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面目

 心靈的面目 

       作者: 洪燭

　　你把心露出一半，又藏起另一半。你藏起的那一半並不期待著世界的發現。但它不是煤、礦石或類似的事物；大多數情況下它是理智的，它希望被光明充斥的世界遺忘，但它並沒忘掉這個世界。相反，它反覆猜測著對於它而言未知的部分：陽光、雨水、歷史以及人類的某些活動。正是它的猜測使世界的性質趨於複雜。你也因它而獲得成熟。在露天街道上麥穗般低下昂貴的頭顱，對鴿子或車輛的喧囂充耳不聞。

　　這半顆心不能代表你的全部。但它概括了你需要隱蔽的一方面——譬如背影，譬如你對世界的印象與看法，總之是一些無法流露於文字的內容，而表情是你生命的文字。

　　我如此繁瑣地剖析，僅僅為了說明：心靈也有它自己的根。心靈不是植物，但它遠遠不如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你把心露出了一半，又藏起另一半。這一半甚至成功地隱瞞了你自己。它像根須一樣在黑暗與灰塵中呼吸。它的呼吸構成持續的靈感，並且令花朵、葉子乃至花香發生不易察覺的變化。甚至你真實的年齡都是由它決定的，它司掌著你生命中季節的職守。我們常說你是個樂觀的或者憂傷的人，其實這是你的心靈告訴我們的。

　　每個人都在經歷著類似的「月食」：以歡樂掩飾痛苦，或以空缺來炫耀潛在的富有。一般情況下，這是無意識的。正如那露出了海洋卻回收了礁石密布的沙灘，你在風中奔跑的時候並不快活。我們目睹的月亮，實際上僅是月亮的一半，另一半隱藏在黑暗中，但它本身並不是黑暗。它更不是哲學的煤、詩歌的礦石抑或經過加工的珠寶，它屬於宿命的化身。

　　心靈確實由兩部分組成：模仿花朵的這一半由面孔、語言以及動作等組成，而從屬於根須的那一半叫做性格、思想。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或者積雪。花朵的眼睛、耳朵都是為感知生活而存在；根呢，黑暗中高深莫測的心靈之根呢，則對世界充滿著原始的想像，這才是人類激情的源泉。所以，古代的詩歌和歷史，大多是由更為有力的右手所寫。這是命運——即使它本身不是命運，也能決定命運。