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人為何比古代詩人牛逼

中國當代詩人為何比古代詩人牛逼

              文/木蟲

如果讓現代詩歌和古典詩詞進行一場PK，你就會發現，現代詩歌在獲勝的同時，一定是羞羞答答，猶抱琵琶半遮面，而古典詩詞在戰敗的情況下，依然理直氣壯，雖敗猶榮。似乎沒有一個文人有能力，有氣魄，成功地組織一場現代詩歌和古典詩詞的PK，甚至，沒有一個專家學者能夠對現代詩歌和古典詩詞進行一場有意義、有深度、有價值、有高度的比較。這當然不能責怪古人，而我們今天就試圖開展這項工作。

首先，內容方面的不同。

古典詩詞反映的內容是平面的，現代詩歌反映的內容是立體的。古典詩詞是一個平面鏡，現代詩詞是一個多菱鏡。古典詩詞表現的內容是單純的，一般是一個畫面、一種心情、一種友情，一種環境、一種願望、一種意志。比如，愛情的、思鄉的、忠君的、愛民的、豪邁的、悲傷的；而現代詩歌所表現的內容就比較複雜，比如對愛情的追逐又懷疑，對生命的肯定又否定，對人性的褒獎又譴責，對社會的無奈又接受，對時間的懷疑又肯定，對存在的質疑又堅定。現代詩歌在其反映的內容上遠遠比古典詩詞複雜多變，其思想性更加深刻，其意識更加超越時代，甚至超越正常人的思維。比如，李白的詩歌《靜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表述的就是一個人的思鄉之情。這種思鄉之情，上至皇帝老兒，下至平民百姓，都能夠理解和認可。而顧城的《一代人》「黑夜給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表達的內容就沒有那麼單純，黑夜是什麼？黑色眼睛是什麼？一代人又是誰？這都是耐人回味的，都是值得人們反覆咀嚼的，而且不同的人理解就有可能不同，並不是每一個都能夠做出較為一致的解讀。

其次，修辭手法的不同。

古典詩詞用的最多的就是比喻。比如，「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賀知章《詠柳》)，又如，如「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孔雀東南飛》)。如「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青玉案》)。其次為，借代、誇張、擬人、雙關、頂真、對偶、排比、遞進、反覆，等等，都是傳統的修辭手法。如「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李白《北風行》)，用的是誇張。如「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劉禹錫《竹枝詞》)，用的是雙關，如，「返咸陽，過宮牆；過官牆，繞同廊；繞同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黃；月昏黃，夜生涼；夜生涼，泣寒監；泣寒監，綠紗窗；綠紗窗，不思量」(馬致遠《議宮秋》)，用的是頂真。而現代詩歌的修辭手法就比較複雜，在傳統修辭手法的基礎上，又有許許多多的創新；比如，歧義、移情、通感、超現實、朦朧、質詢、情境創造、夢境解讀、扭曲描述，等等，最為重要的是現代詩歌對漢語的運用因人而異，不同的詩人可以有不同的修辭方法，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沒有一定之規，沒有程式。現代詩歌的高度是人的靈魂的高低，是思想的高度，而不是文字能力的高度，不是寫作熟練程度的高度。比如：「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北島《回答》，「從星星般的彈孔中，流出血紅的黎明」（北島《宣告》）。僅僅有文字水平是寫不出來的，必須有一種思想的積澱。

第三，形式規矩的不同。

古典詩詞有一個大家共同認可的規則，有一個約定俗成和被社會反覆驗證和接受的標準，比如「絕句」「律詩」「古體」「小令」「中調」「長調」，以及在古典詩詞中的平仄押韻的運用，等等，都有一整套古典的程式。而現代詩歌在形式上，沒有任何約定俗成的規定，可以說是完全自由的。如果說古典詩詞是在有限的形式內，表達無限豐富的內容，那麼，現代詩歌是在無限的形式中，表達有限而清晰的內容。越是有規則的越是容易操作，越是沒有規則的越是難以把握。由於古典詩詞的規則性，使其作品能夠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考量，因此，優、良、差很容易分辨。相反，現代詩歌由於沒有一個統一的規則，沒有固定的模式，因此，很難準確地分辨一些詩歌的水平和質量，致使現代詩歌良莠不分。有些現代詩歌全憑詩歌評論家的解讀，而一般性的讀者猶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古典詩詞的可評價性和現代詩歌的不可評價性，最終導致古代詩人群落的崛起和現代詩人的群落的淪陷。古代詩人能夠在短短的句子中表現出不盡的情感，那就是本領；現代詩人能夠在自由汪洋的句子中表現出明確的思想追求，那也叫本領。

第四，社會意義的不同。

古典詩詞不僅僅是一種文化藝術，而且承載著更多的社會意義，比如，娛樂功能、仕途功能、修養功能，文化功能，地位功能，生存功能。詩歌是一種普遍的社會娛樂方式，具有現代的音樂、歌唱、甚至演藝功能；另外，詩歌是仕途的工具。詩然後仕，詩歌寫得好就可以當官，就是社會公認的人才；而官也幾乎個個都會寫詩。詩與仕，仕與詩是一對孿生兄弟。古代大詩人都是大官，大官都是大詩人。孔子、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岳飛、范仲淹，一代詩詞大師，那個沒有做過大官，那個不是士大夫呢。在古代，一個人能夠寫詩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是一種特殊的能力，是一種社會交往的手段，是一種素質。現代詩歌則不然，甚至是截然相反。現代詩歌沒有娛樂功能、仕途功能、修養功能、地位功能，生存功能，甚至就連文化功能也已經十分微弱。現代詩歌僅僅剩下一種功能，一口氣，那就是思想功能。古代詩詞代表的是一種主流社會，而現代詩歌代表的一種先鋒思想。古典詩詞是一種大眾文化、主流文化，現代詩歌是一種小眾文化，支流文化。

第五，詩人性質的不同。

在古代是先有詩詞，再有詩人，先有上乘的詩詞，再有偉大的詩人。一個詩人是因為自己的詩詞而一舉成名，甚至為官為宦，步入仕途，流芳千古。比如，李白、杜甫、白居易，就是因為詩歌寫得好，才流芳百世的。而現代詩人則恰恰相反，一個人首先是一個詩人，一個特別的人，然後才有其詩歌。人們是因為記住了一個特別的人，才記住了他的詩歌。比如，海子、顧城、食指，卧夫。他們在自殺、瘋狂之前，基本上沒有任何名氣，他們的詩歌也沒有人能夠記住，全都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而一旦弄出不同尋常的響動，自殺或失常，他的詩歌才慢慢流傳開來。人們不是為了詩歌而來，而是為了詩人而來。換一句話說就是，在古代，詩詞是重要的，詩人是次要的。在現代，詩人是重要的，詩歌是次要的。因此，我們不要被任何一個現代詩人迷惑，他們的詩歌從來沒有評論家說的那麼好，甚至是胡言亂語，是囈語也未可知。但是，只要他，因為一件事情，弄得成名人了，他的詩歌在社會上就有一席之地和存在的意義。

第六，詩歌性質的不同。

古典詩詞是一種手藝，是一種技巧，是一種智慧，是一種能力，是一種文化，是一種修養，就像繪畫、寫字、雕刻、木工、鐵匠一樣。如果你做得好，大家普遍認可，你就是大詩人。古典詩詞是養人的，越寫越活的有滋有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痛苦，釋放悲傷，阻止絕望，因此，自殺、瘋狂的極少。現代詩歌是一種思想，是一種感悟，是一種存在，是一種精神，是一種追求，是一種人格。你做人做的有個性，有特點，有意義，你的詩歌才有價值。現代詩歌不但不養人，而且是殺人的。越寫越苦惱，越寫越狹窄，越寫越沒有出路。因此，只要你本人有不同凡響的價值，你的詩歌可以淺顯、直白，也可以晦澀、曖昧，也可以變態、狹窄，甚至可以放縱、墮落。現代詩人多有古怪的表現，比如，自殺、裸體、發瘋、出走。相反，古典詩詞不可以墮落，因為詩歌本身就是主流文化。現代詩歌可以墮落，因為詩歌本身不一定就是詩人本身，更不是主流文化，而是一種變態之花。總之，古典詩詞，人們記住的全是詩詞，現代詩歌，人們記住的全是詩人。

第七，大結局。

古典詩詞和現代詩歌雖說是具有天地之別，但亦有相同之處。他們都是漢語文字藝術，都在追求真善美，都在追求一種永恆，都在嚮往一種美好。一個是可駕馭的主流社會的文化之美，一個是不可駕馭的邊緣社會的精神之花。但是，這兩種詩人都不包括那些以發表作品和虛榮為目的的當代文化人。因為，他們既沒有工匠之手藝，也沒有生命之精神，而是一種起鬨的追隨者，一種告密的聰明人，一種騙取小女人的小智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