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的兒女熬成了客

我能想到最好的親情，是小時候孩子們圍在父母身邊嘰嘰喳喳，父母老後，他們在兒女面前有說有笑，毫不拘謹。

這很美好，也很正常不是嗎？

父母子女的親情，本就應該沒有任何的隔膜，在一起，是放鬆，是慈愛，是幸福。

然而，並不是所以人都擁有和享受到這些。

昨天，我看了一個視頻，兒子帶著妻子和孩子從巴基斯坦回國探親，小孫女兩歲左右的樣子，非常可愛。

爺爺奶奶看了高興的不得了。

爺爺親熱地伸出手來喊著小孫女的名子，要抱抱。可是任憑他怎麼哄，孩子就是把頭扭向一邊，拒絕爺爺抱。

沒有抱成孫女的爺爺很是失望，其實這是很好理解的，這麼小的孩子，久未見爺爺，感到陌生是一定的。

然而，大概是因為太久未見吧，這對父子之間好像也顯得很是生分。

吃過飯後，為了緩解氣氛，兒子把從國外帶回來的茶，泡了兩杯，然後和父親以茶為切入點，開始聊天，看得出，父子倆都是在找話題。

父親說：過日子，還是一家團團圓圓的好啊！現在國內發展也很不錯的。

他的話外音很明顯，是想讓兒子攜妻女回國發展，然後，更多的享受這種天倫之樂，但是，大概自己心裡也跟明鏡似的，兒子的事業在國外，就連兒媳婦都是外國人，回國發展，絕非易事。

兒子略有些不自在地低著頭，過了半晌，說了一句：我們的意思是，你們兩個能夠到國外去，然後......

父親和母親，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還是家裡好哇！

然後，便是久久的沉默。

作為一個視頻外的旁觀者，我能感覺出這對父子之間的疏遠，他們之間那種客氣，就像接待一位久見未的遠方來的親戚一樣。

不覺令人感到一陣悲涼。

我有位朋友是東北人，幾十年前嫁到了我們這裡，離娘家太遠，回一次家舟車勞頓，特別是最初的那些年，幾乎兩三年才回去一次，現在交通發達了，孩子大了，條件也好了，她每年都回去一趟。

我們都以為，回一次娘家她一定能解解相思之苦，和父母訴訴衷腸，哪知，她告訴我們的感受，卻令人有些難以至信。

她說，我回家去，說句實話，再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了，一切都變了，家變了，爸媽似乎也變了。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層東西，永遠走不近。

父母看到她，當然是快樂的，高興的。

自家樹上長的蘋果，母親選大個的，放在地窖里，專門給她留著。

等她一到家，母親像獻寶似的，把好東西，一樣一樣往外端，一日三餐，變著法的做好飯好菜，甚至不讓她插手做。

吃飯時，母親必須讓她做在正座上，就連盛碗這樣的事兒，母親也不讓她干，父親吃完了飯，她去拿父親的碗，要去盛，母親趕緊搶過去，不讓她動手，而妹妹去幫父親盛飯，母親卻一句話不說，任憑去盛。

晚上睡覺，母親拿出一床新做的棉被來，有老寒腰的母親，把熱炕頭兒也讓給了她，她不睡，母親還不願意。

是的，母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給她。

可是，母親對待哥哥和弟弟的態度就不一樣，母親跟他們說話，似乎特別自然，有時，還笑著罵他們，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母親對孩子的嗔怪與責備。滿含著愛意。

母親煮餃子，估摸著煮熟時，就會撈一個出來，用涼水泡泡，嘗一嘗熟不熟，這是她從小就記得的習慣，那時候，她經常幫母親嘗餃子。

可是，現在母親再煮餃子時，撈出一個泡了水，卻夾了餃子，喂到妹妹的嘴裡。那時，她感到一股失落。

這些細節之處的失落，無法言說，卻真真實實的存在。

在家的日子是幸福的，也是溫暖的，但她卻分明，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客人一樣，父母從始至終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熱情而又禮讓。

我一直以為，父母子女之間，有著至真至誠的感情，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可是，卻忘記了，距離遠了，見的少了，父母子女之間的那份感情，也會漸生變化，當然，那變化不是說變了愛的本質，而是讓本該親親切切的一家人，變得生分和客氣。

而正是這份生分與客氣，讓親人之間除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也拉開了心上的距離。

前陣子，我和一個文友聊天，說到父母這個話題時，她說，覺得父母親很怕弟弟。

她的弟弟十七歲離家去外地上學，多年來，一直飄泊在外面，如今在省會一家單位當領導，弟弟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當然，他是很孝順的，雖然離家遠，回來的少，但是經常給父母錢，也買很多東西。

父母在弟弟那裡住不習慣，弟弟離家太久，回來後居然會水土不符。與父母能聊的話題，也是極少，父母說的村裡的事兒弟弟不關心，弟弟說的城裡的大事，父母不懂。

她發現，父母跟弟弟說話時，經常會不自在，好像在看弟弟的臉色行事，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了，弟弟會不高興。

她感慨，唉！孩子走的遠了，離家久了，也會疏遠啊！親情之間，距離產生的從來不是美。

作為子女，我們盼著長大後，離開父母的懷抱，然後展翅高飛。

作為父母，又都盼望著孩子長大成人，為了更高的理想，能飛多高飛多高，能飛多遠飛多遠。

他們願意，用目光追隨著孩子飛高飛遠，滿心不舍，卻又從不肯喊一聲，拖住孩子的腳步。

孩子的夢就是他們的夢，孩子的理想就是他們的理想，為了孩子，他們可以犧牲一切，甚至這種漸漸疏離的親情，他們也願意承受。

走遠的兒女，慢慢的，就熬成了父母心中的客人。

就是如此矛盾，盼著高飛，又怕高飛，怕高飛，卻最終會放手孩子高飛。

這是一種親情的現實，也是親情的悲哀啊！

END/

作者簡介：聞敬，業餘撰稿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