，愛了賴雅，我還愛了胡蘭成。」不會吧，你愛張愛玲至於要愛胡蘭成嗎？答曰：「我愛一切在愛玲身邊的人，只要他們陪過愛玲。」這算是粉絲的愛吧，對於愛玲，她身邊的女性確實溫馨高雅可愛，但是男士，尤其是這兩位男士，還是——算了吧。

愛玲女士在文字上的天才，固然令人傾倒。但是她的兩個男友，前者胡蘭成，後者賴雅，對於愛玲，均算不得佳偶。有人分析說，愛玲欠缺良好父愛的童年陰影，使得她終生都在尋找壞男人的圈子裡打轉轉。父母對人的影響之重大，往往出乎人自身的意料。很多人一生的目標，都在追求別人的認同或者羨慕，甚或是鬼魂——已經過世的父母或祖輩的鬼魂的表彰。在伴侶關係中，人們尋找另一半的類型，往往會是父親或母親的形象投射，然後加以理想的修飾。遺憾的是，這兩種人格模型，愛玲都具有。愛玲潛意識中對來自父親的肯定的尋求，使得她更容易接受年長者的示愛。她一生遇到的知己和傾慕者並不少，但是她所青目欣賞的，唯有胡蘭成和賴雅先生。胡蘭成比她大過十四歲，賴雅比她大三十歲，這是典型的父親替代。並且兩次的關係，都很艱難。即使是跟胡蘭成在一起的短暫時光，雖然兩人都年輕，但是也並非世間所推測那麼歡欣，兩人其實甚少性愛的愉悅。

也正因此，有文藝女青年表示欣羨，說胡蘭成對於愛玲的影響，還不單單是感情的打擊，更重要的方面，在於才華的點化和修鍊。意謂張愛玲采陽補陰，從胡蘭成出汲取了漢語寫作的精華。胡蘭成點石成金，不通世故如愛玲者，竟能從此寫出繁花似錦文字。言下之意，如果沒有胡蘭成，我們根本沒有愛玲可讀，沒有張看可看。這類言論，是胡蘭成念茲在茲孜孜以求的。當然，把愛玲塑造成胡痴，這是典型的胡扯——胡蘭成式謊言。

愛玲的才華，在當時已是橫空出世。胡蘭成的被吸引，本是平常的事。胡蘭成是很常見的那種「才子型」文人。古語說「文人無行」，「一為文人，便無足觀」，可謂對此類人士的精彩概括。《鶯鶯傳》裡面始亂終棄的張生，不能與愛玲一生一世歲月靜好的胡蘭成，便是此類的代表。蘭成遇到愛玲而悍然挑逗，遇到其他女子，亦無不躍躍欲試。小周、范氏、佘氏者，也就如愛玲一般，墜入轂中。此乃自然之事，一般人有此遭遇，也就是遇人不淑；愛玲懷著對愛的憧憬而有此遭遇，粉絲對胡蘭成種種怨念，自是難免。只是像小鳳這樣，因為胡蘭成陪過愛玲，便也愛了蘭成，可謂張痴。

愛玲在跟胡蘭成的感情悲劇上，自己受傷太深。這個傷害的深刻程度，我們已不便窺測，但是誠如她自己所言，「我將是萎謝了」，可見打擊之沉痛。愛玲是一個對生活的細節充滿了驚喜感恩心的女子，她對於每天塵世里的兜兜轉轉，充滿了新鮮的發現和愛的尖叫。但是，「生活是一襲華麗的袍，爬滿了蚤子」。從那以後，她的驚喜尖叫停止了。但是必須承認的是，她對愛情的選擇眼光並沒有因此而改變，她後來的選擇賴雅，便是一個明例：比父親還大的年紀，對她的才能的欣賞。只可惜她和賴雅在一起的生活過於艱苦，她曾為他墮胎，照顧了他十年生活，為了一張機票而寫稿到眼睛出血，寒磣凄愴，足令今天的凡人們心痛。

愛玲不是痴人。她恰當好的年華，沒有遇到恰當好的人。實際上，在恰當好的年齡遇到恰當好的人，那是傳奇不是愛情。凡人們嚮往的神話，純屬生活中的小概率事件。在我等凡人的眼裡，愛玲的身家才氣，仰之彌高，天生是要配一個風花雪月的傳奇故事給她的，可是竟然沒有。這事發生在一個單憑文字便足以不朽的女子身上，叫凡人們眼睜睜看夢破滅，實在是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