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在荒誕故事中穿梭遠古 ·中國民族文學網

《山海經》:在荒誕故事中穿梭遠古 發布日期:2007-11-20  作者:董煜宇

劉宗迪

教授 國內學者

教授,山東即墨人,1963年9月生。1979年9月—1983年7月,就讀於南京大學氣象系大氣物理專業,獲理學學士學位;1988年9月—1991年7月,就讀於四川師範大學中文系文藝學專業,獲文學碩士學位……

    在浩如煙海的古代典籍中,《山海經》算得上一部奇書,古往今來,探索此書的歷代碩學大儒不乏其人,然而對此書成書經過、性質及內容的解釋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地理書、博物書說者有之;神話語怪書、巫術書說者亦有之;說作者是古巴比倫人者有之,說作者是印度人者亦有之;一種極端又富有想像力的觀點甚至說此書是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X檔案」。關於《山海經》迄今仍然是一個未解之謎。商務印書館推出的《失落的天書:〈山海經〉與古代華夏世界觀》從天文學和地理學的視角,對這部奇書進行新的闡釋,引領讀者在荒誕的神話故事中穿梭遠古的時空。

    作者對《山海經》的研究的新突破是從古代天文學的視角對神話傳說作系統解讀。在開篇,作者開宗明義地指出:《山海經》中的《海外經》和《大荒經》與其說是反映山川地理的空間之書,不如說是寫照曆法歲時的時間之書。自清代學者陳逢衡在《山海經匯說》一書中指出經文中記載的日月行次與遠古人類確定歲月的習俗有關以來,一些學者也進行了探索,尤其是現當代學者呂子方、胡厚宣、鄭文光、盧央、龐朴、陳久金、江曉原等人對書中一些內容蘊含的天文曆法知識從不同側面具體分析,在此基礎上作者對《大荒經》與華夏上古曆法的關係作了系統的梳理。

    作者指出:經中記載的七對日月出入之山和四極之山是原始天文觀測體系中以山峰為參照的天文坐標體系的生動寫照,這七對山峰恰好標誌了太陽在一年的十二個中氣所處的方位,可謂是二十四節氣制度的濫觴;「常羲生十二月」也是古人觀測月亮以確定年份和用陰陽合曆的具體表現;北方神其實是歲末冬至日的象徵;四方風的記載也恰恰體現了物候歷與天文歷的重合。因此說《大荒經》並不是單純的地理風物誌,而是天文曆法志。據此推斷《大荒經》所據的古圖,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地圖,而是以山川地理為坐標的曆法天象圖,《大荒經》所記載的一些內容其實是《大荒經》古圖中描繪的歲時行事場景的敘述。

    為證實自己的推斷,作者從天文學視角把比《大荒經》的記載中有更多「怪力亂神」之語的《海外經》作了進一步解讀。作者認為,以前的研究者忽略了《海外經》與原始天文學的密切關係,他通過比較該經中四方神與《月令》中的四方神指出,在《海外經》中各經的末位都單獨提到的「四神」其實是春、夏、秋、冬的象徵符號,據此推斷《海外經》所據的古圖也是寫照四時歲序行事的時序圖,整幅圖畫構成了一個在空間圖式中展開的時間節律,圖的東、南、西、北四方分別對應於春、夏、秋、冬四時。而與「日載於烏」、「日中有三足烏」、「羿射十日」等神話相聯繫的扶桑十日的神話其實是立表測日計時制度的反映。《海外北經》中「夸父追日」以及與之相關的鄧林和尋木記事,不過是冬至日立表測影以確定方位觀測太陽視運動活動的反映。

    《尚書·堯典》中與敬授民時相關的文字在中國天文學發展史上佔有獨特的地位,為人們了解遠古時期人們如何進行天文學工作提供了可能。通過把《堯典》中的有關內容與《山海經》中的《海經》作比較,作者指出,就其反映的原始天文學和曆法制度而言,兩者其實是一脈相承的,系同一種文化原型的產物。為了讓讀者更清楚地認識從《山海經》的記載到《尚書·堯典》時代原始天文學的概貌,作者又通過探討「燭龍」的起源,闡釋了《海經》中的龍星紀時——華夏先民如何觀象授時的來龍去脈。通過作者的梳理,人們耳熟能詳的神話傳說如「伏羲和女媧」、「女媧補天」、「共工觸不周山」等都與龍星紀時的天文活動密切聯繫在了一起,進而讓讀者看清了隱藏在荒誕的神話背後原本樸素的知識和常識。

    基於上述探討,作者認為,《海外經》和《大荒經》都是緣描繪歲時行事場景的圖畫以為文,然而由於兩經作者已經不理解圖的真正含義,此圖既佚後,解經者又牽強附會,結果以訛傳訛,致使古圖之義更加隱晦,成了難懂的天書。但在《管子·幼官篇》所述的月令圖以及長沙子彈庫出土的戰國時期楚《帛書》中仍能窺出「天書」的流風餘韻。為讓人們了解《海外經》和《大荒經》作者如何將描繪歲時行事圖的場面誤解為「怪力亂神」並錯誤地理解為方國地理和風俗景觀,作者又通過分析梳理,部分還原了與《海外經》相應的古月令圖場景,具體而微地證明了《海外經》古圖應為表現歲時曆法場景的圖畫。

    該書的下篇,是作者對《山海經》中空間地理觀所作的探討。作者強調:雖然證明了《海外經》和《大荒經》本質上是天文之書,絕非意味著放棄對兩者進行地理學學研究。這一方面是因為天文地理在邏輯和歷史上原本是密不可分,另一方面有助於徹底澄清迄今為止對《山海經》的地理學研究取向的迷霧。為此,作者對《海外經》和《大荒經》古圖反映的地理景觀的空間尺度、地域方位以及古圖的歷史年代作了探討,對《海經》地理的中心景觀「崑崙」的原型及其地域、《海經》的地理學術淵源分析和梳理。作者推斷:《海外經》和《大荒經》反映的曆法制度可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前傳說中堯、舜、禹時代,其文化發生區域以泰山地區為中心;而《大荒經》中提到的封禪之事,其真相是觀象授時、制定曆法;研究者紛爭不已的《山海經》中「崑崙」原型,其實古代觀象授時的明堂建築;西王母的原型就是秋收慶典蒸嘗祭祖儀式上扮演始祖母的神屍;在歷代研究中被過度拓展甚至彌綸五洲、籠蓋全球的《山海經》的地理空間,有可能只是一個方圓百里的蕞爾小國!

    《失落的天書》可謂是一個異類,顛覆了很多對《山海經》的傳統論斷。儘管作者似乎具有強烈的天文學研究取向,書中的一些觀點也值得商榷,但讀後確實讓人有耳目一新,乾坤朗朗之感。閱讀此書,猶如在荒誕的神話故事中去穿梭遠古的時空,正如作者所言:「透過關於天地、日月、山川的記載,我們仍能與古時候人們的精神遙相往來,心領神會」。

 

原文鏈接:點擊查看>>文章來源:《文匯讀書周報》2007-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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